崇祯十五年

韭菜东南生

历史军事

1642年,大明崇祯十五年一月。 松山。 冬日的阳光冰冷的照射在山顶的皑皑白雪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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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宫墙柳

崇祯十五年 by 韭菜东南生

2022-1-10 19:57

  “你必须在三河游离不去,如此才能令豪格相信,我还在三河城中,你害怕被朝廷杀头,所以不敢退走,如果你轻易离开三河,那么豪格一定会起疑心,因此,除非是建虏大举攻击你,否则你绝不可以撤退!你在三河多拖延一天,我大明最后的胜算就能多一分。明白吗?”
  这是临行前,朱慈烺对白广恩的命令。
  也因此,白广恩才能硬着头皮坚持到现在。
  看完这份塘报,朱慈烺微微紧张,多铎到三河了?比起豪格,多铎的智力显然是够用的,他会不会有所怀疑,继而甩开豪格,率领他的镶白旗继续南下呢?
  但不管怎样,豪格和多铎先后在三河顿足,已经为大明争取到一天的宝贵时间了。
  “再次告知白广恩,不见兔子不撒鹰,除非是建虏大举攻击,否则绝不可轻动!”朱慈烺道。
  “是。”于海记下了。
  而在白广恩塘报的下面,还有今早送到的各地塘报,从宣大兵山东兵的调动,到霸州河间等地的防务整备,应有尽有。当然了,这是于海整理过了的,一些不重要的消息,都已经被过滤,直接送到了参谋司。
  朱慈烺快速翻了一遍,对眼下的局势,有了更清楚的了解,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抬起头,侧耳听一下城中的喧哗之声,问道:“城中这么喧闹,是开始召集义兵了吗?”
  “是,首辅周老大人亲自督阵,现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的衙役和兵丁,挨家挨户的在查验名册。”于海回答。
  “备膳吧!”朱慈烺放下军报。
  “是。”这一次回答是唐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红红的,太子到处奔波,睡眠不足,作为太子的贴身太监,他睡眠更少,刚才于海替了他一段时间,他在侧殿小憩,听到太子殿下已经醒来,他急忙就赶来。
  朱慈烺急急穿衣。
  历来,太子穿衣都是宫女服侍,不说太子,在这个时代,但凡是有点钱财和身份地位的男子,都是由侍女服侍,没有侍女,则是妻子小妾服侍,很少有大男人自己动手穿衣的,但朱慈烺却有点害羞,因此坚持内衣由自己来穿,不用宫女帮忙,并告知东宫的太监宫女,除非他有命令,否则任何人也不能近到他床前。
  最初之时,东宫都是震惊,当初的东宫典玺田守信甚至跪下请罪,但朱慈烺不管,坚持自己的意思。
  太子标新立异的事情太多了,众人虽然惊讶,但也不敢抗拒。
  穿衣是自己,不过梳头朱慈烺却无法自己动手,古代束发纶巾,过程极其繁琐,身为皇太子,更有很多必须遵守的礼仪,因此在梳头的事情上,朱慈烺并不抗拒宫女们的帮助。
  今日为朱慈烺梳头乃是宫女李青樱,李青樱本是周后派来服侍朱慈烺的女侍,为的乃是传授太子“成人之礼”,不过咱们这位太子对男女之事好像并不感兴趣,日常生活,对宫女们能远就远,侍寝更是根本不可能,真正能让太子殿下惦记,时时令人送去衣食的大约就只有那位住在城西黄华坊的颜灵素颜姑娘了。
  最初的时候,这件事情是绝密的,但经过一年,终究是渐渐在东宫里面传开了。
  而原本侍寝的女侍,在女官们的安排下,用各种名义靠近太子——太子年轻血热,见了美人儿,焉能不动心?
  李青樱相貌并非绝美,胜在温和,且梳头手艺很是不错,因此朱慈烺一直用他,但是在京师,梳头就一定是李青樱。
  “本宫时间紧,快点梳。越简单越快越好!”朱慈烺道。
  “婢晓得了。”李青樱是姑苏人,一口吴语,端的是好听,身上的体香更是醉人,梳子随她纤手而下,在太子的发间流淌。
  “我不在京师这段时间,女官们可有什么动静吗?”朱慈烺小声问。
  李青樱摇头:“没。”随即粉脸微微一红:“不过听说皇后娘娘那边催的紧,她们都有点急……”
  朱慈烺微露苦笑,我那个母后啊,想让我“成人”都快要疯了,又是太子妃,又是侍寝的。
  “殿下,”这时,脚步轻响,唐亮走了进来:“英国公张世泽,恭顺侯吴惟英,抚宁侯朱国弼求见。”
  不用问,三人都是为京营差事而来,虽然崇祯帝令他们到京营相助太子的旨意,已经发到他们府中有两天了,但太子迟迟未归,因此他们也没有办法正式上任。
  朱慈烺想了想:“让他们直接去京营衙门等我吧。”
  太子府是储君居所,在这里接见大臣和勋贵,有点不和体统,或者说,可能会遭到闲话,因此朱慈烺令他们三人去京营衙门。
  “是。”
  太子的头发很快就梳理整齐,换上龙纹便服,戴了黑纱帽,简单吃了两口,就披了大氅,在唐亮、宗俊泰等人的护卫下,急匆匆地离开了太子府。
  走出府门时,秋风阵阵,好像是有沙尘暴,街边的柳树枝条被打的啪啪作响,落叶都被卷了起来,滚滚而过。很多在太子府前列阵,等着护卫太子的武襄左卫都被吹的迷了眼。
  朱慈烺抬首望天。
  今日明明是一个大晴天,但天地之间却已经涌动着无尽的寒意,仿佛已经是进入了冬季,想到此,朱慈烺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口气。还不到十月初一,气温就已经这样了,不用问,今年必然又是一个极寒冷冻、冻死猪狗、百姓难以为继的恶劣天气,运河的冰封肯定会早来十几天,如果是那样,建虏也许就不用坚持到十二月了,十一月他们就可以渡过运河了。
  唉,老天爷对大明朝,还真是一点都不眷顾啊。
  “殿下……”见太子殿下忽然停步沉思,为朱慈烺牵马的佟定方不知何意。
  朱慈烺脸色凝重的摇头:“没事。”翻身上马,在武襄左卫的簇拥下,往京营衙门而去。
  ……
  太子一走,太子府就变的更加安静,隐隐地,在偏院的回廊处,已经是一片萧瑟秋黄的藤蔓下,有人小声问:“青樱,太子殿下没有说什么吗?”
  却是一女官。
  “没。”李青樱低头。
  “你要努力,这些人中,我看太子殿下最喜欢的就是你。”
  李青樱头低着更深,小声道:“建虏入塞,殿下忙于军务,怕是没有心思……”
  李青樱生性聪慧,虽然到太子府的时间尚不够一年,但对太子殿下的脾气,却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太子殿下每日忙忙碌碌,几乎不得闲,他不喜欢,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他,不要说侍寝,就是太子妃的海选不也拖延了吗?
  虽然从宫中传出的消息说是因为钦天监,但李青樱却有一种感觉,钦天监怕是在遵从太子的意思……
  可惜女官没有参悟透,为了完成皇后娘娘交下的任务,只要太子在府中,都会穿戴整齐,带着她们这些侍女候在殿外,一个个打扮的美颜绝伦,想要吸引太子的注意,但一点用处都没有。
  太子看见他们,有时也会微微一笑,但却绝不会发出侍寝的命令。
  所以李青樱越发的好奇了,那个住在城西的颜姑娘,究竟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才能令殿下如此倾心、不顾群芳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李青樱一时有点恍惚。
  女官微怒的声音传来:“你怎敢猜测殿下的心思?这就是我,要是旁人可不会饶你,记着,不管殿下心中怎么想,咱们做奴婢的,都要尽责,你明白吗?”
  李青樱被惊醒,急忙细若蚊吟地回道:“是,明白。”
  同一时间,在太子府后院,东宫太监杜勋正大发脾气,飞起一脚,将面前的饭盒蹬翻在地,里面饭菜登时就撒将开来。
  “一个出卖主子的奴才,配吃这样的饭食吗?”杜勋怒道。
  送饭的小太监吓的跪倒在地。
  杜勋的火气却不能停歇,跟上一脚将小太监也踹翻在地,口中骂道:“不长眼的奴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节了,还以为是过去吗?”
  周围的宫女和小太监都吓的不敢靠近,有明眼人知道,杜勋明着是在骂送饭的小太监,实际是在骂唐亮。
  因为日记之事,过去跟随在太子身边的田守信已经被秘密软禁了很久,但他头上的“东宫典玺”的帽子却并没有被摘掉,太子好像并没有进一步惩罚田守信的意思,对外只是宣称田守信病了,至于府中的事情,暂时交给杜勋,又令右庶子瞿式耜和长史共同参与。
  因此,杜勋现在虽然管着太子府的事务,但并没有正式的名义。
  杜勋眼巴巴的望了半年,依然是一无所有。
  东宫典玺的任命,其实并不是太子,而是司礼监的权力,不过现任司礼监掌印王之心乃是田守信的干爹,所以杜勋不敢去司礼监告状,原本,照杜勋的脾气,肯定是要私下里传播消息,令田守信身败名裂,也令司礼监不得不重新任命东宫典玺,但太子对他说过,如果田守信的事情传出去,败坏了东宫太子府的名誉,不管是谁传的,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他杜勋。
  为什么呢?因为他杜勋现在就是实际上的东宫典玺,东宫人口风不紧,自然是他杜勋的责任。
  朱慈烺说的严厉,杜勋自不敢不听从。
  他一直在隐忍,想着只要讨太子高兴,终有一天能飞黄腾达,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到田守信虽然被关了起来,但每日里依然是吃香喝辣,他心中就愤愤不平——这个背叛太子的叛徒,怎么可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最重要的,田守信的徒弟唐亮一直都得太子的信任,并没有受到其师傅的影响,不论出征还是日常在京师,都是常伴太子左右,相比之下,他这个东宫太监却没有多少能靠近太子的机会,这让他不禁有一种惶恐,感觉自己的地位并不稳当,甚至有一种随时都会被唐亮取而代之的感觉。
  另外,他从前在御马监的时候,每月多多少少都能有些油水,但自从到了太子府,除了修建府门之时,大赚了一笔之外,其他时候,竟然鲜有额外收入,最大一个原因,太子本人节俭,每餐都没有超过四菜一汤,在府中严禁奢侈,又令右庶子瞿式耜作为监管,瞿式耜也是狗拿耗子,日常时不时的就会突击检查尚膳监,更狗的是,京惠商行的掌柜赵敬之居然向太子献了一套审计制度,将他们商号查账的办法,用在了太子府,太子府日常所需的粮米蔬果也全部都是京惠商行供应,这一来,里里外外都和清水似的,他想伸手也不能。
  没有了灰色收入,他就没有办法向宫中的干爹们送银子,他东宫典玺的帽子,就更是遥遥无期。
  因此,杜勋内心非常焦躁,建虏入塞的惊恐也没有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今日从此间路过,正见一个小太监提着饭盒,往后院走,心知是给田守信送饭的,不知道怎么的,他心中的火气忽然就压不住了,令小太监打开饭盒,然后看也不看的一脚就踢翻,仿佛踢的就是田守信和唐亮,随后就是大骂。
  “背主的奴才!”
  杜勋不住的骂,不住的踢,仿佛是要将胸中的郁闷全部都发泄出来,一点都顾及自己的身份。
  青石小路尽头的小院里,一身素衣,披着长发,没有束发的田守信正站在窗户口,杜勋的骂声,顺着风,清楚的送到他的耳朵里,但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依然是面无表情……
  朱慈烺心急如火,出了太子府,急急赶往京营衙门。
  京营衙门也就是后军都督府衙门,距离太子府只一条街,朱慈烺到衙门前时,英国公张世泽,抚宁侯朱国弼,恭顺侯吴惟英带着京营众将,已经在衙门前等候了,远远望,黑压压的一群将领,当太子马队在视线里出现时,所有人都是肃然挺身,待到太子在衙门前勒马停下后,所有人又一起躬身行礼,铁甲锵然作响:“臣等参见殿下~~~”
  马上的朱慈烺微微点头,示意平身,然后把目光落到站在最前面的三个勋贵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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