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深陷

玉堂

都市生活

年初我接到壹個大活兒,華京集團的老板娘雇傭我勾引她老公,開價60萬。
我的職業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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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獵物

步步深陷 by 玉堂

2024-10-18 20:52

年初我接到壹個大活兒,華京集團的老板娘雇傭我勾引她老公,開價60萬。

我的職業和“小三勸退師”差不多,對於壹些無法勸退的頑固型小三,正室就請我出山扮演小四,釣男人上鉤,鬥贏了小三再立刻抽身,男人?我手上栽了跟頭受了騙,基本都醒悟?歸家庭。也有鐵了心離婚的,我會收集他的出軌證據,幫正室?財產?割中爭取到最大限度的補償,以免便宜了外頭的野花。

這次找上門的華京集團是江城資產最雄厚的上市公司,董事長馮斯幹憑借妻子的背景成為商界巨頭,這類夫妻壹般男人動機不純,拿婚姻當梯子處心積慮往上爬,吃肥了就恩將仇報,女人再想奪?財產根本玩不過丈夫,連我接這個活兒都沒十足的把握,這種男人城府極深而且心狠手辣,算計他搞不好被反殺,最後惹壹身騷還撈不到壹?錢。

?馮太太給出的報酬實?吸引我,我決定冒險壹次。

關於馮斯幹,她只告訴我兩?話。

第壹?,他對女人的欲望很淡。第二?,勾引他,除了下血本,還要碰運氣。

入?至今,我壹共面談了三十個雇?,馮太太的開場白最少,聽上?難度最高。

我接過她遞來的照片,壹張專註辦公的側臉,壹張運動時的背影,看得出雖?清瘦,衣服包裹下的肌肉量卻不低,身材勻稱而結實。馮斯幹的鼻梁高聳,眉骨堅挺,從側面角度看十?俊朗,臉廓的骨骼棱角?明,介於剛毅和溫潤?間,?寸感生得恰到好處,確實是壹副有魅力的外表,比我接觸的所有男人都更勝壹籌。

我問馮太太,“是挽?還是離婚?”

“離婚。”她很幹脆,“我至少要他身家的壹半。”

我不禁蹙眉,華京董事長的壹半身家少說有幾十億,國內從沒出現過打官司能?走男人幾十億的原配。

馮太太看出我猶豫了,她將壹厚捆現金放?桌上,“韓小姐,這是十萬定金。妳的手段我有耳聞,妳多花點工夫,哄他犯個大錯,把柄越致命,我越有勝算。”

我沒吭聲,權衡著自己能否駕馭住。

馮太太嘆息,“他和我的婚姻壹直是冷暴力,他不僅獨吞了壹切,還打算甩了我,逼我凈身出戶,我走投無路,不得不想辦法自保。韓小姐不必害怕自己被曝光,我不準備鬧出醜聞,我會私下和他談判解決。”

我有些遲疑,“談崩了呢。”

馮斯幹是什麽人物,未必甘心被女人擺壹道。

馮太太說,“那只能上法庭了,開庭前我會送妳出省躲風頭。”

我心裏更沒底了,“萬壹您丈夫報復我呢?”

“韓小姐。”馮太太的耐心所剩無幾,“不幹這?最安全。既?敢幹,難道還?解不了危險嗎。”

我咬了咬牙把錢塞進手提包,“三個月為期,您要的東西我會雙手奉上。”

馮太太攪拌著杯裏的咖啡,“我欣賞韓小姐的自信,可我有必要提醒妳,馮斯幹很可能終結妳的自信。我勸妳拉長戰線,精噸設計,妳認為兩年怎樣?”

兩年?我起碼搞定五個了,經驗表明,不存?我三個月拿不下的獵物。

我斬釘截鐵,“我沒時間耗?壹筆訂單上,三個月足夠。”

馮太太笑了,她拎起旁邊的購物袋,“?願韓小姐有這份本事。”

我按照馮太太留下的信息?動聯絡了馮斯幹,她給我包裝了新的身份,名牌大學畢業,沒談過戀愛,底子清白。高階層的男人謹慎,出軌也考慮風險值,最愛染指幹幹凈凈沒有後患的姑娘。

電話接通後,傳來男人低沈的餵,音色很有質感。

我問,“是馮先生嗎?”

那頭的語氣無波無瀾,“哪位。”

我用男人聽了會情不自禁心癢的聲音向他做自我介紹,“我是您太太聘請的助理,我?韓卿,今天——”

“認識東風路嗎。”

馮斯幹直接打斷我,我沒來得及說完的後半?就這麽毫無征兆憋了??。

我擡起頭朝四周辨認方向,“認識,?不熟。”

他淡淡嗯,“現?過來。”

我看著暗下?的手機屏幕,對初次交鋒的馮斯幹進?了壹番簡單評估,雷厲風?,不解風情,生性淡漠,的確不是壹個輕易得手的獵物。我掏出口紅,塗了壹層又擦掉,只剩下壹點水嫩的嫣紅。和特別精明的男人過招,既不要太隨意,顯得邋遢無趣,更不要太刻意,顯得功利性,尺度是最重要的。我補完妝又噴了香水,拉開車門上車,直奔東風路。

彼時黃昏,天空如同火壹樣燃燒著,從流蕩的人潮再到虛無的大廈,好像沒有盡頭。我?駛過高架橋,泊?壹家便利店門口,?後降下車窗,視線定格?華京集團的辦公大樓。橘紅色的光影裏,我看到壹個冷冷清清的身影,像極了照片中的背影,淡泊漠?,對喧囂熙攘的眾生無動於衷,他手裏撥弄著壹個小玩意,隔著繁亂的車海,金屬翻蓋?他指尖壹轉,折射出壹縷銀光。

汽車熄火的壹刻,我看清那是壹枚打火機。

馮斯幹本人比相片裏的氣韻更迷人。

壹件米白的高領絨衫,領口剛好遮住凸起的喉結,欲蓋彌彰的性感。灰色的?呢大衣朝兩側撩開,露出筆挺板正的純黑西褲,他身體的每壹寸都散發著成熟的風度,尤其那雙眼睛,神秘而幽黑,像最深最靜的夜,只剎那的交集,就會被吸進?。

如果?上大部?男人是壹杯茶,馮斯幹則是壹壇烈酒,更毒也更醉,帶壹絲野,壹絲辣,乍見深沈,細看又驚心動魄,?人?魂。他不是傳統意義的俊美,而是獨有的英氣,並不驚艷,可相當耐看。我打過交道的男人中,馮斯幹堪稱最有男人味的長相,眉眼藏著壹股陰郁,是典型的欲望極大的男人,物欲,權欲,情欲,統統極大。我猜測,也許他並非對男歡女愛不感興趣,只是擅於隱蔽自己的虛偽和欲望,包括他的妻子殷怡其實都沒有真正看破他。

我突?意識到,可能遇到硬茬子了。

以馮斯幹的地位和條件,投懷送抱的女人肯定不?少數,他對那些情情愛愛的勾當恐怕早已免疫,色瞇瞇、開口打官腔的男人往往容易上鉤,而自制力強、?故型的男人,以馮斯幹為代表的,才是最難啃的骨頭。

我深吸壹口氣,推門下車,快速闖過馬路停?他面前,“抱歉馮先生,我來晚了。”

馮斯幹面無表情看了我壹眼,“不算晚,我也剛到。”

我堅持是自己的過錯,“?上司後面趕來,就是不可饒恕的?誤。”

他原本系著袖扣,聽到我認錯的理由,繞?手腕的食指壹頓,隨即笑了壹聲,“妳挺有意思。”

馮斯幹邁上臺階,壹陣風自西向東拂過,吹開他身上的酒味,似乎是剛結束壹場應酬返?公司。我跟著他進入電梯,他背對我按下11層,漫不經心的口吻,“我太太從什麽渠道聘用妳。”

我透過電梯門的投影註視他面容,他感覺到,也望向合攏的兩扇門,我們四目相視,馮斯幹給人壹種強烈的無所遁形的壓迫。

我不慌不忙,“您太太的朋友是我的大學導師,通過他牽線。”

他眼眸裏漾出笑意,深不見底的笑意,“是嗎。”

我不露聲色轉移話題,“馮太太說您很註重事業,忙起來顧不上休息,她才做?替您聘請了我。”

馮斯幹站得筆直,他看著不斷上升的數字,默不作聲。

我?心中對馮斯幹進?了第二輪評估,非常陰,深不可測,他對殷怡安排的人應該帶有不小的戒備,我的勝算不足五成。



初?職?幾天,我千方百計接近馮斯幹,可他對我?態度很疏離,完全不給我深?接觸?機會,使?太激進?手段撩撥,我又擔心他察覺有鬼,於是我從馮斯幹?秘書那裏下手,和她搞好關系,凡是直屬辦公室??件都交給我送,趁機親近馮斯幹。

在我第N次捧著壹摞?件?進董?長辦公室,馮斯幹皺眉,“怎麽又是妳。”

我面不改色迎上他目光,“趙秘書在忙其他?,我代勞。”

馮斯幹揉了揉太陽穴,他伸手接住?件夾,“辛苦了。”

我明白這是示意我可以離開了,不過我裝不明白,“馮先?,我稱呼您什麽最合適。”

他簽署著名字,頭也沒擡,“隨便。”

我聲音溫柔得掐出水,“員工都稱呼您馮董,我不喜歡和大家壹樣,我就稱呼您馮先?,?嗎。”

馮斯幹翻了壹頁?件,“稱呼而已,沒區別。”

我瀏覽著他身後書架陳列?壹排書籍,“您平時看國外?小說?”

他又換了壹份?件批示,“只是擺著。”

我立刻說,“我看《激情?情人》那本,我很著迷西方男女熱烈?感情,他們不介意?俗?德,不介意大眾眼光,只要有沖動就隨心所欲,在欲望裏活得很自我。”

馮斯幹單手松了松領帶,“書擺著,但從來不看。我和西方?觀點相悖,我認為克制最高級。”他簽完最後壹份,合住?件,“還有?嗎?”

紅顏知己?路線在馮斯幹這裏?不通,那只能壹步步釋放殺手鐧了,我略微俯下身,瞄準了日歷擺臺,衣領?扣子湊巧掛在上面?邊角處,輕輕壹勾,扣子便崩開兩顆,其中壹顆翻滾到馮斯幹?手邊,我故作不知,含著壹絲曖昧凝視他?眼睛,“馮先?,作為您??活助理,我需要了解您?喜惡。例如您?忌口,您?審美,您能指點我嗎?”

他平靜看著我,沒回應。

我?臀和腰肢形成壹?婀娜?曲線,猶如已經纏上他身體,風情萬種纏著他?每壹寸,“希望未來我?壹切讓您非常滿意。就像——”我指尖似有若無觸碰他?右手,“就像您?右手,撫摸自己?左手,那麽懂您?心思。”

馮斯幹果?對這種暗示很敏感,他視線從我若隱若現?雪白胸口壹掠而過,我露得不多,多了就媚俗,適可而止?美感最欲罷不能,他臉上沒有半點波動,不像大多數男人面對春色兩眼放光,把貪婪寫在明處。

他挪開自己?手,“我沒空指點妳。”

在他拒絕我?後,我貢獻了壹出史詩級?表演,從期待到憂傷,從驚喜到?望,細膩又直白地湧動在壹雙霧蒙蒙?眼中,“您什麽時候有空指點我,我願意什麽時候聆聽。”

我楚楚動人?演技在馮斯幹?眼裏全?沒有殺傷力,他再次毫無情面地拒絕,“我什麽時候都沒空。”

他拿起桌角放置?企業收購資料,打開審閱,“出去吧。”

我又維持這個姿勢幾秒鐘,終於接受了?敗?結果。我破紀錄了,釣了這麽多條大魚,頭壹回釣不上魚反而被魚尾巴濺了壹身水,我強忍不甘,直起腰整理裙擺,朝門口?,馮斯幹在這時叫住我,“等壹下。”

我瞳孔壹縮,到底是男人,男人怎會對肥美?肉拒?千裏呢。我迅速調整自己?情緒,轉過身壹臉天真望著他,“馮先?有空了?”

馮斯幹問,“妳多大年紀。”

我壹怔,“二十六歲。”

他嗯了壹聲,“很美好?年紀。”

馮斯幹評價完,像什麽沒發?那樣,繼續辦公。

99%?獵物我只需三次蓄謀主動就能成功,?而馮斯幹是1%?例外,迄今為止我和他?對話都在正軌上,他連偏軌都不肯,更別提出軌了。我以前也和幾個裝正經?男人周旋過,上手是費勁,可遠不如馮斯幹難搞。

接下來?壹天半,我甚至沒見到馮斯幹,他去臨?考察壹樁收購案,隨??是趙秘書。按?理說,老板出差必須帶壹名?活助理打點瑣?,可馮斯幹壓根沒考慮我,我以為自己來不及得寵就先?寵了,沒想到第二天晚上他聯系我,讓我到皇家酒莊。

在趕去酒莊?路上我給殷怡打了壹通電話,向她匯報進展,她又當頭潑了我壹盆冷水,“妳不要高興太早,馮斯幹最擅長自己不?心卻耍弄別人。”

我壹手拿電話,壹手轉動方向盤,“馮太太,您丈夫擅長?,我同樣也擅長。”

殷怡說,“韓小姐確實比我預想中順利得多,說不準馮斯幹真能被妳攻克。”

她掛斷電話,我也很快抵達皇家酒莊。

我根據馮斯幹提供?包廂號找到3301,我進門時除了他有另外壹個男人,四十出頭?樣子,正在商談收購??宜,我?過去,“馮先?。”

馮斯幹停止交談,他看向我,“會喝酒嗎。”

男人詢問女人會不會喝酒,和男人邀請女人看午夜場電影是相同?概念,看來殷怡高估了馮斯幹,他並非沒有突破口。

我壹半為難壹半挑逗?神態,“壹喝就多,會腿軟。”

馮斯幹說,“那不必喝了,站壹邊等吩咐。”

我意料?外攥著拳,“是,馮先?。”

男人和馮斯幹碰了酒杯,“聽說林宗易也要插手這次?收購。”

馮斯幹搖晃著酒杯,“我太太這位舅舅,壹向不安分,胃口十分大。”

男人說,“就看馮董怎樣壓制他了。”

馮斯幹瞇著眼看杯裏?酒水,“他不是我?對手。”

我在壹旁輕笑,我看人很準,尤其是男人,馮斯幹?確相當自負,對女人,對?意,都自負。自負適度是運籌帷幄,過頭是得不償?,不過馮斯幹爬到今日?位置,連他老婆都束手無策,他明顯屬於運籌帷幄?層次。

我?笑聲驚動了馮斯幹對面?男人,他借著包廂裏?燈光審視我,“馮董換女秘書了?”

馮斯幹笑著介紹,“我太太物色??活助理。”

男人也大笑,“想必新助理很合馮董?心意了。”

馮斯幹若有所思把玩著壹支沒點燃?香煙,“還可以。不聰明也不笨。”

男人說,“當年我?夢中情人,和馮董?助理很相像。”

“是嗎?”馮斯幹饒有興味,他偏頭問我,“妳叫什麽。”

我在他身邊將近壹個星期了,他還沒記住我叫什麽,馮斯幹不是記性差,相反?意場上他?記性是數壹數二?好,只是他對金錢權力以外?東西漠不關心。

我回答,“韓卿。不負如來不負卿?卿。”

馮斯幹喝了壹口酒,再沒問什麽。

十點這場酒局才結束,我跟隨他出來,他坐進後座,我坐在副駕駛位,馮斯幹上車後開始抽煙,氣場很沈默。我不清楚他?住址,告訴司機按照老規矩送馮董。本來有司機接送,我是不?陪同?,可難得?良機,我得好好把握住。

司機駕駛?途中,我揭過後視鏡打量馮斯幹。

他今夜很特別,壹種無法形容?味?。

窗外夜色和霓虹交織?光影灑在他面部,煙霧繚繞,整個人沈峻又陰冷。 看習慣了穿著商務正裝不茍言笑?馮斯幹,偶爾穿上壹款艷麗?紫紅色襯衫,再搭配皮大衣,短發?摩絲定型,梳得意氣硬朗,竟是這樣風流,他領扣系得格外不規整,鎖骨被燈火覆沒,唇叼著半截煙蒂。

我思索著該如何利?今晚?良機,始終閉目養神?馮斯幹忽?睜開眼,他把煙頭碾滅?煙灰缸裏,火苗熄盡?同時,他問我,“好看嗎。”

我壹時沒反應過來,“您說什麽。”

他意味不明?眼神盯著我,又重復壹遍,“我好看嗎。”

我不知?答復什麽,壹言不發與他對視。

或許因為喝了酒,馮斯幹帶著幾分醉意,他朝前傾身,瞬間逼近我。




馮斯幹的臉和我如此相近,從下巴到眉骨暈開壹層淡淡的醉紅,我甚至嗅到他呼出的氣息夾雜著酒味,酒味上頭,猝不及防淹沒我。他膚色是男子裏少有的白皙,尤其?陽光下近?白皙到透明,不過他骨相?得淩厲英朗,中和了白皮膚的陰柔氣。都說薄唇和桃花眼的男子輕佻多情,我想壹定有例外,譬如馮斯幹。他的眼睛比桃花有味?,更深邃清澈,特別是此刻,我從沒見過這樣犀利的壹雙眼,即使醉意上湧,也保持著?人心驚的鎮定。

我啞著嗓子,眼角滿是風韻,“馮先?好看。”

“哪好看。”

沈郁嚴肅的男人偶爾露出放浪不羈的面目,真是撩人。

我說,“都好看。”

他面無表情,“男人好看是優點嗎。”

我反問,“不是優點嗎?食色性也。假如潘安?世,馮先?也不遜色他。”

“是妳喝醉了還是我喝醉了。”馮斯幹被逗笑,但笑很淺,“他長什麽樣。”

我雙手比劃著,“書裏的畫像臉很長,比馮先?差遠了。”

馮斯幹註視著我壹開壹闔的嘴唇,“塗口紅了。”

我來不及答復,他又說,“我的助理不需要這些。”

我擡手勾住他衣領,將翻卷的邊角抻平,大大方方的姿勢作出最親密的氛圍,“馮先?不喜歡我?妝,我明天就不?了。”

馮斯幹看了壹眼我纏住他衣領的手指,靠回椅背,“我不喜歡的,妳都不做嗎。”

我明白他要說什麽,他?提點我別失分寸。

我壹語雙關,“對馮先?不利的,我不做。對馮先?有利的,您說不喜歡,興許口是心非呢。”我朝前傾身,手搭?座椅上,指尖掠過他心口的方向,我分明觸及不到他,卻比真實的觸及更蠱惑,“男人嘴硬,可是心容易發軟。”

半明半昧的光影透進車窗,從我們之間壹晃,我的企圖赤裸?坦蕩,他不露聲色別開頭。

這是我和馮斯幹度過的第壹個夜晚,它?知荒唐,又驚心動魄。

半小時後汽車泊?壹棟?寓門口,我先下車,扶了馮斯幹壹把,司機看向他,“馮董,我送您上樓嗎?”

馮斯幹步伐有點不穩,皮鞋踩?地面的動靜異常響,他並沒聽清詢問,我飛快追上?,司機目睹這壹幕,再?多言。

馮斯幹住?三樓,壹套獨立打通的大平層,我跟著他進?,特意觀察了轉角衛?間裏面的細節,水池臺上擺放的只有剃須刀和男士的洗護套裝,浴缸裏沒有女人的長發,馬桶旁的紙簍也沒有?過的安全套,所有跡象指向馮斯幹的確是長期獨居。

我壹無所獲又返回客廳,我起初不相信有錢有勢的男人會清心寡欲,何況還處?血氣方剛的年紀,現實讓我不得不相信,真的有男人能夠克?約束到這種程度。我望向震撼我的馮斯幹,他非常疲倦坐?沙發上,眉間是壹縷冷冷清清的月色。

我不敢驚擾他,躡手躡腳挪動到窗前,把拉著的遮陽窗紗朝兩側撥開,午夜的燈光毫無阻礙穿透玻璃,照得壹切都那麽迷蒙恍惚,馮斯幹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激得不適應,他手背遮住額頭,回避著濃烈的夜景,“拉上。”

我立馬合攏窗簾,擰開臺燈調到中檔,“您不舒服嗎?要不要洗個熱水澡。”

馮斯幹沒理會我,他脫掉皮衣,倚住沙發背的邊緣,與黑暗融為壹體。

我走到角落的吧臺斟了壹杯水,把水杯遞給他另壹只手,他剛要接,我趁機摁住,“我來。”

馮斯幹感受到我手掌的溫度,他睜開眼,從五指間的縫隙凝視我。

我沒有絲毫扭捏,將那杯水餵到他唇邊,他無動於衷。

我順勢靠近,“您怕燙嗎?”

他依然沒有動作。

我又遞到自己嘴邊,含住杯沿喝了壹口,“不熱不涼。”我舌尖舔著下唇的水珠,?微弱?誘惑的聲音說,“馮先?這裏的水,是甜的。”

馮斯幹眼眸閃過剎那的波瀾,壹秒歸為平寂。

我再壹次餵給他,?且是我含過的地方,“您是不是不知?水是甜的。”我故意噓著聲,像情濃時孱弱的哼吟,“或者是我嘴巴甜,和水其實沒關系。”

馮斯幹盯著烙印?杯口的淺紅唇印,沈靜的目光猶如墜入壹座深淵,深到我完全駕馭不住這壹刻。長久的僵持,我端水杯的手開始發酸,不受控?顫抖著。

我問他,“馮先?不渴嗎?”

他眼神裏的幽暗壹點點碎裂,直到徹底破開,隨即輕笑壹聲,“助理的工作包括餵水嗎。”

他笑還不如不笑,神色冷淡到極點,我做足了碰壁的準備,沒有被嚇退,“我負責您?活中的全部需求。”

馮斯幹解開襯衣紐扣,腰間的皮帶也松開,他慵懶坐著,眼底的笑意不減反增,“我的需求。”他品味著其中的含義,“男人的需求,不是隨便壹個女人能解決的。”

我小拇指鉆進他皮帶的金屬扣,細膩的摩擦聲?夜裏叫人心癢,“我能解決您的需求嗎?”

馮斯幹眼裏是壹張天真無邪的面容,帶壹絲戛然?止的風情,壹半純壹半欲,結合得玄妙又適度。

或許我暗示得太明顯了,他接過我手上的水,直接擱?茶幾,?相當疏離的態度表明今晚只是壹個普通的夜晚,不會發?順理?章的風流韻?,“看什麽需求了。”

我鍥?不舍挑著皮帶扣,“只要您提出,我都會盡力滿足。”

馮斯幹不言不語,我故作失手砸落,再慌忙抓住,連?他衣擺也扯出,結實溫熱的肌肉暴露,從掌心輾轉?過,我被燙了壹下。

馮斯幹垂下眼簾,我指甲蓋點綴著櫻桃的顏色,沒有阻隔貼著他的腹部,壹剛壹柔,極強的視覺沖擊,他靜止住。?我以為終於突破了,他忽然抽出我手中的皮帶和衣角,起身走向臥室,“睡了,司機會送妳。”

他毫不猶豫關上門,我被晾?客廳,前所?有的挫敗感像潮水吞噬了我。

我是擾亂心智的?士,馮斯幹就是抵禦?士的魔,?高壹尺魔高壹丈,好像無論我演什麽,他都能心如止水,片葉不沾身。幸虧我的心理素質過硬,他不吃我這套,我多換幾套策略,截至目前還沒到我認輸放棄的地步。

我遲遲沒下樓,司機?淩晨壹點半駕車離?,我看著天花板閃現的壹簇車燈,白光消失後,我走進馮斯幹的臥室。窗戶外面籠罩著大霧,四起的霧深處,馮斯幹側身沈睡,壁燈散發出溫和的橙黃色,他氣質愈發消沈寡淡,平靜得像壹面深海,沒有人清楚平靜之下窩藏著什麽。

這幾年我釣了不少男人上鉤,可沒玩過真格的,肉欲是最低級的調情,真正金字塔尖的男人更願意買單?自己精神上癮的調情,?點到為止是最高級的勾引。壹起泡個溫泉讓男人過把眼癮,套著黑絲襪的腳滑入男人褲子磨個大腿,暗示有了,情調有了,偏偏卡?實際行動,男人舍不得破壞氣氛,又急於深入,撓心撓肺的惦記著。我?來打算如法炮制??馮斯幹身上,但通過剛才的測試,我明白小打小鬧對他沒戲,不玩壹票大的,絕對搞不定他。

我退出?臥,?隔壁客房將就了壹晚,爬床這麽低劣的手段不適?於高段位的男人,可留宿有必要,過夜象征?年男女遊戲的開啟,壹段昭然若揭的故?,高潮逐漸明朗,結局還撲朔迷離,才最惹人深陷。






當?,我必須留下壹件極其私密的物品,來催化馮斯幹墮落的欲望,我思來想?,把蕾絲內衣壓在了床單底下。

第?天早晨我出門買粥,回到公寓馮斯幹正?從房間出來,他換上了壹身淺色?的居家服,像是剛洗完澡,整個人格外清爽挺拔。我?過?,沒來得及開口,我和他同時聽見洗手間傳出女人的喊聲,“斯幹,我?妳?巾了。”

馮斯幹望著我,卻在回答女人,“?。”

我們無聲無息對視,我驀地想到什麽,壹臉心虛捂住嘴,倉皇跑進他的臥室,虛掩了門。我從門縫窺伺著馮斯幹的反應,他站立在原地,無比冷靜。

殷怡緊接著拉開門,胸口部位濕了壹片,她抱怨的口吻,“我想給妳煮咖啡,結?全灑了。”

馮斯幹問,“吃早餐了嗎。”

殷怡搖頭,“起床就來找妳了。”

馮斯幹往餐廳?,殷怡跟在後面,“斯幹,我要出國旅遊。”

馮斯幹坐下,拾起雜誌隨手翻閱著,“選定國家了?”

殷怡說,“莫斯科,下周舉辦壹個盛大的畫展,妳有時間陪我嗎。”

馮斯幹思索了幾秒,“時間不很充足。”

殷怡沒強求,“那我自己?。”

馮斯幹從雜誌內移開視線,移到殷怡臉上,“是自己?嗎。”

殷怡表情很微妙,“妳什麽意思。”

馮斯幹合住雜誌,“我安排下,爭取推掉部分工作,陪妳?。”

殷怡楞在那,半晌沒出聲,馮斯幹諱莫如深打量她,“不高興嗎?”

殷怡回過神,立刻說,“高興是高興,可妳出國,那公司的?務——”

她話音未落,馮斯幹笑了,“確實?不開,白讓妳高興了。”

殷怡沒?氣,似乎還松了口氣,她不再圍繞這個話題,而是主動提起我,“韓助理呢,妳滿意她嗎?”

馮斯幹轉動桌角的藍色沙漏,“妳指哪方面。”

殷怡托著腮,“能力,品行。”

馮斯幹若有所思,“不?不壞。”

殷怡說,“韓助理是壹個很本分的下屬,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她在妳身邊,我很踏實。”

殷怡在試探馮斯幹是否會向她戳破我的居心不良,如?不戳破,代表他在隱瞞我的不軌行為,隱瞞某種意義上是動搖和默許。

馮斯幹沈默了壹會兒,“算是。”

沙漏緩緩流動著,殷怡沒說話。這時她手機響了,她瞥了壹眼來顯,掛掉。

馮斯幹問,“不方便接。”

殷怡說,“我跟妳有什麽不方便。是張太太約我美容,我懶得動彈。”

馮斯幹沒有任何情緒外泄,他余光掃過殷怡的手機屏幕,?後擡腕看手表,“我要?公司了。”

殷怡站起,“爸爸下個月過壽,妳別忘了。”

她?出公寓門,又停下,壹言不發凝望馮斯幹,後者抱住她,殷怡刻意往後退,引出馮斯幹,在?廊正對攝像頭的區域回抱他。法律上長期分居導致離婚,財產是由夫妻協商分割,換?話說,馮斯幹不給,打官司也沒轍,除非證明感情沒有破裂,並且壹方出軌傷害了伴侶,所以在?經分居的前提下,殷怡要制造他們婚內恩愛的證據,假設馮斯幹不肯出血,打官司也能逼他割肉。

馮斯幹顯?對於殷怡的謀劃毫無知覺,他們相擁了片刻,殷怡說,“註意休息。”

馮斯幹點頭。

殷怡乘坐電梯離開後,馮斯幹反鎖門,?回餐桌落座,他對著空氣說,“還不出現嗎。”

我從臥室出?,站在他旁邊,沙漏的壹端空了,流入相對的壹端,他?新倒置,“昨晚妳住下了。”

我小聲說,“司機沒等我,我下樓時他?了。”

馮斯幹沒有揭穿,他似笑非笑,“那很巧。我希望這樣的巧合就壹次。”

我彎下腰,肩膀虛虛實實蹭著他脊背,“馮先?,我實在太困了,沒力氣折騰,就睡在客房了。”

他不著痕跡避開我半寸,我又挨近他,鼻尖距離他咫尺而?,潮濕的呼吸噴出,仿佛在他耳畔下了壹場雨,“您知道我為什麽要躲馮太太嗎。”

馮斯幹轉過臉,他這次沒後退,我也堅持不動,我們此時壹目了?對方的所有,我眼尾的壹顆淚痣,他嘴角殘留的壹粒牙膏泡沫。

我神情曖昧至極,“您有沒有覺得,我們像偷情啊。”

馮斯幹看著我。

我笑容明艷,“我有壹種錯覺,馮太太是來捉奸的,本能就躲了。”

“是嗎。”馮斯幹意味深長,“也只能是錯覺,不會有我太太捉奸那壹日。”

我慢慢直起腰,他壹錘定音,“?為我不會出軌。沒有哪個女人值得我?錯這壹步棋。”

男人總是說得比唱得?聽,可大多數男人的道德理智還是淪為欲望的手下敗將。不過他既?說,我也配合他,我舀了壹勺粥,放在他面前,“馮先?很愛馮太太。”

馮斯幹擦拭著喝粥的湯匙,“怎麽看出的。”

我裝作對他們的情況壹無所知,十分真誠誇獎,“作為丈夫,您很清醒,也很忠貞。”

他沒反駁,笑著說,“妳挺有眼力。”





我從馮斯幹?公寓出來,給殷怡打了電話,我告訴她早晨她離開馮先??住處時,我正好在他?房間。

殷怡很驚訝,“妳拿下了?”

我說,“還沒得手。”

殷怡無比興奮,“馮斯幹帶妳?家已經是大進展。韓小姐,妳真是出乎我意料。”

我完全體會不到殷怡?喜悅,“馮太太,您丈夫??活中根本沒有女人?痕跡。”

殷怡說,“我知道。他對男女之事沒什麽興趣。”

我攔了壹輛計程車,向司機報出皇家酒莊?地址,我?車昨夜留在那裏沒開?來。我坐進後座,轉達馮斯幹?原話給她,“不是沒興趣,是他不願意背叛婚姻。”

殷怡在電話那頭沒吭聲。

我很疑惑,“您確定離婚嗎?您是不是誤會了,您丈夫實在不像壹個會逼迫妻子凈身出戶?男人。”

隨著與馮斯幹?接觸更深?,我越來越不理解殷怡為什麽撕破臉,情史清白,有錢有貌,尋常女人巴不得和這樣?老公過壹輩子,盡管馮斯幹對殷怡算不上濃情蜜意,起碼也不算漠視,目前為止是殷怡非要千方百計先下手為強,馮斯幹其實沒有任何傷害算計她?舉動。

我還想說些什麽,她不耐煩警告我,“韓小姐,局外人不知內幕,馮斯幹並沒妳看上去那樣好,他?品性作為妻子我比妳清楚。我承諾妳?報酬分?不會少,我和他怎樣與妳無關,做好妳?事就行。”

殷怡告誡完我,終止了通話。

我心不在焉轉動著手機,望向窗外沈思。

我從酒莊取?車在家裏昏睡了壹天,第?天才去公司上班,我趕到馮斯幹?辦公室報道,發現他不在,倒是壹個陌?男人在裏面,捧著馮斯幹收藏?漢白玉筆筒在窗下鑒賞,我當即進去制止,“先?,馮董辦公室?物品不允許擅動。”

背對我?男人動作壹頓,他沒有聽從我?制止,?新換了壹只手把玩,“誰定?規矩。”

低調又帶壹絲猖狂。

我仔細端詳他,這是壹個相當有品味?中年男人,從頭到腳沒有牌子貨,可全部是手?定制,尤其那件棕色?羊皮馬甲,十分高檔考究。他四肢修長,脊背也寬闊,是極其英武?體型,年紀在三十?七歲。

應該有壹定?身份,絕對不是普通人所具備?氣度。

我?答,“馮董定?規矩。”

男人不緊不慢,“馮董人呢。”

我問他,“您預約了嗎。”

下壹秒男人轉過身,原本平靜?壹張臉,打量了我片刻之後,變得笑意深濃,“我也要預約嗎?”

男人?眉骨?得極高,面容逆著光,以致於鼻梁在斑駁?光影裏淪陷得近乎通透,他眼神很薄,眉梢吊著壹縷戲謔張揚?味道,可滲出?氣韻卻厚?,又顯得格外沈靜,當凝視著壹個人時,所有?情緒迸射?出,尤為鋒?。

這種語氣,肯定有大來頭了,我態度頓時軟和不少,“您是?”

男人繼續擺弄架子上?古董,“沒見過嗎。”

我搖頭,“我?職不足壹個月。”

男人抽出壹本書,“以後有機會多見幾次,妳就認識了。”

我越發不敢輕舉妄動了,“您貴姓。”

“這本《史記》是馮斯幹新買?。”男人沒理會我?問題,自顧自打開書,“我很喜歡圍魏救趙?典故。”

他倚著窗臺,“知道圍魏救趙最精彩是什麽嗎。”

我望著男人。

他悠閑翻書頁,“迂回。迂回比強奪更明智。”

我說,“我不懂歷史。”

男人挑眉,饒有興味看著我,“妳?人事檔案是南開大學歷史系。”

我楞住,等反應過來,我瞬間冒出壹身冷汗。殷怡特意選擇了壹個冷門專業,華京?營業務是金融房產,用不上歷史,?此我?名校?憑不至於露餡,是我太疏忽大意了。

我咽了口唾沫,想方設法圓場,“我剛才沒聽清,圍魏救趙嗎?三十?計中?壹計。”

男人笑得溫和,“那妳講壹講,圍魏救趙發?地點,贏家是誰。”

我渾身僵硬,壹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把書本放?原處,“看來妳們馮董不清楚自己?助理簡歷造假了。”

我緊張盯著他。

男人單腿支地,手指有壹搭無壹搭撩撥窗簾?流蘇,“想認識我嗎。”

我咬緊牙關,“我不認識您,我在華京也不影響您。”

我懇求他井水不犯河水,別出賣我。

男人仍舊沒理會,他半真半假?口吻,“我是看相?大師。”

我被他弄得壹頭霧水,“大師?”

他點頭,“我從妳面相看破妳圖謀不軌,並且運氣不錯,在馮斯幹眼皮底下瞞天過海。”

我整個人凝滯在這壹刻,平復了好久才開口,“學歷不等於能力。”

男人笑著說,“敢欺騙他,膽子夠大。”

辦公室?門在這時被推開,馮斯幹壹邊解著西裝扣子壹邊??,“宗易,怎麽過來不提前打個招呼。”

被稱作宗易?男人腳步迎過去,“順路進來,不是什麽正經事。”

馮斯幹把脫下?商務裝掛在沙發背,“臨時有個會議。”他說完看了我壹眼,“林董喝金駿眉。”

我沈浸在被男人戳穿?心有余悸中,有些魂不守舍,壹時沒動。

馮斯幹和男人相繼落座,又沈聲?復了壹遍,我這才?過神,“金駿眉是嗎?”

男人很隨和,“有什麽喝什麽。”

我立馬鞠了壹躬,“林董,是我怠慢了,您稍等。”

原來男人是林宗易,殷怡?舅舅。馮斯幹在酒莊和朋友提到?人就是他。

殷怡與我?交易,我確信林宗易百分百不知情,殷怡不可能?漏風聲,我三言兩語便被他識破有所企圖,可見林宗易眼很毒。

馮斯幹註視著我進?會客廳,林宗易?目光也定格在我背影,長達半分鐘?寂靜後,馮斯幹註意力轉移到林宗易?方向,他眉眼含笑,“宗易,殺壹盤嗎。”

林宗易目光不疾不徐從我身上收?,打趣說,“妳又準備了壹盤死局來為難我嗎。”

馮斯幹起身,取下書架最上層?棋盤,是壹副擺好?圍棋,黑白棋子橫縱錯雜,壹看就深奧。

他將棋盤平鋪在茶幾上,“我哪次準備?死局,不是都被妳破解了嗎。”

林宗易解開馬甲拉鏈,露出米色?高領羊絨衫,他懶散?隨意敞著懷,“既?明白贏不了我,還費什麽心思。”

馮斯幹與他四目相視,“那妳猜這?呢。”

林宗易反復活泛手腕,雲淡風輕壹?,“妳還是堵不住我。”

馮斯幹笑容玄妙幽深,“宗易,這麽有把握嗎。”

林宗易拾起黑子,“沒有把握,我就不接妳這盤局了。”

馮斯幹緊隨其後也拾起了白子,前者謹慎觀摩棋盤,“是壹出絕殺局啊。”

馮斯幹指腹撚著棋子,“壹般?局,我不找妳對弈。”

我沒想到馮斯幹竟?會下圍棋,?且不是淺嘗輒止??門級,是最刁鉆?棋路。商場中從不缺急?近??人,卻很少有運籌帷幄但甘於沈澱?人,這意味著清醒和取舍,是人性最難?壹環,難怪他面對誘惑?自控力這樣強。

林宗易在棋盤上尋覓著突圍??路,“妳對萬?有想法。”

馮斯幹在最邊緣?交叉點落下壹粒白子,“我早有計劃吞掉萬?,如今黃堯經營不善破產,是送上門?肥肉,正合我意。”

林宗易吃掉被四枚黑子包圍在中央?白子,“斯幹,想要侵吞它據為己有?,不止妳壹人。”

馮斯幹棋局落於下風,表面依?風平浪靜,“憑本事。”

林宗易點燃壹支煙,窗子關著,沒有壹點風,淡藍色?煙霧被捏成壹條狹長筆直?線,淩空?上,?後無聲無息散開。

我揭過壹扇木雕屏風,觀察這壹幕,腦海裏躥出壹個詞——詭譎。

這個男人?殺傷力乁裸外露,沒有絲毫遮掩。

林宗易抽著煙,接連用三顆黑子敲定了乾坤,將馮斯幹處境逼得插翅難逃。

馮斯幹手裏?白子在上方懸?未決,“宗易,不給我留活路嗎。”

林宗易手臂搭在沙發扶手,“下棋?已,總要分出勝負。”

馮斯幹審視著眼前?投無路?局勢,“妳壹貫是暗箭殺人,?軟,手不軟。”

在整盤棋幾乎無處落子時,馮斯幹瞄準了壹個最不起眼?角落,翻盤了。他慢條斯理拆開紙巾擦手,“我們這次難分伯仲。”





林宗易不太相信馮斯幹可以翻盤,畢竟棋盤被黑子占據了半壁江山,可事實他確實忽視了那個至關重要的角落,?為馮斯幹起死回生的壹筆,他掐滅煙頭,“聽說黃堯與妳結過梁子。”

“沒有結過。”馮斯幹整理著棋子,“華京吞並萬利是正常的商業鬥爭,名利場沒有情義可講。對我有用的,不論任何人,我都照樣吞。”

林宗易眼眸陰冷,臉上卻從容,“斯幹,我最欣賞妳的魄力。”

我端著茶盤出?,先遞上林宗易的那杯茶,“林董,您的金駿眉。”

我把馮斯幹的茶杯也放好,“馮先生,普洱。”

馮斯幹淡淡嗯,“妳下?。”

我說,“有事您叫我。”

我繞過茶幾,正要回避,出其不意地對上林宗易壹雙眼睛,他的眼睛不同於馮斯幹的眼睛,後者內斂神秘,深不可測,?他鋒芒畢露,堂?皇?暴露自己的狡詐和探究,有壹種揣度人心與審時度勢的極致的敏銳。

我仿佛被他的眼睛困住,困在泥沼?,邁不開步。

“助理小姐,會圍棋嗎。”

我琢磨不透他的用意,如實說,“我不會。”

林宗易指著被收拾得差不多的棋盤,“我圍剿了馮董的白子,他棄車保帥,最終逃出生天,達?和棋,算哪種戰術。”

我想了壹下,“狡兔三窟嗎?”

“還有壹個更高明的說法。”林宗易似笑非笑,“圍魏救趙。”

我心臟驟停,差點跳出嗓子眼,幸好他沒有再往下說,只是不斷悶笑,我壹聲不吭退到壹旁。

馮斯幹也察覺了我們?間的特殊氣氛,他沒多言,撇了兩下水面漂浮的茶葉末,“宗易,上周妳在濱城的高爾夫球場,我也在。”

林宗易端起杯,低頭嗅了嗅茶香,“我看到妳了。”

馮斯幹說,“妳球技進步不小。”

林宗易的神情耐人尋味,“斯幹,我比妳更不喜歡湊熱鬧,可利益當前,我不得不湊。”

“萬利背負了數億的債務,除了華京,沒有企業填得起窟窿。”

林宗易喝了壹口茶,“我填得起。”

馮斯幹指尖流連在杯口,“妳的企業要充裕的資金流運轉,再割出幾個億砸給萬利,妳有多少資金鏈,能保證銜接得上。”

林宗易大約嫌茶苦,他只喝了壹口,便不再碰了,“那是後話了,我只顧當下。”

馮斯幹壹言不發。

林宗易問,“妳和殷怡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

馮斯幹說,“不急,隨緣。”

林宗易舌尖抵出壹片茶葉,吐在煙灰缸?,“不在壹處同居,緣分是隨不來的。斯幹,妳覺得呢。”

馮斯幹撂杯子的姿勢頓住,“宗易,妳這話什麽意思。”

他們對視著,像兩池了無波瀾的湖潭,可湖底驚濤暗湧。

林宗易的面孔仍然是溫文爾雅的淺笑,“沒什麽意思,我僅僅是提醒妳這件事。”他站起,拍了拍馮斯幹的肩膀,“我沒有孩子,我等著抱妳們的。”

林宗易看著旁邊的我,我立刻緊張起來,不過他沒和我說話,只對馮斯幹說自己該走了。

馮斯幹也站起,“我送妳。”

他們走到門口,林宗易突然毫無征兆地停下,他偏過頭,“斯幹,妳這位助理——”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似?斟酌如何評價,我以為他會揭發我撒謊,嚇得大氣不敢喘。

馮斯幹面無表情等待林宗易的下文。

好半晌,林宗易笑了,“很匹配妳。”

馮斯幹反問,“匹配我什麽。”

林宗易說,“和妳壹樣擅於應付各種場面。”

馮斯幹側身看向我,“林董對妳印象很好。”

我稍稍松了口氣,“謝謝林董。”

林宗易離開後,馮斯幹返回辦公室,他坐在椅子上,灼人的陽光深處,臉色喜怒不辨。

我試探問,“馮先生,林董在威脅您嗎?”

適當掌握壹個男人的秘密,能夠拉近關系,可不能挖掘得太過火,男人會反感戒備。

馮斯幹擡起頭。

我說,“他以您和太太分居為把柄,威脅您放棄收購萬利。”

他瞇著眼不語。

壹直以來,沒有獵物能逃脫我的計中計,唯獨馮斯幹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我百發百中的手段在他的世界?全部失靈。

我決定改套路,馮太太有耐性,我沒有。

挑明真相是最直白的捷徑,我都親眼見證他們分居了,再裝糊塗不免太假,不親手打破馮斯幹的面具,他永遠不會主動摘下,他戴著君子的面紗,怎會放任自己墮落。

我俯身,單手支著下巴,意猶?盡的神色,“馮先生騙我了。您和馮太太的感情並不好,可出於種種現實考量才延續至今。您不希望有朝壹日婚姻破裂,失?輿論優勢,所以在男歡女愛的事情上很克制自律,不沾染其他女人給自己增添汙點。”

他深意十足凝望我,顯然對於我這番話有忌憚,“我和我太太的關系並無妳猜測那麽復雜。”

我不依不饒,“您沒有和太太住在壹起,感情深厚的夫妻不會分居。”

“婚姻的質量不是取決於在壹起的時長,?是取決於各自的節奏和接受度。”馮斯幹打斷我,“我太太不習慣煙味,也不滿我夜晚應酬,分居讓彼此更自由,更舒服。”

我臺階都鋪完了,馮斯幹死活不下,他演好丈夫還演上癮了。他的確是詭辯洗腦的壹把好手,答案無懈可擊。

我說,“但女人最看重丈夫的陪伴,因為生理欲望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馮斯幹又焚上壹根煙,“妳的好奇有點多了。”

我隔著煙霧,“我可以幫您打掩護。”

馮斯幹摩挲著無名指的婚戒,“什麽掩護。”

我上半身前傾,挨著他耳朵,他倒很配合,也略微往前探了半尺,“當然是掩護您的金屋藏嬌啊。”

他沈默,旋即笑了壹聲。

我眨巴眼,“您想有嗎。”

馮斯幹吸了壹口煙,“沒多余的精力想這事。”

“是沒精力,還是不想?”

他緘默,朝我頭頂噴出壹個煙圈。

我小拇指勾著他袖口,“您要是想,甚至付出?動,我都不會泄密的。”

馮斯幹唇角上揚,“真的嗎。”

“雖然是馮太太介紹我到華京,可留下我是您的決策,難道員?為了討好人事部經理,?不惜違背老板的心意嗎。”

我的比喻很有趣,馮斯幹輕笑,“挺聰明。”

我咬著唇,滿是弦外?音,“我是馮先生的人,能博得您高興,我豁出什麽都無所謂。”

馮斯幹瞧了我壹眼,沒出聲,他拿起桌上座機,撥通了壹串號碼,那頭是壹個男人接聽,馮斯幹吩咐,“查林宗易。”

對方詳細詢問了什麽,馮斯幹說,“他公司的賬面資金,以及近期的項目與什麽人合作,我要最真實的。另外,不要打草驚蛇。”

他噷待完情況掛斷。

我煮了壹壺咖啡,放在他辦公桌,馮斯幹瀏覽著電腦屏幕,忽然對我說,“妳的東西拿走,左邊最末壹格抽屜。”

我按照他的指示拉開抽屜,取出壹個白色塑料袋,存放的是我那天勾引他時,胸口崩開的壹顆紐扣。

我心中暗喜,馮斯幹沒扔掉它證明不厭惡我,金字塔尖上的男人大多非黑即白,事業上只有賺錢或賠錢,情感上不愛即憎,沒有模棱兩可的中間值,只要不討厭,被俘虜是早晚。

我把紐扣攥在手心,我的內衣是時機派上用場了,“馮先生是不是還?我壹件東西。”

我蹭著桌沿,壹步步蹭到他面前,撫摸著他襯衫的衣領,“我的蕾絲內衣,走得匆忙,遺落在客房的床上了。”

我手柔軟無骨,攀著他脖頸壹寸寸朝衣領?鉆入,“您看見了嗎?”

馮斯幹拂開我?經探入壹半的手,身體與我保持著距離,我沒再得寸進尺,直勾勾看著他。

他說,“有空來拿。”

我說,“我今晚就有空。”

他將我推遠壹些,“我沒空,白天?拿。”




周?下班後,我和趙秘書交接了工作,馮斯幹周末要出差,我負責安排他兩日?行?,交接完畢我回到辦公室,馮斯幹站在鏡子前,背對著門口,黃昏壹束夕陽穿透落地窗投射進房間,他英挺?輪廓虛成壹條弧線。

我突然發現,江城?冬天像極了馮斯幹。是壹個寂寞?吻,落在更寂寞?人臉上,沈重又深刻,陰暗又光明。

我靠近他,“聽趙秘書說,您晚上去江都會所。”

馮斯幹嗯了壹聲,挑揀著衣架上?領帶。

我仗著膽子問,“需要我陪?嗎。”

他幹脆拒絕,“不需要。”

我知道他會拒絕,我絲毫不氣餒搶過馮斯幹手裏?領帶,環繞在他頸間,“我來系,這是我?工作。”

我踮起腳後跟,不露聲色挨向他,壹寸,縮短至半寸,食指似有若無撫摸過他?喉結,他察覺到我?觸碰,毫無征兆滾動了壹下,強有力?凸起猶如堅硬?武器抵著我,我剎那停住。

“我弄疼您了?”

馮斯幹沒反應,他望著我頭頂?發旋兒,又望著光影朦朧?遠處。

我溫聲細語,“我輕點。”

他呼吸釋放在我額頭,我只需壹掀眼皮,便是他緊實剛毅?面龐,咫?之遙。

“我沒塗口紅。”我壹邊系壹邊說,“不過噴了香水,晚香玉和玫瑰。”

我問,“您對花香過敏嗎。”

他否認,“不。”

“那您對有體香?女人過敏嗎?”

馮斯幹很敏捷,他聽出這句話暗含?玄機,我脫口而出,他卻及時剎車,沒有答復我。

我並沒過火,適可而止松開手,“系好了。”

馮斯幹看著我系出?領結形狀,端詳了許久,我以為他不滿意,伸手去扯,“我再改壹種系法。”

他隔著衣服握住我手腕,從胸口撇開,“不必改了。”

馮斯幹??手長著很厚?繭子,在指根通向掌心?位置,雖然間隔壹層布,我也能感受到粗糲?摩擦。極少有養尊處優?男人會長繭子,尤其還生得壹副斯??凈?樣貌,他?壹?似乎都矛盾,矛盾又迷人。我難以想?在馮斯幹沈著清朗?皮囊之下,藏匿了怎樣野蠻?烈性?力量。

我蹲下整理他褲腳,“馮太太系領帶壹定比我系得好。”

馮斯幹面無表情任由我,我沒得到回復,有些委屈擡頭,“馮太太系得好,我系得很差嗎。”

他垂眸,“妳和她比什麽。”

我更委屈了,“不能比嗎。”

馮斯幹收回腿,“她是我太太,妳是員工。”

我險些被噎死,他壓根不進我?圈套,還相當涇渭分明,幾乎堵死了我下壹步。

我深吸氣,告誡自己心態要平和,棋逢對手也挺刺激,有助於拔高我?技術水準,勾壹勾手就上套?獵物,反而會降低我?鬥誌。

我拿起桌上梳子,梳理著馮斯幹?短發,“馮先生?頭發又黑又硬。”我梳了幾下,用自己?手替代了梳子,纖細??指穿插在他發間,無聲無息?柔情最撩人,癢到心窩裏。

馮斯幹沒動。

我鼻尖貼上他烏黑?鬢角,溫熱氣息拂過皮膚,他隱約僵直了脊背,我嘴唇也沿著他耳廓蠕動,壹縷濕漉漉?哈氣,“妳?洗發水好香啊,是Bvlgari?茶嗎?”

他依然無動於衷。

柔順?發梢纏繞住他下巴,極盡曖昧?廝磨,“我愛上?茶味了,它很誘惑。”我腦袋虛虛實實枕著馮斯幹手臂,“是那種要人命?誘惑。”

“我用?不是?茶。”馮斯幹說了壹款義大利?小眾品牌,我故意用欲蓋彌彰?眼神凝視他,“獨壹無??氣味就更誘惑了,我以後也會給我?男人買這個牌子?洗發膏。”

幾秒鐘?暗示交鋒,馮斯幹神色平靜穿上西裝,“我品味特殊,應該不會有男人喜歡這款。”

我笑得風情靈動,“我可以選擇喜歡這款?男人,做我?愛人啊。”

我裝模作樣撣了撣他西裝上並不存在?灰塵,“壹個與眾不??男人,我願意被他征服。”

馮斯幹壹言未發走出辦公室,我不管他是否答應帶著我,在身後跟上,他最終也沒開口拋下我。

我們七點鐘抵達江都,壹名經理裝扮?中?男人在臺階上恭候,車停穩,他認出馮斯幹,親自過來拉開車門,“馮董,您有日子不捧場了。”

馮斯幹下車,脫掉外套遞給男人,我不遠不近跟著他,幾十輛豪車泊在街口,不少西裝革履?男子陸陸續續進出,?輕?也有三四十歲,?六十歲?老頭子居多,全都衣著不菲,平時和他們打交道,這些人壹張嘴我能猜出哪個是暴發戶哪個是真豪門,暴發戶嗓門大,壹身行頭過百萬,酷愛金飾,真豪門低調親和,明面?牌子不超過六位數,但細節品味高,比如胸針紐扣?價錢非常昂貴,壹粒琥珀玉?扣子能買壹塊百達翡麗。我接活兒更樂意接暴發戶,真豪門眼力太毒,段位再厲害?女人只要揣著企圖,就逃不掉被識破。

我越過馮斯幹肩膀,看到壹群豐滿靚麗?女孩聚集在大廳,約定?客戶出現了,立刻挽著胳膊帶上樓。難怪江城?上流社會有傳言,沒到過江都,就不知花花?界紙醉金迷為何物。

我附在馮斯幹耳畔,指著壹位妙齡女郎,“馮先生,那個最漂亮。”

馮斯幹看過去,我觀察他?神情,“是不是呀?”

他很冷淡,“什麽算漂亮。”

我又指自己,“我這種。”

馮斯幹皺著眉頭。





我?他隆重介紹,“比我漂亮?是極品,和我壹個檔次?是佳品,佳品百萬?挑壹,極品千萬?挑壹。”

馮斯幹望?我,“妳怎麽不說億?挑壹。”

我壹?正經,“因為我謙虛。”

恍惚中他?像笑了,可仔細看還是??淡淡?壹張臉,興許霓虹太熱烈,晃了我?眼,馮斯幹那壹絲笑也成了被燈紅酒綠掩埋?錯覺。

“您認為我漂亮嗎?”

馮斯幹說,“我不關註。”

男人引領我們?進會所,馮斯幹環顧四周,“買賣不錯。”

“托您?福了。”男人給馮斯幹敬煙,他壹掃牌子,是軟中,沒接,“抽不慣。”

馮斯幹只抽黃鶴樓,典藏版?1916,短支?。喝純凈水,下午壹杯現煮?黑咖啡,加壹毫克砂糖祛除酸味,他味覺對酸澀很敏感,壹?點也不?。

馮斯幹問,“林董來過嗎。”

男人收起煙盒,“林董是常客。”

“最近壹次什麽時候。”

男人回憶了片刻,“我記得是周三。”

馮斯幹找我要公文包,我交給他,他從夾層內掏出相片,“林董組局有他嗎?”

男人壹看,立馬說,“有,林董每次組局都有他,聽同??人稱呼他黃董。”

馮斯幹沒再問什麽。

我們直奔會所裏面?VIP電梯,電梯直達六樓,中途不經停其他樓層,我早有耳聞江都?六樓是壹些頂級富豪玩牌?專場,?馮斯幹光顧?2號包廂是這家會所最大?壹間,入場門檻高得嚇人,據說玩上兩個小時,至少要拎著四個裝錢?皮箱,名副其實?銷金窟,比澳門博彩還瘋狂。

進去之前馮斯幹??廊接了壹通電話,是殷怡打來?,具體內容聽不真?,他講電話?過程抽了根煙,煙抽完,他掛斷電話推開門,包廂?已經有兩個男人提前到了,其中壹個是那晚?皇家酒莊和馮斯幹談事?男人。

他們打了招呼落座,我小聲征詢馮斯幹,“您喝酒還是喝茶?”

他專註與男人交談,微不可察點了下頭。

我明?他?意思,老規矩。

我喊侍者進屋,“普洱用純凈水煮,第壹遍過濾,第二遍篩掉茶葉再倒進茶杯?。”

男人觀望這壹幕,對馮斯幹感慨,“馮太太挑選助理?眼光確實很?。”

馮斯幹用塑料叉子叉了壹片哈密瓜,他沒吃,只?燈下擺弄著解悶兒,“太太?良苦用心。”

我偷瞄他,總覺得他口中?良苦用心是意有所指。

很快侍者上來茶水,我有條不紊給男人和馮斯幹斟滿,男人端著茶,“韓助理比上次見面更遊刃有余了。”

我看?馮斯幹,“是馮董會調教人。”

男人大笑,“調教?馮董是如何調教小姑娘??”

馮斯幹笑?不語,男人?笑聲頓時更激烈了。

我只顧著同他們說話,沒留意腳下?桌腿,後退時絆了壹跟頭,我下意識撐住麻將桌,仍舊遭了秧,恰巧碰灑馮斯幹?那杯茶,滾燙?開水傾濺?肌膚,瞬間泛起紅腫,飛濺?水滴也波及到男人,我驚慌失措去擦拭他?西褲,馮斯幹?後面看著我手背鼓起?水泡,笑意淡去。

我倉促捂住,“馮先?,我去壹趟洗手間。”

我拔腿要?,他說,“等下。”

馮斯幹摁下桌角?綠色按鈕,有聲音從傳音筒響起,“先?有什麽吩咐。”

馮斯幹目光始終停留?我傷口,“燙傷膏和冰塊。”

沒多久服務?把東西送來,馮斯幹示意對方給我,“自己處理傷口。”

我接住藥盒和壹簍冰塊,馮斯幹這時背過身,繼續和男人談論公事,沒有再看我壹眼。

我找到盡頭?洗手間,把水泡擠破後?冰水裏浸泡了壹會兒,又塗上藥膏,我盯著鑲嵌?墻壁?鏡子,現?完全拿不準馮斯幹?態度了,說他沒有半點動搖,他壹直?默許我勾引,他?可以告訴殷怡我?所作所為,然後借機解雇我,可是說他動搖了,他又壹直謹守防線,我從沒面臨過如此琢磨不透?難題。

我從洗手間出來,準備原路返回包廂,被突如其來?壹只手拉住胳膊拖進了男廁,男人用力壹推,我摔了個趔趄,撞?最裏頭?格子間墻板,我磕得頭昏眼花,伏?窗臺喘息,男人緊接著反鎖了門,“臭娘們兒,老子找了妳兩?!”

聽話茬像是仇家,我咬著牙轉身,竟然是李文博,隔壁城市最有名?娛樂城老板,我初出茅廬騙過?壹個倒黴蛋。他?小三是自家場子??模特,壹來二去勾搭上了,模特還懷孕了,檢查是個兒子,李文博非要離婚,還轉移了大半財產,打算壹毛不拔把老婆趕下堂,他老婆沒轍了請我出馬,於是我去李文博?場子也做了模特,活??撬了墻角,把模特逼?了,孩子也流產了。後來李文博知道我是他老婆雇?,聯系了壹幫混混兒綁架我,放狠話要教訓我壹頓,我躲到南方躲了半個月才敢回來。

冤家路窄啊。

我剛要爬起,李文博竄到我跟前,揪住我衣領又是蠻力壹甩,我再次跌倒,接連摔了兩下,我壹點力氣都沒有了,腿也止不住打顫。

李文博從背後揪住我頭發,我不得不跪?地上仰視他,他五官猙獰,“當?妳跑了,老子?了黃臉婆三千萬,都是妳害得老子!”

我壹怔,“妳老婆和妳離婚了?”

李文博使勁扯著我,“裝他媽什麽傻!”

我不是裝傻,我是真沒想到,李文博老婆挺沒?見?,我以為小三沒了她就既往不咎了,看來女人?心要是傷透了,男人也別想?過。

“李總...”我叫了他壹聲,忽然瞥見他口袋裏?消毒巾,標記著數字2,我猛地壹激靈,“妳也是2號包廂?”





夌文博沒回答我,他反手壹巴掌打?我左臉,力??大震得我壹陣耳鳴,那片皮肉起初只是鈍麻,隨後演變到火燒火燎的灼痛。這下麻煩了,夌文博和馮斯幹是同個牌局,代表他們認識,夌文博清楚我的底細,難保他不會揭發我賣馮斯幹壹個人情,幹我這行神秘最重要,露壹回馬腳業務就完了,當務?急必須安撫好夌文博,別鬧到馮斯幹的耳朵?。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擡手捋順被打散的卷發,“妳幹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了,還想廢了我?”

他怒不可遏掐住我脖子,“妳坑了老子,妳說幹什麽!”

我試圖掰開他手,可拼盡全力也未能掙脫夌文博,我停止和他較勁,“夌總,妳猜我今天是陪誰來的?”我兩根手指抽出他口袋裏的紙巾,?空中晃了晃,“和妳壹樣,2號包廂?的人物。”

他動作壹滯。

“華京集團馮斯幹,夌總不陌生,對嗎?”我?視著他,“我是他的小蜜。”

夌文博半信半疑,但禁錮我的力度小了。

我傾身,說得要多逼真有多逼真,“我們如膠似漆,妳打他的心肝寶貝,不怕惹禍上身啊?”

他破口大罵,“馮斯幹不玩女人,妳少他媽蒙老子!”

我說,“他?面上不玩,背地裏玩不玩,妳會壹清?楚嗎?”

夌文博表情陰狠,舌頭舔著後槽牙,“老子?妳身上砸了幾百萬,床都沒上,妳搞馮斯幹倒是舍得岔開腿!”

我壹臉得意,“誰讓夌總就喜歡對著得不到的女人犯賤呢。另外,我沒嵟妳的錢,那幾百萬我還給妳老婆了。”

我緩緩站起,用那張紙擦幹凈膝蓋處的汙穢,“夌總,要殺要剮隨便妳,不過我是馮太太的人,太歲頭上動土,別怪我沒提醒妳。”

夌文博臉色鐵青,“臭婊子,妳拿壹個女人壓我?”

我笑裏藏刀,“能壓得住夌總就行,管什麽雌雄啊。”

他轉動著眼珠子,“馮斯幹的老婆什麽心思。”

我鄭重其?警告他,“和妳無關。可假如妳出賣我討好馮斯幹,等於得罪了馮太太,馮斯幹當初靠嶽父發家,就算他如今勢大,殷家照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妳揭我老底,是和馮太太過不?,馮太太出手,馮斯幹會搭理妳的死活嗎?妳這點人情恐怕換不回什麽利益,夌總,不要得不償失。”

夌文博權衡利弊,徹底打消了報復我的念頭。商業界地位??,只要被誰壓了壹頭,動對方的人就得再三掂量。

沒成想我跟著馮斯幹還保了壹條命。

夌文博離開後,我又等了壹會兒,確定?廊無人,才推開門迅速逃離男廁。我回到包廂,倒滿新鮮的熱茶依次擺放?四個人手邊,全程氣定神閑,像什麽沒發生過。

夌文博當場潑了我斟的茶水,把杯子壹扔,砸了個四??裂,他陰陽怪氣,“從前我受得起,現?都傍上馮董了,再服務我可當不起。”

我抿著唇不理睬,坐回馮斯幹身邊。

我心裏有數,這次多多少少要露餡了。壹個富貴風流的男人,壹個青春漂亮的女人,要說沒有亂七八糟的糾葛,沖這副譏諷難堪的場面,我自己都不信,何況是壹貫多疑的馮斯幹,不猜忌才怪。

我打量馮斯幹,他不言不語,手上全神貫註碼牌,像聽到了,也像沒聽到,看不出?顯的波動,他摸了壹張幺雞,拇指?牌面壹厘厘蹭著,完整露出才打進牌池,“夌總認識我的助理。”

我心臟咯噔壹跳。

夌文博也許是顧慮馮斯幹的顏面,畢竟招聘女騙子當助理還發展成了小蜜,傳出?不光彩,也許我搬出殷怡做靠山震懾住了他,再者他自己那點爛?也羞於啟齒,總?沒戳穿我,“認得,不熟。”

馮斯幹看了他壹眼,那壹眼高深莫測。

夌文博也意識到有漏洞,又補充,“兩年前我?外地租場,和她有過交集,是??合。”

馮斯幹捏著牌,有壹搭無壹搭地叩擊桌沿,“妳?過外地。”

我清楚他?和我說話,我回應,“實習。”

他看似漫不經心,“什麽公司。”

我敷衍說,“外貿。”

馮斯幹點燃香煙,“我問妳名字。”

我生怕他察覺到我心虛,故作輕松俏皮,“我叫韓卿呀,馮先生又忘了?”

馮斯幹銜著煙蒂,霧氣熏得他微瞇眼,“妳覺得我脾氣好嗎。”

我自知打馬虎眼沒用,只好硬著頭皮,“公司名字沒印象了。”

青灰色的霧靄深處,馮斯幹那張面孔晦暗不?,看得我膽戰心驚,“剛才?哪了。”

我說,“洗手間。”

“男的女的。”

我壹霎慌了神,莫非他瞧見我和夌文博?男廁打罵糾纏了?

馮斯幹偏頭,“沒看清就進?了,是嗎。”

他語氣?常,沒有半點懷疑和試探,我卻感覺更可怕。

與此同時馮斯幹摸到壹張?筒,他目光定格?上面,饒有興味問,“夌總,缺?筒嗎?”

夌文博壹??盯著我,馮斯幹這壹?點醒了他,他們視線隔空碰撞,他低下頭看牌,“就缺?筒了。”

馮斯幹把玩手中的牌,“底註翻十倍,夌總跟嗎?”

夌文博毫不遲疑,“難得馮董興致好,我奉陪。”

馮斯幹指節嗑了嗑煙灰,利落甩出牌,“那我送夌總壹把大的。”

?然是?筒,夌文博眉開眼笑,“馮董慷慨,我和了。”






他亮出壹列牌,馮斯幹不慌不忙也推倒牌,“地和。”他從唇邊拿下煙蒂,碾滅在煙灰缸裏,呼出的壹團煙氣吞沒了房梁上的水晶燈,“真不好意思,兵不厭詐。”

夌?博這才理解馮斯幹所謂送壹把大的,不是讓他贏壹把大的,?是輸壹把大的。他面色壹陣紅壹陣?,“馮董在牌桌和?意場如出壹轍,無論敵友,從不手軟,更無情面。”

馮斯幹從容不迫端起茶杯,“我在?意場講究原則,不是自己的盡量不放肆。打狗要看?人,夌總說呢?”

夌?博抓著牌,額頭青筋暴起,馮斯幹的話激怒了他,“我也奉勸馮董,養狗擦亮眼,別被狗咬了還當它是寶貝兒。”

我心煩意亂攥緊拳,手心全是汗。

馮斯幹擡眼,“煙。”

我?拿桌子上的煙盒,他叼住壹支,我控制不住顫抖,按出的火苗哆哆嗦嗦,馮斯幹扼住我手,固定打火機的角度,猛吸壹口。

夌?博後仰,靠住椅背,“馮董,精?壹世卻栽在女人懷裏的男人,社會上不在少數。”

馮斯幹註視焚燒的煙頭,“夌總有經驗。”

夌?博說,“馮董也即將步我後塵,您的小心肝,不是什麽好貨色。”

我瞪著他,夌?博冷笑。

馮斯幹吞吐著煙霧,“什麽小心肝。”

夌?博從散亂的麻將牌中拾起壹枚東風,“等損失大了才悔悟,懸崖勒馬可來不及了。”

壹旁的男人想要打圓場,被馮斯幹手勢制止,“夌總不如直言不諱。”

夌?博皮笑肉不笑,“馮董是聰?人。”

馮斯幹夾著半截煙,沒吭聲。

錢數清算後,夌?博壹共輸給馮斯幹二?二十萬,前期輸了二十萬,末尾壹局直接輸了兩?萬。輸這麽多他自?不痛快,夌?博借口還有應酬不再繼續開局,三缺壹索性就散場了。

我跟隨馮斯幹從會所出來,他坐進後座,我正打算上?,他忽?關住車門,命令司機,“開車。”

“馮先?!”我死死地拽住扶手,“我有事坦?。”

馮斯幹目視前方,我只看見他模糊的半張側臉,下頜線條緊繃,顯?充滿抵觸,不是放松接納的狀態,“我不關心下屬的私事。”

“可我不希望您誤解我。”

馮斯幹沈默。

我小心翼翼鉆進車裏,含著哭腔,“夌總把我堵在洗手間,還打了我。”

我撩開長發,腫脹的臉頰映入馮斯幹眼底。

他審視我良久,“為什麽堵妳。”

“他見色起意。”我泫?欲泣,“我說我是馮先?的人,他說他看上的女人才不管是誰的,他說完就過來抱我——”我拉著馮斯幹的手,摁在自己臀部,“摸這裏。”又往大腿移動,“摸這裏。”

馮斯幹看著我,“妳還不老實。”

我委屈極了,“我在場景還原。”

我從輕聲哽咽到聲嘶力竭,層次感循序漸進,力爭真情流露,“我拚命反抗才從他的魔爪逃脫,他還揚言讓我在華京待不下?。馮先?,他要是向您詆毀我,您千萬別當真。”

他抽回手,若有所思摩挲著衣袖復住的腕表,“演得盡興嗎。”

我眼淚掛在睫毛上,風壹吹,壹顫壹顫,像下壹秒會碎。

馮斯幹出乎我意料的點破了,“以前勾引過夌?博。”

我身體頃刻間仿佛被夾板釘住,在極度的驚懼之中完全動彈不得。

馮斯幹似笑非笑,“怎麽,沒成?所以換了目標。”

沒成?...

我恍?大悟,馮斯幹以為我曾經跟過夌?博,野心太大以致於勒索上位失敗,鬧個不歡?散,結果互相記仇了。

雖?他的想法過於離譜,也總好過我的身份暴露,我順水推舟,“我在夌?博的場子做過前臺,他逼著我跟他,私下經常騷擾我,我實在沒辦法,才捅到他老婆那裏,他從此就記恨上我了。”

我以壹個無辜受害者的立場妄圖求得馮斯幹同情,??他根本不懂得同情別人,他太涼薄了,冷血的眼睛沒有任何溫度。

我編完這段故事,整個人差點虛脫了,將最後的成敗?留賭註在馮斯幹的壹念。他始終默不作聲,凝望窗外的霓虹夜色,長長的燈火連同窗上我小小的影子,壹並深陷在他漆黑的眼眸。

我壹刻不敢松懈,維持著最柔弱無助的模樣,好半晌,他發出壹聲意味不?的笑,“是這樣。”

我啜泣著,“馮先?,我不該隱瞞您。”

馮斯幹看向我,“除了夌?博,還得罪過誰。”

我搖頭,“沒有了。”

馮斯幹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處理郵件,我屏息靜氣坐著,我其實挺擔心他會辭退或是調查我,人壹旦起了疑心,不挖出點什麽很難罷手。看目前的狀況,我也沒把握馮斯幹到底會不會追查,殷怡抹掉了我很多黑料,包括在夌?博場子的入職經歷,可馮斯幹手眼通天,他壹心查,未必就無跡可尋。

我憂心忡忡坐了壹路,車駛入小區我都渾?未覺,直到司機告訴我到地方了,我才推門下車。

“韓助理。”司機叫住我,我立刻駐足,後座的車窗在這時降落,馮斯幹朝外面丟出壹個東西,玻璃隨即又升起,從我面前揚長??。

我望著墜落在地的手帕,晚風卷起帕子的壹角,輕飄飄晃動著,空氣裏是馮斯幹的味?,壹股清冽冷峻的男香。

我彎腰撿起,迎著路燈射出的亮光,帕子在指尖旋轉了壹圈,那股味?似乎越發濃烈。我嘴角噙著笑,擦掉臉上淚痕,?後將帕子塞進包裏。





周六早晨我?壹片停電的黑暗中醒來,窗外天色灰蒙蒙,下了壹夜的大雪覆蓋江城,街道幾?沒有聲響。壹簇車燈折射?紗簾上,很刻意地定格了許久,我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臺,漫天雪霜的盡頭是天光乍亮,?雪色與月色、雲光和路燈?間,窄窄的壹縷線,馮斯幹的銀灰色風衣沿著線被拉得很長,長過天際。

我頓時困意全無,揉了揉眼皮確定自己沒看錯,探出身呼喚,“馮先生!”

馮斯幹望向我這扇窗,他面容被雪花吞噬,看不真切,白皙挺?的鼻梁染著淡淡凍紅。

我驚喜又茫?,“您來接我嗎?”

空曠的巷子彌漫著我的回音,我們視線交匯的壹刻,賓利掃出的白光也熄滅。馮斯幹把頸間的圍?向下壓了壓,口型似??說什麽,可大雪鋪天蓋地,他的壹切迷離又模糊。

“四樓的喊什麽!才六點鐘還睡不睡覺了!”

馮斯幹看了壹眼三樓敞開的窗戶,他別過頭,眼底壹閃?過的笑意。

我迅速沖進浴室清洗,穿上外套飛奔下樓,馮斯幹不緊不慢焚了壹支煙,稀薄的白霧?唇邊散開,?不清是他呼吸還是吐出的煙氣。

我跑到他面前,將踩歪的高跟鞋扶正,“馮先生,我們不是約定八點鐘??司集合嗎。”

司機降下車窗,“韓助理,妳手機壹?關機,馮董馬上?機場,那邊臨時加了壹檔應酬。妳再不起床,馮董就自己出差了。”

我急忙解釋,“手機沒充上電,?寓跳閘了。馮先生等多久了?”

馮斯幹沒吭聲。

我租住的小區偏僻,電力經常供應不足,其實這幾年我攢了挺多錢,不過我不敢買房子,怕上門尋仇。我幫助了多少受害的老婆,就等於得罪了多少出軌的丈夫,那些男人?各自的圈子裏有頭有臉,私下報復我易如反掌,我壹般完成壹單生意會?隔壁城市避風頭,沒生意也基?三個月就跨區換房子,?且是混跡?魚龍混雜的老小區裏,任憑男人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我。

我拉扯馮斯幹的衣角,“我也想吸壹口,太困了。”

馮斯幹看著我,“妳會抽煙。”

我說,“您教我啊。”

他沒反應。

我壹把奪過馮斯幹手上的煙,含住他咬過的煙蒂,舌尖吮吸著,溢出斷斷續續的唾液聲,很隱晦卻又讓人躁熱難抑的挑逗,馮斯幹面無表情瞇著眼。

煙霧盤旋?上,像翻滾的青色潮汐。

我壓根不會抽煙,因此沒有吸進喉嚨,只是?口腔裏打個轉兒,就對準他的臉噴出,他沒躲,任由我嘴裏牙膏和尼古丁交纏的味道淹沒了他,“馮先生,我們這樣算是間接接吻嗎。”

馮斯幹揭過擴散的煙塵和我對視。

我吸了幾大口,?到煙蒂融合了我們兩人的氣味,我才把半支煙又塞回他唇內,馮斯幹沒有張開嘴。

我莞爾壹笑,“嫌棄我啊?”我踮起腳,將舌根底下殘存的最後壹絲濃霧渡進他的唇縫,他身後是汽車,前面是我,退無可退,“我很幹凈的,您信不信?我沒愛過幾個男人,我曾經發過誓,我愛上的男人壹定是天下最厲害的男人。”

馮斯幹註視著那枚煙頭上屬於我的齒印,很小很細,他從未見過我如此放浪的模樣,我的骨骼,我的眼睛,我的全部,都那麽不安?,那麽瘋狂極端,壹張純情到極致的面孔,壹具撒野?妖嬈的靈魂。

我掰開他手指,強迫他銜住煙,“您用嘴教我,我立馬就學會了,對嗎?”

馮斯幹自始至終沒有開口,他食指和中指夾著煙,不抽也不熄,?快燃盡的時候,將那支煙丟?了雪地裏。

他拉開車門彎腰坐入,我也上車,司機調頭駛向通往機場的高速路段,我坐穩後拍打駕駛椅,小聲問,“馮董等多久了。”

司機說,“我們也剛到,昨晚馮董回家了,從春風路過來。”

這個回家的含義我很清楚,是回他們夫妻倆的家。馮斯幹翻著雜誌,玻璃上籠罩壹層厚厚的哈氣,他整個人像火爐壹樣幹燥暖和,我情不自禁挨過?,壹邊偷窺他的雜誌壹邊委屈的語氣說,“您可真聽馮太太的話,她來壹次,您就回?了。”

按道理講,馮斯幹已經徹底掌握了財政大權,馮太太是個沒價值的擺設了,可殷怡的娘家不簡單,即使他如今具備能力掣肘甚至脫離殷家,也得再三籌謀,因為殷家還有他的老丈人和林宗易,都是商界摸爬滾打的狠角色。所以殷怡發話了,馮斯幹必須走個過場盡壹盡丈夫的義務。

“您和殷太太和好了?”我掌心蓋住雜誌上他正?瀏覽的位置,“您以後都回家住嗎。”

馮斯幹壹扭頭,看見我挎著小臉兒,他合上雜誌,“妳管太多了。”

我可憐巴巴,“我舍不得您。”

他望著外面的雪景,默不作聲。

我腦袋倚著他手臂,曖昧至極的姿勢。司機從後視鏡壹瞟,升起擋板隔絕了前後。

我嘴唇貼?馮斯幹耳朵廝磨,“那您舍得我嗎?您連我的內衣都沒還給我。”

他胸口微微起伏,仍舊沒半點回應。

我又問,“我的內衣是不是還帶著身上的體香。”

馮斯幹將窗子打開壹條縫隙,呼嘯的風雪灌入,我眼前仿佛被什麽東西遮住,我試圖拂落,可拂偏了,他此刻忽?伸出手,指尖隔著壹厘距離,擇掉粘?我睫毛的紅梅瓣。

我心臟狂跳不止,這是他第壹次主動和我接觸,盡管並未實際觸摸到,也是相當不容易的突破。我緊接著?他耳垂落下壹個很輕的吻,馮斯幹不著痕跡僵硬住。

我噓聲說,“假如我現?還沒醒,您會上樓敲門嗎?我平時裸睡,萬壹撞見了怎麽辦。”

他不再出聲,閉上眼養神。

四十?鐘後我跟隨馮斯幹進入頭等艙的候機室,我先給手機充了壹點勉強夠打電話的電量,?後借口?衛生間,藏到過道的角落聯系殷怡,我問她合約還繼續嗎。

她立刻明白我誤會了,以為她要放棄離婚,“韓小姐,我並不是改主意了,我們各有各的計劃,想要的結局不沖突。”殷怡非常懊惱,“我?來準備拍幾張親密照片證明我們感情好,坐實他?期出軌欺騙我,可是馮斯幹沒睡?臥室,他淩晨回來說要加班,後半夜都?書房辦?。?前?他住處,保安告訴我那層的攝像頭壞了,我們擁抱的錄像我沒有拿到。”





要是別的男人,我肯定不可思議,畢竟殷怡長相還可以,身材保養也好,哪怕是逢場作戲也沒道理?房,不過馮斯幹能幹出這?,百?百正常,他的清心寡欲簡直出神?化了。

當然,不排除另壹種可能,我和殷怡說,“我懷疑他知道您的意圖,故意不漏把柄,保安興許是他授意的。”

殷怡說,“韓小姐,我所有的希望都押註妳了。”

飛機臨近中午降落在濱城國際機場,馮斯幹提前安排了飯局,在和平西道的水晶宮酒樓。我跟著他?進雅間,裏面有七八名派頭很足的中年男人,我都不認識,應該是當地的大人物,要麽有勢,要麽有錢,否則請不動馮斯幹。

我們是最晚?達的,馮斯幹在掌聲中自罰了三杯酒,他坐下後,右邊戴眼鏡的男人給他遞了壹根煙,“馮董,自己來的?”

他婉拒了香煙,男人自己嘬著,“索?集團的林董上午?的,黃堯親自迎接。”

馮斯幹搖晃酒杯,沒接茬。

男人說,“您看中了萬利集團,業內早?心照不宣,資本雄厚的企業還敢與您爭上兩輪,差距大的都不耗時間了。”

馮斯幹飲了壹口酒,“黃堯在什麽地方。”

男人回答,“萬科辦公樓,和林董壹起。”

馮斯幹取出西裝口袋內的手機,擺弄了兩下撂在桌上。

這時我聽?有人叫我名字,我轉身張望門外,是趙秘書,我趕緊出?,她給我壹份資料,“馮董需要的合?。”

馮斯幹今天提早了兩個小時出發,我根本來不及返回公司拿這份?件,所以起飛前他通知了趙秘書搭乘下壹架航班送來,我接過?件袋,壹臉歉意,“辛苦妳壹趟。”

趙秘書說,“馮董每次?濱城都會?天匯洗浴中心四樓的遊泳館健身,妳務必打點好。”

我壹楞,“這次也要?嗎?”

她點頭,“從無例外。”

我腦海驟然?出壹個打算,我笑著說,“我記下了。”

我目送趙秘書離開,回?雅間直奔馮斯幹的座位,我俯身說,“馮先?,我肚子不舒服。”

馮斯幹皺著眉頭。

我央求他,“我請半天假。”

他沒說話。

我把?件交給他,此時周圍談笑風?,沒有人關註這邊的情況,我手撐在他肩膀,有意無意地撫過堅硬的發茬,“如果逮?我撒謊,您會?氣嗎?”

馮斯幹說,“看什麽謊了。”

“無傷大雅,小謊怡情那種。”

旁邊的男人向馮斯幹敬酒,我趁他接住杯子無暇顧及我的時機,悄悄溜出了酒樓。

我攔住壹輛計?車趕往天匯洗浴中心,找?管理員讓他按照我的要求布置泳池,馮斯幹遊泳壹貫都是包場,水也會換壹池?的,他從不用別人下過的池子,幾桶牛奶相繼註?池中,清水逐漸變成朦朧的乳?色,我坐在大理石臺上,化了壹個防水的淡妝,壹陣腳步聲從換衣室方向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廊外。

我知道馮斯幹來了,毫不猶豫脫掉浴袍,只穿著三點式的比基尼,兩條腿沈?水裏,細膩光滑的皮膚在水光襯托下散發出勾魂攝魄的誘惑。

我沈?的?時,門也被推開,馮斯幹和壹名年輕男人壹?進來,“查?什麽了。”

男人說,“林宗易公司賬面的流動資金有十二個億。”

馮斯幹神色陰郁。

男人又說,“林宗易承諾黃堯,借萬利集團五個億周轉還貸,等萬利渡過破產危機?後,黃堯給林宗易20%的股份做酬謝。”

“黃堯作為董?長才持股32%,再轉讓林宗易20%,無異於成為了後者的傀儡,?明被拿捏住命脈,還視作恩人。”馮斯幹笑了,“好手段。看來,我低估他了。”

男人搖頭,“您沒有低估林宗易,他既然有本?在證監會查出問題的前提下,還壹手操縱索?集團順利上市,必定是壹個深藏不露的狠人。”

“他覬覦華京不是壹日兩日,費盡心機把萬利收為己用,是封堵——”馮斯幹說了壹半戛然而止。

他目光所及是壹副春光乍泄的身軀,十顆腳趾塗著紅色指甲油,在水面歡快嬉戲,波浪壹晃,嬌艷欲滴。長發掩住胸脯,?膩的深壑若隱若現。

男人循著他的目光也發現了我,先是怔住,隨即低垂著頭退下。

馮斯幹壹聲不響,靜默站在原地。

我透過蕩漾的水面,看?他腹部兩側的V型人魚線,結實賁張的肌肉鼓起,線條深度凹陷,黑色三角泳褲盤旋在細窄的腰肢,連?健碩的臀也包裹住。馮斯幹臉部的膚色最?,身體色調要更濃郁,略微帶點蜜臘色,顯得剛毅又充滿野性的男人味。

我眼神並沒停留太久,在男人離?後,我憋住口氣,壹個俯沖紮下池底,沈沒的瞬間,馮斯幹朝岸邊?了兩步。

我慢慢向上遊,竭力控制水流的幅度,只在身下泛起極為細碎的波瀾,那樣的美感尤為強烈致命,我在漩渦深處搖曳,無聲無息地靠近他。天窗照進的陽光投映在粼粼波光?上,水中的身段格外風姿綽約,馮斯幹觀望這壹幕,沒有任何動作。

我壹直遊?他腳下,才從水裏躍出,雙手將濕透的長發沿著頭頂捋向腦後,那壹剎的嫵媚和英氣,流瀉出萬種風情,烙印在馮斯幹眼眸,無法形容的撩人。

我仰起頭凝望他,裝作是壹場偶遇,“馮先?也在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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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拾起我扔在地上?浴袍,圍攏自己腰間,“肚子不疼了。”

我舔唇笑,“我問過您啊,逮到我撒謊生不生氣。”我伏在岸邊,擠壓?下更是春色藏不住,“您說不生氣。”

“我說過嗎。”馮斯幹目光停在我臉上,“水裏?了什麽。”

“奶啊。”我托腮笑得明媚,“很甜很甜?牛奶。”

我望著他,壹高壹低?角度就像在他腿間臣服於他,無比引人遐思,“我小時候想當運動員為國爭光,可家裏窮,沒錢請教練,我就在水盆裏練習憋氣和換氣。”

馮斯幹被我那句為國爭光逗笑,不過很快收斂了笑容。

女人慕強,男人憐弱,身?可憐?女人總能激發男人?保護欲和?情心。

“馮先生,能幫我個忙嗎。”

他沈默佇立。

我指著自己耳朵,“耳夾勾住發梢了,替我解開行嗎。”

馮斯幹沒理會我,我右腿攀上臺階,把自己支撐得高壹些,“馮先生,我疼,特別疼。”

這個姿勢太過火辣性感,容易讓氣氛失控,馮斯幹想要終止這副場面,他彎下腰,正要摘耳夾,我裝作滑到,壹邊尖叫壹邊攥住他手,頃刻間拖拽馮斯幹墜下了水池。

背後是冰涼?大理石,我被凍得壹抖,前面是炙熱如火?身軀,又被燙得壹抖,我抱緊了馮斯幹。

我埋在他頸窩,“馮先生,您怎麽也下來了。”

馮斯幹並沒看我,我貼著他,他壹垂眸,便是無邊春光,“自己遊上岸。”

他說完推開我,我死死地依附住他,“我腳踝崴了。”

馮斯幹說,“又撒謊。”

“我真?崴了。”我委屈辯解,“不信您看,是不是扭傷了。”

我腳踝纏著他小腿,我感受到馮斯幹?毛發,濃噸而柔順,屬於雄性?力量,狂野至極?力量。我沿著他?小腿壹寸寸上移,移到膝蓋,廝磨過胯骨和小腹,我貪婪又火熱地流連,直到他越來越緊繃,氣息也不穩,周圍?水嵟在掙紮和糾纏中激蕩起來,拍打著兩具近?發燒?身體。

我濕淋淋?發絲就粘在馮斯幹胸膛,我和他?間從未有過?欲望曖昧這壹刻急劇蔓延。

我摟著他脖子,在漩渦裏起起伏伏,虛弱?聲音問,“我會死嗎。”

他帶著我往岸上遊,我偏偏往後退,他遊半米,我躲壹米,他分明可以捆住我,卻總是在觸碰我?剎那,悄無聲息回避我?溫熱和柔軟。我在他即將強行?止我?前壹秒,捧著他臉,眼神深情又墮落,像夜晚?放蕩和白晝?清純,“有沒有人告訴過馮先生,妳是壹個魔鬼。”

馮斯幹躲閃?動作頓住。

我像捋自己?頭發那樣,從他?頭頂順延而下,將他全部短發都背向腦後,油光水亮?烏黑,仿佛最深?海底,最濃郁冷漠?海藻。馮斯幹最適合壹絲不茍?背頭,他眉眼太英氣,他?英氣與那種釋放得恰到好處?風度,當真令人窒息。

他露出?額頭光潔飽滿,壹顆顆水珠沒入鼻翼,嘴唇和咽喉,他全身都流淌著水痕,他?喉結,鎖骨,以及輕顫?脊梁,統統被牛乳色?水浸覆。

“馮先生是勾人魂?魔鬼。妳不喜歡?債不還,那把妳?魂也給我,我們壹筆勾銷了。”

我從馮斯幹眼底,看到他壹霎?迷亂,更為滂湃?迷亂,他所有不可言說?情緒瞬間灰飛煙滅,猶如壹隊兵臨城下?死士,攻破他?城池,在牢不可破?大門上闖開了壹個洞。

我唇挨著他鼻尖,?牙齒細細地咬,“妳吻我好不好。”

馮斯幹閉著眼。

我指尖挑弄他?睫毛,讓他酥癢難耐,“現在只有我們,妳想吻就吻,妳想嗎。”

他依?無動於衷。

我趴在他肩膀,“妳自認禁得起誘惑,可偶爾禁不起時,為什麽不敢隨自己?心。”

馮斯幹在這時睜開眼,看向我後面晃動?木門,他摁住我身子,沈進池水中,“忍壹下。”

我還沒理解發生了什麽事,那扇門從外面被打開,壹個男人走進來,“斯幹,我聽浴場?經理說,妳在這裏。”

馮斯幹擋住我,我仰面半躺,呼吸冒出?氣泡也盡數粉碎在他身下。

“宗易,我記得妳不會遊泳,怎麽有興致來泳館。”

林宗易笑著,“妳在濱城,我當?來找妳。”

我有些憋不住了,肺脹?感覺使我不受控?地在馮斯幹身下扭動,試圖浮上喘口氣,長發從水面鋪開?浴袍邊緣蕩漾出,林宗易最初只是盯著浴袍下?東西,沒確認是什麽,當他看清是來自女人?發絲,緊接著眼睛掠過壹抹笑意,“我似?來得不是時候。”

馮斯幹從容不迫,“妳以什麽判定不是時候。”

林宗易發出笑聲,神情也充滿趣味,“斯幹,妳這張嘴壹向是硬,只可惜殷怡?父親沒有看透。”

馮斯幹壹言不發站著。

“殷怡盼有孕盼了很久吧。”林宗易擦拭著腕表?表盤,高深莫測?語氣,“殷家?人,還真玩不過妳。”

“殷怡究竟盼著什麽,宗易,妳是最清楚?。”馮斯幹兩三步上了岸,失去阻礙後,林宗易越發肆無忌憚看著水裏始終沒露臉?女人,“斯幹,和我這麽見外了,不帶上來介紹我認識嗎。”

馮斯幹與他四目相視,神色波瀾不驚,“宗易,這幾天我也在斟酌,??個億填萬利?窟窿,並非不劃算。”

林宗易嵟費五個億和黃堯達成交易,馮斯幹提出?個億,雖?不壹定成真,可威脅?意思昭?若揭,林宗易表情變得耐人尋味,“是嗎。”

馮斯幹拿起遠處躺椅上?幹凈浴袍,“黃堯是商人,商人?利輕義,誰給他價碼高,開出?條件豐厚,他自?任誰驅使,宗易,妳以為呢。”

林宗易看了壹眼水內快要瀕臨極限?我,“這樣護著。”

馮斯幹往門外走,好像非常有把握,事實上林宗易也?確沒有繼續等下去,他只駐足了半分鐘便離開。

我猛地躍起,?力爬上椅子喘息著,皮膚?經泡得隱約發白發腫,我實在不甘心,要不是林宗易半路殺出,剛才?情況我十有八九能拿下馮斯幹了。多好?機會,壹旦錯過,他很明顯還是堅持不跟我?上關系,這次過後馮斯幹肯定有心理準備了,我下手就更費勁。

我思考著?對策,門口突?傳來響動,我側頭去看,開門??時,壹雙男款?白色皮鞋踏入,鞋尖踩進金燦燦?光影裏,每壹厘皮面都纖塵不染,從樓梯壹階壹階往下走。

我直起身,自下而上註視逼近?男人,他穿著咖啡色?毛呢西褲,腰腹部位系著壹條?色?皮帶,皮帶紮緊了上衣?下擺,藏藍色?羊毛衫是雲團?質感,箍在男人寬闊?脊背,輪廓十分厚?硬朗,最後是男人那張臉。

他沒有在我身邊多作停留,直接越過我走向水岸。

我下意識裹緊了浴巾。

打招呼不熟,不打招呼又不合適,我慢吞吞往前挪了兩米,喊了壹聲,“林董。”

林宗易站在岸上,梭巡四周,像是尋覓什麽,不過壹無所獲,他視線定格在水面,“有人上來嗎。”

我頓時明白了,他在找我。盡管他不知道水下?人是我,可他確確實實在找我。

我清了清嗓子,“館裏有其他人嗎?馮先生包場了。”

林宗易轉過身,他個子高出我許多,有壹種居高臨下?俯視感,“妳來多久了。”

我脫口而出,“剛來。”

他打量我晾得半幹?長發和潮濕?浴巾。

我反應過來不對勁,“不超過半小時。”

林宗易壹語道破,“水裏那個女人是妳。”

我悶聲不語。

他說,“得手了嗎。”

我蹙眉,“林董指什麽。”

林宗易卷著羊毛衫?袖子,“妳說呢。”

我又壹次領教到這個男人?眼光?毒辣,我退後壹步,“林董博覽群書,我聽不懂您?深奧。”

林宗易笑了,“我認為妳只是不懂圍魏救趙這壹計,美人計可是相當嫻熟。”

我強作鎮定,“馮董還等我過去,不奉陪了。”

林宗易問,“韓助理,有空聊壹聊嗎。”

我腳下步伐絲毫沒停,“我和林董沒什麽好聊,相安無事最好了。”

我走出泳館,換了衣服直奔對面酒店,馮斯幹?2809套房。

他正在沙發上連接視頻會議,是江城那邊?事物,我沒有打擾他,小心翼翼放下壹杯咖啡打算離去,馮斯幹按了暫停鍵,在寂靜?房間裏忽?開口,“胸口?紅痣很漂亮。”



我?能低下頭看自己胸口,“什麽?”

馮斯幹沒回應我。

我如夢初醒,?來剛才在池子裏的壹番糾纏,他也並非全然坐懷不亂,男人該有的動蕩他心裏都有,只不過他更擅於控制。我走回房間,蹲在桌前笑著問,“馮先生覺得我的痣很漂亮呀。”

他在鍵盤上敲擊著,好像結束了會議。

“看上去漂亮,說不準觸感也好。”我握住他手,沿著脖子壹寸寸下滑,最終停留在那顆痣上。

馮斯幹並沒抽回手。

我笑得媚態橫生,“我母親說,我的痣是福痣,將來會嫁好男人,馮先生相信嗎?”

他凝視著散發出藍光的屏幕,沈默不語。

我操縱他的掌心,“手和嘴唇,馮先生猜哪個觸感會更好。”

馮斯幹手指微不可察的彈動。

我舉起他手,面頰貼著手背輕輕摩擦,“妳是第壹個,在水裏抱我的男人。”

他手指頓時又不動了,我無法探究他此刻在想什麽。

我試探著?鼻尖磨蹭他的指節,濕熱呼吸蔓延過骨骼,最敏感的壹節骨骼,“也是第壹個令我情不自禁擁抱的男人。”

馮斯幹沈靜坐著,他蒼白的膚色分明如此?弱,皮膚?下的筋骨與血肉卻又如此結實深刻,我接收到他傳遞的體溫和脈搏,也為他釋放的強烈的矛盾感受出驚心動魄。

我透過他?指指縫,以那樣貪婪又迷醉的眼眸對視,“妳清楚無名指的血液循環是?通心臟的嗎?”

馮斯幹依然沒出聲。

我牙齒叼住他佩戴的婚戒,是壹枚銀色素圈,“妳可以對婚姻撒謊,很難對愛情撒謊,心跳會出賣妳。”

我轉動他的戒指,“馮先生,我有壹個秘密隱瞞了妳。”我噗嗤笑,“無名指和心臟的故事,是我胡說的。”

馮斯幹不露聲色揚起唇角,弧度很淺。

“它們的故事是假,我希望我們的故事有朝壹日成真。”

他深深地望進我眼底,我勇敢炙熱迎上他。

放在茶幾上的電話猝不及防在這時響起,我起身,馮斯幹接通後只簡短回復了兩句便掛斷,“晚上有壹場酒會。”

“帶我去?”

他淡淡嗯。

我問,“需要禮服嗎?我沒有提前準備。”

馮斯幹說,“妳身上的就行。”

傍晚六點鐘,我跟隨馮斯幹乘坐商務賓士抵達濱城展覽館的壹樓宴賓廳,我很留意這種酒會上的熟臉,畢竟我算計過不少上流階層的人物,難保不會被認出,不過濱城比江城安全壹些,我不常來濱城接單。我站在馮斯幹身側,看著他壹杯接壹杯喝酒,中途我試圖替他擋了,才擋了三杯,酒量就撐不住了,馮斯幹倒是面不改色氣不喘。

真是壹個猶如謎團的男人。

馮斯幹比謎團更虛無,謎團可解,他無解。他有無數張面目,無數種性格,有人是黑色的,有人是白色的,他介於黑色和白色,難以定義又難以捉摸。每當撕開壹道口子,即將壹窺究竟?時,他總能迷惑暗處的眼睛。

反復無常,極端隱秘。

“馮先生。”我挨近他臉,“妳醉了嗎?”

馮斯幹望著我,“像醉了嗎。”

我搖頭,“我快要醉了,如果我醉了,妳記得幫我脫衣服,我習慣裸睡。”

他飲了壹口酒,壹言不發。

我是沒膽量真醉的,酒後吐真言就麻煩了,我只能裝醉,這兩天我勢頭太猛,適當也得收壹收火候,我斟酌再三,不打算借著喝醉的良機發起進攻了。

我去遠處的餐桌取了西瓜汁,又匆匆返回馮斯幹所在的地方,距離他只剩兩三米時,我整個人壹激靈。

馮斯幹和壹對年紀懸殊的男女在交談,女人我認識,是蘇立,挽著壹個起碼?十歲的老頭,朝馮斯幹搔首弄姿拋媚眼,她也恰??看見了位於壹條?線上的我,我們四目相視的瞬間,她笑容凝固住,取?代?是呼?欲出的怒火。

自從接下馮斯幹這樁生意,我運氣特別差,剛碰上了李?博,又碰上了蘇立,這兩位是我黑名單上的頭號死對頭。我鬥贏了那麽多野心勃勃的小三,唯壹壹回險些翻車,便是和蘇立那場角鬥,她倒談不上精明,可太綠茶了,有些男人偏偏就吃白蓮花那套,我當初費盡心機才收拾了她,她對我更是恨??骨。

男人沒有久留,帶著蘇立繞到另外的方?,我思索如何逃過壹劫,硬碰硬不行,我身份就敗露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跑為上計。

我走到馮斯幹身後,小聲對他說,“馮先生,我肚子疼。”

馮斯幹聽完我這句,當即離開。

我跟著他,“這次是真疼,我經期。”

他步伐壹停,“那妳還遊泳。”

“不是遊泳。”我眼神似有若無的勾著他,“是鴛鴦戲水。”

馮斯幹臉上無波無瀾,背過身?壹個?他敬酒的男人打招呼,我撂下杯子,飛快逃出宴廳。

我沒想到蘇立也窮追不舍地跟上我了,經過女廁門外,她大步跨到我前面,堵死了我的路,“喲,這不是韓千年嗎,著急回洞裏修煉啊。”

韓千年是我的外號,意思是千年狐貍,男女?術很有手段,確切說,這個外號是以蘇立為首的“反韓卿協會”給我起的。她們協會裏全是撈女,專門撬有錢男人,其中幾個最囂張的,幾?把?配逼出抑郁癥了,馬上就扶正的節骨眼,被我出手攪黃了。?蘇立最點兒背,我查到她名下的別墅是男人出資買的,就告訴男人的老婆了,結果老婆帶了壹群姐妹扒光了內衣把她踢個半死,據說渾身是傷,?接從別墅折騰進醫院,在病房裏又是拍照又是謾罵,整棟住院部都知道九層有壹個小三。

蘇立打量我穿著的白襯衫和A字裙,“妳挺?變啊,還有什麽職業是妳裝不像的?花房老板娘,離異少婦,會所模特,旅拍攝影師,為了跟我們作對妳編了多少劇?啊,妳不怕演混角色嗎?”

我撫摸著頸口的鉆石項鏈,愛答不理的樣子。






蘇立臉色發白,“我插足關妳屁事啊!我搶妳老公了?妳高尚,妳高尚別收錢啊!”

“收錢是我應得的報酬,我付出勞動——”

我話音?落,蘇立瘋了似的掰下水龍頭,半斤重的鐵疙瘩反手掄向我,疾風刮過耳畔,我嚇得沒站穩,萬分驚險躲過那壹擊,可胳膊肘還是被打中了,我疼得抽搐,“妳玩命啊?”

她從坤包裏掏出發套綁頭發,“韓卿,妳差點毀了我!孫承業的老婆把我打出血了妳知道嗎?”她壹把攥住我頭發,我也抓了她壹下,她紮?馬尾了我沒抓到,我被迫順著她揪頭發的力道仰起頭,右手不甘示弱伸進腋下擰她胸,我們激烈廝打著,她?我頭皮,我踹她屁股,蘇立撕到興起索性脫了高跟鞋?八厘米的尖跟使勁抽下來,她下手不是鬧著玩的,招招兇殘,幸好我閃得快,不?肯定破相。

我們正難分難舍教訓著對方,馮斯幹的聲音忽?從我背後傳來,“妳?幹什麽。”

我猛地僵硬住,蘇立由於我暫停搏鬥也壹頓。

長長的過道鴉雀無聲,只飄蕩著馮斯幹低沈磁性的回音,我的理智頃刻間?籠,??來不及補救了,蘇立的絲襪爛了,我的發型也亂了,壹看就剛動過手。

蘇立摳著我肋骨冷笑,“要露餡了吧。”

我神色鎮定踩她腳,“妳露餡有可能完蛋,我沒事。妳曉得馮斯幹多麽寶貝我嗎?”

“是嗎?”蘇立撒手,“我還真想了解。”

我立馬拽住她,“妳敢當眾拆我的臺,我就讓妳混不下?。”

“傍上馮斯幹,連口氣都狂了。”蘇立根?不忌憚我,“我要是把馮斯幹搶到手,是誰混不下?啊。”

我被她的天真逗笑,“別忘了,壹直是我贏妳們,妳們贏過我嗎?”

“風水輪流轉,韓千年——”蘇立拍拍我臉蛋,“該妳倒黴了。”

我有點慌神,看來蘇立要動真格的了,換個場合我不怵她,可今晚我絕對不能栽?這女人手裏。想扭轉局勢必須爭取先入為主,我裝作摔了個趔趄,倒向旁邊的壹堵墻,毫不猶豫扇了自己兩巴掌,我擔心馮斯幹聽到啪啪聲會識破我的把戲,所以力氣不敢太大,抽完之後我從墻角撲倒?地上,壹連串動作行雲流水,並且?扇巴掌的基礎上將??不深的指印掐得更深,蘇立瞪大眼,壓根沒反應過來是什麽套路。

我搓了搓發際線的碎發,制造壹種狼狽美,緊接著眼淚壹秒淌下眼眶。

好半晌蘇立牙縫裏擠出壹句,“妳演技越來越逼真了啊。”

我余光發現不止馮斯幹?,蘇立的男人也?,顯?是從別人口中得到消息,壹起來洗手間認領現場的。我坐?冰涼的瓷磚上,捂著臉哽咽,“蘇小姐,我和馮董清清白白,您可以侮辱我,不可以誹謗馮董的名譽。”我聲嘶力竭,“就算您嫉妒我身材好長相漂亮,也不能無緣無故毆打我啊。”

馮斯幹下意識要揉太陽穴,手擡起壹半,又皺著眉頭放下了。

“馮先生...”我艱難爬起,壹邊崩潰哭泣壹邊跑到他面前,“您要為我做主啊。”

馮斯幹沒任何表情註視著我臉頰詭異的紅痕。

蘇立也沖到自己男人身邊,拉他的西服袖子,“王總,她先打我的!韓千年那個臭婊...”她咽了口唾沫,“那個壞女人,她找茬!”

被稱作王總的男人察覺我來頭不簡單,並?立刻出面給蘇立討說法,?是示意馮斯幹,“馮董。”

後?佇立?壹束亮白的燈光下,默不作聲。

我委屈極了,“蘇小姐說她是王總的小蜜,我哪敢動手。”我露出額頭,“這是她撓紅的。”

蘇立褪下禮服肩帶,給王總看胸脯的傷,“她惡人先告狀,傷都是新鮮的,她爪子比狗還狠!”

我哭得嗓音沙啞,柔柔弱弱反駁她,“是妳自己撓了嫁禍我。”

蘇立急紅了眼,她指著我,“韓千年,妳要臉嗎?妳滿口謊言!”

我扭頭,幸災樂禍朝她笑,重新面對馮斯幹和王總的時候又梨花帶雨,蘇立氣得哆嗦。

馮斯幹終於開口問,“誰是韓千年。”

我和蘇立?時行動,她剛要指認我,我搶先壹步,蒙著淚花的眼睛冷冷地逼視她,“蘇小姐好自為之。”

她當時就噎住了。

蘇立是慣三,壹旦曝光,男人打,女人罵,哪頭都逼得她活不了,我雖?是個騙子,但我只騙那些罪有應得的男人,他們要解決我,他們的太太至少能給我找壹條生路,即使魚死網破,我也比蘇立的下場強得多。

蘇立?我警告的目光中也醒悟這壹點,她面孔壹陣紅壹陣青,活生生憋??。

馮斯幹?白了,他看向我,“?頭找妳算賬。”

他又看向王總,“我的助理似乎比這位蘇小姐傷得重。”

馮斯幹言下之意,這筆賬不能就此了了。

王總看著我左臉兩個微不足道的指印,“馮董,小傷?已,女人之間能打多重呢,阿立也挨打了。”

馮斯幹沒有賣王總的面子,“口說無憑,我只看到我的助理有傷。”

蘇立當場解扣子,“我也能給妳看。”

馮斯幹面色沈郁,“王總,管好妳的人。”

“行了!”王總呵斥蘇立,“丟人丟得不夠嗎?宴場都傳遍了,是馮董派人壓下的。馮董不跟女人計較,妳還蹬鼻子上臉了。”

“我沒說不計較。”馮斯幹十分?靜盯著我的傷。

王總聽出馮斯幹是非要蘇立道歉,他神情也?不好看,被掃了顏面自?不舒服,“怎麽,馮董莫非讓我親手打她,給韓助理出口氣?”

馮斯幹漫不經心松了松領帶,“蘇小姐手腳齊全,何必勞煩王總。”

王總壹臉陰翳,“阿立——”他叫蘇立,“自己懂點事,誰讓妳不長眼,得罪了馮董的人。”

蘇立咬著後槽牙,左右開?抽了自己兩巴掌,“我對不起妳全家。”

我淚中帶笑,又笑裏藏刀,“我?諒妳八輩祖宗。”

馮斯幹看了我壹眼,“沒完了。”

我不再吭聲。




馮斯幹並未再返回酒宴現場,而是直接從展覽館離開。八點鐘我們進?酒店2308房間,他關掉自動開啟?壁燈,壹邊解著西裝紐扣壹邊在沙發坐下,四面八方冷冷清清,窗簾也合攏,半點光不透,他置身壹片昏暗,顯得尤為冷漠壓迫。

我擰開壹瓶純凈水遞?馮斯幹手上,他沒接,摘下領帶扔在壹旁,慵懶又乏累倚著沙發背,“打架很彪悍。”

我小心翼翼打量他,回不是,不回也不是,最終我小聲說,“馮先生過獎了。”

馮斯幹被我逗笑,他笑了壹秒,隨即正色,“蘇立是什麽人,清楚嗎。”

我和蘇立掐得妳死我活,澄清彼此無冤無仇顯然說服不了他,可講實話又不打自招了,男人很反感麻煩纏身?女人,何況我至今沒有金盆洗手,馮斯幹有本事解決和他不願意惹事,在本質上不矛盾,畢竟我得罪?男人個頂個有錢有勢,他留下我有害無益。但我隱瞞他也有渠道調查壹個女人,尤其蘇立這種沒有抹過底細?,簡直壹查壹準,“反韓卿協會”只要暴露了,我立馬露餡。

我進退兩難,決定避重就輕賭壹把,“蘇立是職業小三。”

他對我?答案意料?中,“搶過妳男人。”

馮斯幹抽出壹根煙,他壓下打火機?同時,視線越過壹簇燃燒?火焰意味深長定格在我臉上,“還是妳搶過她?。”

我信誓旦旦搖頭,“我不幹那缺德事。”

他點煙?動作壹頓,熄滅火苗狠吸了壹大口,“不搶男朋友,只喜歡有婦?夫,是嗎。”

馮斯幹?眼神太尖銳,也太乁裸,像?子剜割,出血時又停下,再用握??手撩撥,我沒有在任何壹個男人身上體會過這樣?痛癢難耐。

“我不喜歡有婦?夫,我有道德底線。”我眼眶微紅,楚楚可憐?模樣,“只是我喜歡?男人恰好屬於別人,我不舍得錯過,才悖逆良知。”

作為情場上?頂級獵手,不預備幾句渣女宣言炒氣氛壓根沒法出來打獵,鬼混?男人就樂意情人為自己要死要活,說壹些我不要名分,我癡迷妳魅力?鬼話,歸根究底,就是我饞妳皮肉,妳饞我錢包?下三濫交易。為了把男人從小三?床上拽回家,我壹般都給足他們甜言蜜語,當情緒價值大於生理舒服,我才能趁虛而?得手。

不過我又壹次驗證了,這招對清心寡欲?馮斯幹沒用,他根本不搭理。

他嘴角斜叼住煙頭,“和她什麽過節。”

我淚眼朦朧帶著哭腔,“她可以打罵我,欺壓我,不能誹謗妳名聲,馮先生是我最重要?男人。”

馮斯幹隔著潰散?霧氣審視我?眼淚,紋絲不動。

我裝作難以啟齒,“她說妳假正經,心裏愛我愛得無可自拔了,表面還拒人千?。”

他緩緩吹出壹股煙,“是她說?。”

我委屈點頭,“我讓她閉嘴,她就動手打我了。”

馮斯幹沈默聽完,始終毫無波瀾?臉露出壹絲笑,猶如幹旱土地皸裂出壹道濕潤?裂紋,灑過四月?煙雨,漾過正盛?春風,恰?好處又極盡柔情拂掠人?心上。

“我知道馮先生希望自己在所有人眼中是完美?,沒有汙點和軟肋。”

馮斯幹似笑非笑,他撣了撣煙灰,並沒阻止我說下去。

“如果未來我成為馮先生?汙點——”我舉起手中?水,壹飲而盡,深意十足望著他,“馮先生把我藏進自己?身體?,不許外人知曉。”

我晃了晃空空如也?瓶子,“妳?弱點,妳?不完美,像這只空瓶埋在不為人知?塵土裏,世上不存在壹個高貴正常?人會去挖掘骯臟?它,馮先生占有?水永遠純潔無瑕,它?甘甜和清澈也獨屬妳。”

壹寸狹長?煙灰掉落,馮斯幹?呼吸越來越重,他像是刻意又像是隨口,“有過幾個男人。”

馮斯幹從不過問我?私事,即使我引誘他?企圖非常明顯了,他也沒捅破,他在男女交往上具備相當成熟有分寸?耐力,結合今天發生?事,他問這個問題我壹時拿捏不準該怎麽回答。

他略微仰頭,觀察我?反應。

我心壹橫,“壹個。”

馮斯幹瞇著眼,“妳明白我問什麽。”

他在探測我?底是什麽來頭,是和蘇立壹類人,或者另有身份。

我說,“我明白,有交集就包括在內。”

他神色喜怒不明。

我死咬,“就壹個。”

煙霧使他那雙陰郁?眼眸越發深不可測,我被他目光拷打得渾身不自在,他又含住煙蒂,“韓千?,什麽意思。”

我沒來得及解釋,馮斯幹緊接著又說了壹句,“狐貍精,對嗎。”

我楞住,大腦完全陷?空白。

馮斯幹夾煙?手搭在靠背邊緣,整個人姿勢大開大合,胸口和腹部?肌肉線條驟然鼓起,將襯衫扣子崩開了兩顆,他那種極重?欲望感好像被鎖在爐子?,烈火焚身卻不肯發泄,活生生燒成壹灘灰燼,近乎毀滅?性感味道。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我靠近,仿佛壹種能控制壹切?奇特藥引無聲無息間纏住了我,我渾渾噩噩順從他?命令,彎下腰。

馮斯幹直視我,他漆黑?眼底卷起滔天漩渦,吸走我僅剩?魂魄,“這麽會勾男人,連我都差點著了妳?道。”

我猛地壹抖。

他前傾,壹手把煙碾滅在煙灰缸?,壹手輕扣住我下巴,“不負如來不負卿,很美?名字。”

那個卿字從馮斯幹?唇齒內吐出,竟然和我以往所聽??都不同,溫柔,幹凈,誘人。

我問他,“那馮先生動心了嗎。”

他收斂了笑意,“妳覺得呢。”

我仗著膽子,“既然差點著了我?道,證明我對妳而言肯定是特殊?。”

馮斯幹盯著我闔動?紅唇,良久,他拇指指腹從我下唇摩擦而過,沒有半分溫度和留戀,“這張嘴,假話比真話多,萬壹碰壹下,風險可不小。”

我頃刻冒出壹身冷汗。

男人和女人?情感交鋒是壹場盛大?修羅場,我使盡手段也終究沒能把馮斯幹拖進愛欲?修羅場中。我自以為算老江湖,然而現在每壹天我都在懸崖夾縫裏求生,答應馮太太?時候我其實就猶豫過,我想?馮斯幹會很難搞,精明理智且不貪美色?男人在生活作風上都難搞,可難搞?這份兒上,既克制又毒辣,我跟了他壹個月了,好不容易拍?幾張鴛鴦戲水?照片,他還圍著浴袍下水?,該露?部位壹點沒露,按照目前?狀況發展,最後馮斯幹沒出軌,我說不定先被他玩死了。






我有些扛不住了,我準備向他繳械投降?壹刻,房間?門鈴忽然響起,我瞬間又被刺激得清醒過來。我不能投降,馮斯幹雖然沒損?什麽,我動機不純?蓄謀卻是真刀真槍,他但凡定力不強,半壁身家就賠了,我踩了他?逆鱗,他未必肯放我壹馬。

與其由他處置,不如我撞壹?南墻。

我說,“馮先生信與不信,我都坦坦蕩蕩。”

馮斯幹註視了我?半晌,不緊不慢松開手,“去開門。”

我打開房門,外面過道站立著壹個?輕男人,是中午?天匯洗浴中心向馮斯幹匯報林宗易公司情況?那名男子。

我讓開壹條路,男人看了我壹眼,“多謝。”

他走進房間,“馮董,會議室安排?了,高層也壹壹通知了。”

馮斯幹起身,從衣櫃內取出壹件白色?商務裝,他挑選了兩款淺色系?領帶?鏡子前試戴,“哪款合適。”

我走上前,拿起藍白條紋?那款,“這條。”

他淡淡嗯,站?我面前,“系上次?領結。”

我伸手接過,規規矩矩環繞打結,沒有再趁機撫摸他喉結,馮斯幹凝視片刻,低聲點評,“安分了不少。”

我系完退後壹步,“馮先生,系?了。”

他沒說話,徑?走出房間。

半小時之後,我也抵達會議室,幾名濱城分部?高管?做述職報告,我走?馮斯幹旁邊,?他身後?椅子落座,記錄會議提要。

位於馮斯幹左側第壹席位?高管起立說,“與索文集團爭奪萬利?收購權,我認為很激進。”

我看向發言?男人,他桌上?標牌是華京分部總經理紀維鈞。

標準?商人氣質,鼻梁上架著壹副金絲眼鏡,乍壹瞧很斯文,馮斯幹也看向他,“我從未和索文集團競爭,先看中萬利?是華京。”

紀維鈞說,“先後順序不是企業戰爭中定輸贏??素。林宗易?濱城?人脈比我們廣,接觸萬利優勢更大,索文去??初上市,壹??時間裏,林宗易主導?收購案無壹樁?敗,他瞄準了萬利必然是有備?來,我建議不要纏鬥,華京?勝算不大。”

馮斯幹漫不經心把玩壹支鋼筆,“我掌管華京三?,我主導?案子?樣無壹樁?敗。”

紀維鈞對面?男人說,“可林宗易不是馮太太?舅舅嗎?為收購壹家負債累累?公司傷了兩方和氣,實?不劃算。”

馮斯幹耐人尋味?語氣,“有紀總做中間人,怎會傷兩家?和氣。”

紀維鈞看著他,“馮董對我?成見很大。”

馮斯幹端起茶杯,“我太太對妳沒成見。”他說完望向紀維鈞,“可惜,華京我說了算。”

紀維鈞笑了,“華京是殷董事長?產業。”

馮斯幹把杯子遞給我,“茶涼了。”

我立刻站起,接住杯子朝門口走,我聽見馮斯幹說,“殷董事長是我?嶽父,?紀總是給我打工?,懂嗎?”

我駐足?門外,揭過玻璃觀望這壹幕,?覺告訴我,馮斯幹和紀維鈞?關系,比他和林宗易更加復雜,?為牽扯了殷怡。

我重???會議室,其他人?經離去,只有馮斯幹坐?主位,手裏拿著壹張紙瀏覽,我將剛沏??熱茶擱?他手邊,“我?了壹趟房間,?浴缸裏兌了紅酒,妳?房可以泡個澡解乏。”

馮斯幹專註於紙上?內容,沒有理會我。

我有條不紊收拾著堆放?會議桌?文件,收拾得差不多正要出去,他?這時開口,“我似乎並不了解妳。”

我腳步壹頓。

他食指和中指銜著信紙,“韓卿,二十六歲,情感騙子,常??江城和淮城流竄作案,可追溯情史十九段,上至五十歲下至三十歲,破壞力驚人。曾有被坑過?男人出資壹百萬教訓她,名?李文博。如有興趣詳細咨詢,明天下午兩點,和?西道水晶宮酒樓後門綠色垃圾桶旁見面,我會派司機接頭,接頭暗號:韓千?又犯賤了。”

馮斯幹壹字不漏念完,“匿名信。”

我被當頭潑下壹盆冷水,從裏?外涼個徹底。這麽不著四六?匿名信,除了蘇立沒人幹得出。

窗外?霓虹籠罩?馮斯幹眉眼,壹層虛幻?斑斕之下,他面容如?白皙透明?玉,那張臉?靜至極卻又暗流湧動,只是沒有撕開最裏面??,壹旦撕開,傾塌?出?會是我招架不住?東西。

可我不得不故作鎮定,“馮先生?奇我?過去,親口問我就行了,這些子虛烏有?故事,沒有可信度。”

馮斯幹合住信紙甩?桌上,“還挺逼真?。”

此時我與他咫尺之遙,我能清晰分辨他眼睛深處最細碎?光芒,釋放出難以形容?蠱惑和冷靜。像江城?長碼頭,?冬夜裏消沈又寂靜。馮斯幹是壹座久無人經過?港口,偶爾途經他?岸,連早?死??潮汐也波濤洶湧。

我拾起信紙,不慌不忙撕碎,“連署名都沒有,她以為馮先生很?糊弄嗎?”

馮斯幹默不作聲看了我壹會兒,沒再追問什麽,轉身離開會議室。

我走向盡頭?落地窗,關機劃出SIM卡,插入另外壹張舊卡,重啟後調出通訊錄名單,第四十二位聯系人是蘇立,我撥通號碼,蘇立正?等我?電話,她很快接聽,“韓千?,驚喜嗎?”

我單手撐?窗臺上,從十樓向下看,錦江道車水馬龍,我蒼白鐵青?面孔投映?玻璃,就像墜落進霓虹夜色,“妳不讓我?過是吧。”

“妳讓我?過了嗎?孫承業送了我壹套房子,沒人知道這事,妳非要多管閑事幫他老婆追?,我陪了孫承業兩?,付出青春壹無所獲,都拜妳所賜。”蘇立比我火氣還大,“韓卿,妳做事太絕,是妳不給自己留後路!”

我攥著手機壹言不發。

蘇立那頭?候機,有航班播音傳來,“韓卿,我給妳壹星期,識相?話自己滾出江城,別再擋我們姐妹?路,否則我壹定揭穿妳,搞得妳身敗名裂。華京集團董事長為壹個女騙子顏面掃地,他能放過妳嗎。”

我閉上眼吸氣,“妳要什麽。”

蘇立說,“我什麽也不要,我就要攪和妳,堵死妳,風水輪流轉,妳得意太多?了。”

“蘇立。”我?復了心情,出言威脅她,“不想混了嗎,妳?把柄我沒銷毀。”

蘇立冷笑,“妳沒資格和我談條件,我想了壹夜,哪怕魚死網破,等著教訓妳?人比看不慣我?人要多得多,我臭名昭著,大不了出國,妳恐怕沒機會。王總說,馮斯幹最討厭被算計,韓卿啊韓卿,這次妳真是自尋死路。”




蘇立這番最後通牒,我明白不是鬧著玩?,她肯定要跟我死扛了。我不畏懼她,女人勾心鬥角?把戲我是鼻祖,我只是畏懼真?會惹惱馮斯幹。我將SIM卡重?塞回錢包夾層,進房間用冷水洗了壹把臉,令自己鎮靜下來,整整壹夜我都在考慮對策。

第二天早晨酒店前臺告知我馮先?在馬場道?射擊場,讓我十點鐘帶著2308客房書桌上?合約趕?匯合。

我望了壹眼墻櫃上顯示?時間,九點。

我掛斷電話,又撥通殷怡?號碼,開門見山匯報自己?處境,“馮太太,我這邊出了點意外。”

她大約在做美容,我聽?儀器熏蒸?動靜,“韓小姐,有什麽難處盡管提,錢不是問題。”

“和酬勞無關。”我欲言又止,“我可能要暴露了。”

殷怡沈默了壹會兒,“妳?黑歷史我托人抹掉了,他查不出。”

我如實相告,“底細是壹方面,您丈夫最近接觸了我以前?仇人。”

殷怡恍然大悟,“妳被揭發了嗎。”

我沒吭聲。

她和美容師交談了幾?,等?室內只剩她自己,她說,“馮斯幹質問妳真相,妳死咬不承認,他挖不著妳?實質底細,難道還逼供嗎。”

“您不了解。”我現在百?百確信殷怡完全沒看透結婚三年?老公有多麽深不可測,她對他?了解恐怕比陌?人強不了多少,或者是馮斯幹?謹慎冷血對每個人都公?,包括名義上?結發妻子,也休想扒開他?外皮壹窺究竟。

我深吸氣,“這單?意我不打算做了。”

殷怡再次沈默,我們誰也沒開口,漫長?死寂後,她挽留我,“韓小姐,妳給我?期限是三個月,目前僅僅壹個月,成敗尚未定論,妳撤手是不是太早了。不能給雇?滿意?交待,韓小姐以後??意不容易做啊。”

我若有所思卷著電話線,華京集團?這潭水還真夠深,殷怡明顯在威脅我,我掌握了她暗中設計丈夫出軌?秘密,她不會輕易放了我,萬壹我傳出?,就算判離婚,財產?割?結?也不壹樣了。

我如今騎虎難下,以往得罪過?人都卷土重來了,蘇立逼我滾,可即使我滾了,她未必咽下當年那口氣放我壹馬,夌文博也眼巴巴等著我喪失馮斯幹?庇護,往死裏收拾我,反正橫豎是倒黴,做殷怡?人,好歹有壹座靠山。

我從抽屜裏取出洗好?照片,拍攝角度不太好,不過我盡力了,馮斯幹下水時是背對攝像頭?,我們臉挨臉?特寫沒拍?,他臂彎抱著我拍?壹半,我們在池子裏糾纏大概十?鐘,我仔細觀察了錄像,只提取?三張有價值?,馮斯幹?正面極少,我中途千方百計引導他面對鏡頭,不惜身軀貼上?,他全部不為所動,我懷疑馮斯幹察覺我?用意了,他刻意避開了攝像。我打退堂鼓和這事有關系,我安裝?是隱蔽?針孔攝像,馮斯幹竟然識破我安裝在什麽地方。

我翻閱著照片,“馮太太,我此刻手上有壹份證據,證明您丈夫疑似婚外戀。”

殷怡很迷惑,“疑似?”

我?她解釋,“就是證據不充?,您可以指控他出軌,他也可以辯訴自己?初衷是抗拒,因為您丈夫並沒?動配合我,?場面?性質確實對他不利。”

殷怡得知馮斯幹不利,變得格外高興,“韓小姐,妳?仇人我會想辦法封口,錢嘛,我最不缺那個了。”

錢擺不?蘇立,孫承業?老婆把她打得大出血,那次行蹤是我提供?,她無法懷孕了,別墅也被老婆追回,這筆賬她記在我頭上了,蘇立只想以牙還牙。

蘇立?麻煩,還得我自己解決。

“我回江城咱們見面,我把物證給您。”

殷怡毫無征兆問我,“馮斯幹??公司了嗎。”

我回答,“在酒店召開?會議。”

“紀總在嗎。”

我壹楞,“紀維鈞嗎?他在。”

殷怡又問,“馮斯幹對他態度好嗎。”

我更糊塗了,“紀總是您?朋友?他們好像有矛盾。”

殷怡說,“我知道了。”

我聽著電話那頭?忙音,有點不明所以。

壹小時後我準時抵達馬場道,經理帶領我進入馮斯幹所在?1號射擊場。

我對馮斯幹最初?印象建立在他?外表以及殷怡?口述中。從容冷靜,成熟內斂,壹個風華四射?男人,盡管他自私狡詐,不可否認,他也魅力十足。我見識了他?坐懷不亂,也見識了他?精明城府,唯獨沒想?在壹張溫潤如玉?皮囊之下,還藏匿了壹具野性難馴?風骨。

我凝望馮斯幹?背影,巨大?防震玻璃罩住三百?米?射擊場,他佇立在正中央,純黑?襯衫西褲,莊重?簡約?商務風格,壹雙白色皮鞋弱?了他身上?壓抑和戾氣,他今天沒有梳背頭,發型用吹風機簡單定型,顯得清爽蓬松,整個人意氣風發,無比俊朗。

我剛要入場,男士更衣室那扇門又走出壹名男子,是林宗易。他恰??揭過護欄發現場外?我,他停住,我?他微笑頷首,算作打招呼,然後推開柵欄進?,?奔馮斯幹,他在瞄準槍靶,我沒有驚擾他,壹言不發站在壹塊綠色警示區域。

馮斯幹單手持槍,垂在身側?壹只手擡起,右手拉動保險栓,左手捏住襯衣最上面?紐扣,右手緊接著按壓扳機,左手解開扣子?同時,子彈同步飛出槍口,毫厘不差貫穿靶心。

壹心二用,擊中獵物也照樣幹脆鋒狠。

強烈?震撼後,我心情沈重?極點,打了壹輩子獵,玩了幾十只雄鷹,末了瞎眼了,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了這尊大佛。

林宗易從頂棚上方覆蓋住?壹面單反鏡目睹這壹幕,他顯然也出乎意料,“斯幹,精進了許多,私下沒少下工夫。”

馮斯幹收回手,“和妳這樣?高手過招,我壹刻不敢松懈。”

我迎上前,“林董還是老規矩嗎?金駿眉。”

林宗易摘掉手表,擱在物品區,“廬山雲霧吧,妳們馮董喜歡。”

我詫異,“馮董不是喜歡普洱嗎?”

馮斯幹始終沒有出聲,他又連擊三發,招招都穿透紅靶心。

林宗易註視著有四顆孔?槍靶,表情極為高深,“馮董喜歡?,厭憎?,這?上從無人知曉。他也不會讓任何人知曉。”他繞過我,徑?朝馮斯幹??,拍了拍他肩膀,“斯幹,能斷言妳這壹點,我算是最熟悉妳性子?。”

馮斯幹吹了壹下冒煙?槍口,“那妳忘了最致命?壹點,熟悉我性子?,下場都不好。”

林宗易似笑非笑,“是嗎。認識妳這麽多年,妳口氣是壹天比壹天狂了。”

馮斯幹說,“我胃口也壹天比壹天大了,習慣吃獨食,涉及利益絕不?旁人壹杯羹。”

林宗易脫下大衣,在備練場戴護腕,“胃口大,也要有匹配得起?野心。”

我瞧著他?架勢,應該是想要打壹輪,可林宗易實在不像會玩這些?,馮斯幹其實也不像,他們這種身份?男人都特別惜命,娛樂交際大多是高爾夫,桌球,唱K,很少搞體能運動,只要發?危險?概率超過了吃飯噎著,基本不碰。

林宗易發覺我壹?盯著他,“試壹試嗎。”

我連忙擺手,“我不懂這個。”

馮斯幹雲淡風輕?口吻,“林董?槍法出神入?,妳可以學壹學。”

我頗為震驚,“林董也會打槍?”

林宗易笑了,“打槍嗎,男人都會。“

馮斯幹也在笑。

我瞬間反應過來,打槍對於男人?言具有另壹層含義,我有些不自在,索性充耳不聞,走?休息區清洗茶具。

林宗易在鐵皮箱內挑揀著模擬短槍,馮斯幹玩膩了長?,也隨手揀起壹支短?,試練重量和手感,“這次來濱城,宗易妳不虛此行。”

林宗易對準十米之外?槍靶調整焦距和射程,“何出此言呢。”

馮斯幹挑完,回?方才?位子,“紀維鈞昨晚在高層會議上,試圖說服我放棄收購萬利。”





林宗易示意現場的教練將槍靶後移?十米,與起射點拉長到三十米,“我沒有授意他。”

馮斯幹視線定格在他難以琢磨的面孔,先打壹槍,脫手了。

林宗易隨即跟上,正中十環,“我姐夫執意反對他們的事,扶持妳壓?紀維鈞,是看出他的貪婪?性。當?——”林宗易話鋒壹轉,“我姐夫走眼了,他將餓狼拒?門外,卻引猛虎入室。”

林宗易在打出第六個十環後,壹邊給槍膛上子彈壹邊問我,“韓助理,會射擊嗎。”

我搖頭,“不會。”

他伸出手,“無妨,我教妳。”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馮斯幹,遲疑著沒動。

林宗易靠近我,拽住我胳膊,直接帶入他臂彎,我的手也被他牢牢握在掌中,他把我手指壹根根固定在準確的位置,“第壹次嗎。”

我僵硬著,“我...是第壹次。”

他在我耳畔悶笑,“別擔心,我溫柔壹些教妳。”

我感覺林宗易的話非常曖昧,沒有回應他。

他手臂攬在我腰間,“挺直。”

我順從林宗易的指導糾正姿勢,他指著槍上的瞄準鏡,“看這裏。”他幾?傾覆在我背上,林宗易的身體有壹股濃烈的,夾雜著強勁荷爾蒙的男人氣味,像汗味,又像香水味,更像剃須乳的味道,密密麻麻滲透進我每壹寸?孔和呼吸,我試圖掙脫他的懷抱,可他禁錮我太過緊密,我無從遁逃。

“林董,我透不過氣了。”

我?能躲開他,?顧此失彼,天窗湧入的風拂起發絲,無聲無息繞住林宗易的袖扣,我往回壹扯壹拉間,它反而打結,纏得更死,我根?動彈不得。

他摁住我發抖的手背,“慌什麽。”

我說,“您的扣子貴,弄斷了我賠不起。”

“不誠實。”他眼神流連過我細白的頸,“馮斯幹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我和他不?,是難得的美玉我都憐。”

我目視前方,並列的兩副靶子橫向相距五米,馮斯幹?經打了十?槍,除壹槍脫靶,十壹槍都中靶心。

林宗易從扣眼裏擇出我的長發,他力道極輕,我沒有感到半點疼痛,“壹縷頭發而?,它不知女人心,哪裏好鉆,就鉆進哪裏。”他的唇與我的額頭僅僅半寸?隔,滾燙的氣息澆在皮膚,激發我隱隱地戰栗。

“?我知女人心。”他撩開我鬢角的碎發,鼻尖似有若無掃過臉頰,“想尋覓壹個強大的後臺,我比馮斯幹靠得住。”

我頃刻間變了臉色,“馮太太告訴您了?”

林宗易指尖停在我眼尾那壹粒淚痣上,“告訴我什麽。”

我以為他知道我外面的糾紛了,馮斯幹不上鉤,我還費盡心機傍他,是為了求條後路抵禦那些仇敵,看來我想多了。

我當即說,“沒什麽。”

林宗易對我的淚痣愛不釋手,“我有過三任助理,她們比妳的企圖心更外泄,我?厭惡那張嘴臉。高級的男人是需要高級的吸引,而不是低級的手段。”

我看著他,“高級的手段?”

“砰”地壹聲,我手中的槍劇烈震顫起來,強勁的後座力扯得半邊身子都發麻,耳朵也短暫的失聰,鼻息間縈繞著濃烈的焦味,我嚇得失聲尖?。

林宗易的嘴唇拂過我垂在臉側的頭發,他輕聲說,“欲擒故縱,勝過直白的引誘。”

我別開頭,用力閉著眼。

馮斯幹在這時喚他名字,“宗易。”

林宗易動作戛?而止,他越過我頭頂望向馮斯幹。

馮斯幹說,“打累了。”

我回過神,趁機從林宗易的懷裏掙出。

他把訓練槍遞給教練,用帕子擦了擦手,轉過身走向休息區,“斯幹,妳這位助理,怎樣肯割愛。”

我步伐壹滯,下意識看馮斯幹,他沒什麽反應,坐在椅子上嗅著茶香,“要我的助理嗎。”

林宗易在他對面坐下,“是挺感興趣。”

馮斯幹喝了壹口茶,“妳要她沒用,她沒有強項。”

林宗易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椅子扶手,“我覺得妳似?不待見她,不如讓給我,沒強項不要緊,聰明聽話就行。”

馮斯幹表情越發微妙,“聰明與否,宗易,妳下結論為時過早。”

林宗易滿不在?的語氣,“笨我也認了。”他含笑打量我,“我選擇生活助理的標準,從來不是工作能力,賞心悅目比什麽都重要。”

馮斯幹皺著眉頭撂下杯子,“茶不濃。”

我走過?,“我替您換壹壺。”

林宗易忽?攔住我,偏頭朝角落的服務生招手,點了壹壺雙倍茶葉的廬山雲霧,服務生?快便端上來。

馮斯幹看著林宗易,“怎麽,我是非割愛不可了。”

林宗易雙腿噷疊,靠著椅背,“條件妳開。”

馮斯幹目光掠過我,有幾?深意,我立馬說,“林董,我想留在華京。”

林宗易不語。

馮斯幹用杯蓋撣了撣水面浮動的茶葉末,“宗易,妳感興趣的女人起碼有上?個,我印象?沒有壹個真正拿下妳。”

林宗易笑著說,“深入也就那麽回事。”

馮斯幹放下杯子,“有壹件正事要通知妳。”

他看向我,我將攜帶的合約噷給他,他接過打開,“萬利拖?銀行貸款四億九?萬,另外有九千壹?萬的外債,月初是最後的還款日。”

林宗易點燃香煙,他沒抽,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煙霧揮發彌漫,他和馮斯幹?間像橫亙著壹道屏障,狼煙四起,又不見硝煙。

馮斯幹笑意深濃,“見妳?前,我在酒店先見了他。”

林宗易瞇著眼。

“我給了他壹張六個億的支票,抵債後剩余的壹億是重啟資金。妳自以為拿捏住黃堯,可妳忘記商人壹向不見兔子不撒鷹。口頭承諾永遠不及切實利益更打動壹個人。”

馮斯幹前傾,他對林宗易說,“黃堯反了。”

林宗易臉上的笑容消失得幹幹幹凈凈。

“宗易,我提醒過妳,我看中的肉壹定會吞下肚,妳不該這份浪費精力在必輸無疑的戰爭上。”

馮斯幹甩下合?,起身朝門口走,我跟在他後面壹並離開。

我們坐上車,馮斯幹命令司機下?,車門關住的壹霎,他說,“撒網撒到林宗易的頭上了,壹條魚不夠妳釣嗎。”




我挨在馮斯幹懷裏,他側身坐著,沒有接納我,也沒有推開我,我勉強搭上他半副胸膛,“我勾引林宗易幹什麽呀,我又不愛慕他,撒網不是隨便撒?。”

我朝他臉上噓熱氣,“我?網啊,壹輩子只捕壹個,捕到了,他就做我裙下之臣。捕失敗了——”我用發梢掠過馮斯幹?眉眼,他大約是癢,瞬間閉上,又睜開。

“我?人?詞典?,沒有失敗。”

他不露聲色避開我這具溫香軟玉?糾纏,“林宗易在情場翻過?風浪,不是壹般女人能招架,妳沒有最?。”

我摟著他脖子,“林董教我射擊,貼身抱著我,還吻我頭發了,您吃醋嗎?”

他面無表情看窗外。

“馮先?不高興了。”我手指戳著他心臟,“恨不得教我射擊,抱我?男人是您自己。”我仰頭,眼睛亮晶晶?,像下了朦朧?秋霧,“我發誓,以後不允許任何男人親近我了,妳高興壹點,?不?。”

他皺著眉偏頭,我早知他會躲,我動作更快,手摁住他後腦,強迫他面對我,“馮先?想提醒我,林宗易是遊戲江湖?浪子,縱?我有萬種風情,也不是他對手,別自討苦吃。”

馮斯幹無動於衷拂開我手臂。

我不罷休又纏上他,“林董結婚了嗎。”

他沒?應。

“假設他有老婆了,他還會向您要我嗎?”我唇瓣似有若無含著他耳廓,“真浪子興許?頭是岸,可偽君子壹面拒人千?,壹面又偷偷意亂情迷,?會上?男人不是真浪子便是偽君子,妳是哪壹種。”

馮斯幹叩擊車窗,示意司機上來,“去和平西道。”

我本來挑逗他正上癮,頓時變了臉色,“不去!”

司機發動引擎?手壹滯,“馮董,到底去嗎?”

馮斯幹無波無瀾,“妳下去。”

“不行!”我挽著他胳膊,“蘇立背景不三不四?,她沒安?心,她肯定會敲詐勒索您。”

他看著我,壹言不發。

我硬著頭皮演,“她那晚還朝您拋媚眼,您萬壹要她,不要我了,我怎麽辦。”

馮斯幹?耐心消磨得所剩無幾,“還不說實話嗎。”

我咬著牙,“我說得是實話。”

他吩咐司機,“開車。”

“馮先?!”我擁住他,同壹時間馮斯幹口袋裏?電話鈴響起。

他看了壹眼來顯,是林宗易。他往旁邊挪了半?,“宗易。”

林宗易直截了當說明來意,“萬?剛出?時,黃堯求我借了三千萬救急,這筆錢他遲遲?歸還我。”

馮斯幹瞇著眼,“妳找他。”

林宗易說,“如今華京接管了萬?,斯幹,我只?找妳了。”

馮斯幹換到左手拿電話,“暫時沒空。”

林宗易不知又講了什麽,馮斯幹終止通話後,對司機說,“去桃園公館2棟,前面靠邊停。”

司機打單閃,泊在路旁,馮斯幹命?我下車,“自己?酒店。”

我壹邊邁腿壹邊扒著門不松手,“可是蘇立...”

“不見她。”

馮斯幹撂下這?,從裏面關上門,拂塵而去。

整整壹個下午,馮斯幹杳無蹤影。晚餐後我詢問司機,他說馮董早就?酒店了,在客房辦公。我迅速脫光了衣服躺在浴缸?,奶白色?泡沫浸滿全身,我舉著手機調整?最佳角度,拍攝了壹張自上而下?俯瞰圖,優美修長?頸部弧線逆著橘色暖光,肚臍浮在水面,小腿抵住浴缸邊緣,兩處膝蓋上若隱若現曖昧?粉紅,像是床上跪出?印記,在寂寞?深夜格外惹人遐想。

我編輯了壹串?字,又擔心太啰嗦,馮斯幹?性格?必願意看完,我百般斟酌最終只保留了壹行,“今夜我比月色撩人。”

發送成?後?四十分鐘,我在水裏皮膚都泡發了,馮斯幹??訊卻如同石沈大海。我裹著浴袍?到床邊來?踱步,難道蘇立又匿名舉報我?黑料了?還是林宗易出賣我簡歷造假?我思來想去,馮斯幹拉黑我?概率更大。

我越琢磨越不安,幹脆調出他?號碼,只響了壹聲,那頭就接通了,“餵。”

我只是試壹試能不能打通,誰成想馮斯幹壹丁點常規套路都沒有,弄得我措手不及。

聽筒傳來喉嚨吞咽?聲響,像是在飲水,我試探問,“馮先?,您看信息了嗎?”

馮斯幹淡淡嗯。

我說,“那...美嗎。”

鴉雀無聲。

我清了清嗓子,“像不像白豆腐——”

那邊直接掛了。

我深吸氣,把手機猛砸到被子上。

次日傍晚我跟隨馮斯幹返?濱城,?點鐘飛機降落在濱城國際機場T2航站樓,接機?趙秘書接住他?行李放入後備箱,我踮起腳小聲問馮斯幹,“馮先?,昨天睡得還?嗎。”

他壹動不動,等待著趙秘書調頭。

我不依不饒,非要問出答案,“心神蕩漾嗎,有夢到我嗎?”

馮斯幹蹙眉。





我?他耳畔輕笑,“不回答是默認哦。”

趙秘書拉開車門,馮斯幹彎腰坐進去,我沒跟上,叮囑她慢點開,?後乘坐計程車去了壹趟4S店,提?我?底新買的寶馬X6,與其說我買的,不如說賺的,寶馬是人民醫院心外科的主治教授陳康送我的生日禮物,他的小三是壹個實習的女學生,甚至不打算?作了,要嫁給陳康,他老婆知道了,通過朋友聯系上我,我只用三十三天就撬了墻角,粉碎了壹個二十壹歲妙齡女孩的上位夢。

我基本每接壹單生意就過壹次生日,不是為了撈禮物,我有?則的,只收取雇主事先談好的酬勞,不該拿的絕不多拿,過程中收到男人壹切饋贈,最後都?封不動還給?配,不過?配都挺大方的,當作小費給我了。我之所以過生日,促進男女關系突飛猛進是需要氛圍的,情人節之外,女人的生日是男人獻殷勤的良機,當男人主動準備了驚喜,我才能順水推舟被感動,營造出我動情的假象。有錢有勢的男人?會盤算,不搞定新的,他不和舊的斷,我淪陷了,他才敢和另壹個小三拜拜。

我從4S店出來,親自駕車前往殷怡的住所,半小時後駛入華苑大廈的地下車庫,停?臨時的泊車位,我熄了火後,給殷怡又打了壹通電話,她沒接,更沒拒絕,從頭響到尾。

我?下駕駛位,直奔?側的直梯,剛?兩步,角落泊著的壹輛路虎忽?劇烈震顫起來,車燈開了壹只,微弱的?光照向墻壁,又反射到車廂,模模糊糊是壹男壹女的輪廓。我沒多看,拎包正要離開,就?這時,車門被壹只腳踹開,塗著金色指甲油的腳趾微微佝僂,穿堂而過的風聲揚起針織裙擺,?黑暗深處搖晃。

我多望了壹眼,揭過擋風玻璃,壹副紅潤的面孔?後視鏡壹閃而過,我看清女人的同時,也看清她身側的男人,我難以置信,整個人踉蹌後退著。

女人是殷怡,男人是華京分部的總經理紀維鈞,紀維鈞伸手朝車頭位置摸索著,關閉了車燈。

我生怕自己發出尖?暴露,捂住嘴飛快跑回車裏,反鎖了四扇門。我並不驚訝殷怡有男人,馮斯幹那方面冷淡,她才三十多歲,不甘心守活寡倒也情有可?,關鍵我驚訝她的男人是紀維鈞,難怪他公??會議上反對馮斯幹的決議,看得出非常不尊重他,?來有這層由頭。

我伏?方向盤上,?復了好壹會兒腦子還是發蒙的,殷怡的電話打到第三遍,我才回過神接聽。

她嗓音有點沙啞,像是還未緩過來,“韓小姐,妳?哪。”

我依?驚魂未定,說話也上氣不接下氣,“橫濱大道塞車,七點鐘我可能趕不過去。”我壹踩油門開出車庫,來到外面連續按了幾下喇叭鳴笛,“堵車太嚴重了,我後面還有其他事要辦,改日再約?嗎。”

殷怡忙著幽會,眼下也顧不上我,?此她沒有強求,“改天也?。另外我有壹個問題,不?法律程序,僅僅是我和馮斯幹私下談判,妳手上的物證能?約他讓步嗎?”

我腦海驟?浮現出地下車庫的壹幕,那壹幕攪得我所有同情感都坍塌了,我印象中的殷怡可憐又可悲,她這種?為令我始料未及,我攥緊手機,決定先壓下照片,等冷靜後再說。

“馮太太,我沒有太大把握,我仔細分析了,這份證據算不得壹擊致命,您丈夫有翻盤的余地。”

殷怡並沒懷疑,她沈默片刻說,“不能壹擊即中,我們盡量不冒險,韓小姐可以再爭取獲得更具價值的物證,妳認為呢?”

我如釋重負,當即答應她,“好。”

我們同時掛斷電話。

我放倒駕駛椅,望著車頂棚?神,華京集團的這盤局太復雜了,我好像陷入壹場巨大的謊言和陰謀裏,沒有真正的弱勢者與無辜者。我想起和殷怡初次見面,她指控馮斯幹算計侵吞,逼她凈身出戶,和我以往接下的生意如出壹轍,我也順理成章認定她跟那些太太壹樣是被丈夫傾軋剝削的受害方,可擺?眼前的事實開始偏離我的認定,會不會是她蓄謀將馮斯幹踢出華京,讓紀維鈞取而代之。

那麽紀維鈞?扮演什麽角色?馮太太的情夫以及虎視眈眈的幕後黑手。以馮斯幹的精明,是否?殷怡把我送到他身邊的那天,就壹清二楚我的圖謀了。

我越想越混亂,現?我無法確定孰是孰非,可既?受雇於殷怡,就必須保守她的秘密,這是信譽媱守,那我只能?馮斯幹那裏先裝聾作啞,繼續完成任務。

晚上趙秘書發消息告訴我凡是出差回來的員?能申請壹天假期,我婉拒了,並且第二天極其準時到達公司,我敲門進入董事長辦公室,馮斯幹把簽完的合約交給我,“讓趙秘書下達各部門。”

我雷厲風?接過,又打開我的?作報表,“您出差期間的公務,我整理妥當了。劃給萬?集團的六個億,?天早晨九點半??商銀?被壹次性預約支取,支取人是黃堯的秘書。林董的三千萬,我通知財務部劃進索文集團的賬戶了,五分鐘前已到賬。”

我遞上打款憑據,“請您簽字。”

他擡下巴,示意我放下,簽署後沿著桌面又推回我面前,我說,“您如果沒什麽事,我回自己辦公室了。”

馮斯幹雖?不言不語,但是對於我毫無征兆的轉變,也同樣有些好奇和不解,他?辦公桌後註視了我好半晌,眼底溢出壹絲饒有興味的笑,“公事說完了嗎。”

我合住文件,站姿端莊筆直,“說完了。”

馮斯幹松了松領帶,“什麽意思。”

我反問,“您不喜歡我正經嗎?”我不著痕跡挺胸,衣領的塑料紐扣要解不解,要崩不崩,視覺上仿佛只差半厘就炸裂開,連同紫色的波點內衣也支離破碎,比泳池內的畫面還濃艷,可它偏偏命懸壹線,驚險地卡?扣眼,不曾?這壹刻四分五裂。

欲罷不能,又急迫難忍。

我觀察著馮斯幹,他眼中果?有了壹縷波瀾。林宗易不愧是風月場的老手,三言兩語道出調情的精髓,高級隱晦的確比明目張膽更有滋味。

其實我釣男人的套路都挺高級的,只不過針對馮斯幹我確實著急了,?為他半點不上鉤,我幹這?四?,?他這裏遭受的挫折最大,我壹度都質疑自己魅力了。

林宗易壹語點醒夢中人,火持續燒了這麽久,馮斯幹仍舊不入我的陷阱,就停火,燜著他,讓他難受,冷不丁地不適應了,他自己會開腔的。而我就低級?沒有及時停火,壹直燒著。

馮斯幹目光始終沒移開我的臉,“?濱城,妳說愛上壹個有婦之夫。”他上半身後仰,“這位有婦之夫是我嗎。”

他終於肯挑明了。

我俯下身,與他?視,“馮先生才想通啊。”

我身段壓低,腳踝上翹,猶如壹彎纖細的橋梁,眼波媚態橫生,騷動著他的心,“商人最出色的就是直覺,妳的猜測當?不會有錯。”

我身子匍匐?桌角,曲線更是妖嬈,綿軟擠壓著馮斯幹手背,我呼吸壹下,便擠壓壹下,他視線定格?被壹片春情覆蓋的那只手,“朝秦暮楚的女人,我不感興趣。”

我大膽握住他指尖,帶進自己的?作衫內,他指溫幹燥,我炙熱而汗涔涔,兩股截?相反的力量碰撞,馮斯幹像地獄裏的招魂幡,我像幡下抵抗的活色生香,壹剛壹柔,他?克不了我,我也?克不了他,他逃不掉剎那的迷亂,我也逃不掉這剎那的墮落。

“馮先生這樣的男人,哪個女人有幸得到,還舍得朝秦暮楚呢?”

“是嗎。”馮斯幹抽出自己的?手,從抽屜內掏出壹摞相片甩?桌上,“我這樣的男人不少,韓助理不是照樣左?逢源貪得無厭嗎。”

我起先沒?意他甩出的東西,殷怡明確保證會抹幹凈我的底細,我也相信她有本事,直到我眼角無意壹瞥,發現相片的內容竟?是我陪伴著不同男人出入各個場所,衣著性感或者姿態親密,清純可人亦或明麗嫵媚,?高檔餐廳吃燭光晚餐,?溫泉池喝交杯酒,?酒吧裏含情脈脈對視,還有我功成身退後找雇主領取酬金的場景,有去?的,有三?前的,橫跨我的職業生涯,我不禁詫異馮斯幹是怎麽搞到手的。

殷怡千算萬算,我也足夠小心,終究是玩不贏他,露了馬腳。

馮斯幹點燃壹支煙,叼?嘴角,似笑非笑睥睨我,“黃金腰臀比,多壹兩太膩,少壹兩太柴,肌膚如玉,算是本錢。”他又撥開最表面的幾張,拾起底下學生妹裝扮的照片,唇邊的笑容愈發?深,“最純凈無邪的眼神,不該與赤乀骯臟的物欲相纏。”

我死死地捏著拳,指甲蓋幾乎嵌入皮肉,我卻渾?未覺疼痛。

“我太太挑選的棋子,殺傷力出乎我意料。我最初並未把她的手段放?眼裏,包括妳。不得不承認,有兩次我差點中計了。”

我心驚膽戰盯著馮斯幹,“哪兩次。”

他吹出壹個煙圈,“第壹次,?天匯洗浴中心。”

看來我的感覺?準,他那日?水下起反應了。

他接連吸了幾口,“第二次,剛才。”




我隔著煙霧凝視馮斯幹那張臉,壹個連風平浪靜時都滲透出殺傷力?男人,我竟?會膽大包天勾引他。

我失策了,作為屢戰屢勝?業界傳奇,行業標桿,恐怕過不了馮斯幹這壹關了。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是美人難過英雄關,我有通天?道行,也禁不起他?修行。

馮斯幹揭過重重?煙,我每壹個細微?波瀾都納入他眼中,成為他破譯謎題?樂趣,“聰明又美麗?女人,壹張臉分明寫滿欲望,還故作天真,她是獵人,也是更狡猾?獵人網中?獵物,很難不被註意。”“他撣了下煙灰,“知道林宗易為什麽點名要妳嗎。”

他站起,從桌後壹步步走向我,踏著江城?陽光,也翻動著我心底?風浪。他介於光明和陰暗,地獄與天堂,我終於明?什麽是生死壹念,我見識過那麽多厲害?男人,他們同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有馮斯幹,他?心狠手辣蟄伏於不見天日,流露壹刻又深刻至不加掩飾,我感受到他?魄力,壹種極致壓迫?,逼懾?,來自他骨子裏?烈性和膽氣,毫不留情吞噬了我。

“攻克男人最強悍?武器,自?有無數人渴望最大?利用這副武器。”他停在我面前,食指挑起我下巴,“低俗?媚態供過於求,最是風情難得。想要算計我,成?與失敗都是錯,失敗妳壹無所獲,成?也僅僅是片刻,我清醒後,喜歡親手毀滅圖謀不軌?敵人。”

馮斯幹松開手,噴出最後壹縷煙霧,把煙頭撚滅在煙灰缸內,“除非,妳有能耐令我永遠不清醒。”

我完全慌了神,“我沒有攻克。”

他越過我,不疾不徐拾起古董架?花瓶,把玩上面精致?木雕紋,“能留在我身邊,?經是奇跡了。”

“馮先生。”我雙手緊握,“您會處置我嗎。”

馮斯幹坐回沙發,“怎麽,害怕了。”

我小心翼翼抓住裙子,蹭掉掌心裏?汗漬,“我沒有交給馮太太任何對您不利?東西。”

他右腿交疊在左腿上,含笑審視我,眼神裏盡管沒有半點慍色,可幽深犀利,仿佛洞穿我?壹切,不論是假面?靈魂,或是善變?面孔,在他?判斷下都無所遁形。

“妳是指泳池共浴?錄像嗎。”他漫不經心拂掉西褲上沾染?塵埃,“錄像到她手上,我也有辦法逆轉劣勢。”

我喉嚨哽著壹口氣,在胸腔橫沖直撞,只覺死裏逃生。

蘇立?出現搞得我焦頭爛額,壹心要交差迅速抽身,幸好撞上了殷怡紅杏出墻,我思維混亂選擇及時剎車,沒有在情急?下冒險搏壹把,導致無可補救?局面。馮斯幹?手段比殷怡毒辣百倍不止,殷怡用最不高明?計謀傾覆他?船,是沒有出路?。壹旦我交出相片,徹底站錯隊,殷怡前腳出手脅迫,後腳馮斯幹就能把我送進局子,憑他?身份倘若指控我詐騙未遂,我連辯駁?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此時站在這裏垂死掙紮了。他們夫妻?較量,馮斯幹顧忌殷怡?背景,殷怡忌憚馮斯幹?陰狠,雙方牽制又不敢貿?撕破臉,在關鍵時刻必?犧牲我這個局外人平息戰火。

我如今掌握了他們不為人知?復雜關系,這艘船不是容易脫離?。

我走過去,“我願意贖罪。”

他看著我。

我心臟狂跳,馮斯幹擡起手,將我?頭發捋到耳後,他溫熱?唇觸碰壹枚酒紅色耳環,我們相距半寸,我稍稍壹動,耳環搖曳,便被他吻上。馮斯幹?分寸壹向拿捏得極其好,我誘人於明處,他撩人於無形,“拿什麽贖罪。”

我情不自禁窒息,又難以自抑,他身上?味道太蠱惑,壹半冰冷,壹半滾燙,凍著我,也燒著我。

他指尖似有若無撥動我耳垂,“考慮清楚再說。”

馮斯幹整理好西裝,拿起?件朝辦公室?門口走,“馮先生。”我拉住他袖口,他側身看我。

我需要求證壹件事,才能確定我贖罪?籌碼。

我望向他,“我拽妳下水池,妳是真?招架不住我,還是將計就計。”

馮斯雖?清瘦,可身板結實,個子又高,我哪怕用盡全力拖他,如果他不順從,並非穩不了平衡,岸上地滑,我得手是情有可原,男女力量懸殊,我失手也理所應當。

他沈默著。

良久,馮斯幹從我手中抽出自己袖子,“妳拽得動我嗎。”

我眼睛壹亮,“所以馮先生是將計就計了?”

他背對我,“看妳究竟有什麽花招,似?還不賴。”

馮斯幹腳步聲在走廊漸行漸遠,我回味過來他?含義,嘴角浮現出壹絲笑。

下午殷怡聯系我,約我在咖啡廳見面,我接到電話楞了壹下,本想拒絕,可她不等我回復,幹脆掛斷了。

我預感不妙,肯定發生了意外狀況,現在我?處境兩難,給馮斯幹挖陷阱是自尋死路,背叛殷怡,她也能讓我混不下去,馮斯幹就算放我壹馬,我得罪了殷怡,他也未必施於援手。

最明智?抉擇,是傍那條更粗?大腿。

我打定主意,直奔馮斯幹?辦公室,我進門時趙秘書在匯報工作,我和她對視壹眼,她看出我有事,立馬停止了。

我走到馮斯幹身旁,“馮先生,我想請假。”

趙秘書合上?件正要離開,馮斯幹制止她,?後繼續交待公事,沒有理會我。

“?裏?工程項目,索?拿下內定名額,消息準確嗎。”

趙秘書說,“?場部經理在飯局上聽到?風聲,十有八九是準確?。”

馮斯幹笑裏藏刀,“看來林宗易要報萬利?仇了。”

“與上面合作,報價不好開口,充其量是打名聲,華京名聲在外,無所謂這條渠道了。”

馮斯幹揉著眉骨,“索?缺名聲嗎。”

趙秘書沒吭聲。

馮斯幹從指縫內看她,“名聲和金錢從來無止境。沒有人抗拒名利?誘惑。商場如戰場,隨時風雲四起,和公家合作是為以後四面楚歌時鋪生路。”

趙秘書問,“咱們競標嗎?”

馮斯幹笑著說,“宗易看中?,我不爭壹爭,他贏了也索?無味。”

我在壹旁局促不安,平常他和下屬對話不超過十句,特別要緊?公務也就三?分鐘?工夫,今天十分鐘還沒結束,明顯故意拖延,不聽我?。

我蹲下,不顧趙秘書在場,整個人貼上馮斯幹?身軀,臉頰幾?搓磨著他胯骨,楚楚可憐哀求他,“我有急事,馮先生,我必須出公司壹趟。”

馮斯幹被我騷擾得不由皺眉,他對趙秘書說,“標書留下。”

趙秘書放下?件走出辦公室,我立刻趴在他胸口,“馮太太找我。”

他面無表情推開我,翻閱著資料,“找妳什麽事。”

我鍥?不舍又伏在他膝上,烏黑柔順?長發如壹汪瀑布散開,纏著他?臂彎,他不曾再度推開,壹動不動任由我俯臥著。

“或許是索要出軌?物證。”

馮斯幹輕笑,“她很有把握妳能得逞。”






我說,“我壹?戰無不勝。”

他頗有興致揚眉,“輸我手裏了,是嗎。”

“我沒輸,馮先生不是也有兩次動搖嗎?”

馮斯幹不語。

我摟著他,“我和您談壹筆交易如何。”

他停下註視我。

“馮太太既?設計您,壹計不?還會生出第二計,您識破了我,我就對您毫無危害,與其花費精力防備下壹個危機,倒不如留著早?迎刃而解的舊危機,而且馮太太信任我,信任易露破綻,我相信馮先生不願自己的家務?鬧上法庭滿城風雨,談判私了的?頭戲是砝碼,砝碼越多,越致命,談判的勝率越大,萬壹我能得到您太太的把柄呢,以及她最?要的人的把柄。”

馮斯幹摩挲著腕表,壹言不發。

根據馮斯幹與紀維鈞交鋒時的態度,他應該知曉內情,殷怡出軌絕不是壹日兩日了,很可能結婚前就搞到壹起,而馮斯幹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壹定出於?益考量,他是暫管華京,實際繼承者始終是殷怡,殷怡目前沒理由離婚,她才想方設法逼馮斯幹犯錯。

他神色淡?,“我太太最?要的人。”

我反問,“難?沒有嗎?”

馮斯幹喚我名字,“韓卿。”

我臉色壹白。

他旋即笑了,“打算賺雙份工資嗎。”

我明白馮斯幹被說動了,我指腹摁住他滾動的喉結,輕輕點著,撫摸著,馮斯幹的喉結長得比尋常男人性感,棱角很硬,猶如雕刻大師?下最完美的工藝品,“我替馮先生擋了太太的暗算,又幫您監視她,付出兩份勞動,拿兩份報酬,我心安理得。”

“除了報酬。”他再次深入點明我的謀算,“像蘇立壹樣尋仇的人不在少數。”

我咬著下唇,“您忍心我死於非命嗎。”

他瞇著眼端詳我,“死於非命無妨,毀容卻可惜了。”

我捧住他臉,吻了上?,唇瓣廝磨過鼻梁,輾轉而下,在人中位置蜻蜓點水的壹秒便抽離。

馮斯幹眉心湧出壹霎的訝異,?預料到我會如此?白大膽。

我胸脯抵住他小腹,“馮先生,假裝上鉤行嗎。”

他目光在我臉上流連好半晌,眼底是笑意深濃,“假裝有什麽意思。”他朝前壹壓,卷著我身體,我反被控?在他身下,他潮濕的唇齒掠過我那顆淚痣,像蕩過水面的雨絲,悄無聲息墜入其中,多情而癢。

我感覺到他的體溫,和歷經壹天瘋狂滋長的青色胡茬,無比堅硬,刺入我眼下的肌膚,我脊背緊繃著。

“我真正上鉤不是比假裝更好嗎。”

我凝望他眼眸,“可是馮先生沒有上鉤。妳並沒為我而神魂顛倒。”

馮斯幹的唇就停泊在我耳畔,呼出的氣息是濃郁逼人的苦茶,雪白的襯衣摩擦我裙擺,發絲被靜電吹起,在瞬間靜止的糾纏中,有梔子花的淡香蔓延,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

“要我為妳神魂顛倒?”他笑出聲,“妳養得起自己的胃口嗎。”

我揪住他領帶,往下壹扯,馮斯幹手臂撐住椅背,並?挨著我,我莞爾壹笑,映入他眼裏顧盼生輝,“馮先生千萬不要假戲真做。”

我從馮斯幹的辦?室出來,駕車趕往咖啡廳,我和殷怡初次見面就在這家,她坐在臨近櫥窗的角落,我停車進?,她看到我非常熱情示意我坐,又給我點了壹杯柳橙汁,橙汁上桌後,她語氣和藹跟我閑聊,“工作忙嗎?”

我擺弄著彎曲的吸管,“還行。”

“妳的仇人呢,沒揭發妳吧。”

還用得著仇人揭發,馮斯幹下手比偵探都快,?而這些我不能對殷怡坦白,我裝作壹籌莫展,“這次我搪塞了,後面依?是?知數。”

殷怡掀眼皮瞧我,“什麽來頭啊,妳身經百戰,沒法子擺平嗎。”

我如實說,“李文博。”

殷怡也挺驚愕,“開會所的那個大地痞?”

我點頭,“當?不懂?,有買賣就?,我?情心又泛濫,李文博的老婆確實慘,就接單了。後來學精了,只接有錢人,有勢力的壹概不碰。”

殷怡說,“?情心不是好?,用錯地方自己受罪。”

我吸了壹口橙汁,“馮太太也這麽覺得嗎?有些壹面之詞,真真假假,很迷惑人。”

她撕開奶精包裝的手指壹頓,緊接著倒入咖啡裏,“馮斯幹的喜好,妳摸清了嗎。”

我說,“您丈夫很謹慎,我暫時沒摸清什麽。”

殷怡若無其?拉開背包的拉鏈,掏出封在塑料套裏的長方形證件,“韓小姐,我在家裏的地下車庫撿到了妳的工作證。”

我頃刻僵硬住,嘴裏的果汁也險些嗆到。

她打量我,“妳昨天來了,對嗎。”

我捏著玻璃杯的手隱隱發顫,殷怡就這樣默不作聲看著我,我不得不故作鎮定,“是,晚上到的。”

她半信半疑,“妳幾點到的。”

我回答,“九點多,我辦完?正好路過大廈,手機沒電了,不知?怎樣聯絡您,只好又走了。”

殷怡垂下眼瞼,端起咖啡杯搖晃著,“我住十壹樓復式,不是告訴韓小姐了嗎。”

我恍?大悟,“我忘記了,最近棘手的?情太多。”

殷怡沒說話。

我看了壹眼手機顯示的時間,“抱歉,馮太太,我只請了壹小時假,要馬上回?司了。”

我起身告辭,繞過餐桌的時候,殷怡叫住我,“韓小姐。”

我步伐猝?停住。

她意味深長說,“我是妳的雇主,我希望韓小姐謹記這壹點。漂漂亮亮的完?任務,皆大歡喜,我不會虧待妳。假如無法使我滿意,我這個仇人,比韓小姐以往的仇人都麻煩。”





殷怡這番威脅軟中帶刀,我完全邁不動步子了。

她拎起皮包,將三張鈔票墊?托盤底下,隨即站起,“偽裝成壹條聽話的狗,騙取我父親信任,壹步步偷天換日斂財奪權,瞞著所有人變成壹匹狼,他不應該罪有應得嗎?”

我看著她。

殷怡冷笑,“馮斯幹從來不是狗,他壹直是狼,無所不用其極鳩占鵲巢,把喝人血當成樂趣,尤其玩借刀殺人這招天下無敵,”

我只覺頭皮壹陣陣惡寒,辨不明孰是孰非。

“我不管妳撞見什麽,聽見什麽,希望韓小姐遵守契約,我給妳酬勞,妳替我做事,我和他之間我是弱勢,妳的?德感千萬別給錯人。”

殷怡說完,拉住壹名路過的侍?問洗手間的方向,?後揚長而去。

我閉上眼定了定神,離開咖啡廳。

我上車不久,殷怡也現身了,她站?屋檐下打了壹通電話,緊接著壹輛賓士SUV泊?門外,型號顏色和馮斯幹某壹輛座駕壹模壹樣,車牌號B6打頭,馮斯幹的是B8,駕駛位男人僅僅露出半張臉,戴壹副金絲眼鏡,我頓時認出是紀維鈞。?公司的壹把手如此高調,和大老板開?款,明顯是不服氣,給馮斯幹難堪。

我打開相機功能,連續拍了幾張,保存進相冊。殷怡那句鳩占鵲巢,暗示馮斯幹為權勢搶了屬於紀維鈞正牌老公的位置,紀維鈞輸就輸?不懂收斂,野心外露,殷家認定他不容易掌控,殷家需要的女婿必須有才幹,又甘為傀儡。馮斯幹不愛殷怡,她出軌他不介意,但這個奸夫的存?卻危及了利益,之所以沒鏟除紀維鈞,他執掌華京期間恐怕做了不少不可告人的勾當,紀維鈞?華京?樣有自己的勢力網,壹旦發生對峙,驚動了董事局,深入追查兩敗俱傷。

我心煩意亂點燃壹支煙,降下車窗,使煙霧向外溢散揮發。

沒錯,我會吸煙,那個下大雪的早晨,我故意裝作不會,是我看到馮斯幹?我索要香煙的時候表情並不?。他不喜歡女人濃妝艷抹,討厭女人骨子裏有野性,他很傳統,過度剛烈自我,而傳統的男人對抽煙和紋身的女人壹向沒有?感。

其實抓殷怡的馬腳,馮斯幹手到擒來,用不著我出馬,他答應我提出的交易,肯定想要借我手去辦他不能辦的事,他壹點不沾血,依?保持風度,並且扮演受害?。

我朝車頂棚吐出壹縷煙,林宗易與馮斯幹不合,手段似乎也難?伯仲,他畢竟是殷怡的親舅舅,我要保全自己,只傍上馮斯幹不?,更不能得罪殷怡,雙面間諜還得做下去。

我心事重重?到華京,剛從停車場出來,看見門口聚婖著壹大批記?和攝像師,正?千方百計湧入辦公樓,保安和前臺連成壹堵墻,豎起抵禦的防線,可仍舊面臨隨時被攻破。

我沿著樓梯邊緣上去,壹個記?發現了我,“是華京的員工!”

他們舉著話筒沖向我,保安試圖掩護進門,可根本來不及,頃刻間我被巨大的蠻力拽下臺階,包圍?中央,場面壹度擁擠混亂。

為首的記?看清我胸前的標牌,“您是馮斯幹先生的助理是嗎?工地傷亡的事故曝光後,華京婖團遲遲不發聲,是否?為監管不力心虛呢?”

另壹名記?擠到我身邊,“您能代替馮董事長發言嗎?詳細解答南區建築樓盤的事故原?。”

我蹙眉,華京婖團涉獵哪些領域,我接單之前調查得壹清二楚,房產,進出口貿易以及食品產業,?安全性能和衛生標準上從沒出過差池,市場口碑極佳,這次的問題爆發太突?了。

我壓根不知?什麽情況,腦子飛快運轉著,“我是馮董事長的生活助理,企業經營我不參與,目前起??排查中,請大家給點時間,華京婖團自從上市以來負面新聞是零,只要是我們的過?,必?會給大眾壹個合理的交待。”

記?不依不饒,“那馮董事長為什麽不接受我們采訪呢?”

我望著她,“您的本職是采訪,馮董的本職是處理危機,現?事故待查,您耽誤得起嗎?”

後排的記?將話筒從上方對準我,“聽說華京打算競標市中心的綠化工程,事故之後會放棄嗎?”

我充滿深意答復他,“競標,競是關鍵,商人都信奉兵不厭詐,華京有底線,並非全部企業都有,我們會查明這節骨眼的事故真相。”

我趁著他們議論的工夫,跑進公司大堂,保安很快又重新堵住入口。

我乘坐專用電梯上樓,進入董事長辦公室,馮斯幹倚?吧臺前泡茶,我反鎖了門,他聽到聲響,動作止住。

我把手機撂?翻開的?件夾上。

他不緊不慢坐?辦公椅,“這是什麽。”

我脫掉大衣,半身裙的腰線提高,白膩纖細的大腿若隱若現,“馮先生自己看,是壹個大驚喜。”

馮斯幹指腹劃開屏幕顯示的相冊,從頭至尾面不改色,他瀏覽完,手機推?我手邊,“沒什麽可驚喜。”

我故作驚訝,“您早就清楚馮太太的婚外情嗎?”

“少玩這套。”他直接戳穿我,“這點東西,糊弄不了我。”

我楚楚可憐的模樣,“蘇立下通牒了,如?我壹周內不滾出江城,她就要我臭名昭著。”

馮斯幹沈默喝茶。

我挨過去,從背後抱住他,下巴貼著他臉,“我願意以身相許——”

他絲毫不為所動,挪開轉椅從我懷中抽離,開始伏案辦公。

我奪下他的筆,“馮先生...”

他凝視我,“沒有任何人?我這裏具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

我問,“您要什麽。”

他後仰,笑著審視我,“妳有什麽。”

我扭動腰肢,壹臉風情款款,“美色,體香,無辜的眼淚和精湛的演技。”

馮斯幹言簡意賅,“最?妳的長處能夠誘敵,解決對我不利的人。”

我恍?大悟,連翹起的食指皆環繞著風情,我勾住壹旁煙盒,銜出壹根煙,含?唇齒間,“馮先生犧牲我,心裏舍得嗎?”

我嘬著火,餵到馮斯幹嘴邊,他看了壹眼被唾液浸濕的煙蒂,又看了壹眼我,半晌沒動。

我坐?他膝上,裙子廝磨間越撩越高,直至要乍泄,馮斯幹垂眸,掠過我腿部吹彈可破的肌膚,我說,“親都親過了,抽根煙還計較嗎。”

他兩指夾住,猛吸了壹口。

“誘敵沒什麽,不過我得換個方式。”我糾纏著他身體,像雨後的藤蔓糾纏著樹枝,“認識了馮先生,世上男人再入不得我眼了,即便只做戲,他們都不配我壹笑。”

馮斯幹嗑了嗑煙灰,“什麽方式。”

我笑了,“妳?真不舍得,對不對。”

壹雙烏黑的眼眸漾著極盡風韻的水汽,仿佛兩股春潮入內,悄無聲息含著,再悄無聲息瀉出,將途經之人淹沒,淡藍色的煙圈彌漫出調情的味?,馮斯幹又接連吸了兩口,他口腔使了大力氣,吸到胸膛也鼓起,“妖精。”





他掐住我脖子,“韓卿,妳挺像個妖精。”

他沒有?力,粗糙的繭子摩挲過,我更軟得不成樣,趴在他肩膀,朝他耳朵裏吹氣兒,“我是妖精,馮先?是降妖的法師,我縱然有三十六計,也逃不出妳的網,敢不敢降服我。”

馮斯幹舌尖抵出壹片煙絲,濃烈的霧繚繞我鼻息,“有把握的方式,妳可以?。”

“失手了呢?”

還有多半支煙,他沒繼續抽,碾滅煙頭,“妳不是戰無不勝嗎。”

就在這時,趙秘書風風火火闖進來,竟然忘了敲門,她目睹這壹幕,整個人楞住,條件反射似的調頭,準備退出辦公室,馮斯幹叫住她,“什麽事。”

趙秘書背對我們,“馮董,查清原因了,工地爆破的引線裝置不當,導致爆炸威力增大,炸傷了工人,我詢問了負責引爆的技術工,他說裝置被人動過。”

馮斯幹推開我,整理好襯衣上我壓出的褶痕,“報告拿來。”

趙秘書把現場事故圖遞給他,馮斯幹接住,“記者打發了嗎。”

趙秘書回答,“韓助理打發了。”

馮斯幹翻資料的手壹頓,他擡起頭。

趙秘書說,“韓助理湊巧回公司,被記者攔住,當場交涉了幾句。”

馮斯幹看向我,我笑容?艷點頭。

“亂說了什麽。”

我立馬不樂意了,“我是您的人,還能害您嗎?”

馮斯幹糾正,“妳是我的助理,不是我的人。”

“助理不是人啊?我地位不如老板高,不代表我沒有人類的尊嚴。”

馮斯幹習慣了我逮住機會就勾搭他的行為,他沒再理會,簽署好?件,“賠償盡快落實,封住輿論,另外盯緊索?,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大概率是林宗易,他想阻止我競標上面的工程。”

他吩咐完,示意趙秘書出去,當辦公室再次剩下我們兩人後,馮斯幹拾起桌上座機,撥通了公關部內線,“大堂的聲頻錄像發我郵箱。”

他掛斷電話等待了片刻,電腦提示音響起,他操作點開,波瀾不驚看完全程,關閉了電腦。

我俯下身,攤開他的左手,小拇指在他掌心跳躍著,壹下下撓癢,“怎麽獎勵我呀。”

馮斯幹?靜註視我,“妳應變能力不錯,怪不得引誘了那麽多男人。”

我眼神媚氣極了,柔柔軟軟地捂住他嘴,“我以後只引誘妳,不讓馮先?吃醋了。”

他拂開我,起身摘下外套,“妳下班了。”

我也起來,“那妳呢。”

馮斯幹?著領帶,沒回應。

我悄悄握住手機,點擊錄音,撒嬌摟住他,“我不許妳回家。”

他佇立在我和墻壁中間,試衣鏡裏是我們?疊相纏的身軀。

“我要妳來我家。”我臉頰抵在他寬厚脊背,“或者晚上去妳家。”

耳畔傳來馮斯幹堅實沈?的心跳,他良久沒出聲。

我小心翼翼儲存,將錄音發送給殷怡。

馮斯幹?出辦公室,在外面過道遇上了正趕來的紀維鈞,他止步。

紀維鈞春風滿面迎上來,“馮董。”

我透過玻璃窗張望,紀維鈞穿著的衣服不是咖啡廳那身了,是壹套淺灰色的西服,馮斯幹打量他,“紀總在江城,比我還繁忙。”

紀維鈞笑裏藏刀,“馮董忙公務,我忙點私事。”

馮斯幹也笑,“辛苦了。”

我思索了幾秒,拉開門出去,“馮先?!”我壹邊喊他壹邊扯住他袖子,“領結歪了。”

我伸手,白皙綿軟的手指擺弄他領口,十?嫻熟撫過喉結和鎖骨,壹看就是經常摸,“瞧妳忙成什麽樣了,要不是我提醒,在下屬面前不影響形?嗎。”

馮斯幹下意識回避我,我立刻收緊力道,他察覺到,略微停頓,我不著痕跡使了個眼色。

他?白了我的意思,壹言不發任由我。

我理正領帶,手未曾收回,輕輕摁在他胸口,“少喝酒啊。”

我像是壹個依依不舍叮囑丈夫的新婚妻子,那樣溫柔體貼,馮斯幹大約沒有感受過這種氣氛,他臉色也隱約有些不自然,“嗯。”

紀維鈞瞇著眼,鏡片後精光壹閃?過,並沒多言。

我踮起腳,“喝醉了睡覺,要夢到我。”

馮斯幹皺眉,語氣不輕不?,“又失?寸。”

我小聲反駁,“下次註意。”

他和紀維鈞?進電梯,我跟在他身側,按下數字1,電梯?達公司後門,我確認四周沒有記者埋伏,揮手讓司機開過來,馮斯幹坐進賓利後座,紀維鈞也坐上第?輛賓士,司機正要發動引擎,我上半身忽然探進車窗,在馮斯幹鼻梁上烙下壹吻,“戲真嗎?”

他看著我,好壹會兒才開口,“妳覺得真就真。”

我莞爾笑,“會不會被我說中了,馮先?最後假戲真做,無可救藥愛上我。”

他雲淡風輕望向窗外,沒有說話。

我後退半米,目送汽車駛離,紀維鈞緊隨其後,當經過我身前,他揭過擋風玻璃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籌謀著什麽。我假裝沒發覺,轉身返回大樓。





華京這起事故導致我被曝光了,?采訪鏡頭裏露了臉,接下來幾天我的電話幾乎被打爆,壹些關系不錯的同行問我是不是打算金盆洗手逃竄海外,畢竟有不少從我手上吃過虧的男人都?找我尋仇,露臉完全屬於自報家門。其中壹個?蔣蕓的女人跟我最合得來,我第壹單?意是她介紹的,我?氣候之後聯系就少了,據說她??中心盤了店開酒樓,我答應她過?見壹面。

車途經橫濱大道時,擱?副駕駛的手機響了,來顯是馮斯幹的司機,我插上耳機接通。

“韓助理,您為什麽沒上班?”

我沒回,幹脆摁掉,他再打繼續摁掉,司機很識趣不打了。導航提示我又行駛了八?鐘,馮斯幹的電話終於打入。

我笑了,欲擒故縱是我的拿手?戲,我沒失手過,這八?鐘他壹定滿腦子都是我,猜測我有沒有?釣別人,會不會跑路了,還是遇到麻煩了,我越不回,他越忍不住,馮斯幹是壹個相當沈得住氣的男人,當他行動的壹刻,我的劣勢就開始翻盤了。

我接聽,很自?稱呼,“斯幹。”

那邊沈默片刻,“喊我什麽。”

我立馬改口,“馮先?。”

他沒出聲。

我單手扶著方向盤,“您的名字,和壹個詞壹樣動聽。”

馮斯幹似乎敲擊電腦鍵盤,像聽見,又像沒聽見,總之他沒有回應。

我溫柔的聲音說,“我愛妳。”

他?車上的全部動靜都戛??止。

我瞧著後視鏡裏笑得媚氣的自己,腔調也媚得恰到?處,“斯幹比我愛妳這個詞還要動聽。”

我想象著他此刻的模樣,或許習以為常,?靜淡漠,至多?黑亮的眼眸裏流過壹絲光。我腦海不由自主浮現出他那天沈入激蕩的漩渦裏,結實的身體?透明的水色裏釋放出要人命的性感,不止是壹副單壹的身體,他梳向頭頂的利落短發,凸出的背部骨骼,他?明抿住卻又被我撩撥到微微張開的唇,以及小腹的壹顆黑痣。他的性感無法形容具體是哪裏,可偏偏他的壹切都那麽性感。

馮斯幹依?沒回應我,

我無所謂他答不答復,他肯讓壹步,我就贏了壹步,“您給我打電話,想我了呀?”

他??投入到手頭的公務,“上班。”

我十?瀟灑,“不上了。”

馮斯幹又是壹頓。

“您不喜歡我,我還上班幹什麽。”

他呼吸聲傳來,“騙了就跑是嗎。”

我說,“騙財騙色,我哪個也沒騙到。”

馮斯幹的呼吸間隔愈加長,氣息也愈加?,“未遂同樣是錯。”

我調頭開上高架橋,“那我就逃,逃出省,出國。縱?馮先?手眼通天,也尋不見我。”

“妳逃個試試。”馮斯幹沒再和我胡扯,撂下這句警告便終止了通話。

我目視前方的蛇形盤桓道,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到達望海樓是半小時後,蔣蕓告訴我的地址?二樓走廊盡頭的雅間,我進門就楞了,她搞得陣仗挺大,來了足有七八個姐妹,有壹個還抱了孩子,她發現我壹直盯著她懷裏的小男孩,趕緊澄清,“我客戶和小三的私?子。”

我解開大衣的扣子,“歸妳了?”

她擺手,“我把小三氣得瘦了十五斤,瘦脫相了,臉蠟黃特醜,男人不要她了,要孩子啊,我壹時沒找到機會抽身,等他老婆結完賬我就消失。”

我問,“多大了。”

她說,“十個月,早晨我帶著他?兒童醫院打疫苗了。”

蔣蕓從裏間的洗手池出來,她看見我,沖到面前摟著我肩膀,“為妳們隆?介紹大名鼎鼎的韓卿,膽子多肥啊,華京集團負面?聞代言人——”她興致勃勃看我,“被壹群男人聯合追殺了吧?”

我?桌子底下擰蔣蕓的大腿,讓她別胡說八道,她坐下給我倒了壹杯酒,“有出息啊,馮斯幹的單子妳都敢接,我以為妳活膩了。”

我凝視著源源不斷註入杯口的紅酒,“沒料到這麽復雜,?經後悔了。”

蔣蕓也給自己斟了壹杯,“有什麽可後悔的,吃這碗飯本來就風險大,妳以前從來不抱怨,難道妳動感情了?”

我剛要端杯子,手猛地壹抖。

對馮斯幹動感情。

聽上?很荒謬,我?入行時就很清醒,自己接待的是?婚客戶,任務是殲滅小三,?不是當小三,就算再優秀的男人也絕不能失控,何況99.9%的男人是那種有錢沒臉,有勢沒德,不值得我扼殺底線。?不可否認,馮斯幹的確是壹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我深諳兩性關系之道,也明白情欲禁不起遊戲,將自己玩進深淵裏的不乏頂級高手,?極度惹人沈迷的環境裏,把控自己的感情不偏軌,其實聖人都費勁。

蔣蕓捅我胳膊,“我給妳看壹個男人。”

她把手機遞來,我瞥屏幕上的照片,“妳爺爺?”

她瞪眼,“我老公!”

我晃悠著酒杯,“嫁他兩個月?後繼承遺產。”

“放屁吧。”蔣蕓沒?氣,“我們是真愛。他可疼我了,我活到今天,就他對我最?,?且他不是圖我漂亮。”

我夾了壹塊海參,“他倒是想圖,他那玩意兒能行嗎。”

蔣蕓托著腮,“我老公的兒女和孫子,都極力反對他再婚娶我。”

我被逗笑,“他孫子都不同意啊?”

蔣蕓突?壹本正經握住我手,“韓卿。”她眼眶泛紅,“我媽?年肝癌惡化,我和雇主談價錢時她死的,我特希望有個男人呵護我,這十年養家撐得太累了。”






我看著她,“我理解。”

她擦掉眼淚,“我簽婚前協議了,不分他財產,我自己要求?。韓卿,我現在?幸福。”

我點頭,“傻人有傻福。”

她大笑,“妳最後可別嫁壹個比我老公還老?。”

我說,“降服我?男人還沒出生呢。”

蔣蕓補了口紅,舉著杯子跟她們劃拳,我起身要去洗手間,目光不經意掠過門外?過道,壹眼看?剛出電梯?馮斯幹,他身後還跟著壹個女人。

二十?六歲?年紀,和我相仿,長相蠻清秀,壹張標準?娃娃臉,圓潤白凈,挺顯小?,就是身材沒胸沒屁股,除了嫩,沒什麽優點了。

馮斯幹單獨帶女人吃飯,肯定是私?,女人不是圈子裏?富太太,那基本排除應酬,也不是妖艷賤貨,莫非他真實?審美嗜好,是這種清湯寡水??

我拿起大衣當即要跟上,蔣蕓拉住我,“妳要?啊?”

我沒空詳細解釋,只模棱兩可說,“馮斯幹在隔壁,妳幫個忙。”

都是打獵?老獵人了,蔣蕓壹聽就知道我要她幫什麽忙,她??門口攔住送餐?侍者,“隔壁是華京?馮董嗎。”

侍者說,“是馮董,他和壹名年輕女士,進屋就關門了。”

蔣蕓囑咐他,“妳壹會兒進去留壹條門縫,用餐車擋住。”

她交待完?來落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馮斯幹在商人中?口碑,那是當代柳下惠,?來不去酒店開房,來酒樓雅間邊吃邊玩,難怪沒人撞見。”

我把手機調成靜音,她們喝酒喝得兇,我也沒打招呼,和蔣蕓道別後,直接?出雅間,侍者先進入包廂,堵門?餐車大約壹米高,我略微半蹲著,裏頭?人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端倪。

女人沒坐,站在馮斯幹?左側,正好面朝門,“馮董,殷沛東?生育能力?弱了,我懷不上孩子。”

馮斯幹觀望侍者清洗餐具,指尖在桌沿有壹下沒壹下地叩擊著,神情喜怒不明。

“兩年了。”

他講了這三個字,女人立刻害怕了,跪在他腳下,“馮董,我會想辦法。”

侍者瞬間嚇壹跳,斟滿?餐前茶被濺出幾滴,馮斯幹本身是壹個極具修養?人,他並?怪罪侍者?失誤,抽出紙?擦拭著袖口處,“妳出去。”

我敏捷壹閃,背靠墻壁躲藏,侍者推著餐車打開門,我朝他使眼色,他壹聲不吭往相反?方向推?了。我對準木門掀動衣擺,制造出壹陣風拂過?假?,將輕輕掩住?門扉又吹開兩厘米縫隙。

馮斯幹喝了壹口茶,“關宸,我從會所贖出妳,送妳進殷家,我要妳捏住殷沛東,妳至今沒有完成。”

被稱作關宸?女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最近殷沛東?信任我,他在書房?時候我也可以自由出入,您想要?東西,我?快能得手。”

虛虛無無?陽光形成斑駁?網狀灑入窗戶,投映在馮斯幹?側臉,越發顯得詭譎莫測。

我憋著氣,整個人緊貼墻角,殷沛東?情人竟?是馮斯幹派出?奸細。

壹旦他掐住了殷沛東?咽喉,等於掐住了華京集團?命脈,雖?馮斯幹如今是董?長,可只要殷沛東活壹天,他便是董?局公認?幕後當權者,他?分量比馮斯幹更重,他們產生了分歧,馮斯幹也只能讓步,除非端了殷家?窩,他才能真正操控華京據為己有。因此他不離婚,有壹部分?因是需要殷怡做人質,假如他最終沒能鬥贏殷沛東,唯壹?女兒在手,殷沛東多少要顧慮。

好壹盤深謀遠慮?計中計。

就在我震撼於馮斯幹高明厲害?手段,忽?間嗅?壹股格外清奇?香味,我沒有聞?過那樣清冽?香味,像淬了汁?竹葉,或者蘭花?花蕊,潤物細無聲壹般滲入空氣。

我低下頭,光潔?大理石磚上搖曳著壹個男人?影子,他同我咫尺之遙,我們?兩縷身影近乎重合,男人領帶?尾端還勾著我圍?,壹寸寸纏繞,再壹寸寸分離,我仿佛經歷過這壹幕,在濱城?射擊場,也是如此相近。

我失神之際,男人俯身,他挨著我耳畔問,“妳在偷聽什麽。”

他話音落下?同時,動作極快捂住我嘴,我根本來不及應對,男人炙熱?身軀抵住我脊背,拖著我往後退,“別叫。”

我反應過來,掙紮著廝打禁錮我?那只手,男人紋絲不動,牢牢地囚住我,直?把我拖進對面?壹扇門,反鎖後才松開手。

我急促轉身,手背使勁揉搓著嘴唇沾染?氣味,淡淡?薄荷茶與麝香?氣味,來自於男人修長?手指。

男人背對四四方方?窗柩,面容被灼人?光暈覆蓋,我只看清他身上?墨綠色格子風衣,精致?沒有半點褶皺和灰塵,他?輪廓也熟悉,是男人中少有?魁梧英氣,我瞇著眼,試圖在極為明亮刺激?光線?聚焦。

他意識?自己站立?角度反射出是壹片金燦燦?光,隨即朝壹旁傾斜了半米,男人?壹切在我視線中漸漸明朗清晰,是林宗易。

我徹底?過神,站好頷首,“林董。”

他打量我?表情,“韓助理面對妳們馮董千嬌百媚,面對我連莞爾壹笑都困難。”

馮斯幹接招壹向有分寸,司機,趙秘書和紀維鈞之外,並無其他人真切見過我們出格?舉動,我勾引他也在私下出手,所以林宗易這壹?感慨,我極其不解。

他臉上笑意?減,“韓助理要怎樣報答我。”

我疑惑,“報答您?”

他轉動著拇指佩戴?白斑玉鉆戒,“看過動物?界嗎?在獅王?領地,任何壹只雌獅都從屬它,即使它沒有占有,沒有動心,雌獅與獅王也是俘虜和?宰?關系。當壹只異地?雄獅侵入獅王?領地,要掠奪雌獅,獅王?征服欲將前所?有爆發。韓助理使盡渾身解數沒有攻下獵物,我扮演入侵爭搶妳?雄獅,助妳壹臂之力,不應該感謝我嗎。”

我故作不懂,“我不看動物?界。”

林宗易從風衣口袋內取出壹枚信封,不疾不徐啟開封口,倒出裏面?紙片,是幾張相片,“紀維鈞把這些交給我時,我對韓助理?興趣,又增添了幾分。”

他專心致誌審閱相片,沒放過壹處細節,尤其我親吻馮斯幹鼻梁,由於被兩輛車?玻璃遮掩,我?唇與他?面孔無比模糊,可正因朦朦朧朧,才動情曖昧至極。

我壹語道破,“紀總是您?人。”

林宗易若有所思,“不算是。”

“紀總與馮董不和睦,您與馮董是對手,共同?敵人,當?能成為暫時?盟友。”

林宗易眉眼間?興味更濃,他笑著註視我,“善解風情又八面玲瓏,這樣壹個女人,不僅情史寥寥無幾?馮斯幹會動搖,縱橫歡場多年?我,心中也要再起波瀾了。”




我在林宗易對面坐下,“馮董告訴我,林董是情場浪子,千萬不能相信您這張嘴。”

他似笑非笑揚眉,“妳們馮董壹向以詆毀我名聲作樂趣,妳別上當。”

我托腮凝視他,“林董剛才說自己縱橫歡場多年,想必動過情的女人不計其數了。”

林宗易認真沈思許久,“周旋過不少,動過情沒有。”

我趁機問,“那馮董呢?”

他笑容加深,“韓助理來套話嗎。”

我撫摸著指甲蓋的紅色甲油,“林董願意透露,我就聽,不願意透露,我不強求。”

林宗易拾起湯匙,舀了壹勺三鮮湯,他遞?我手邊,“據我所知,曾經有過女人。”

我接過碗,“是他喜歡的女人,還是和馮太太家?相似的女人?”

林宗易說,“人生什麽階段需求什麽,男人比女人更清醒。喜歡這兩個字,在追求利益的男人眼裏是最不值錢的,舍棄它完全不在?。”

我說,“林董口中追求利益的男人眼裏,我算值錢嗎?”

他笑了,“看哪個男人了。如?是馮斯幹,壹文不值。”

我湊過去,壹雙天生就含情的桃嵟眼鎖定住他,“您都聽?了。”

林宗易問,“聽?什麽。”

我不假思索,“馮董和關宸的對話。”

他食指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盛放筷子的烏木托,“我不感興趣他的陰謀,我只感興趣他的助理。”

殷沛東是林宗易的姐夫,假設林宗易告發馮斯幹安插關宸,即使後者把死人說活了,殷沛東面子上不追究了,可壹旦有了疑心,首要措施就是暗中防範,馮斯幹在華京的處境肯定不妙。

我思考著如何協助他渡過這壹關,馮斯幹所在的9號雅間這時忽然傳出皮鞋摩擦地板的腳步聲,侍者進入這間包廂上菜沒有關門,兩間包廂是正對的,很容易被發現。我迅速回過神起立,沿著墻壁隱蔽自己。9號的房門打開後,馮斯幹先出來,關宸跟在他身後,兩人沒有任何交流,關宸不經意瞥向這扇敞開的門,她看?林宗易的身影頓時臉色大變,甚至來不及和馮斯幹打招呼,戴上墨鏡便匆匆忙忙闖進電梯。

“宗易。”馮斯幹止步在門外,“妳也在。”

林宗易不露聲色望向我,我盡量壓住聲響,拉開墻根下豎起的屏風,他這才站起,迎馮斯幹進門,“這家的酒釀鴨不錯。”

我扒著屏風的紅木架子,整個人蜷縮在後面壹動不敢動,我簡直懊惱極了,搞得跟捉奸似的。

馮斯幹走進來,“妳挺有興致,從索文?望海樓壹小時的車程,只為嘗壹道鴨子。”

林宗易示意他坐,“口腹之欲,是最要緊的事了。”

“我認為宗易妳最看?的從來不是口腹,是利益。”馮斯幹坐在餐桌?側,“跟蹤我將近半年,今天終於有所收獲。”

林宗易斟酒的手壹頓,掀眼皮審視他。

馮斯幹端著杯子,杯?有白酒,此時蕩漾出細碎的漣漪,“對於殷沛東而言,他神魂顛倒沈迷於壹個女人,誰指控他的女人來者不善,他反而認定她遭受中傷,更加憐惜她。自然,妳是殷沛東的妻弟,妳的話多少有些?量,可關宸究竟是否為我的人,妳並無證據,?此我奉勸妳,沒必要揭開她的來歷,妳不會有勝算。”

林宗易瞇著眼,不知在思量權衡什麽,被燈光掩埋的半張臉異常深沈,好壹會兒,他笑出聲,“斯幹,看來妳是誤會了。”

馮斯幹耐人尋味反問,“是嗎。”

林宗易也同樣意味深長,“不是嗎?”

他們四目相視,彼此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都相當高?地在這壹刻終止了話題。

馮斯幹把玩著酒杯,余光飄忽不定,像是掠過我這邊,又像是僅僅在觀賞杯壁描繪的嵟紋,“西郊的高爾夫球場,據說妳有投資。”

林宗易端起我那碗沒碰過的雞湯,慢條斯理喝了壹口,“幾百萬而已。”

馮斯幹撂下杯子,“不如壹起玩兩把。”

林宗易看著他,“正巧我手癢。”他摘下掛在椅背的風衣,“賭什麽。”

馮斯幹起身,“海檀莊園的壹套別墅。”

林宗易略不可思議,“我也看中海檀的房子,可惜入手遲了。”

馮斯幹單手系上西裝的紐扣,“也許妳有機會贏?手。”

林宗易笑著,“那妳要讓我壹局,射擊妳不是我對手,高爾夫我不是妳對手。”

林宗易說完,不著痕跡看了屏風處壹眼,馮斯幹原?走在前面,他當即駐足,若無其事整理領帶,並沒繼續先?壹步的打算,“宗易,是有什麽割舍不下的嗎。”

我屏住呼吸,頃刻間緊張?全身發僵,我感覺他知道我在這裏了。

林宗易從椅子上拿起壹條白色圍巾,十?鎮定轉過身,“薛綺親手給我織的。”

馮斯幹看向那條??是品牌手工定制的圍巾,他沒有戳破,很配合說,“妳難得對女人留情。”

林宗易面無表情將圍巾環在脖頸,“床上不合拍。”

他們壹前壹後離開雅間,電梯啟動的提示音傳來,我緊跟著也出去,返回蔣蕓的包廂,?她出屋,“這層有攝像頭嗎。”

她喝得面紅耳乁,舌頭也大了,“有啊,我的酒樓是高檔酒樓,壹年租金兩百七十萬呢。”

她杯子拿歪了,酒止不住往外灑,我扶正杯底,“凡是馮斯幹出現的畫面都剪掉,把底板給我。”

蔣蕓莫名其妙,“幫他擦屁股啊?妳是不是搞混了,妳是替他老婆捉奸的,妳打起掩護了?”

我說,“我有我的用意。”

蔣蕓揮手,“去保安室要,我打電話通知他們。”

我?保安室取了剪輯片,拷貝?手機?,也沒去華京報道,直接回家了。我剛進家門,蔣蕓的電話就追來了,她說馮斯幹的秘書向大堂經理提出買?樓的錄像,經理以保護其他顧客隱私為理由拒絕了。

她打著酒嗝兒,“先把男人胃口吊足了,讓他焦躁不安,再給他驚喜是吧?妳最擅長這套了。”

我再次被她逗笑,“蕓姐,我?妳壹個大人情。”

與此同時,我手機屏幕顯示殷怡的來電,我立馬接入她的,還沒來得及開口,她直截了當告知我,“錄音我聽了。”

殷怡指得是我引誘馮斯幹帶我回他家的那段錄音,我語氣鄭?而平靜,“馮太太,您放心。”

她態度也好了許多,“韓小姐識時務,我當然很放心。”

我們都沒多言,緊接著掛斷了。

晚上九點多,我洗完澡在浴室擦身子,突然門鈴響了,我租房全是短期,除了房東和物業極少有客人,尤其最近風聲緊,我就更敏感了,昨天早晨我發覺防盜門的貓眼壞了,被塗了漆,不止我,四樓的三戶都壞了。聽蔣蕓說,我之前坑過的那個人民醫院的?治教授,嵟大價錢買我現在的地址,估計是人事部的員工出賣了我的樓層,整座小區無死角張貼我的照片和事跡,把我誹謗成喪盡天良的小三,最歹毒是我居住的這棟樓壹共七層,每層臺階都被潑了糞便,引發眾怒圍攻我,我委托物業每戶賠了壹千塊錢才平息。





殺千刀的狗男人,等緩過勁兒這仇我壹定報。

我趴?門上聽,外面鴉雀無聲,不像壹群人帶著家夥來教訓我的陣勢,我故意偽裝用上海話問是誰,“撒寧?”

對方未曾吭聲。

我又拔高音調,依?沒回應。

我馬上警惕起來,莫非夌文博又賊心不死來綁架我了,我剛要挪櫃子堵門,男人說,“韓助理?來是上海人。”

我動作壹滯。

似乎是林宗易。

我小心翼翼擰動門栓,從縫隙裏朝外張望,過道中站著的??是他。

我徹底楞住,“林董?”

他應該是從高爾夫球場過來,沒有穿正裝,加厚運動服搭?臂彎內,壹件咖啡色翻領?衣和?色?的長褲,氣質懶散又溫暖,“妳講的是蘇譜嗎。”

我渾渾噩噩與他對視,“蘇譜講吳儂軟語,我不正宗。”

他後背倚著通往五樓的墻槽,“不正宗的吳儂軟語,會嗎?”

我想了幾秒,講了壹句最簡單的。

林宗易望著我,“沒聽懂。”

我翻譯?普通話,“吃晚飯了嗎。”

他漫不經心松了松領口,“我不聽這個。”他靠近我,手握住門,另壹只手抵?門框,壹束陰影剎那傾覆?下,“我想聽妳說,哥哥我熱。”

我蹙眉,心跳漏了壹節。

林宗易挨著我面孔,輕聲悶笑,“會講嗎。”

我垂眸不看他,“您是喝醉了嗎。”

他收回手,“沒喝,醉了不找妳。”他越過我頭頂,朝屋裏打量,“不方便?”

我立刻領悟他的意思,側身說,“林董請。”

他跨進玄關,我沈默著凝望他背影,林宗易那種遊刃有余的風流氣度,確實是壹個歡場高手。歡場和情場不是?壹概念,歡場上廝混的男人對女人全無真心,出手即捕食,吃飽就撤,情場講究情字,以情謀欲,就算結局不好,女人回味起過程不至於覺得自己被耍了。玩歡場的男女,基?是頂級海王,像我這種混跡情場吃飯的,玩得再精,和他們壹比就差點火候了,我算計男人雖?不走心可要走腦子,海王連腦子都不走,只走腎。

我邀請他?客廳落座,“林董,抱歉,我家沒有金駿眉。”

“不渴。”林宗易掏出煙盒,將盒蓋彈開,?我眼前晃了晃,“介意嗎?”

我翻出抽屜裏綠茶的茶葉罐,隨口說,“您自便,我不介意。”

他盯著我,“?時也抽。”

我其實?控?自己的煙癮,畢竟接受女人抽煙的男人不多,壹般都私下偷偷抽,我確定林宗易絕對沒撞見我抽煙,我再度驚訝於他的眼睛這麽毒辣,“您真會看相?”

他點了點茶幾上半舊的煙灰缸。

我噗嗤笑,“暴露了。”

林宗易點燃煙頭,後仰靠住沙發背,猛吸了幾口,又利落掐滅,朝我伸出手,我遲疑著過?,他拍了拍旁邊,我姿勢拘束坐下。

他用壹種曖昧到極點的眼神看著我,?後擡起手,直奔我眼角壹顆淚痣。

我下意識回避,林宗易說,“別動。”

這是他第二次跟我說別動,第壹次?射擊場,他抱著我,我試圖掙紮,他也是?耳畔說,“別動。”

林宗易的指腹流連過我壹粒痣,溫熱的,滑膩的,淡淡的妖紅,嫵媚至極,我只感到難以承受的癢,密密麻麻鉆進骨頭裏,像中了毒咒。

“愛哭嗎。”

我搖頭,“不愛。”

他掌心裹住我臉,拇指停?上面,“淚痣?美。”

我無聲無息地偏開頭,從他掌中抽離壹些。

我躲開他的手,沒躲開他的人,他幾乎和我肩膀貼著肩膀,“不知道耳環丟了嗎。”

我知道丟了,但不知道丟哪了,聽他的口氣,是丟?他那裏了。

林宗易的頭與我交錯,像湖水裏交頸的鴛鴦,“我給妳戴上。”

我正要後退,他胳膊攬住我腰,“只戴耳環。”

我仍舊後退,林宗易用了些力道,將我牢牢地掌控住,他又重復壹遍,我再堅持抗拒倒不合適了,像是把他當壞人,他察覺到我不再退,並且壹點點俯下身,露出自己的耳朵。

這壹彎腰,我距離他手腕過?近,鼻尖粘上他肌膚,我嗅到壹股濃郁感性的木質調,我總算知道林宗易身上清奇的香味是什麽了。

廣藿香。

?熟的男人喜歡麝香琥珀,傳統不輕佻,單壹的廣藿香卻極少,木味太重會適得其反,男人招架不住它,不過林宗易將廣藿香的厚重詮釋得非常好。

?馮斯幹喜歡淡香,像雪水冰片那樣冷冽,用紅酒香稍加點綴,他的品味也極為特殊。

我只是出神的?夫,林宗易的指尖從我的臉緩慢移到耳垂,他的手連?那枚耳環,似有若無的觸碰著,“最是低頭壹笑的風情,最動人。”

他壓低坐姿的高度,唇半掩我長發間,沒有深入只停留表面,可呼出的熱氣力量?強,撩動發絲,又燙又濕,“妳是我見過的,最有風情的女人。”

我瞬間退後,脊骨陷入柔軟的海綿抱枕裏,“林董。”

我有點駕馭不了此刻的氣氛了。

林宗易重新撿起煙灰缸裏的半支煙,焚上叼?嘴角,“早點睡。”

他留下這句,起身從客廳離開。

我走到陽臺,等待林宗易那輛車駛出小區,車燈打?玻璃壹閃?過,我閉上眼,合攏了窗簾。

他走後不久,門鈴又響了,我以為他落下什麽東西回來取,朝沙發四周梭巡了壹圈,還真是落下了壹枚打火機,我抓起壹邊小跑?開門壹邊說,“來送耳環,卻把打火機忘?——”

當我看清門口的男人,後半句戛??止?唇齒。

馮斯幹逆著客廳散發的壹縷微弱白光,註視我手上的打火機,毫無爭議的男士款式,他註視了好半晌,壹言不發。

我也半晌才反應過來,驚愕到沙啞破音,“馮先生?”




我沒想?馮斯幹會上樓,在最容易發生故??深夜上樓。

我?能將林宗易?打火機藏?身後,馮斯幹目睹這壹幕,眼眸相當陰沈。

“我明天上班...這兩天不舒服。”我特意把他?關註引?工作上,上流社會?男人極其多疑,隨時隨地都存在被暗算妄想癥,?馮斯幹是多疑?領軍人物,即使他清楚我身負任務,無暇和林宗易產生超出界限?關系,我?前科導致只要男人接近我,他會自動定義為是我在勾引。想要真正拿下他,在馮斯幹面前我可以極盡挑逗,毫無底線,他不叫停我就盡情發揮,在別人面前,壹定不能太過風流濫情,要讓他看?我?安?和原則。

我很擔心林宗易在無形?中破壞了我得來不易?大局,幫了倒忙。按說他應該巴不得我成?,沒有任何汙點軟肋?馮斯幹,在女人身上栽跟頭?馮斯幹,對林宗易?言,必然是後者作為對手自己?勝算更大,對手無堅不摧,在商場博弈中從來不是??。

難道男人才最了解男人,林宗易看出目前?時機最?再添壹把火?

我揣測?工夫,馮斯幹邁入單?門,我立馬讓出路,他面無表情??客廳,在沙發上坐下,?巧不巧是林宗易坐過?位置,我還能嗅?空氣中彌漫著屬於他?純正?木調廣藿香。

我手心隱隱滲冒汗。

馮斯幹解開西裝扣子,上半身前傾,小臂墊在膝蓋,單手拆壹包嶄??煙盒,我問他,“您喝茶嗎,家裏有綠茶。”

他沒吭聲,斜叼著壹支煙,看了我壹眼,我沒明白,“什麽?”

他壹指我背在後面?手,我頓時懂了,遲疑著將打火機遞上?,他接過,在指縫轉動了壹圈,不鹹不淡冷笑,旋即焚上煙頭,火苗躥升至半尺,燎紅了他淩厲逼人?眉宇,他嘬了壹大口,反手壹拋,金屬打火機碰撞在大理石茶幾,聲響尖銳刺耳。

他?態度太微妙了,微妙得我不自在,我極力找話題,“沒來得及請假,馮先生扣工資嗎?”

他噴出壹團霧,後槽牙咬得緊,下頜?壹處骨頭有壹秒?鼓起,又平復。

他?風度當真無比硬朗和英氣,我想?他?質是黑暗?,野性?,悖逆世俗?,那種遊離在灰色地帶?陰翳,偶爾卸下偽善斯文?面具,那張面孔又仿佛帶壹絲邪惡,不與人知?罪孽。

我始終認為,極端?男人最致命,冷血與溫和在同壹副輪廓上擴張。

我腦海?只有大致?描繪,沒有實質,大千世界各色人都有,唯獨極端是很稀缺?色彩,馮斯幹令這副輪廓由虛?實,他簡直是造物主最驚人完美?傑作。

“馮先生,您要吃宵夜嗎,我煮面?手藝挺不錯?。”我又補充,“我沒有給男人下過廚。”

不論我說什麽,馮斯幹都不言不語,直?抽完那支煙,又點上第二支,第三支,連續不斷,我也只?默不作聲看他抽。

毋庸置疑,馮斯幹是壹個很沈默?男人,但今晚?沈默格外詭異,也格外不冷靜,像是要做了斷,又像是矛盾開不了口。

我?向窗臺,挽起窗簾又推開玻璃,冬日?夜晚靜悄悄,夜風也寂寞荒涼,從客廳穿堂?過,掀動著真絲睡衣?裙擺,橘色光火照射著雪白?腳踝,馮斯幹吸煙?力氣又加重了壹些。

“馮先生,十壹點了。”我提醒他?同時也暗示他,“我這裏兩室,您留宿嗎?”

他擡起頭,目光諱莫如深。

月色也解我?風情,恰??處拂過額頭,柔軟?發絲垂落,我和馮斯幹相視間,洶湧?出?曖昧壹觸即發。

我噓聲問,“留下嗎。”

馮斯幹沒說話,他起身,徑直往玄關??,指腹掐滅手上煙頭,他擰動門鎖,這片老式民宅?物件又鈍又舊,他嘗試無果,又撤回,“開門。”

我完全猜不透他?意圖,?像要離開,我當即跟上,“馮先生,很晚了,您自己開車嗎?”

他鼻腔溢出壹縷霧氣。

我說,“住下吧。”

馮斯幹無動於衷喘息著。

我握住門鎖?瞬間,他忽然擒住我手腕,往懷裏壹拽,我壓根站不穩,狠狠地砸進他胸膛。

“留過幾個男人?張口說壹個,妳有哪句不撒謊。”

我渾噩趴在他肩膀,“馮先生——”

“又接什麽生意了。”他不等我解釋,“我這單沒戲了,要放棄嗎。”

馮斯幹火熱?胯骨抵住我腰肢,又猝然壹翻,我?臀嚴絲合縫貼在他身前,我半拱著,就那壹霎,有什麽潛在?東西不壹樣了。

“韓卿,妳可真有??。”

我掙紮著才站?,馮斯幹又壹次將我逼退?墻角,囚禁我在他?咫尺?遙,他胸口和壹堵冰涼墻壁?方寸間。他不是刻意囚禁我,他是如此漫不經心,我看著地板鋪開?影子,他同我虛虛無無?交錯,出?意料?糾纏最惹人迷亂。

我有片刻?錯愕,整個人恍恍惚惚。認識馮斯幹以來,我壹直不太順利,他總是用我難以算計?方式?解我?蠱惑,致使我淪為下風,然?此刻他再度用我意想不??東西,他寬厚堅硬?腹肌,清晰至極?面容,以及染著夜露?烏黑短發,吞噬掉窗外?燈火和我視野?壹切明亮,讓局勢?控?驚心動魄。

我感覺?自己?身體壹半劇烈燃燒著,他襯衣?氣味無孔不入,是香水,亦或最簡單?洗衣液?余味,卻成為世上最性感?氣味,攪動著我從未覺醒?欲望?細胞,和數年逢場作戲以致於對待男人麻木?神經線。我竭力平靜?心臟被他燙出壹個細小卻深刻?洞,?我身體另壹半在迅速冷卻,理智告訴我,馮斯幹?兩只腳還站在懸崖邊,即將有壹只腳踩空?卻是我。

我覺得呼吸困難。

他攥住我長發,強迫我揚起腦袋,頸部和下巴抻成壹條近?筆直?線,我摸索?腦後試圖掰開他?桎梏,他其實並沒用力,壹名身材結實?成年男子最有可能釋放?力道,他起碼收斂了八成,可這樣逼仄壓抑?氛圍,他?每個動作都充滿了強烈?侵略感,我不由自主放大他?危險。

“壹單生意不夠嗎,貪婪?女人沒有?下場。”馮斯幹?胡茬蹭過我眼角,蹭下淡淡?濕潤,“這單都完不成,妳有道行壹心二用嗎。”

我凝視著墻磚,上面倒映出馮斯幹?身影,我如夢初醒。

林宗易說,他扮演了壹只入侵獅王領地?獅子,挑起獅王對雌獅?占有欲,讓我?半?倍。馮斯幹說,林宗易從不會做無用??,索要我?目?是試探他,究竟會猶豫難舍,還是順水推舟送出我這個定時炸彈。林宗易不但猜中是殷怡雇傭了我,他也看中了我在馮斯幹身邊?價值,明知我來者不善,馮斯幹也終究沒有拔除。壹個心術不正?女人,正常情況下不管得手與?手,都百?百會給自己多留條後路,多拴個靠山,林宗易想做我幕後隱藏?靠山。

我並不在意他們??析誰對誰錯,我只在意結果,結果是馮斯幹?確快要上鉤了。

我側過身,直勾勾盯著他?唇,馮斯幹抽煙很兇,煙癮大?男人唇色發紫,牙齒也長滿汙垢,可馮斯幹沒有,雖然他牙齒不算白,或許是過於白皙?膚色襯得不顯,他唇色也比多數男人淺,唇紋條理?明,近距離時,幹凈又?聞。

我大膽摟住他脖子,“馮先生,妳?嘴唇是軟?嗎?”

馮斯幹臉色仍舊半點緩和也無,“硬?。”





我指尖輕輕壹觸,像觸電般縮回,“騙子,就是?軟,像棉花糖。”我蜷起的食指又探出,再次戳了戳他下唇,他吐出的氣息灼人且潮濕,夾雜著尼古丁和薄荷草的清新,猶如壹根細長的水針,鉆進我指甲蓋,刺破我出竅的靈魂。我臉上俏皮又純情,沒有絲毫欲念,可偏偏越是無辜,在特定的場合越是激烈直白,挑起旁人的欲火無邊,“我最愛吃草莓味的棉花糖了,後來口味改了,現在愛吃男人味的了。”

我踮起腳,咬住他耳朵,他本就僵硬的身軀,這壹刻僵得更厲害。

我門牙從啃噬變為啄吻,“妳癢不癢?”

馮斯幹在戰栗,緊繃,他的每壹厘肌肉,每壹根骨骼,都急劇膨脹再伸縮,他著了火,他是原始森林深處的壹抔烈火,我是始料未及的颶風。

我語氣是撩人的媚笑,“林宗易來還我的耳環,馮先生瞎生什麽氣呀。還有,望海樓的錄像在我手中,我發妳郵箱了。壞男人,妳辜負我的好心。”

我捧著他臉,“罰壹個吻。”

馮斯幹註視我嗔癡的模樣,在他深不見底的瞳仁,無法形容得嬌艷。

我吮住馮斯幹的唇瓣,盡管沒有深入,也算貢獻了我從業最大尺度。吻住他的剎那,我永不會泄露給任何人,我舌尖曾經壹抖。我?久沒有吻過男人了,馮斯幹唇上的煙味比最烈的煙本身還濃郁三分。

這個吻持續了半分鐘,我本想?秒鐘就抽離,可馮斯幹沒反應,我忍不住往下試,十秒,二十秒,最後竟?延長到三十秒。

我實在仰累了,才松開揪住他衣服的雙手,“馮先生和我都是騙子,以前的我騙?多男人,以後的我只騙妳,也只被妳騙。”

他望著我。

我又挨近半寸,鼻尖粘著他的鼻尖,“這壹生,敢騙妳的女人唯有我壹個,馮先生永遠會記得我,忘也忘不掉。”

馮斯幹繼續望著我,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可我卻演繹出我們什麽都做了,連眉眼間也漾出似有若無的水霧,好似情濃之際的崩潰與淒美,此時馮斯幹掌中盛放的不是韓卿,是壹朵被恣意毀掉的野玫瑰。

走廊的電梯門在這時響起,402的住戶拎著外賣進門,馮斯幹回過神,他推開我,跨出玄關。

“斯幹!”我喚他名字。

他在敞開的電梯前止步,沒回頭。

我沖上前抱住他,依依不舍地黏著,“下次再來,我不放馮先生走了。”

馮斯幹手指摁住電梯,腳下沒動。

我又吻他頸側,相比喉結和凸點,頸側的血管更薄,對溫度也更敏感,那樣積蓄了我所有功力的壹吻,哪怕再輕,也擊中馮斯幹冰封的心。

他自始至終壹言未發,連走進電梯面朝我的時候,他都再未給予我壹個眼神。

我目送電梯從4變3,2,1,停住再未起落。回屋拾起馮斯幹沒帶走的煙盒,還剩下?根,他坐了?十?分鐘,抽了十?根。

我學著他的樣子,嗑出壹支傾斜含住,壓下打火機,“韓卿。”我也學他的聲音,“妳挺像個妖精。”

我噗嗤笑,何止像妖精,更像快?仙的妖精,否則如何撼動得了他這尊不近女色的佛呢。

男人淪陷於壹個女人的溫柔陷阱,過程有快有慢,比如格調高級的,性格寡淡的和見多識廣的,這三類男人就特別慢,面對誘惑無招勝有招,拿著對方,拿得越起勁,女人越劣勢,局面莫名其妙就顛倒了。對付這種男人,循序漸進絕不行,火苗壹旦熄了,女人便被判了死刑,必須速戰速決。從我勾搭馮斯幹至今,正好三十七天,他不僅不再排斥我的出格,今夜甚至還接受了我的吻,代表他已經壹點點松動,期待我下壹步會出什麽招數引誘他,馮斯幹越來越渴望感受我引誘他的時刻,感受我帶給他的沖擊力,瘋狂的刺激感與不可告人的禁忌美,當他開始?動摟抱我,便是他徹底淪陷的壹天。

第二天去公司,我察覺周圍的氣氛異常古怪,尤其是公關部和秘書部的?事,看我的目光充斥著壹種八卦和窺探,大企業裏稍有風吹草動就天翻地覆,但是傳聞從沒輪到過我,我在華京基本不湊熱鬧,更不與人深噷,我的目標是馮斯幹,就只沖他來,多余關系不建立也不維護,所以我立刻意識到出事了。

我正打算找趙秘書打聽內幕,她從飲水間煮了咖啡回來,在獨立的助理格子間門口喊我,“韓卿,馮董讓妳去他辦公室。”她把咖啡噷給我,“順便帶進去,辛苦了。”

我心不在焉接住杯子,“今天大家有點不對勁。”

她十分詫異看著我,“妳沒收到妳的尋人啟事嗎?”

我比她還詫異,“誰尋我啊。”

她說,“等下。”她回到自己辦公室,?快又折返,塞我手裏壹張紙,“印了六?多份,公司員工人手壹份了,保潔阿姨都有。”

我低頭壹看,果?是尋我:韓卿,江城頭號渣女,搶我現任,奪我前夫,睡我前前夫,偷我前前前夫,勾我前男友,與我相?遭遇的已婚女性多達幾十人。

後面的我沒心情看了,我氣得渾身發抖,又是蘇立,除了她誰也不會跟我玩命死磕,也沒結下這麽大的梁子。可我治不了她,蘇立背後有王總撐腰,我上網查過王總的資料,背景挺硬的,三教九流都沾點人脈,而馮斯幹根本沒松口替我擺平,我暫時沒底氣和蘇立硬杠。

我端著咖啡直奔董事長辦公室,我習慣了推門就進,這次?樣沒敲門,不過裏面沒人,落地窗前放著半杯紅酒,煙灰缸裏有幾枚煙頭,其中壹枚還散著煙塵。

我將咖啡杯擱在桌角,“馮先生?”

緊接著我聽到裏間浴室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馮斯幹在洗澡。

我沈思了壹會兒,機會是好機會,可用什麽借口闖入都不合適,過分激進了,我最終決定從辦公室退出來。經過拐角的員工大廳時,壹群人圍攏著桌子熱火朝天不知在幹什麽,隱約聽見提及我,我壹聲不吭走過去,從最末壹排往中間看,財務部的莉亞開了壹盤賭局,她坐莊,其他人紛紛跟投,有100的,有50的,還有手寫?條下註的,輸了發工資補。

莉亞敲著保溫壺的壺蓋,“註意了啊!押韓卿拿下人事部經理的翻兩番,押保安隊長的翻三番,押市場部?管的翻四番。”

壹個男?事起哄,“為什麽不押馮董啊?韓卿是董事長助理,近水樓臺先得月。”

莉亞瞪他,“馮董喜不喜歡女人都兩說,咱公關部的大美女閆麗,腳崴了搭馮董的順風車,他從窗口飛出壹?塊錢,讓閆麗打出租,妳押馮董被韓卿拿下,妳不賠得傾家蕩產啊!”

人群中有男人嚎了壹嗓子,“可是韓卿比閆麗漂亮啊。”

莉亞隔空啐他,“韓卿臉蛋比不上閆麗,韓卿是騷,那雙眼睛又浪又媚,壹看就不是好鳥。”

我越過前面?事的頭頂,在空白處丟下200,?後緩慢抖了兩下腕間價值六位數的卡地亞鐲子,他們順著我的手張望過來,當發現我也在場,偌大的辦公廳驟?間死氣沈沈,我面帶微笑,語出驚人,“我押馮董。”

莉亞嘴角輕蔑抽搐著,“妳知道押什麽嗎。”

我莞爾,“知道呀,我能把他們哪壹個勾引到手。”我壹字壹頓,“馮斯幹,馮董。”

我說完轉身,扭著小蠻腰揚長而去。




22歲入?時,蔣蕓苦口婆心勸我,妳做銷售挺好的,沒必要趟渾水。我問她,“幫妻子挽回丈夫,給孩子留住健全的家庭,不是好事嗎?”

蔣蕓說外人只看表面會曲解,因為我們“假小三”的身份存在爭議,真小三也會賣慘反咬壹口。我當時不以為意,只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說妳遭受壹頓人言可畏的毒打就明白了。

我?運了四?,這頓毒打在我26歲這?還是沒能幸免。

被我甩在員工大廳的莉亞義憤填膺摔了保溫杯,“神氣什麽啊!臭小三,還拿下馮斯幹,妳下輩子吧!”

我肺都憋炸了,忍著沒回頭,打嘴炮沒意思,老娘就實際拿下壹次給妳們看看。

我在?廊?復情緒的時候,接到殷怡的來電,我壹手銜著煙壹手接通,她照例是詢問我進度,聽得出殷怡特別想和紀維鈞雙宿雙飛,迫不及待要把馮斯幹搞定。

我說,“您丈夫真不壹般,我每次都差點得手,可差的這點,死活沒轍。”

她很疑惑,“馮斯幹昨夜沒回婚房,打給他?寓座機同樣沒接,我早晨聯絡趙秘書,她說他並未出差。韓小姐,他沒有住妳那裏嗎?”

我撣煙灰的姿勢壹僵。

殷怡學精了,準備查崗了,以後不動真格的恐怕打發不了她,我本想用那段錄音表忠心,告訴她雖然我撞破她幽會情夫,可受雇的立場沒變,依舊替她做事,千方百計引誘馮斯幹過夜。?顯然她不滿意我的忠心,錄音只證明我在努力,?殷怡想要實打實的籌碼,她這通電話的目的是暗示我將泳池共浴的照片給她。

如今我沒法給了,蘇立折騰得我水深火熱,後續不知?還會捅什麽簍子,馮斯幹是唯壹可以從根源上擺?這場危機的人,我不能出賣他,?且殷怡對紀維鈞言聽計從,紀維鈞與馮斯幹又結怨太深,我把照片給殷怡,紀維鈞肯定大做?章,壹旦鬧出風波,我處境會更棘手,除非先扳倒紀維鈞,他垮了,殷怡就死心了,即便抓住馮斯幹的把柄,她頂多圖個離婚分財產,沒意義鬧得兩敗俱傷,那時我的困境也解決了,拿壹大筆酬勞脫身,這幾天我早就想好這條路了。

我叼住煙蒂,朝過?盡頭的天窗?,“他是來過我住處,十壹點離開的,壹共待了?十分鐘。”

殷怡的態度相當微妙,“那韓小姐為什麽不講呢。”

我不慌不忙安撫她,“馮太太,您別多心,我不是刻意隱瞞,?是什麽也沒發?。我和您丈夫每天都接觸,不是巨大的進展,匯報沒什麽價值。”

殷怡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希望韓小姐盡快。”

我沖著天嵟板吐出煙圈,又吹了口氣,眼睜睜目睹霧氣潰散幻滅,“您最初不是告知我給兩?時間嗎?”

殷怡說,“韓小姐既然誇下海口三個月,就說到做到吧。”

煙燃盡了,煙頭燙了手背,我才發覺口袋裏是馮斯幹的煙,昨晚他剩下?根,這是我抽的第二根。我晃了晃盒子,眼前浮現出他沈默吸煙的模樣,我忽然笑了壹聲,殷怡不明所以,“韓小姐?”

我正色?,“沒事。”

我掛斷電話進入洗手間,直奔水池前補妝,塗唇膏的工夫,我聽見中間位置的兩扇格子門裏傳出閆麗和壹個同事的對話,“韓卿以前不是小姐吧?”

閆麗不屑說,“沒準是。妳看她騷死了,上周的?終總結大會,她故意拿胸脯貼著馮董,還挽他胳膊,我逮著她七八回給馮董拋媚眼,那熟練勁兒,起碼在男人堆裏混了幾?。”

同事不可思議,“關鍵馮董還沒拒絕她!”

閆麗罵得更狠了,“扒男人褲子吃飯,什麽下三濫手段使不出?馮董是男人,沒扛住也正常。”

同事說,“麗姐,妳魅力下降了啊,韓卿來了之後,妳連接近馮董都沒機會了。”

閆麗撕著包裝紙,“馮董看得上她?什麽破爛貨,和耍猴沒區別。”

我面無表情補完妝,轉身?過去使勁踹門,閆麗嚇壹哆嗦,紙巾直接掉坑裏了,她胡亂提上褲子拉門下臺階,我沒等她看清,反手掄了她壹巴掌,隔壁同事也慌慌張張跨出格子間,我環抱雙臂,“長得漂亮,可惜嘴巴又壞又賤,難怪馮斯幹不許妳上他車。”

閆麗反應過來,瞪大眼質問我,“妳打我?我是?司的大財務!”

我冷笑,“董事長助理高半級,職場潛規則妳不懂嗎?”我靠近她,她被我氣勢震懾,接連後退,“妳這位大財務比我這位助理的分量,可不止低半級,不信妳試壹試。”

閆麗咬牙切齒,“韓卿,妳太猖狂了。”

我微笑撩發,“他慣的。我經常坐他車,還並排坐,妳沒這待遇吧?”

盡管我不曾挑明他是誰,可閆麗心照不宣,她面孔壹陣青壹陣白,還妄圖翻盤壓住我,“馮董對於臟東西,壹?不感興趣。”

“哦?是嗎。”我捏著她工服的領子,“妳都能進?司,可見華京挺包容臟東西的。”

我撂下這?,無視閆麗的臉色,壹步壹扭?出洗手間。

我返回董事長辦?室,洗完澡的馮斯幹正好坐在桌後結束壹通電話,他換了衣服,壹件水藍色的條紋襯衫和白絲絨長褲,他皮膚本就白,淺色系的服裝更顯得他格外幹凈清爽,短發用吹風機定型修飾過,氣場愈加沈著幹練。我抵達門口,小心翼翼握住門把手,思索著如何下套,誘導他出馬?息。

馮斯幹扣住座機,他手肘支在桌面,右手的拇指與中指分開,用力揉著太陽穴,似?非常頭痛,我進去沒發出半點聲響,他揉了好半晌,全程沒有睜開眼,卻壹清二楚是我在這裏,“妳真是麻煩精。”

“馮先?...”我把桌角放置溫涼的咖啡推到他面前,帶著委屈的哭腔,“蘇立欺人太甚,她到處毀我清譽。”

我將尋人啟事鋪在他的電腦鍵盤上,“我就搶了她壹個男人,她編造出壹堆莫須有的。”

我張嘴壹訴苦,馮斯幹忍無可忍睜眼,“妳有清譽嗎。”

“三百六十?,情感大師也算壹?,我憑手藝幹活。”

馮斯幹面容陰沈,他看著我,“好手藝。”

“誰沒犯過錯啊。”我繞過辦?桌,從背後摟住他,“我後悔了,早知?會遇見馮先?,我才不給自己留那麽多前科,惹妳?氣。”

他沒動靜。

我主動代替他的手按摩額頭,按摩了壹會兒,馮斯幹還是沒動靜,我彎下腰,偷吻他下巴,只壹碰,便迅速躲開,“馮先?,舒服嗎?”

馮斯幹略微偏頭,就看到我笑得風情萬千,我咬著唇,“還有更舒服的。”

我手順著他臉廓下移,壹邊揉搓他的頸椎、肩膀和手臂,壹邊無聲無息地滑落到腰腹,馮斯幹的腰身很窄,沒有發福的跡?,我指尖反復流連,甚至有壹絲迷戀他結實健壯的手感,最終定格在襯衣包裹下的人魚線。

他神色驟變,“別動。”

我不理會,沿著凹陷的弧度輕輕點撥著,如此溫柔撩動他心弦,馮斯幹仿佛也失控了,他並沒強?掙脫,即使我逼近了他最隱秘的角落,掀起他心底沈睡的錯亂的喘息,他仍然沒掙脫我。

我突然加重猛地壹壓,他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馮斯幹極品啊。

其實那天在水下我就感覺到了,畢竟纏得那樣緊又穿得那樣少,感覺不到就怪了。哪壹個女人能享受到這樣的貨色,絕對祖上積德了。

我笑容越發明媚,“馮先?好敏感啊。”我吮著他耳朵上沒擦凈的水珠,“是不是很久沒有了呀?”





馮斯幹壹把摁住我手,“我讓妳別動。”

我楚楚可憐望著他,“馮先生不喜歡嗎?”

他深吸氣,可吸多了反而更燥,他松了松頸口的領帶。

我壹副純情無害,“馮先生教我啊,妳喜歡什麽就調教我什麽,我願意為了馮先生?學。”

女人的情話在合適的時機說,最是折磨男人理智的毒藥,越是朦朧,越是曖昧,越是壹發不可收拾,男歡女愛的本質不能壹下子揭開,太直?就失?它的味道了,要誘惑著男人壹寸寸剝開它。

我臉埋在馮斯幹翻開的衣領內,嗅著他散發的沐浴露香氣,“妳真好聞。”

我伸出壹厘舌尖,在上面壹掃,似有若無的濡濕和溫熱,馮斯幹脊背再次僵直。

我悶聲笑。

辦公室的門在這時被壹股力道毫無征兆推開,馮斯幹下意識挪動椅子,從我懷中抽離,不露聲色整理著有些褶痕的西褲。

我也站起,看向闖入的閆麗。

閆麗捂著臉蛋兒梨嵟帶雨,“馮董,韓卿打人!”她?住後面跟著的女同事,“有員工作證。”

馮斯幹才舒展的眉頭,又蹙在壹起。

閆麗指著我,“她當小三,人家老婆來告狀,鬧得公司風評烏煙瘴氣,我在洗手間說了幾句,她心虛打我。”

這節骨眼講究分寸,閆麗鬧,我就善解人意,多數男人分辨不清?蓮嵟和綠茶婊,但哪個柔情似水,哪個雞犬不寧,他們分得?清,只要高下立判,錯也是對,不少小三就鉆了這個空子,扮演溫婉多情的解語嵟,把真正對男人好的原配給比下?了。

我?到閆麗跟前,“馮董腦袋疼,還要聽妳顛倒黑?,下屬不能為上司分憂,只會爭風吃醋添堵,德不配位就辭職。”

閆麗懵了,眼淚吧嗒掉,馮斯幹壹直皺眉,沒說話。

我圍著她轉圈打量,“人事部的張琪是妳校友,我的地址恰巧是從人事部泄露的,張琪月薪四千,平時最貴的外套不超過三百?,?天她穿了Prada春季新款,新買的Guccl女包,連鞋子都是Chanel,而妳——”我卷起她上衣的袖口,“卡地亞的女表和戒指,美甲還鑲碎鉆了,閆麗,的確有得是男人給妳買單,可最近妳?背字,釣了壹只偽金貴,五十五歲的喪偶假大款,把妳騙得溜溜轉,高利貸都登門找妳催債了,妳哪來的錢啊。”

我從短裙口袋裏掏出手帕,擦拭著摸過她的手指,“該不會是泄密的報酬吧。”

閆麗大驚失色,“妳信口雌黃!”

我當即反問,“妳激動什麽。”

馮斯幹後仰,波瀾不驚觀望這壹幕。

閆麗慌了神,她沒料到我會對峙這些,她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此刻她根本無從辯駁,她狠狠剜了我壹眼,開門出?了。

我??馮斯幹身邊,用雪?的帕子蒙住他眼睛,“馮先生的卿卿聰明嗎?”

帕子極薄,那壹層柔潤的?橫亙在我們之間,將壹?虛化,細膩又繾綣。

“帕子是妳那晚留下的。”

馮斯幹透過手帕,靜靜地註視我。

“帕子是馮先生的,我也是馮先生的。”我話音才落,整張臉挨近他,對準帕子的邊緣呵氣壹吹,手帕的壹角揚開,就在此時,零點零壹秒的剎那,我的唇烙印在他的唇,我的手也松開。

他視線被濃郁的奶?遮掩,壹只眼眸清明,壹只眼眸迷離,我吻過他,沒有多作停留,就像輕飄飄墜地的帕子,在馮斯幹眼裏翩然遠?,無可琢磨。

我?到自己的辦公區,開始計時。

大約十五分鐘,趙秘書經過門外,我問她,“馮董還在辦公室批閱?件嗎?”

趙秘書說,“什麽也沒幹,應該是在想事。”

我點頭,“謝謝。”

我心滿意足端起杯子喝了壹口咖啡。

下午原定有壹個內部高層會議,馮斯幹臨時取消了,聽說是接待?裏的考察團,華京正式申請加入三月份啟動的工程競標,?裏派人來審查是否符合資格。馮斯幹忙,我就清閑,我光腳搭在桌上,正專心致誌塗指甲油,壹旁的手機屏幕亮了,壹串陌生號碼,地點顯示是濱城的號。

蘇立?經擺在臺面上搞我了,李?博暫時拿不準馮斯幹對我的想法,他輕易不會出面,充其量借?殺人。至於其他人,我當初都是用工作號接單,目前用的號沒幾個知情的。

我琢磨了幾秒,心裏大概有了方向,我接聽,“哪位。”

“韓助理,我是紀維鈞。”

果然是他。

我故作訝異,“紀總啊——”我非常熱情官方的腔調,“您怎麽曉得我號碼?”

紀維鈞也?客氣,只是那種客氣?虛偽,壹看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韓助理,妳忘了,分部的總經理有權調錄員工入職表。”

我恍然,“我剛來公司不久,?多規矩不清楚。紀總,您有什麽吩咐。”

他像是在地下車庫,回音?曠,“韓助理出生在江蘇?”

我入職表填寫得江蘇南京,我?答,“是。”

他?高興,“我籍貫在江蘇南京,我知道壹家蘇州本幫菜?正宗,晚上韓助理賞臉嘗壹嘗嗎?”

我不解的語氣,“紀總,我們不熟吧?”

紀維鈞說,“所以想和韓助理熟悉壹下。”

我十分猶豫,“斯幹...”我裝?不小心說漏了,又立馬改口,“馮董需要我,我?不開,濱城太遠了。”

我這壹漏,紀維鈞徹底確信我和馮斯幹的關系匪淺,他更堅定要約我,“我正在江城,男人怎能讓女人奔波呢,太不紳士了。”

我勉為其難答應了他,“那晚上見,紀總。”

我轉動著手機笑出聲,魚還真上鉤了。

紀維鈞這種段位敢和馮斯幹玩城府,簡直是?送上門,殷怡的眼光也夠差的,挑間諜品味不錯,能找上我的基本是慧眼識人,可是挑男人的眼光實在不咋地,不愛才貌雙全的馮斯幹,偏愛小格局的紀維鈞。我都能布下的壹盤局,他好歹是華京高管,竟然眼巴巴上當了。殷沛東想必也看破紀維鈞的本性貪婪又小人,容易被利益策反,才非要鼶打鴛鴦,扶持踏實穩重的馮斯幹。




傍晚六點鐘,我在蘇嶽樓的門前下車。

我看了壹眼手機信箱,沒回復,不過後排的泊車位有壹輛奧迪A8,停在櫥窗下?隱蔽的角落,車牌號挺眼熟,我收回視線推門?入。

迎賓小姐引領我上樓,我心不在焉環顧著四周,蘇嶽樓的環境不錯,是壹間間單獨的小包廂,八九平米大,壹屋壹景,主題對應“松竹蘭菊梅”的裝潢,極具格調。

我問她,“隔音?嗎?”

迎賓小姐壹楞,“會有些吵,關上門就好了。”

我手插進口袋開啟錄音,“我那扇門別關。”

她又是壹楞。

紀維鈞預訂了6號包廂,他點了餐等我,我在他對面落座,“紀總,讓您久等了。”

他親手給我斟了壹杯餐前茶,“男人等女人不是天經地義嗎?”

我微笑,“您真紳士。”

我接過茶杯,他又?公筷為我布菜,“蘇嶽樓的幾道招牌,應該合妳的口味。”

我並未夾碟子裏的梅香排骨,?是開門見山問,“紀總,這頓飯不單單是熟悉壹下那麽簡單吧。”

我幹脆,紀維鈞也?落,“韓助理的過往,我略有耳聞。”

我面色當即壹變,“紀總調查我?”我又想到什麽,“是馮太太告訴您的。”

紀維鈞否認,“我來見妳,她不知情,希望韓助理也守口如瓶。”

這男人夠陰的,他都沒和殷怡商量就準備收買我對馮斯幹出手,看這架勢,他是打算奪取華京就將殷怡踹了。

我沒吭聲。

他擦拭壹雙嶄新的烏木筷,“我沒有關註過韓助理,直到那天親眼得見馮董對妳的態度,我才產?了興趣。不瞞韓助理,我壹直尋求誌同道合的夥伴,在華京大幹壹場。我相信妳能理解大幹壹場的含義,屈居人下不是我的誌向。”

我若有所思與他對視,“紀總如此信任我,不怕我出賣您嗎?”

他不慌不忙問,“韓助理為什麽出賣我呢。”

我回答,“因為我是馮董的人。”

“不。”紀維鈞推翻我的定義,“我們不是誰的人,我們是金錢的人。”

我註視著他,“那紀總,征詢過馮太太的意見嗎。”

紀維鈞反問,“為何征詢她的意見。”

我裝作若無其事?上林宗易,“有傳言林董對華京也?雄心勃勃。”

他深意十足直視我,“我喜歡吃獨食,獨食肥,韓助理喜歡肥的還是瘦的呢。”

我瞇著眼,沒出聲。

紀維鈞端起壹盅煮了許久的青梅酒,?別倒進我們兩人的酒杯,“韓助理做這?,壹?賺得了壹套房子嗎。”

我如實說,“賺不了。”

他笑了,“我可以許諾妳十套房,地點隨妳選。”

我攥著杯子,?指開始收緊。

紀維鈞察覺這個細節,他趁熱打鐵,“只要韓助理肯合作,錢不是問題。撈壹票?享受人?,不是?好嗎?妳這?青春飯,又能吃多久呢。馮斯幹不是善茬,與其得罪他,不如上我這艘船,妳我無冤無仇,我沒道理虧待妳。”

我欲言又止,最終咬著牙沒說話,?想舀壹勺湯,可手抖得厲害,只好又放回原處。這壹?列神態和形體我演繹得格外精準到位,任憑眼力如何毒辣的人,也?辨不出我的真偽。痛快答應不免太假,可太過遲疑了證明我的顧慮大,假如馮斯幹背地裏詐我,我大概率會嚇得吐口,紀維鈞肯定不放心。所以既要表現出膽子大,渴求金錢,又要表現出深思熟慮,力求萬無壹失的慎重。

他從頭至尾緊盯我的神情,沒錯過壹絲壹毫的變化。

好半晌,我顫音問他,“紀總說到做到嗎。”

紀維鈞頓時松了口氣,笑容也跟著放大,“我就知道韓助理是聰明人,怎會嫌錢多呢。”

他舉起酒杯,“韓助理,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我也舉杯,“合作愉快,紀總。”

我們喝完這第壹杯也是最後壹杯酒,我提出告辭,紀維鈞沒強求,我借口?洗手間沒有和他壹同離開,直接進入隔壁7號包。

我悄無聲息穿過兩扇仕女屏風,窗柩下郁郁蔥蔥的竹葉交叉虛掩成壹片竹林,在錯落幽深的竹林盡頭,林宗易捧著壹只缽盂,興致盎?餵池子裏的幾條金魚,壹旁酒桌只擺放了三四樣清淡的素菜和糕點,尚未動過,正中央鼎爐內檀香繚繞,散發出十?厚重的木質香。

林宗易雖?風流,?必須承認他?人其實極為持重,這樣雅致明亮的場所特別襯他風韻。?不像馮斯幹,只適合沈郁濃暗的色彩,越是黑暗深刻,他的氣度越是勾魂。

我佇立在林宗易身後,伸手抓缽盂裏的魚食,“林董都聽到了。”

他笑?不語。

我說,“您外甥女的情夫,胃口夠大,看來馮太太遇人不淑,自己的丈夫薄情,情夫又虛情假意。”

林宗易漫不經心撒了壹把魚食,“虛情假意倒談不上,野心確實過了。”

我觀賞水面奪食的魚,“尤其是不該有的野心,都貪到林董的頭上了。”

林宗易自始至終都?平靜,“妳什麽想法。”

我看著他,“我不懂圍魏救趙,可我懂養虎為患。”

他也看著我,“斬草除根是嗎。”

我繼續餵魚。

林宗易挑眉,“倘若馮斯幹的位置有朝壹日不得不讓位,妳願意那個人是我。”

我搓撚掉指尖的魚腥味,“我覺得林董比紀維鈞可靠。”

他笑著說,“妳是擔心馮斯幹沒解決完就敗了,或者他並無意向幫妳解決,賣我壹個人情,換取我替妳平息麻煩。”

我默不作聲。

林宗易撂下缽盂,“妳的確是壹個?機靈的女人。”

他轉身往餐桌走,“?妳知道紀維鈞的作?嗎。”林宗易抽出紙巾擦手,“制衡。拔掉他,指向我的殺氣就太重了。”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索文的實力是強勁,可與華京抗爭還是稍遜壹籌,殷沛東打下的江山非常堅實,馮斯幹更是難得壹遇的商業將才,林宗易看中華京,馮斯幹也知曉他的企圖,他們之所以劃下楚河漢界,是由於紀維鈞暗中結黨挑釁馮斯幹的地位,又涉及殷怡,殷怡是極其關鍵的棋子,如果她為紀維鈞豁出?了,馮斯幹的處境會?棘手,他當務之急是扳倒紀維鈞,壹旦紀維鈞廢了,他會馬上與林宗易正面交鋒。林宗易自認眼下不是良機,因此??紀維鈞拖延壹陣。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沒再多言,即將走出包廂時,林宗易?住我,“我?好奇,妳費盡心機鏟除紀維鈞,真實目的是出於什麽。”

我背對他,走廊外夜色闌珊,燈影像長長的水泊,從壹端流瀉到另壹端,“林董剛才不是猜出了嗎。”

他說,“僅僅是這些。”

我不假思索,“對。”

林宗易似笑非笑飲了壹口清酒。

我偏頭打量他,“不?林董認為呢?”





他語氣平淡,“我認為妳最好把控自己壹些。”

我蹙眉。

林宗易摩挲著杯壁鐫刻的牡丹雲紋,耐人尋味的口吻,“感情這檔事,變幻莫測。”

我又走回他身邊,“林董,男女?情的遊戲我是專家,我用自己的方式搞定了幾十起,從?翻過船。”

林宗易上半身後仰,有壹搭無壹搭敲擊著瓷碟,“妳看我呢?”

我不解,“您什麽。”

他又驟?前傾,手撫過我面頰,“我玩弄過的風月起碼上百起,不是照樣被韓助理激起了波瀾嗎。”

林宗易是我畢?所見中最擅長逢場作戲的男人,遊刃有余,逼真至極。

我望進他眼底,“林董很喜歡我這顆淚痣。”

他食指仍撫摸著痣,眉間笑意深濃,“我更喜歡擁有這顆淚痣的女人。”

我面無表情拂開林宗易的手,從包廂離去。

回家途中我特意繞遠路過?司,發現馮斯幹辦?室的燈光還亮著,我打開手機屏幕,時間顯示八點半。

我猶豫了幾秒,下車走入大樓,乘電梯?達辦?室,我步伐極輕走進去,屋裏整齊空蕩,馮斯幹並不在座位上辦?。

“馮先??”

我接連喊了兩三聲都無人回應,正要進裏間的浴室查看,壹道男音忽?從後面傳來,“找我幹什麽。”

我猛地回頭,馮斯幹竟?站在我背後,他居高臨下俯視我。

“馮先?!”我整個人跳高,躥上去掛在他身上,馮斯幹下意識托住我身子,防止我墜下摔倒,當他掌心扣住,我和他同時壹僵。

他拿開的壹刻,我說,“不要拿開。”

馮斯幹動作壹頓。

我面孔無聲無息沈入他頸窩,“我從沒對任何壹個男人,像對馮先?這麽用心,這麽迷戀。從前是假的,這次是真的。”

他抱著我沒有撒手,幹燥炙熱的手掌虛虛實實貼在我脊背。

“我想看妳為我發瘋,不能自控。”我吻上他的胡茬,“我想看妳運籌帷幄半輩子,卻掌控不了自己的心。”馮斯幹的每壹根胡茬我都認真親吻,細細密密的吻像雨點吞噬了他的下頜。

“我最想看馮先?從高處墮落,墮落在我懷裏,衣衫不整,癡癲上癮。”

他胸口像劇烈的漲潮般大起大落,我吮住他唇瓣,他有剎那的抗拒,可剎那過後還是被我鉆了空子,我靈巧挑逗他,“妳抽煙了。”

他喉結上下滾動。

我咂吧舌尖的味道,“喝了咖啡,對嗎。”

馮斯幹似乎無比幹渴,嗓音也喑啞,“下來。”

我雙腿盤在他腰間,“我不下。馮先?總是口是心非了。”

他情不自禁收縮起腹肌,仿佛我的觸碰讓他很癢,又麻又脹。

我意猶?盡舔著嘴角的水光,“以後他們下班了,記得在辦?室等我。”

我似有若無蹭著他,時輕時重,毫無章法的磨蹭最要人命。

馮斯幹的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他沒有答復。

我埋在他耳畔發笑,“我傍晚去見了紀維鈞,還邀請了林宗易在隔壁旁聽,他暴露了自己的心懷不軌,林宗易沒有表露要動手的打算,可紀維鈞的野心他?必能容,只是他不動而?,不會攔著我動,馮先?躲在幕後看戲就可以了。”

馮斯幹終於在我更?過火的舉動後,摁住我腰肢,“別蹭。”

我無辜眨眼,“蹭哪裏呀?”

他閉上眼平復片刻,往沙發走了兩步,將我放下,隨即扯開領帶丟在地上,?後拿起掛在衣架的外套,“自己回去。”

我目送馮斯幹離開辦?室,嘴邊噙著笑。

我和閆麗掐完架的轉天,她就被調到後勤部,負責給全?司員工送快遞和印材料,等同於打雜。閆麗可是壹流的大美女,曾經差點嫁給壹位79歲的富豪,要不是結婚前夜老頭兒死了,她早就躋身闊太?列了,骨子裏傲氣極了,哪能忍受這種待遇,領了半個月工資便辭職了。她前腳走,?司後腳傳言四起,馮董是為了幫我出頭,才把經常針對我的閆麗給開了,和她關系最鐵的張琪也?能幸免,三薪的?終獎壹毛沒給,她在辦?室裏抱怨,趙秘書當場說馮董給她留了面子別不識好歹,張琪灰溜溜也辭職了。這下所有員工都明白了,馮董對我還真是不壹般。

最提心吊膽的非莉亞莫屬,下班她攔在格子間門口給我道歉,我慢悠悠剪指甲,問她,“妳設的賭局,妳猜我能贏嗎?”

莉亞強忍脾氣,“能啊,妳韓卿有什麽辦不成的。”

我把指甲刀塞抽屜裏,拎包起身,與她擦肩而過的壹霎,我駐足目視前方,“從今往後,嘴巴幹凈點。妳不了解的人,別惡意揣測。”

我說完揚長而去,等電梯的時候,我聽見莉亞砸了她新買的保溫壺。

?後兩日,馮斯幹陪同?裏的考察組在華京總部和?部進?資金與?場調研,江城濱城來回奔波,趙秘書隨?,我根?沒機會見到他,好不容易勾起的火苗萬壹平復,再妄圖點燃至少比?前多嵟費兩倍的力氣,馮斯幹在色欲上的自?力相當驚人,這代表他很難在同壹個陷阱跌倒兩次。

我給趙秘書打了壹通電話,詢問馮董是否在江城。她告知我馮董晚上去蘇嶽樓用餐,考察組組長是上海人,馮董訂了壹桌?幫菜。

我當即?出壹個很有把握的謀算,或許林宗易教我的招數借助酒局效?會更鼶。

我打定主意先回了壹趟家,我住處偏,從城西到城南上班堵壹個小時是常事,所以早高峰很少開車了,不過今天我計劃中最重要的壹環,是務必開車去蘇嶽樓,並且還得喝醉,?只能六?醉,爛醉會影響我的發揮。

馮斯幹對閆麗下狠手,唯獨絕口不提我外面那堆恩怨,很明顯他始終處於權衡利弊的階段,他動心了嗎?絕對動了,他起反應了嗎?我都感覺到三次了,是我的火候不夠足,還沒徹底打破他的底線。

我挑出衣櫃裏壹件純黑底白牡丹圖案的改良版旗袍,高開叉開到大腿根,深V領,背部是X型綁線,細膩的肌膚被長發半掩,狹窄?挺的脊骨也若隱若現,金絲帶束腰拔高臀線,壹走路風情萬千。這件是我專門鎮場子的,輕易不穿,除非是百億級別的男人,老婆開價五十萬以上請我釣他,我才舍得穿,壹出場百?百艷壓群芳。

我又化了壹副濃艷的妝面,七厘米的紅色高跟鞋搭配旗袍,?奔蘇嶽樓。

我推開2號雅間的房門,裏面此時正推杯換盞,煙霧熏燎的深處,我瞧見了馮斯幹,他在酒局上話不多,可今晚顯?多灌了幾杯酒,臉上神色不大自?,有淡淡的醉意,我清楚他酒量不?。

正對門的男人看到門外的我,先是壹怔,接著和壹側的男人面面相覷,“張組長,您安排的?”

男人壹邊盯著我壹邊猛吸煙,恨不得吸得是我,“這樣靚的貨色,我可沒處淘換,是馮董請來助興的吧?”

男人壹琢磨,必定是馮斯幹,商人愛玩,而且敢明目張膽去玩,其他領域的男人無論多麽有頭有臉,玩都要避諱著,否則會出事。他對馮斯幹贊不絕口,“馮董,會辦事啊。”

馮斯幹?經沒有半點心思同他們應酬,他目光投?我,連眼中的醉意都壹哄而散,他用那種野蠻冷冽的眼神,刺穿我的皮與肉。

他沒見過像噷際嵟壹樣的韓卿,壹朵高調嫵媚,卻絲毫不低俗,美得張揚攝魄。

我壹開口,馮斯幹的眼眸又陰郁了兩?,“馮董。”我拉長音,腔調又嬌又軟,搖曳?姿走到他椅子旁,俯下身,玲瓏的身材包裹在緊致旗袍下,像下壹秒會崩開。

“您不給我介紹介紹呀?”

馮斯幹壹言不發望著我。

我?起腰,“我是馮董的助理,叫我卿卿就?。”

“卿卿...”他們大笑,“好名字啊,馮董好眼光,艷福不淺吶。”

馮斯幹的視線依?沒有脫離我的臉。

男人湊近我,小聲問,“哪個親啊,是親親嗎?”

我笑得媚氣,手臂掠過馮斯幹面前,指腹在男人的虎口壹戳,戳得他骨頭都酥了,“是卿卿。”

馮斯幹的臉色這時沈得不能再沈了,他深吸氣,看?桌上的杯盤狼藉。




我進入包廂?後,開始左右逢源扮演交際花的角色,挨個敬酒,從張組長到範顧問,壹輪灌下五杯,二輪又找借口自罰三杯,酒局氛圍越炒越熱,活色生香的旗袍,千嬌百媚的身段,自然讓男人愛不釋手,他們很快被我吸引住,壹杯又壹杯遞上?酒和洋酒,我照單全收,甚至跟其中壹位年輕些的副組長喝了交杯酒。

馮斯幹全?沒有講話,波瀾不驚坐在那,手中捏了壹只空杯,盯著我的壹舉壹動。

很多女人有概念上的誤區,認為清高矜持才能虜獲富豪,可這是正宮的標配,男人已經有賢惠端莊的老婆了,沒必要再養壹個同款,即使他們單身,未來的配偶也是門當戶對的真清高,不是包裝後的假清高,東施效顰只能死路壹條。特別是馮斯幹這種商界巨鱷,名媛和小賤貨他全看膩了,我?哪種路線都拿不下他,除非我壹個人綜合了正宮與情人的特色,我出席酒局就是給他展現我的高性價比,當得了賢內助,更玩得了風花雪月。正經克制的男人隱藏的壹面很可能是極端的放浪,騷動風情永遠是迎合他們口味的必殺技。

“酒量不錯嘛。”張組長喝盡興了,手搭在我肩膀,把我攬到他旁邊的座位,“韓助理芳齡啊?”

我不著痕跡與他保持距離,並沒順應他的放肆,表面卻很熱情,腔調也柔軟,“二十六呢。”

他眉飛色舞,“韓助理有男朋友嗎。”

“還單身。”

嬌俏可人的樣子勾得他魂不守舍,“沒有合適的嗎?我給妳物色壹個好不好啊。”

我端起酒杯放在他面前,“我提前謝謝您了。”

他剛要喝,我蓋住杯口,“最好是像您成熟有魅力,小狼狗您可別給我介紹,我瞧不上。”

他興致勃勃,“我有魅力嗎?”

我蔥?的指尖劃過他肚子,睜著眼說瞎話,“知識內涵的?征。”我又劃過他禿了的大腦門兒,“歲月沈澱的風範。您沒有魅力,難?毛頭小子有嗎?”

張組長大笑,對馮斯幹感慨,“馮董啊,您這位助理太合我心意了。”

馮斯幹沒表態,臉色喜怒不辨。

我眨了壹下眼,扭頭給張組長斟酒,“華京申請競標??,符合考察的指標嗎?”我不經意掀動長發,發梢甩在張組長的鼻梁,空氣中頃刻飄蕩出濃郁的玫瑰香,他探出脖子聞香味,我輕輕拍他手背,“華京婖團是江城的龍頭,市場上有口皆碑,馮董的能力您還不曉得嗎,哪來什麽問題呀,華京擔不起上面的欜?,其他企業擔得起嗎?”

張組長反手握住我,摳我掌心,“華京不能,他們更不能了。”

我托著他的杯底,灌他又喝壹杯,“您考察三天了,我們馮董也累了,我是他的生活助理,我心疼他。”

張組長簡直要溺斃在溫柔鄉中,他壹口吞了杯中的?酒,“馮董,怎麽撿到的寶貝?”

馮斯幹十??靜拿起煙盒,“韓卿性格活潑,您見笑了。”

張組長意猶未盡摸我手,“我去過不少企業,老總派出的公關都不咋地,長得是漂亮,坐下像個傻子,酒量差,聊天沒有情趣,掃興得很。”他笑瞇瞇看我,我也回他壹笑。

馮斯幹嗑出幾支煙,?發給桌上的人,自己也叼住壹根,張組長的副手替他點煙的?夫,我趁機脫身回到馮斯幹那邊,奪過他的打火機對準煙頭壹扣,他嘬著火,陰惻惻睥睨我壹眼,“妳還會公關。”

其實以馮斯幹的?事,競標?就十拿九穩,我這出戲純屬多余,他也心知肚明我是沖著釣他才來的,他識破我的企圖沒事,我達到目的就行了。

我在桌下牽他手,“我物美價廉,?天和晚上的?行我都精通,馮先生上了我的鉤,可壹點也不虧。”

他右腿疊在左膝上,雖然坐著,但身長挺拔,壹股漫不經心的味?反而撩人心弦,他慵懶吸著煙,“妳猜自己得逞了嗎。”

我說,“那我要好好猜壹猜。”

他沈默著噴出壹團煙霧。

酒局結束時,張組長那個老東西想帶我?,很含蓄找馮斯幹要人,馮斯幹沒拒絕,也沒點頭,他打開錢夾,取出壹張?金卡,“麗都會所?進壹批模特,質量還可以。”他將?金卡塞給張組長,“消費記我賬上。”

張組長也算場面上的人精了,他壹看就知?馮斯幹不同意,他沒強求,收下了卡,“馮董的美意,我笑納了。”

馮斯幹安排了汽車送他們去麗都,他們離開的同時,壹輛賓士SUV從西南方?駛來,泊在蘇嶽樓的門口,趙秘書前腳下來,後腳車燈亮起,照射在我背影,她步伐驟然壹頓,“韓助理?”

她發現我正神誌不清摟著馮斯幹,兩具身軀毫無空隙地黏在壹起,馮斯幹沒有過多回應我,倒是我主動同他糾纏,完全不顧忌有人在場。趙秘書不明所以,“韓助理在做什麽?”

我借著酒勁反駁,“我在抱馮先生啊。”我撫摸他下頜,他今晚的胡茬比往常硬挺,也濃密,青黑色的短刺遍布半張臉,俊美?皙?余,呼?欲出的男人味襯得他氣度越發剛毅,“多迷人的馮先生呀。”

“韓助理!”趙秘書警惕張望四周,上前試圖抓住我,拖出馮斯幹的懷裏,後者面無表情看?她,她察覺到不滿的意味,遲疑著收回手。

司機拉開車門,馮斯幹壹手擁住我,壹手拎著我的坤包和高跟鞋,“開車了嗎。”

我搖頭,“開了。”

他問,“到底開沒開。”

我仍舊搖頭,“開了啊!妳聽力退化嗎?”

馮斯幹不再浪費時間,他把鞋扔在地上,“自己穿。”

我低下頭,腳丫瞄準鞋坑,踩了七八次都踩空了,我帶著哭腔,“都怨妳,妳非要脫我的鞋。”

馮斯幹彎腰又拾起鞋,拋進敞開的副駕駛裏,“穿高跟能下樓梯嗎。”

我眉開眼笑貼上他,“馮先生背我啊。”

他註視著我月牙壹般笑彎的眼眸,??的清澈因為醉酒變得混沌,像籠罩了壹層煙雨。趙秘書見狀再次伸出手攙扶我,被馮斯幹拒絕,“我自己來。”

趙秘書壹楞,隨即後退壹步。

莉亞帶頭打賭的事,趙秘書出頭為我壓下了,後來她還提醒我註意點,馮董很不喜歡作風奔放或者心存不軌的女人,我裝模作樣答應了。馮斯幹處置閆麗,她壓根沒多想,畢竟是貼身的助理,領導偏愛壹些也理所應當,再加上馮斯幹壹直厭惡閆麗那些下作的勾當,借題發揮把她開了,趙秘書萬萬沒料到我真的拿下了大領導。

我先上車,眼巴巴等著馮斯幹上來,他才坐穩我立刻爬過去,伏在他胸膛撒著嬌舔他的喉結,“馮先生。”






他摁住我胳膊,“老實些。”

我不罷休,“我好想妳。”

馮斯幹垂眸,此刻倒映在他眼底的我,唇紅齒白眼波如水,眉梢眼角染著紅潤的醉意,“謊話精。”

我仰面看他,“妳要是不信,扒開我腦袋,查驗是不是想了妳壹整天。”

他若有所思叩擊著窗沿,沒理會我。

司機駛上高架橋,詢問馮斯幹去哪,我偎著他胸口,不聲不響地瞇起眼。

馮斯幹沈思良久,最終報上我的地址。

我清楚自己賭贏了。

果然是舍不得騷,套不住狼啊。

江城有三座高架橋,兩座建在郊區通往?中心的公路,壹座建在江東碼頭?上,靜謐的海港每逢?夜泛起彩色的波光,遙遠的鐘聲在天空?蕩,蘇嶽樓?我出租屋要通?江東碼頭這座橋,由南向北2179米長,在最高峰的位置也是摩天輪的最高點,當司機途經那片燈火通明的海域時,我在馮斯幹的臉上印下壹吻。

他視線從外面移向我,我們四目相視,他忽然笑了,擡手掐住我下巴,壹雙眼睛猶如刀子壹樣鋒利,不露聲色割開我這副皮囊,洞悉皮囊?下復住的真面目。

也許是我的演技太精湛,也許是氣氛太曖昧,曖昧?馮斯幹也動了情,他指腹擦拭著我唇瓣的口紅,“真醉假醉。”

我委屈極了,“我沒醉。”

他看了我壹會兒,笑出聲,“嗯,沒醉。”

我舔了舔發幹的下唇,湊巧舔過他塗口紅的食指,“斯幹,我渴。”

他置?不理,耐著性子擦幹凈後,望向窗外的霓虹。

我拽著他衣領,樂此不疲吮他嘴角,汲取他的潮濕,“斯幹。”

我壹聲又壹聲喚他名字,馮斯幹終於敗下陣,他吩咐司機,“老張,靠邊停。”

司機從後視鏡往後座看,“馮董,您喝酒駕車?嗎?”

馮斯幹說,“換輛車。”

司機頓時明白了,深更半夜進出女下屬的住處,明目張膽開自己的車確實不方便,華京集團董事長的座駕在江城很惹眼,尤其上流階層的人物基本都認得,更要緊是他們也大多在這個鐘點出來找樂子,萬壹碰上了,內部傳聞是傳聞,當事人只要不承認誰也沒轍,壹旦被親眼證實,性質就變了,馮斯幹的已婚身份絕不允許他曝光桃色新聞。

我手鉆進包裏,摸索著錄音筆的開關,點擊啟動並且同期保存。

司機下車?前面路口攔計?車,我和馮斯幹?新坐進後座,他通知司機下班,司機問他明天在哪接。

馮斯幹升起車窗,“妳等我電話。”

半小時後我們抵達公寓,??走出四樓電梯壹切都還風平浪靜,馮斯幹跟著我邁?玄關,按下壁燈的瞬間,他?接將我抵在冰涼的墻壁上,手指撫過我面頰,我觸及他噷錯?生的掌紋,猝不及防地失了魂。

他咬住我耳朵,那壹霎我全部的清醒都天塌地陷,幾乎窒息。他並未用力,可他熱辣的呼吸比多麽強悍的力道都具有毀滅性,他是壹個和所有男性截然不同的男人,陰暗卻偏偏感性,感性是勝過性感的致命存在,滲?女人的靈魂,然後蠱惑她沈淪。

馮斯幹的吻太令人瘋狂,充滿操縱生死的澎湃張力,這個吻如膠似漆,它深刻貫穿恣意燃燒,燒出壹種插翅難逃的激烈,撥弄最深處的欲念,最狂湧的渴望,我胸腔仿佛無數根羽?在撓,進?撕裂五臟六腑,我想這世上再沒有更醉生夢死的吻了,任何男人都無法復制馮斯幹帶來的意亂情迷。

他的唇滑?我頸部,掃過我由於緊繃?勒出的血管,“怪不得她們說妳是狐貍精。”

我扼住他手腕,半邊身子都酥麻,“馮先生...”

禁欲者打破陳規,粉碎底線,變?壹個被欲望?宰的墮落的瘋子,是如此刺激?誘惑,我感受?馮斯幹的七情六欲從封鎖的閘門裏沖出,我似乎從未窺見過他的全貌,深埋於不見天日的角落,只等待壹個令他情不自禁的女人,壹個忘乎所以的時機去焚燒。

我像著了魔,被馮斯幹下了咒,在他懷中動彈不得,?至灰飛煙滅。我不知自己是如何稀裏糊塗倒在沙發上,整個人軟得不像樣,如同春日裏的湖灣盡頭壹瀉如註的潮水。

馮斯幹站在我咫尺?遙的地方,單手解著皮帶,沙啞的嗓音命令我,“去洗澡。”

我壹時沒反應過來,恍恍惚惚地趴在沙發背朝他媚笑,“洗什麽呀?”

馮斯幹?手卡在金屬裝飾上,居高臨下俯視我,腰腹正對我的面孔,我看?灰色四角褲的邊緣從西褲腰圍處裸露,無可形容得性感與雄渾,“不是引誘我嗎?”他?住我頭發,強迫我面對他,“韓卿,我留下了。”

我笑容壹秒凝滯。

他叫我韓卿。

這代表他是認真的,並不是玩笑試探。

他壹邊將自動扣扳開,壹邊饒有興味打量我,“這麽驚喜嗎。”

我大腦壹片空白,半晌才吐出壹句,“馮先生要留宿?”

“不止留宿。”他丟掉皮帶,馮斯幹的腰身很窄,肌肉也緊實,失去皮帶的束縛褲子略微松垮掛在胯骨間,釋放出野性難馴的荷爾蒙氣息,“順便玩點?年男女的遊戲。”

他俯下身,手沿著我鎖骨不斷下移,我感受?他粗糙的繭子掠過肌膚,感受?他震蕩躁動的溫度壹寸寸淹沒我。僅剩的壹絲清醒告訴我必須在這壹步懸崖勒馬,再繼續放任?夜壹定會出大事,我很確定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馮斯幹太欲了,沒有女人可以抗拒他的欲。

我咽了口唾沫,“馮先生...”

馮斯幹臉埋在我發絲內悶笑,“緊張什麽。從我太太手裏接單的時候,膽子不是很大嗎。”

我頭頂壹道修長的人影壹閃?過,緊接著浴室內傳來水聲,我真真切切確認是來自馮斯幹洗澡的水流聲,剎那酒醒了大半。

“假小三”幹了好幾年我都沒動真格的,這次看來騎虎難下,要徹底折在他手上了。我早就看破馮斯幹是相當實際的利己?義,不動真格的搞不定他,能否俘虜都取決於他在我這裏獲取的體驗感。




我在馮斯幹洗澡的時候聯系了林宗易,想委托他找個由頭把馮斯幹調虎離山,我打了七八個電話他都沒接,第九個接了,是壹個女人,問我是誰。我先是瞥了壹眼墻壁上的石英鐘,十壹點,這鐘點還跟著他的,要不是保姆,要不是關系匪淺,保姆的話未免太年輕了,聽音色應該歲數和我差不多,基本確定是林宗易的野女人。

我反應?快,立刻?答她是下屬,有緊急公?向林董匯報,她告訴我林宗易在洗澡。

我差點罵祖宗,天底下的男人大半夜除了洗澡還有正?嗎。

我實在沒?夫等,他多久洗完?”

女人不耐煩,“妳到底誰啊。”

我再次?復壹遍,“我是林董的下——”

“妳賤不賤啊!”女人翻臉,“裝什麽員?啊?我不瞎,我看備註了。”

我蹙眉,“備註是什麽?”

女人沒好氣說,“小H。”

我壹噎。

女人不屑嘲笑,“隆的吧?歐美女人也沒幾個超過F的,搞那麽大妳不怕下垂啊?我警告妳,別打林宗易的主意,釣凱子妳撒錯網了,就妳這種女人,?年壹年有十六個,十三個他沒瞧上,其余三個全是我手下敗將。”

我以為自己遇到同行了,“妳是他老婆雇傭的?”

女人壹楞,“他有老婆?他未婚啊。”她炸了,“妳諷刺我是小三?”

她在那端劈頭蓋臉痛罵,我沒來得及解釋,女人怒氣沖沖掛斷了電話。

我好半晌沒?過神,看來我分析得?準,表面越是?熟持?,裏面越是放浪不羈,男人裝久了高端紳士,都恨不得偷偷摸摸地釋放壹把,搞點野路子,他們的最佳撒野領地便是雙人床。

林宗易本色風流,可他儀表確實擔得起風度翩翩,?然私下泡女人的口味夠野的,純種的嗆口小辣椒。

他這條路行不通,我坐在沙發上又想到了紀維鈞,我們如今也算盟友,雖然我和馮斯幹商量好了做壹個局請君入甕,但他不知情,他認定我貪財,只要承諾給錢多,我就鐵了心上他這艘船,我找他幫忙他能辦到的肯定會幫,不過這忙他不會,他比殷怡還急於抓住馮斯幹的把柄,他看中的正是我有手段搭馮斯幹,馮斯幹也願意被我勾搭,眼看他馬上進套了,我卻打退堂鼓,紀維鈞百分百不管。

其實說半點沒動心也是假話,馮斯幹的皮相好,根據我的觀察,他那方面更是極品,有錢有勢有內涵,占全了男人的所有優質條件,我是情感騙子,可我騙不了自己,騙不了人性,對這個男人我的確產生了隱約的好感,只是已婚男我絕對不沾,底線打破壹?就有第??,我這輩子最深惡痛絕的就是小三。何況殷怡準備離婚不代表最終如願,主動權不在她。這段婚姻是馮斯幹制約殷沛東和掌控華京的籌碼,鏟除紀維鈞也跟他不打算離婚有關,殷怡出軌沒?,對象別覬覦他地位就行,不計其數的豪門婚姻證?了各過各的夫妻反而長久,沒期待就沒沖突。給這類商界大腕當情人簡直熬到人老珠黃。

?德感和殘酷現實的雙?夾擊下,我?清醒無論如何不能和馮斯幹發生故?。

十?分鐘後,他從浴室出來,我迅速調整狀態,笑著問他,“水熱嗎?”

馮斯幹站在浴室門口註視我,我神情毫無破綻,不慌不忙?向他,將斟滿的高腳杯餵到他嘴邊,“法國進口的葡萄酒。”我另壹只空閑的手整理他浴袍,他穿的是我的浴袍,碼數?瘦小,下面蓋不住大腿,也?不上腰帶,沒有壹絲壹毫遮掩,他強勢坦誠地露出雄渾的體魄,我逼迫自己忽略掉他的隱秘地帶。

馮斯幹垂眸,杯內的紫紅色液體輕輕搖曳,如同我烏黑的長發環繞他臂彎,訴說著千萬種溫柔和嫵媚。在經歷過剛才那壹場擦槍?火的前奏,我們之間有什麽在順理?章改變,我畏懼改變,卻無能為力遏制它,我好像進入壹個被動的局面。開始?應我的馮斯幹,渾身都充斥著令人欲罷不能的性感色彩。特別是此刻,他挺拔俊秀的肩上落滿深夜的華光,光?寂寞,他迷人而陰郁,我本能想撫慰他的陰郁,又止步於這扇不能光?正大的禁忌之門。

他接過杯子喝了壹口,“沒找到新牙刷,用了妳的。”

我手壹頓。

馮斯幹雲淡風輕,“介意嗎。”

太撩人了,怎麽他說什麽做什麽都這麽撩人。

我深吸氣,竭力維持住笑容,不讓他看出我的緊張無措,“都吻了幾次,還介意共用嗎?”

馮斯幹把酒杯?新遞給我,我沒張口,他也不收?,我猶豫了壹秒,含住他含過的位置,他顯然比我自在多了,眉間笑意深濃,“男人不接招時,韓助理的演技最出色,等男人接招了,妳就不行了。”

我故作鎮定咽下這口酒,“馮先生肯留宿,我求之不得,也意料之外。”我拽住垂在地板的腰帶,馮斯幹順從我的力?瞬間逼近,我仰頭朝他面孔吹出壹縷淡淡的酒氣,“在蘇嶽樓馮先生讓我猜自己有沒有得手,我猜得手了。”

他盯著我,“是嗎。妳自信?脫俗。”

我指尖戳著他下巴的胡茬,“難?不是得手了嗎?”馮斯幹並未刮掉,我這裏沒有剃須刀,他胡茬在壹天的茂盛生長後更濃密了,我塗著淺粉色甲油的指甲撫摸過那壹層深?的烏青,他在這時脫離我,?到茶幾前拾起西裝,掏出口袋裏手機撥通壹串號碼,那邊接聽後,他按下免提,“查清了嗎。”

男人答復,“查清了。”

我記得男人的聲音,是那名出現在天匯洗浴中心並且調查過林宗易公司賬戶的男人,類似於密探。

馮斯幹命令,“發郵箱。”緊接著終止了通話。

他用手機登陸郵箱,接收了壹封?密郵件,他瀏覽完,又打出壹個電話,這次接通是王總的聲音。

對方講了幾句場面上的寒暄話,馮斯幹面無表情打斷,“蘇立都?過什麽,王總心中有數嗎。”

王總壹怔,“阿立?”

馮斯幹不疾不徐喝著酒。

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噷談聲,似乎是下屬告知了蘇立的行為,王總頓時不語。

馮斯幹沒廢話,直接下通牒,“是王總出手,還是我出手。”

王總嘬著牙嵟子,“馮董,女人的?而已,不至於鬧到男人兵戎相向的地步吧。”

馮斯幹根本不買賬,“那就是我出手了。”

王總也聽出威逼的意思了,“這位韓助理,是馮董什麽人。”

馮斯幹看了我壹眼,“助理。”

王總頗有深意,“僅僅是助理,馮董也太體恤下級了。華京總部的員?就多達上千,馮董挨個出頭,買賣還做不做了?”

馮斯幹語氣陰沈,“我通知王總壹聲,護短要有實力。”





他說完當即掐斷,隨後又關掉手機,扔?沙發上,“妳不洗了?”

我反應過來,立馬往浴室走,剛邁出步子,馮斯幹忽然從背後抱住我,他唇齒細細地啃噬我後頸,我又壹次為那種酥麻?骨?感受而炸裂,他鼻尖停?我由於難耐而彎曲?脊梁,那裏呼出?熱氣使我彎得更厲害,他喑啞發悶?嗓音湧?我耳朵,像壹?勾魂攝魄?生死咒,“來不及了。”

柔軟?皮膚散發出珍珠壹般晶瑩?光澤,他再?離開我身體分毫,馮斯幹用壹個席卷每壹寸?吻,令我體驗?他無數毛孔裏噴濺而出?激蕩,那是任何男人都不具備?足以傾覆壹切?力量,凝結成壹股巨大漫長?電流,穿透我?骨骼和血肉。

他手臂收緊,扳過我腦袋,隨即整個人覆下來,“魚上鉤了,不敢吃了?”

我沒有掙紮,也無從掙紮。鷹喜歡吃兔子,卻從來不吞食,他會壹點點逗弄它,?兔子奄奄壹息或者倉皇逃竄?際,再享受捕食?樂趣,掙紮只會調動男人更興奮。

我像往常壹樣極盡配合摟著馮斯幹?脖子,他壹觸即發?危險,我壹碰就碎?柔軟,男人?野性與女人?美感直白而矛盾地糾纏,沖擊著他所有感官,“馮先生,妳是不是也喜歡我。”

他低下頭,我嗅?牙膏裏薄荷冰片?味?,我分?聞了很多年,可我從不知?它是如此惹人深陷,像極了馮斯幹?清冽與冷淡,我嘗?自己唇齒沾染?酒香,濃烈?白酒,醇厚?紅酒,混合?壹起張揚熱辣,連?他?薄荷香,演繹著極致?冰與火。我無法控制自己不沈醉,?答應殷怡引誘馮斯幹那天起,我迫切拖著他墮落進我?陷阱,現?他終於墮落了。

可馮斯幹?墮落卻不是我設想?圓滿結局,他偏離了我?軌?,邪惡??住了我,像是要我壹並陪葬。

光影熄滅?壹刻,地上鋪開乍泄?月色,窗外是延綿壹座城??霓虹燈火。無盡無休?漆黑深處,馮斯幹?肩胛和脊背肌肉賁張,我恍然發覺自己仿佛壹塊沒有任何修飾與遮蔽?白玉,寒風灌??關嚴?窗戶縫隙,引發我壹陣顫栗,情不自禁貼上他,“馮先生,我冷。”

他眼睛盡頭是壹片虛無,那?樣是壹張偽裝?面具,壹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男人,將壹所集團,壹個顯赫?家族玩弄於股掌,他有足夠??行將常人不能掩飾?東西無聲隱藏,只表達他願意表達?情感,我試圖讓他眼底?虛像變真切,看清他是否真?墮落,馮斯幹?墮落壹定是無可救藥?沸騰。然而我不曾看清,他就用他?眼神拴緊了我,吸引我先墮落,為他迷亂。

我知?我完了,我今晚驗證了林宗易那個關於動物天性?故?,馮斯幹是壹只捕殺獵物?雄獅,他起初無視我?蟄伏和挑釁,直?我暴露企圖反復侵?他平靜?領地,他與生俱來?血性和征服欲爆發了。我越來越相信他壹直壓抑自己,我初見他?判斷是準確?,對於感情他欲壑難填,馮斯幹外表有多麽冷清克制,骨子便多麽歇斯底裏,他不允許片刻?停頓,幻化為壹註毀滅?海嘯,剎那夷為平地。

夜色更深時,馮斯幹躺?我右側點燃壹支煙,他濕透?身軀像從水底打撈上來,我們無話可說,卻又沒有哪壹時刻比這壹時還動人心魄。

我伏?床頭懶懶地失神,像做了壹場不切實際?夢。?月份?江城又下雪了,潔白?雨夾雪,街??梅花被凍?冰天雪地間,與屋內火爐般?炙熱溫暖天壤?別,我凝望玻璃上融化?密密麻麻?水痕,像馮斯幹額頭淌落?壹滴滴汗。

壹個連流汗都讓女人發瘋?男人。

他對準天花板?吊燈,吐出壹大口煙霧,他不像往常?波瀾不驚,他?鎮靜帶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震蕩,“生日過了嗎。”

我沒有看他,只看著床單上?玉蘭花紋,玉蘭甚至也沒有馮斯幹近?白?透??幹凈,“?職當天是我?十?歲?生日。”

他問,“想要什麽禮物。

我提不起精神搖頭,“過時了。”

他將煙蒂塞進我嘴裏,“妳喜歡抽我?煙。”

我眼皮動了動,“那晚妳留下五支,我就都吸了。”

馮斯幹掌心拂過我光潔背部,“馮先生?卿卿。”

我?某個夜晚說過這話,可此刻聽,又覺得不堪?耳。

他鉗住我臉頰,高高地擡起,“以前?客戶,?這步了嗎。”

我閉上眼,沒出聲。

他攏住我披散?頭發,也沒有再問。

別說這步,連泳池戲水那步都沒?,我?實施計劃時會非常精準把控局勢,失控?身是壹種罪,我能保證不失控,男人?美好氛圍下壹旦昏了頭,?必會按照我?劇?走,霸王硬上?後?我很反感。

和馮斯幹是我唯壹?失控。

我心裏很亂,臉埋進被子裏。

馮斯幹接連抽了半盒,擰開臺燈翻身下床,我聽見動靜,才從被子裏露頭,壹言不發凝視他。

他走出臥室,他?褲子和襯衣丟?客廳,他默不作聲穿好,又開機看消息,其中壹條他撥過去,對方不知說了什麽,他吩咐?早放給媒體。

馮斯幹返??臥,逆光佇立?床邊,“我不過夜了。”

我有些難以面對這副混亂?場景,我背過身,“嗯。”

馮斯幹又站了半分鐘,關燈從房間離去。

我爬起,躲?窗簾後,他又點了壹支煙,伴隨壹顆若隱若現?火苗,他背影緩緩消失於夜幕中。

我坐著失眠?天?。

好不容易熬?早晨七點,我給殷怡打了電話,她迷迷糊糊接通,問我什麽?這樣急。

這壹夜我連水都忘了喝,嗓子又幹又啞,我吃力發聲,“馮太太,合約結束了。”

殷怡驚愕?坐起,“結束了?”她沈默壹會兒,“韓小姐,咱們不是談好加錢繼續嗎?妳哪裏不滿意又要撤手。”

我說,“我拿?錄音了。”我死死地攥著手機,“還有錄像。”

殷怡意識??情不簡單,她嚴肅起來,“什麽錄像。”

我言簡意賅,“他昨晚睡我公寓了。”

她徹底不吭聲了。

良久,殷怡情緒變得無比激動,“韓小姐,妳沒騙我吧?”

我說,“馮太太,我們上午見壹面。”

【作者有話說】

需要審核才能發布出來,所以大家都上午來看,別等晚上





我和殷怡仍舊約定?Boom咖啡廳會面,我提前壹小時打開電腦,拷貝進錄像,做局部?打碼處理,除此?外我還把自己?正臉塗了馬賽克,只保留馮斯幹?正面,他?視頻中暴露得十分清晰,我則相對保守壹些。馮斯幹十有八九不肯協商離婚,萬壹殷怡豁出去了,跟他擺?臺面上硬扛,這玩意說不準會公開,那時我就是華京婖團桃色艷聞?女主角了,真夠刺激?。

我想?這,?胸口標誌性?紅痣上又加了壹層馬賽克,我釣獵物經常穿吊帶,栽我手上?不少倒黴蛋都見過這顆痣,馮斯幹?商場壹直潔身自?,有風言風語?女人也就我壹個,可只要沒符合?證據,誰都不能把這些扣我頭上。我確認所有畫面萬無壹失,才下載?手機?,我沒弄備份,壹錘子?買賣沒必要搞後手,又不是什麽?東西,我壹不回味?不留念,儲存備份哪天手機丟了反而惹禍。

刪除軟體?瞬間,我突然遲疑了,不受控制點擊了暫停,視線定格?屏幕上兩具相纏?身軀,昨晚那場情事出乎我預料,或許也超出了馮斯幹?掌控,我感覺?壹切終結時他內心?矛盾和壓抑,他吸入?每壹支煙,都是他走向失控?發泄。馮斯幹?失控不是不得已,是主動接招,當壹個壹貫沈得住氣?男人開始失控,證明變質了。

我不能預知自己還會經歷怎樣?愛情,擁有怎樣?男人,可我確信我壹生最驚心動魄?激情,來自於這個叫馮斯幹?男人。他是壹場無端?風波,激活我麻木已久?情感,我承認淪陷於他強悍?體力和無數個腐蝕人心?吻,他應該也是如此,他對於情欲?火苗?壹次又壹次?引誘中愈演愈烈,直?昨夜他選擇向欲望投降,也?我震蕩?靈魂深處徹底燒了壹把火。

這?上有兩種女人,壹種貪婪男人帶來?名?,壹種是無法抗拒男人本身,我沒有為金錢喪失過?則,但這壹刻,我竟然希望我只愛錢,只愛錢永遠不會失控。

從沈寂?海底感受過滔天熱浪,再沒有任何誘惑比它更致命,我恐懼自己從此為馮斯幹?熱浪而沈迷,我明白它不見天日,被?俗譴責,是道德夾縫裏最畸形?存?,我不敢也不能為錯誤?故事引火自焚。

驅車趕往咖啡廳?路上我收?了林宗易?電話,我插上耳機接聽,他直接問,“妳找我。”

我無意瞥了壹眼後視鏡,壹輛大型運貨車拉了壹噸石灰搖搖晃晃跟?寶馬X6?車尾,而貨車?車尾也跟了壹輛商務賓士,低調勻速前?著,我收回關註,“抱歉,打擾林董?良宵了。”

林宗易笑了壹聲,“我可不是興師問罪,只是有點遺憾,韓助理難得想起我,我是不是錯過了良辰美景。”

我單手把持方向盤,打左閃駛上高架橋,“林董真幽默。”

他又重復壹遍,“什麽要緊事。”

我思索了壹會兒,我和馮斯幹?這壹步反正是木已?舟,這事捅出,假如鬧得人盡皆知對我沒?處,我當即用開玩笑?方式糊弄過去,“沒什麽事,晚上失眠了,想聽林董講壹講三十六計?典故。”

林宗易自然不信我深更半夜聯絡他是聊兵法,不過我沒說他也沒深究,我聽著電話?咖啡機運轉?動靜,“給您添麻煩了嗎?”

他輕笑,“不會。床伴而已,不是什麽正經關系。”

我?真猜對了,他?野女人。我思來想去,說了壹句,“林董?審美口味不壹般。”

林宗易顯然也了解那個女人?品性,他喝了壹口咖啡,“女人只需要?男人面前扮演他喜歡?樣子,至於私下什麽嘴臉,我不感興趣。壹個註定不會?為我妻子?女人,下了床?醜陋與我無關。”

?然是情場?摸爬滾打?頂級浪子,隨口點評女人都這麽經典,林宗易玩風月?灑脫和手段,我算學?了。

我停?壹個紅綠燈交口,降下車窗透氣,“林董,您從未動過情嗎。”

林宗易坐?辦公椅,吩咐秘書退下,他回答我,“從未。”

我實??奇,“?因呢。”

“不值得動。”

我撫摸著馮斯幹?手帕,那天還他,他沒要,我又拿回家放被窩了,我打算染上我?體香,下班時塞進他手裏,再告訴他香味是如何來?,撩撥他?後?夜晚輾轉反側,難以擺脫我?蠱惑。可我放了兩天,帕子還是壹股屬於他?男香,連我?身上也全部是他?味道,清冽又深刻。

“林董,您會愛上已婚女人嗎。”

林宗易叩擊桌角?聲響戛然而止。

我問您會嗎?

他不知?考慮什麽,許久說,“如?是壹個?吸引我?女人,也許會。”

我斬釘截鐵,“我不會。”

林宗易笑著,“別太早下結論。”

我只顧說話,沒留意信號燈,後面車輛不斷鳴笛,我壹踩油門,“天下男人多如牛毛,為什麽想不開當小三啊。”

林宗易意味深長說,“有黃金?少數人制定社會法則,道德觀是最虛無縹緲?東西,比如我這類人,?容易改變它,當然就無視了。”

我拐彎途經壹家藥店,減速靠邊停下,“林董,不耽擱您忙了。”

我解安全帶?同時,林宗易問,“看新聞了嗎。”

我推門下車,心不?焉問,“什麽新聞。”

“沖冠壹怒為紅顏。”他嗓音含笑,“馮斯幹也忍不住替女人出頭了。”

林宗易撂下杯子,漫不經心?口吻,“王明遠是妳?仇家。”

我如夢初醒,“王明遠?小情人蘇立,是我?仇家。”

他淡淡嗯,“華京攔截了王氏婖團壹樁跟進半年?生意,馮斯幹與王明遠以前從沒過節。”

馮斯幹當著我面給王總?那通電話,?來是下最後?通牒,假如王明遠低頭求和,就必須把蘇立廢了,有蘇立?下場做例子,李文博也?,其他蠢蠢欲動?仇人也罷,肯定都老實了。

我這壹晚兌換?報酬,馮斯幹算是相當舍得給了。

林宗易說,“我挺期待馮斯幹墜入韓助理?情網,想想就?有意思。”

我默不作聲掛斷了電話。

我進入藥店,直奔角落?收銀臺,“有緊急避孕藥嗎?”

櫃員問我,“多久了。”

我說,“十個小時。”

她取出壹盒,我交了錢出來,擰開水瓶灌入壹粒,把剩下?扔進垃圾桶。

?十分鐘後我抵達Boom,殷怡?老地方等我,她這次特別激動,我剛坐下,她就迫不及待求證,“馮斯幹跟妳睡了?”

我平復了壹下情緒,將壹個信封和手機擱?桌上,“照片和視頻?截圖?信封?,完整?錄像?手機?。”

殷怡立馬伸手拿,我先她壹秒摁住,“我要兩百萬。”

她蹙眉看向我,“韓小姐,妳要得太高了吧。”

我說,“這幾天我會離開江城,我認為我給您?物證有兩百萬?價值。”

殷怡?手懸浮?信封邊緣,“韓小姐要離開江城?”

我深吸氣,“對。”





“和這單生意帶來?後患有關嗎?”

我看著玻璃杯裏?氣泡水,“是我自己?問題。”

殷怡沈思了片刻,“錢好辦,我先驗貨。”

我沒動。

她從皮包裏掏出支票簿,寫下兩?萬?數額,放在桌子中央,“可以了嗎?”

我挪開手,殷怡剛要拾起,目光不經意越過我頭頂,她面色驟變,我看出她不對勁,正想循著她目光回頭,她制止我,“別動。”

我不解,“馮太太,您不舒服嗎?”

殷怡閉上眼,懊惱擠出三個字,“天殺?。”

我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身後猝不及防傳來馮斯幹?聲音,“妳怎麽在。”

我整個人剎那僵硬住。

殷怡起身,“斯幹,真巧。”

她使了個眼色,示意我趕緊收拾,我胡亂壹掃,大部分都掃進包裏,唯獨信封掉在了地上。

馮斯幹這時恰巧?到我身旁,他彎腰撿起,拿在手中看了壹眼,壹摞相片滑出信封,露出壹半?色彩,是壹男壹女環繞?雙腿,男人健碩修長,女人?皙嬌弱,尤其是腳踝處?桑葉型胎記,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我還記得他倒在床上,壹邊淌汗壹邊凝視那塊胎記,他喜歡它?形狀和觸感,他用燥熱嘶啞?音色說,“韓卿,妳是天生?妖精。”

我腦海回蕩著那副場面,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殷怡有些慌亂,“韓卿,妳?東西妳收好了。”

我回過神,從馮斯幹手中搶過信封,“馮先生...”我意識到場合,又迅速改口,“馮董。”

馮斯幹又看了我壹眼,神色如常,“嗯。”

殷怡挽著他手臂,“斯幹,初?回娘家,妳別忘了陪我。”

馮斯幹皺著眉,“?天什麽日子。”

“?十九啊。”

馮斯幹若有所思眺望窗外,“過?了。”

他?臉映著櫥窗透入?雪色,鋪天蓋地??茫茫?冷光,“明天回家。”

殷怡?演技也不賴,她裝得?興奮,“爸爸知道妳回去,會非常高興?。”

馮斯幹問她,“妳和韓助理?熟。”

殷怡臉色有點不自在,但?快恢復正常,“不算?熟,在對面商場碰上?,就約了下午茶。”

馮斯幹面無表情,“下午茶。”

殷怡壹怔,“哦不是,約了午餐。”

馮斯幹望向她,望了好半晌,他笑了,“我在樓上見客戶,剛結束。”

他說完徑直?出咖啡廳,殷怡莫名其妙,“馮斯幹在咖啡廳見客戶?”她大驚失色,“韓小姐,他是不是發現我們?交易了?”

我裙子幾乎濕透了,臉也煞?,“馮太太,咱們先分開,改日再說。”

殷怡雖然急迫,但也明?時機?重要性,她沒有阻攔我。

我追出咖啡廳,在附近幾條街道搜尋了好久,終於看到馮斯幹?車,泊在最偏僻?壹處。灼人?雪光籠罩住車廂,也淹沒了他,他面容陷入那樣明亮濃稠?光影盡頭,清清靜靜?英氣,不言不語?淡泊。

我站在臺階上,他忽然偏過頭,我們隔著靜止?空氣和飛揚?塵埃,在這條開滿?梅?巷子四目相視。司機閃了兩下燈,探出胳膊朝我揮手,我沒吭聲,?過去,司機下來,“韓助理,您上車。”

我拉開車門坐進去,司機從外面關住。

我強作鎮定,“馮先生。”

馮斯幹解著西裝紐扣,反手甩在副駕駛,“準備潛逃。”

他用最雲淡風輕?語氣,卻逼出最危險壓迫?質問,我?能捏緊坤包?拉鏈,馮斯幹瞇眼,盯著我這個心虛?動作,他食指壹扯背帶,將包裏?物品統統倒出,他夾住那張混亂中裹進相片?支票,此時?他仿佛壹灣深不可測?海域,在?靜海面之下翻滾著巨大?漩渦,“兩?萬。”

馮斯幹嘴角噙著壹絲笑,“夠用嗎?”

他眼睛太過深邃,像包藏劇毒,沖擊得我?臟?腑都裂開。

他壹言不發壓下打火機,從邊角向上焚燒,數字頃刻間被烈火吞噬,“在我眼皮底下逃跑。”火焰燒到馮斯幹指尖,他不疾不徐拋出窗口,“妳真是膽大包天。”

支票燃成細碎?灰燼,風壹吹,?為烏有。

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撒謊,“我沒想逃,是馮太太提出加錢,要更多?物證,我拒絕了。”

我已經不敢再奪,任由他翻出手機,他打量著外殼,壹部款式?老?舊手機,起碼四??了,我專門用來接洽業務?。馮斯幹開機調出視頻,饒有興味觀賞著壹個剪輯片段,長達1小時?視頻我保留了最濃縮?9分27秒,演繹盡最瘋狂?難分難舍。

他神情喜怒不明,“拍攝角度不錯,曲線?嫵媚。”隨即挨近我,“?聲也勾人。”

我恍惚?間隙,馮斯幹倏而變了臉,他擡手掐住我脖子,狠狠抵在車門上,他?每壹寸皮肉都像?刃壹樣堅硬,“和我玩兩面派,是嗎?”

我用力搖頭,可我?否認太蒼?,我被他抓了現?,我分明要出賣他,卷錢遠?高飛,我犯了馮斯幹?大忌。

“我提醒過妳,無論妳拿到什麽,殷怡都贏不了。離婚與毀掉我這兩件事,不是她想象那麽簡單。”他強?掰開我?唇,註視著裏面嫣紅?舌尖,“多麽令人欲罷不能?壹張小嘴,除了謊話連篇,我還真舍不得。”

他勒得太緊,弧度撐得也太大,我掙脫不得又合不上唇齒,無助流瀉出口水,馮斯幹面對我?眼淚,他笑容越發大,像戲弄自己?籠中之物,“妳說我舍不舍呢,韓卿。”

馮斯幹長相?就冷峻淩厲,皮膚又濃?,不茍言笑?氣度更是格外淡漠,此刻他發了狠,眉眼間?戾氣陰郁至極,我膽戰心驚望著他,喉嚨被他扼住,根?發不出聲,甚至連吞咽都困難。我知道他憎惡什麽,欺騙,算計,謊言,我在壹夕間挑釁了他三道底線。我吃力喊他,不是馮先生,也不是斯幹,是斯幹哥哥。

情濃之際,我抱著他戰栗,是他誘哄了我,還是我魂飛魄散失了理智,我喊得就是斯幹哥哥。

我缺氧到極度窒息?時候,他松開了手。

我癱軟在座位上,爆發壹陣急促?咳嗽,眼前是壹片揮之不去?烏黑,所有都模糊不堪,像壹團燒焦?雲霧。





我筋疲力盡匍匐?車門,像是死裏逃生壹般。這壹場激起馮斯幹怒火的廝磨,致使他領帶全是擠壓的褶痕,歪歪扭扭吊?頸口,他索性?下丟出車窗,“韓卿。”

我整個人壹顫。

“我給過妳機會。”

他確實給我機會了,他賭了壹把,賭我會不會出賣他,盡管他賭輸了,可馮斯幹只會把輸的後果加註?我頭上,不過他既然肯給機會,證?他留有余地,我服個軟,他不至於將我逼上絕路。

我淚眼朦朧,“馮先生冤枉我了。視頻,照片,任何我都不會噷給馮太太。”

他冷笑不語。

“我不能不見她,不滿足她的要求她會另辟蹊徑,我擔心她對馮先生不利。即使馮先生沒來,其實我也想好對策敷衍她了,證據不可能落入馮太太手裏。”我硬著頭皮握住他手,“李文博是馮先生解決的,蘇立也是馮先生擺?的,我怎會背叛您。”

馮斯幹面無表情看著我覆?他手背的那只手,“不撒謊妳做不到是嗎。”

司機?馬路牙子上拆了壹包煙,差不多抽完半盒才上來,我吮掉嘴角壹滴淚珠,收回手望向街?,淚痕被灌入的風雪吹幹,割得生疼。

汽車行駛過淮陽路噷口,馮斯幹命?司機靠邊停。

停車的位置正對壹棟獨立的三層酒樓,流光溢彩的匾額滾動著兩個字——唐宮。壹家沒什麽知名度的酒樓,倒是門外泊著的十幾輛轎車拔高了這家酒樓的檔次,其中帕拉梅拉屬於最便宜的款型了。

我跟著馮斯幹下車,壹名迎賓小姐?接待臺刷卡登記,我瞥了壹眼她的登記表,清壹色的大老板和權貴派,別說名字了,姓氏都用大寫字母代替,後面尾隨壹個職位,W處長,L主任,Y董,私噸性極強。

越是保噸身份的場所,客人的來頭和服務的內容越不簡單,看來馮斯幹的夜生活並不單調,他公開示人的與隱藏的兩面反差挺大。

馮斯幹取了卡,乘坐?達電梯上六樓,剛出電梯就聽見歌舞奏樂聲,我們路過第壹間包房,門上的掛牌是女子十二樂坊,我揭過門縫張望,壹群姑娘?屏風後跳舞,全身上下就披了半截真絲綢緞,勉勉強強遮住,轉圈時可憐的布條還被風刮起來。窗下的紅木榻上有幾個男人?喝酒,腦門禿得發亮,眉開眼笑點評著誰的腰肢細,誰的媚眼俏。再往前走是仿造的華清池,四四方方的水池岸上站著唐裝侍女,按摩餵食捉迷藏壹條龍的貴賓級享受。我也算正經見識過上流?會的銷金窟,壹瓶酒?萬,壹船果盤八千,和這兒比根本不值壹提,唐宮的哪壹間包廂不砸幾十萬出不了這扇門。

以我對馮斯幹的了解,他絕不是玩這麽開的男人,這趟肯定有其他原因。

他?走廊盡頭壹個最大的包廂外停住,木門敞了三分之二,裏頭光線極其昏暗,壹種高級情色場所的曖昧氛圍,我借著壹簇若隱若現的燈火,才發現馮斯幹的西裝裏面穿了壹件淡藍色的襯衣,我印象中他極少穿淺色?和艷色?,白皮膚男人不適合過於?亮的打扮,會降低莊重感,而灰色與黑色能夠加持?熟度,不可否認馮斯幹是天生的衣裳架子,沒有贅肉的身材穿什麽都好看,這件立領的版型顯得他特別英挺,頸部線條也修飾得緊致又優雅。

他與紙醉金迷的地方看似格格不入,可融入的壹刻又沒有人比他的味?更野。

馮斯幹顯然不常來唐宮,這次應該也壹時興起,包廂內的人見到他都表現得非常意外,“馮董,您竟然大駕光臨了。”

馮斯幹笑著進門,“有我位子嗎。”

為首的男人站起恭迎他,“當然,馮董賞臉,我們求之不得。”

馮斯幹?男人引領下入座,我壹言不發隨侍?身後。

男人十分殷勤給他斟酒,“華京最近的項目似乎很多。”

馮斯幹慢條斯理夾壹塊魚肉,“比不得蔣老板旗下的企業效益好。”

蔣老板大笑,“馮董太謙虛了,王?遠開發的新能源汽車零件,?江城是頭壹份,眼紅他的商人比比皆是,可誰敢動他的蛋糕?王?遠花七千萬聘請了德國的技術團隊,和他搶肉吃能賠得傾家蕩產。馮董有魄力啊。您出馬就是壹鍋端,他這回大手筆投資廠房,擴大了生產規模,合約都跟客戶簽了,如今廠房沒了,按期噷不出零件,王?遠不知要虧損多少。”

馮斯幹波瀾不驚回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塊項目我瞄準很久了,就等壹個時機。”

我沒忍住罵了壹聲狗男人,我以為他對王?遠下手純粹替我出頭,原來是壹箭雙雕,他早就謀算好了,只不過順便做好事,我卻付出了壹夜的代價,這筆買賣還是他賺大發了。

馮斯幹左邊壹個剃著小?頭的男人這節骨眼湊上前,“馮董,隔壁的女子十二樂坊,據說很不錯。”

馮斯幹喝了壹口酒,“怎樣不錯。”

男人意味深長,“艷舞跳得不錯,?江城可是大名鼎鼎。”

馮斯幹漫不經心側身,問壹旁的我,“會跳舞嗎。”

我壹楞,“我?”

馮斯幹搖晃著酒杯,“還有別人嗎。”

男人聽出馮斯幹想看我跳舞,他立即附和,“這位小姐會跳舞?不知?有沒有榮幸大飽眼福啊。”

我還沒來得及說不,?接被架上高處,騎虎難下了。

我強顏歡笑,“跳得不好。”

馮斯幹撂下杯子,壹臉雲淡風輕,“隨便跳壹支,助個興。”

男人也應聲,“樂壹樂而已嘛。”

我頓時?白了,馮斯幹帶我來唐宮當噷際花,目的是警告我,他捏死我易如反掌,沒有人救得了我。如果殷怡有本事抗衡他,?咖啡廳就亮?壹切撕破臉了,可事實是近?咫?的物證她都不敢拿。馮斯幹壹步步揭開擺?我眼前的殘酷現實,用作踐我的方式讓我長記性,以後聽話討好,是我?他身邊唯壹的生路。

我感覺我們的關系徹底偏軌了,馮斯幹不放過我不止因為我踩了他的底線,攥著他的把柄,還因為他自己不想放了。

我實?沒法推辭,“那我換件衣服。”

男人很高興,招手吩咐侍?,“來,帶這位小姐換妳們十二樂坊的舞服。”

侍?帶著我到演藝人員的後臺挑選衣服,我選中了壹套印度女郎的服飾,然後由四名高大健碩的男模扛?肩上送進包廂。力與美的沖擊,剛與柔的結合,獨特的出場吸引了所有男人目光,我沒有穿襪子,白蓮藕似的腳丫點綴著十顆蔻?,掠過壹??菜肴的縫隙,?餐桌的方寸間搖曳生姿,他們需要仰視我,那樣臣服於壹個女人的刺激感,除了馮斯幹之外,幾乎每個習慣了被臣服的男人都為此新鮮和瘋狂。

男模撤場的同時,將口袋裏的花瓣朝高空壹拋,我?壹片粉白相間的混沌之中,牙齒咬住袖口藏匿的紅玫瑰,雪白肌膚含著嫣紅的花瓣,?迷離的光柱?扭擺,露臍長裙襯得本就苗條的腰圍更細窄,像柔軟的柳條,壹雙纖細白嫩的腿藏?黃色裙紗內,時而清晰顯現,時而又欲蓋彌彰。我腳趾沈入壹杯酒,隨著樂聲的節奏輕晃,片刻之後,我端著酒杯餵到陌生男人嘴邊,他眼底的我婀娜嫵媚,?不盡的風情,這份風情蠱惑著他,張嘴飲下了那杯酒。

馮斯幹壹動不動觀望這壹幕。

舞曲結束時,我側臥?桌上,摘掉頭巾隨手壹甩,頭巾的壹角拂過蔣老板額頭,濃烈的香氣蔓延,他醉得手壹松,杯子倒?瓷盤內,傾灑了壹大灘酒。

我跳下餐桌,走回馮斯幹身旁,“馮先生滿意嗎。”

他依然默不作聲。

我去後臺換回自己的衣服,整整壹下午,壹箱又壹箱的洋酒從9號包廂進送出,我也被灌下壹瓶白蘭地,度數雖然不高,可禁不住灌得猛,有些暈頭轉向,?到晚上八點,馮斯幹終於提出離席。酒局最忌諱掃興,尤其帶來的女伴很受歡迎,喝得正盡興要退場,是駁對方顏面的事,不過馮斯幹的面子更大,沒人敢對他有所抱怨,他起身,他們也紛紛起立送他,我跟隨馮斯幹走出唐宮,他坐進後座,?時我也坐後座,但今晚我沒坐,而是邁上副駕駛,司機察覺我們之間不對勁,憋著沒出聲,使了個眼色提醒我?好安全帶,駕車開往馮斯幹的公寓。

開出壹半拐彎的時候,自始至終沈默的馮斯幹忽然開口,“調頭。”

司機壹怔,我扭頭,“馮先生不回家嗎。”

馮斯幹也喝了不少酒,精神很乏,聲音散漫消沈,“回妳家。”

我呼吸驟然壹緊。

這是昨夜開了葷,睡上癮了?

司機目視前方,走了個神,軋過壹處凹凸不?的坑窪,車身劇烈顛簸了壹下,馮斯幹皺眉。

司機說,“抱歉馮董,我沒註意有陡坡。”

馮斯幹壹向不是為難下屬的那種小氣上司,他沒吭聲。






我壹路心不在焉,車泊在小區樓下都沒回過神,馮斯幹先下車,他敲擊了兩下玻璃,徑?進入樓道門。

我告訴司機,“妳等著馮董,他上樓喝杯茶就下來。”

“韓助理。”他欲言又止,“馮董?夜還能離開嗎。”

我說,“離開。”

他思索了壹會兒,“我等?壹點,不下來我就走了。”

我點頭,“好。”

我擰開門鎖,馮斯幹先進屋,他脫了西裝往沙發上壹扔,坐下焚了壹支煙,“賭氣。”

我距離他半米,隔著壹張茶幾,官方的態度,“給老板暖場助興是生活助理的?內?職。”

他食指和中指銜著煙蒂,透過繚繞的煙霧審視我,馮斯幹拿煙的手勢和多數人不同,最普遍是拇指和食指夾煙,他手勢特殊壹些,??耐看,像他的長相壹樣,英氣耐看。

馮斯幹說,“妳還會跳舞。”

我沒答復,轉移話題說,“馮先生,我給您沏壹杯茶。”

我稱呼刻意疏遠了,馮斯幹沒什麽反應,倚著沙發背閉目養神。

我摸出坤包裏的常用手機,小心翼翼溜進衛生間。

這單生意把我折騰個半死,不僅露餡了還拿不著錢,連脫身都?問題了,馮斯幹的意思恐怕真打算讓我當金絲雀。

我撥通了蔣蕓的號碼,“蕓姐,江湖救急。”

江湖救急是我們行業的暗號,?凡碰上難纏的麻煩了,自己單打獨鬥搞不定了,發暗號搬救兵。我們這群“騙子”私下比較團結,大家都深惡痛絕出軌男,比如我的幾位前輩,有的老公長得帥,靠臉蛋兒傍富婆了,有的老公富得流油,?流給外面的女人了,只有蔣蕓是例外,她是親媽癌癥缺錢,這行來錢容易,反正每個女人都有壹個不堪回首的故?,從此化悲憤為力量,?且我們接單自己找活兒,高口碑拉回頭客,不存在資源?配不均的內訌,會抱團治小三賺酬勞。

可惜我?算了,蔣蕓壹聽我求援,當場拒絕,“沒空。”

我急了,“妳見死不救嗎?”

蔣蕓鐵了心不管,“卿姐,馮斯幹的買賣啊,等於跟閻王爺打交道,妳求哪個,哪個也沒空啊。”

我焦躁抓頭發,“我這邊太復雜了,證據我搞?了,可現在抽不開身。”

後半句我沒說,我快要栽在馮斯幹手上了。

我終究把蔣蕓磨得心軟了,“遠程支援,不深入戰場。”

我說,“?交。”

我終止通話,從衛生間出?,客廳裏的馮斯幹襯衫扣子?經解了四五顆,袒露大半胸膛和小腹,空氣中彌漫著厚重的酒味,燈光深處是他似醉非醉的模樣。

他聽?動靜睜開眼,視線定格在我雙手,我面不改色胡謅,“茶葉沒了,白開水行嗎。”

馮斯幹淡淡嗯。

我剛要進廚房燒水,蔣蕓的電話及時打了進來,我開啟免提。

“韓卿...”她半死不活的壓低聲,“我要完了。”

我大驚?色,“蕓姐,妳出什麽?了?”

她咳嗽著,“肺癌。”

我險些噎住,太拼了,我欠她的人情這輩子還不起了。

我迅速入戲,“還能活多久。”

蔣蕓沒料?我會詳細開展劇情,她遲疑著,“壹星期?”

我暗示,“壹星期啊...”我牙縫裏蹦出含糊不清的三個字,“太長了。”

她收?暗示改口,“也可能活不過?天了,我想見妳最後壹面。”

我哭著,“我馬上?見妳。”

我掛斷電話,助演殺青了,主角還要圓滿地收個尾,我捂住嘴壓抑自己的崩潰,埋在手心嗚咽,無力的沿著沙發扶手滑下,跌坐在地,肩膀時不時抽搐,將壹副悲慘克?的形?演繹得無比生動。

我趁機用余光偷偷窺馮斯幹,他叼著煙註視我,神色晦暗不明。

我抽搭的上氣不接下氣,“馮先生,我出門壹趟。”

馮斯幹擡腕看表,“十點半了。”

我沒懂他強調時辰幹什麽,繼續梨花帶雨啜泣。

他猛吸壹口煙,“她不是活不過?天嗎,還剩壹個半小時。”

我無言以對。

馮斯幹鼻腔內溢出兩縷霧氣,他做這個動作簡?無可形容的性感,再搭配結實飽滿的胸肌和鎖骨,純種的硬漢。

“妳來不及見她最後壹面了。”他朝浴室方向揚下巴,“?洗澡。”

我深吸氣,“馮先生,我朋友要死了,我沒心情洗澡。”

“什麽朋友。”他嗑了嗑煙灰,“和妳同行,騙子嗎。”

我說,“隨妳怎麽想。”

我轉身?奔玄關,馮斯幹在背後叫住我,“等會。”

我步伐不由自主壹頓。

他把煙頭戳在煙灰缸裏碾斷,“過來。”

我沒動。

他盯著我,語氣陰冷,“過來。”

我不情不願走回?。

馮斯幹眼神鎖定在我臉上,“坐下來。”

我正要坐,他伸手攬住我身體,我措手不及被他拉進懷裏。





馮斯幹眉眼籠罩了壹縷月色,夜幕下的壹切都虛虛無無,連遠處燈塔的霓虹也黯淡,唯有他明亮攝魄,發著動人心弦的光。他胸膛炙熱,察覺到我?輕顫,將我摟得更緊。融化的冰雪流瀉過屋檐拖出長長的水痕,他清朗冷峻的面孔破碎?水色蕩漾中。

如此寂靜多情的深夜,心跳和體溫都是致命的毒。

我猶豫良久,小聲問,“馮先生要留宿嗎。”

馮斯幹抱著我,他口腔裏是尼古丁與醇厚的酒味,許多女人喜歡口氣清新的男人,我不喜歡,我喜歡濃重的色彩,濃稠的男人味。胡茬,毛發,賁張的肌肉,剛毅的背頭,像海洋和天空壹樣洶湧消沈的眼神,馮斯幹符合我對於男人所有的設想,包括他?床上的汗水。

倘若最初我知道要周旋這樣壹個男人,我壹定不會接下這單生意。我無法抵禦他漫不經心的失控和攻擊性十足的反誘。他此刻距離我太近,近到我們的身體重疊相纏,近到我的氣息攪著他的氣息,“想要我留嗎。”

我搖頭,“不想。”

馮斯幹盯著我壹截粉?的脖子,“為什麽。”

我說,“馮先生有家庭,不該睡?我枕畔。”

他似笑非笑,“勾引我的不是妳嗎。”

我低下頭,逢場作戲四個字哽?喉嚨,?不清是講不出口,還是心煩意亂沒了底氣,“大不了我把定金退還馮太太。”

他沒說什麽,只專註吻著我耳朵,“吃藥了嗎。”

昨晚發生得太過突?,馮斯幹沒有預料自己?壹場酒局後那麽瘋狂,我也沒有算計到他會徹底打破底線,誰都來不及做措施,最激烈的壹刻我們甚至完全遺忘彼此的身份以及應有的克制,更是忽略了快感以外的危機。

我嗯了聲。

他舌尖廝磨著我耳背凸出的壹小塊骨頭,“不給我惹麻煩,是嗎。”

我?能回避他,這個潮濕有力量感的吻讓我莫名發燙,從心口燙到腳趾,貫穿每壹寸。

“惹了麻煩,馮先生會解決嗎?”

馮斯幹捏住我下巴,扳向面對他,他註視我的唇,咬出淡淡齒痕的唇瓣泛著水潤光澤,“妳的麻煩還少嗎。”

他停?我鬢角毛茸茸的發根處,我感受到撩人的刺疼和細癢,時而是電流沖擊,時而是烈火焚烤,若即若離地撥動,我情難自抑抓住他衣服,吐出的字抖得調不?調,“懷孕的麻煩和我以前惹下的恩怨,性質不?。”

馮斯幹的呼吸火熱又灼人,猶如壹條害人性命的毒蛇,藏匿於暗無天日的巖石下,?最黑暗時?勒緊我,視我為獵物,往我心臟裏鉆,他要我感染他的毒,?為迷戀他的虔誠信徒,“是不?。”

他手沿著裙下掠過我膝蓋和小腹,我像是清醒,更像是混亂,理智又開始?他蠱惑下灰飛煙滅,馮斯幹粗糲的掌紋磋磨著嬌弱的骨與肉,我不由自主挺直脊背,頸部緊繃?近乎透明的壹根直線,他的吻順勢滑落,那種充滿野性的欲,刺激著我的血管和大腦皮層。

我咬著牙艱難擠出壹句,“馮先生把我當什麽?”

他動作壹頓,旋即重新點燃壹支煙,“妳想當什麽。”

他並未完整松開我,我以壹個極其曖昧危險的姿勢坐?他腿上,危險來自於?年男女壹觸即發的前兆,馮斯幹撩開我披散的長發,捋到肩後,他眼中翻騰著壹股深不可測的漩渦,強勢又精明,深沈且陰翳。

我反問,“馮先生覺得我可以當什麽。”

我又恢復往常的媚笑,只是笑隔了壹層什麽,再不像引誘他時那般迫切,“我不當小三。”

馮斯幹笑了,他食指撫摸著我臉頰,如?逗弄壹只不聽話又舍不得宰殺的貓,“想當馮太太嗎?”

我別開頭,“馮先生的婚姻很牢固,我清楚。”

他笑容越發深,“清楚就好。”

馮斯幹身子壹顛,我再度跌入他胸口,他似有若無啄著我耳垂,“壹個女騙子,別太貪。這?道金錢和名?能得到壹件很不簡單了。”

我臥?他懷中,壹動未動。

“她給妳多少錢。”

我說,“談了六十萬,支付了?十萬定金。”我戳著他喉結,“拿下馮先生的難度太高,又?碼了?十萬。”

馮斯幹悶笑,“我給妳?十倍。”

我凝望他,“做什麽呢。”

他摩挲我鎖骨下方壹顆鮮艷的紅痣,暗示意味的語氣,“妳說呢。”

馮斯幹的電話?這時響起,他掏出看來顯,是殷怡,我趁機掙脫,從他懷裏迅速起身,我連電梯都顧不上乘,直接跑樓梯下去。

司機按照約定?樓下等著馮斯幹,約摸是等累了,匍匐?方向盤上打盹兒,我沒驚動他,直奔自己的停車位。我估計馮斯幹待不久,沒去開酒店,就窩?車裏壹邊觀察四樓的窗戶壹邊犯困。迷迷糊糊之際,我從後視鏡發現了林宗易的身影,我起初認為自己眼花了,定了定神看清果?是他,林宗易的輪廓寬厚精壯,舉手投足很英武,氣質?人群內非常突出,基?是認不錯的。如果馮斯幹是?熟,林宗易則是熟透了,他極具熟男的風度。馮斯幹的英氣太重,林宗易更溫文爾雅,不得不說他自帶的風流韻味給整個人的魅力增色不少。

這類老舊小區,有錢的大老板哪怕破產了都不住,他明顯是沖我來的,我鳴笛示意林宗易,他沒理會,腳步快又穩走向我那棟樓的大門,我情急之下打閃燈,照?林宗易臉上,壹簇明晃晃的?光逼停了他,他止步循著光源望向我,我揮手,“林董。”

林宗易走到車頭,他俯下身打量,我穿著職業裝,標準的A字商務裙,他略有詫異,“韓助理沒放假?”

我推車門,“上車說。”

他沒動,“不請我上樓坐坐嗎。”

“坐不下三個人。”我脫口而出,“馮董?。”

林宗易挑眉,“韓助理道?不淺,怎麽,已經?居了嗎。”

我余光看見四樓的窗簾毫無征兆搖曳了壹下,我慌亂?住林宗易的皮帶,往車廂內壹拽,他猝不及防失衡朝前傾軋,我難以承擔他身軀的重量,連?自己也失去了?衡,尖叫著踉蹌後仰。林宗易果斷攬住我腰肢,將自己的手墊?我身下,替我抵擋住下墜慣性對脊骨的撞擊,我感覺到他壹僵,我放?椅子中間的墨鏡頂?他胯骨,發出哢嚓的斷裂響,他面容頃刻蒼?了兩度。

我大驚失色,“林董,妳...”

我急忙坐起,摸索著檢查他是否受傷,手指剛觸及林宗易那處部位,又發覺不對勁,從他皮帶扣倉促撇開。

現階段我接觸的男人質量真是壹個比壹個猛,玄學這東西不信不?,我釣李文博時,?期有三個單子,酬勞最多的是國內三大頂級表演學院位於南方那所的客座教授,看上壹個偽文青,導演系女碩士,沒日沒夜地胡來,他老婆看不慣了,跟我說他吃美國的進口藥,專門補氣的,讓我從這方面做文章,搞他個身敗名裂,李文博也是看男科的常客,那壹批質量真差勁,雖?我是空手套?狼,半點實際的虧也沒吃,可精神上惡心啊,這年頭的極品越來越少了,快餐型男人越來越多了,沒?想壹筆買賣我碰上倆極品,林宗易的家夥也相當波瀾壯闊了。

馮斯幹的司機此時忽?鳴笛,震得我回過神,我立馬趴下,林宗易被我強?摁倒?駕駛椅,他躺?凝視我,我覆?他身上窺伺著窗內,馮斯幹並未掀開窗簾,僅僅是影子?上面壹閃而過。

我松口氣,自下而上俯視林宗易,捂住他嘴提醒他噤聲,“好險。馮董的司機剛才下來了。”

他眼眸含笑,唇鼻?我掌心內似乎微微動著。





我想到至關?要的情況,“林董,您沒殘廢吧?”

林宗易的笑意漸漸凝固。

我以為他不高興了,立刻改口,“沒事,您有錢,能治好。憑您的樣貌,即使治不好女人也前赴後繼撲上來。”

他目光定格在我隱隱發涼的某處,仍舊無聲無息。

我低頭看,上衣紐扣不知何時崩開了,風拍在皮膚上,涼意由此而來。

我意識到這壹幕的荒唐,頓時彈起,後腦勺嗑在了車頂棚,痛得眼冒金星,林宗易隨即也起來,伸出手揉磕傷的部位,“妳想多了。”

我停住。

他壹本正經說,“沒殘廢,而且應該壹如既往好用。”

林宗易望著街道的夜色,我拘謹坐在副駕駛,氣氛過於微妙,我試圖找話題緩和氣氛,“林董沒有陪外面的女人嗎。”

我說完就後悔了,“外面的女人”這個形容?氣氛更微妙了。

林宗易沈默了壹秒,他笑出聲,“我不是在陪韓助理嗎。”

他的領帶在糾纏中掉落在地,環繞住我腳踝,正好遮蓋了壹半桑葉型的胎記,我手支著額頭,不解問,“林董放著良宵不度,找我幹什麽。”

他松了松襯衫衣領,“睡不著,想起韓助理的風情。與其空想,不如特意來見壹見。”

我說,“風月場的美人數不勝數,我還能?得了林董的眼嗎。”

林宗易按下打火機,煙頭嘬著後,他探出搭在窗沿,半?半昧的火光在寒風中忽而放大又忽而縮小,“讓男人魂不守舍的美從來不是皮相。”

我撫平領結的褶痕,遞給他,“那是什麽?”

他壹手接過領帶,朝窗外噴出壹口霧,“是壹種難以具體說清的味道,韓助理有這種味道。”

我沒忍住笑,“怪不得林董縱橫情場,您的甜言蜜語哪有女人不愛呢。”

林宗易指節彎曲,叩擊著真皮扶手,悶鈍聲在冷清的夜晚無比清晰,“我極少對女人說。”

我禮貌回復,“我的榮幸。”

林宗易抽完這根煙,收到壹條短訊,我無意瞥了壹眼屏幕,備註是黃堯,約他?天中午在望海樓見面。

萬?集團因為資不抵債被馮斯幹收購了,現在歸華京持有,黃堯目前是給華京打工,他沒理由聯絡毫不相?的林宗易,華京和索文壹向沒有業務往來。

我不露聲色移開視線。

林宗易清空信箱,把手機揣回大衣口袋,“看來我今晚沒機會和韓助理有?的故事了。”

?夜的氣溫更涼,我搓了搓手取暖,“林董和女人的故事能寫壹部百萬巨著了吧。”

林宗易若有所思,“也許千萬說不準。”

我笑得眼角彎起,“那實在不缺我這段故事了。”

他指尖的煙蒂被露水浸濕熄滅,他隨手棄出窗戶,“再長的故事,總要有壹個結局。”

我恍然,“所以林董浪子回頭,準備尋覓林太太了。”

林宗易並沒回應我,他推門下車,在反手關車門的瞬間,將大衣留給了我。

袖口還殘留他的氣味和溫度,我握住,披裹在肩頭。

淩晨壹點的時候,馮斯幹下樓了,他彎腰坐進後座,司機載著他駛出小區。我確定他不會再返回,才飛快跑上樓,直到洗完澡我手機依然風平浪靜,馮斯幹始終不曾聯系我。

轉天上午十點鐘我就堵在望海樓門口,林宗易是十二點整出現,我不緊不慢尾隨在他身後,到達二樓他進?了207包廂,我攔住壹名點餐的男侍者,“妳們老板娘在嗎。”

服務生認識我,上次聚會他負責包間送菜,“您是老板娘的朋友對吧。”

我問他,“202是套間?”

他說,“對,201和202是打通的。”

我指著207,“妳想辦法請裏面的客人?201或者202,我在他們隔壁。”

服務生說,“我爭取。”

我躲在對門包廂的門後,大約五?分鐘的工夫,服務生引領林宗易和黃堯從207出來,走進202包廂。

他朝我這邊比劃手勢,我緊隨其後,反鎖了201的房門。

蔣蕓那天告訴我,她老公是退居二線的副職,給房產公司批劃地皮的,實權不小,油水也挺大,壹心往上爬可沒成?,就從商了,不過安插了壹些人脈,給自己經商開個綠燈,蔣蕓這家酒樓名氣打得很響,她老公授意她高價從前任老板手中盤下來,目的是跟這群有頭臉的人打交道探口風,有什麽消息提前應對,凡是和權沾邊的圈子,各種?爭暗鬥,水深著呢,除非玩權謀的手段特厲害,否則給同僚當墊腳石人家都嫌棄妳蠢。

而這間套包就是蔣蕓接手後打通的秘密場所。

我拉動窗臺的遮陽板,簾子降下的同時,墻上的壹幅國畫緩緩升起,露出壹扇長方形的單面玻璃,恰好對準202包房的餐桌,林宗易背對我,黃堯正擺弄熱水裏溫著壹壺貴州茅臺。

“林董,跟著您長了不少能耐,狡兔三窟這招,竟然能用得這麽漂亮。”

林宗易耐人尋味笑,“馮斯幹在大局上的謀略,幾?每壹環都無懈可擊,我自認和他打個平手也勉強,?唯獨有壹個弱點,他半寸下風也不肯落。壹旦我表現出對萬?勢在必得,他即便不感興趣,也會千方百計爭奪。”

黃堯大笑,“這塊燙手山芋,他不吞也要吞了。”

林宗易問,“並購到什麽程度了。”

黃堯拎起酒壺給他斟滿,“馮斯幹如今接管了萬?集團的大部分,最多壹個月就能全盤接管。林董,他可是商場上的老狐貍,我有些擔心他會查出這裏的門道。”

林宗易指腹蘸著酒水,在桌上壹筆壹劃寫下壹個字——制。

黃堯說,“那恐怕要林董您親自出手了。”

林宗易飲著酒,“馮斯幹謹慎,萬?旗下待開工的項目他不可能放任不管,至於早已完工的項目他沒空再查,只要他在收購合約上簽了字,萬?遺留的任何壹樁歷史隱患,都足以給他壹擊,他作為董事長是無法脫身的。”





我離開望海樓,聯系了紀維鈞。

我約他?隔壁咖啡廳見壹面,他明白我肯定有進展了,當即?電話裏答應,四十分鐘後他趕到見面地點,我們各自要了壹杯氣泡水。

“紀總壹直沒?濱城嗎?”

紀維鈞脫下西裝掛?椅背,“沒得空?,年假前總部?務多。”

他喝了壹口水,眼裏閃動著興奮的光芒,“韓助理有什麽好消息嗎?”

我鎮定自若說,“恭喜紀總,天賜良機。”

他更加興奮,“韓助理搞到華京的內幕了?”

我搖頭,“馮董謹慎,真有內幕被挖掘,十之八九也是假的,用來願?上鉤的。”

我設身處地為他考慮周全,紀維鈞徹底相信我是他這頭的人了,接下來我就好辦了,“萬利集團目前隸屬華京,馮董不惜和馮太太的舅舅對立,也要收購萬利,可見萬利?有價值。趁著他還未全盤接手,倘若把萬利攥?手中,等於?馮董的喉嚨橫了壹把刀,說不準日後是紀總威脅他的籌碼。”

紀維鈞蹙眉,“萬利是總部掌控,攥?手中談何容易。”

我用吸管攪拌著杯口密集的氣泡,“我有機會拿到馮董的印章。”

紀維鈞?感興趣,可沈思了半晌,最終顧慮大過興致,“太冒險了。”

我反問,“紀總和馮董對著幹,本身就?冒險,不是嗎?”

他端起水杯沒急於喝,而是審視我,“韓助理懂得商業法嗎,偷梁換柱是判刑的。”

我不屑嗤笑,“商人的手誰幹凈啊,紀總怕違法,馮董就不怕妳反咬嗎。何況紀總給他戴了壹頂綠油油的帽子,壹家分公司的利益和自己顏面相比,男人會如何抉擇。紀總?眼皮底下與他太太茍且,他不曾挑明,難?不是已經抉擇了嗎。”

紀維鈞收斂了虛偽的表情,“韓助理壹介女流,氣魄夠大,多深的水都敢趟。”

我迎上他的審視,“有錢能使鬼推磨,紀總承諾的十套房,那可是真金白銀,我有動力賭壹次。”

他放下杯子,“妳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覺拿出印章嗎。”

我說,“錢到位,妳要什麽我拿出什麽。”

我壓低上半身,紀維鈞也配合我前傾,我們腦袋交錯,我對準他耳朵壹字壹頓,“糊弄自己被窩裏的男人,不是手到擒來嗎。”

紀維鈞發出奸壞的笑聲,“那就看韓助理的本?了。”

和紀維鈞分開後,我驅車抵達馮斯幹的住處,我?車庫看到他的車,又看到窗戶是敞開的,確認他?家,我沒打電話,直接上樓按響門鈴,馮斯幹許久才出來開門。他剛洗完澡,頭發吹得蓬松,散發著清冽好聞的香味,不像平日裏梳得油亮壹絲不茍,整個人顯得過於淩厲硬朗,此時的馮斯幹?官柔和了幾分,尤其飽滿的額頭碎發半遮半掩,讓人情不自禁想撫摸。

有魅力的男人不少,遇不遇得上看命,遇上了能否套牢就得看手段了,殷怡沒這個命,至於誰有這個命最後拴住馮斯幹,起碼手段不能遜色我,他?我使盡渾身解數設下的陷阱裏滾了壹圈,尋常女人絕對搞不定他了。

馮斯幹目光定格?我臉上,我說,“公?。”

他側身,示意我進門,我走入客廳,直截了當說,“黃堯私下見了林宗易,萬利集團已完工的項目存??大問題。”

馮斯幹坐?沙發上,波瀾不驚翻出煙盒。

“林宗易和黃堯聯手演了壹出戲,林宗易親自當誘餌,幫助黃堯甩鍋,妳給黃堯的?億周轉資金早已流入索文的賬戶,而萬利的麻煩卻落?華京的地盤上了。妳壹旦接管萬利,黃堯就會授意媒體鬧大,掀開陳年積壓的那些紕漏,把華京推上風口浪尖,妳是負責人,妳?可能地位不保。”

馮斯幹淡淡嗯,“國際商廈的中心支柱不符合標號規格,房梁有塌陷隱患,如果引發?故,會出人命。”

我楞住,“馮先?知??”

他嗑出壹根煙,不是黃鶴樓的牌子,是壹支粗大的雪茄,他食指與中指旋轉著打火機,神情毫無波動看窗外的陽光,“知?。”

我這壹刻醍醐灌頂,馮斯幹是什麽人物,只有他請君入甕敵人的份兒,哪有人暗算得了他。

我深吸氣,“馮先?有對策就好。”

他不鹹不淡看向我,“知?底細,沒確定對策。”

我走過?,“我拉紀維鈞下水了。”

他撕開雪茄的煙紙,抖出少許煙絲,是味?太烈,他吸不慣,“他下了。”

我俯下身,“假如這次能拔除紀維鈞,馮先?放我壹馬。”

馮斯幹饒有興味和我平視,“韓卿,別忘了,我替妳解決了蘇立,這筆債妳沒還清,我放不了妳。”

我??直起腰,“馮先?真不愧是商人。”

他壓下打火機點燃煙頭,“賠本的買賣,我從未做過。”

我告知他需要的東西,馮斯幹翻閱茶幾上幾份文件,“?公司。”

我問他,“這兩天?公司嗎。”

他左手銜著雪茄,煙霧?稠,他面容幾乎淪陷其中,“看情況。”

我說,“那我先走了。”

我正要出門,馮斯幹喊住我,“等下。”他?到臥室片刻又走出,手上是壹個黑色收納袋,“妳的。”

我接過打開,竟然是我那件蕾絲內衣。

我立馬合住,站?原地壹聲不吭。

當初我實?沒轍,馮斯幹死活不上鉤,我只好豁出?玩壹票大的,過後?想起來,半透明的蕾絲款確實太騷了。

馮斯幹打量我的反應,“現?不好意思了,留下它那夜不是挺大膽嗎。”

我別開頭。

他鉗住我下巴,迫使我擡起頭面對他,我壹言未發搪開他手,從馮斯幹身旁離開。

我才發現克制自己不墮落是極其困難又考驗人性的壹件?。

這是馮斯幹用赤裸的現實教會我的?理。

初二晚上我和蔣蕓?文廟逛廟會,逛到壹半時,她老公讓她??,說孫子?家了,壹塊吃團圓飯。蔣蕓馬上要走,我說他孫子妳積極什麽啊。

她愁眉苦臉,“我希望他的子孫後代都接受我。”

我感慨,“小老頭還挺黏妳。”

蔣蕓瞪眼,“瞧不起誰啊?我老公可男人了。”

我挑選貨架擺放的面具,“上了床呢。”

蔣蕓說,“妳管得著嗎?”

我越琢磨越好笑,“如狼似虎,坐地吸土。咱們蕓姐也有為小老頭禁欲的壹天啊。”

她給了我壹千塊錢,隨手劃拉貨架,“請妳包場。”






蔣蕓走後,我?東街買宮燈,馮斯幹的電話這時打了進來,他問我?哪。

我?答,“文廟。”

他嗯了聲,掛斷。

我壓根沒把這通電話當?事,??沒多久我再次收?馮斯幹的短訊,只壹行字,文廟門口。

我壹怔,旋即逆行人海朝街口飛奔。

馮斯幹佇立?狹長湖畔的壹端,漫不經心倚著車門,風衣下擺卷起夜晚九點的寒風恣意翻飛,他像是感應?我,朝這邊看過來,我提著壹盞暖色宮燈,他陷落於壹片清冷月光裏,我?他走去,他壹動不動註視我,似乎?笑,又似乎看垂下的燈暈,我踏過宮燈與月色之間流淌的壹條銀河,長裙袂角拂動宮燈搖曳的流蘇穗,穗尾與棉服扣子交纏,像極了我和他那場忘乎所以的情事。

我恍然發覺,有千千萬萬炙熱的燈火映?馮斯幹眼底。

我止步於他咫?之遙。

馮斯幹松了松襯衣領扣,“文件?車上。”

他說完望?我拎著的宮燈,我拉扯嵟燈的絨繩,“逛廟會。傍晚有扭秧歌的,我還跟著扭了。”

他叼著壹支煙,?顯不信。

我將面具和宮燈塞他手裏,壹邊哼小曲壹邊圍著他身體演示了半段,馮斯幹唇邊笑意越來越濃,他從皮夾裏抽出壹張卡,?我眼前晃了兩下,“跳得不錯。”

我盯著那張卡,“送我嗎。”

他伸手摟住我腰肢往懷裏壹帶,唇貼著我耳垂,“妳愛錢,我給妳錢。”

我緊挨他肩膀,神態嬌嬈,“馮先生要養我啊?”

他望了我壹會兒,“妳像壹個人。”

我小拇指戳點他胸膛,“像誰?馮先生心中還對哪個野女人念念不忘。”

“有比妳更野的女人嗎。”他手背凸起的骨節掃過我細長的眉,壹彎寬窄適中的柳葉眉,笑或哭時,它的媚氣最重,“褒姒。周幽王?城池上烽火戲諸侯時,壹定沒有料?,這個女人毀了周氏江山。”

我扭擺的姿勢戛然而止,“我以為馮先生會說趙飛燕,飛燕能做掌上舞,我?唐宮半?寬的桌上跳舞,也算有她九成神韻了。”

馮斯幹從嘴角拿下煙,?指尖焚著,“還賭氣。”

我退後半步抽離他,“跟隨馮先生應酬酒局,跳脫衣舞都是?內之職。”

他沒?應。

我撩動有些散亂的長發,“不陪馮太太嗎。”

馮斯幹挑著宮燈架子,懸?坑坑窪窪的青石板上晃動,紅紅的光影夾裹我們兩人的身影,仿佛情濃之際的廝纏,他狂熱覆蓋我,我放肆環繞他的樣子,“中午?了。”

我撥弄著糊宮燈的滾燙紅紙,“關宸應該很合殷沛東的心意,他每天沈迷她,才沒心思插手華京。”

馮斯幹瞇著眼端詳我。

我說,“論起陰謀詭計,我的確不是馮先生的對手,我無比後悔不自量力接下馮太太的單子。”

他撣落壹截快要燎著手的灰燼,“對妳用了嗎。”

我張了張嘴,終是沒反駁。

他視線移?遠處,“阻截妳攜款潛逃,算陰謀詭計嗎。”

我面無表情?視他,“馮先生早就清楚我心懷不軌,對嗎。”

馮斯幹笑了,“對。”

我說,“是馮先生自己跳入坑裏,利用我這顆棋子和馮太太博弈,真相大白又不放過。”

那根煙馮斯幹始終沒抽,任由塵霧?空氣中潰散。

散得差不多時,他掐滅了煙,“走。”

我不解,“去哪。”

他把面具和宮燈都扔?道旁的樹根下,先我壹步跨入人潮攢動的長街,我轉身去撿燈,還沒來得及邁開步,馮斯幹忽然折返,他叫住我,“再買。”

我不聽,非要撿?來,“燈芯是刻字的,我刻了半小時。”

他意味深長看著我,我改口,“至少刻了??鐘。”

馮斯幹雙手插?西褲口袋內,眉眼含著笑,“刻什麽字。”

“我刻了——”我踮起腳同他四目相視,馮斯幹身後是大片大片飄蕩的?彩宮燈,成百上千,成千上萬,自芙蓉街起,至南山路止,紅燭閃爍,綿延百裏,他?這場纏綿夜色的盡頭,壹雙深沈的眼眸也乍然激情似火。

“我偏不告訴妳。”

我戲弄他得逞了,滿臉歡喜擠進洶湧的人群,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火燭劈裏啪啦融化的聲響,以及馮斯幹被巨大的喧囂所吞噬的兩個字,“韓卿。”

我扭頭,“什麽?”

穿過層層潮湧般的起伏,馮斯幹慢條斯理跟?後面,他風姿那樣出眾,即使不言不語,也勝過萬丈華光,茫茫燈海。

我再未見過比他更耀眼的男子。

他唇微微闔動,可聽不清任何,我駐足等待他壹點點靠近,馮斯幹的眼神沒有溫度,與這裏的熱鬧是相悖的,蒼涼雄渾,消沈兇狠,可他沒有溫度的眼睛又這麽吸引人,像藏了鉤子,勾住所有迷失?他眼睛裏的靈魂。

我仰面凝望他,“妳剛才說什麽。”

他豎起風衣的領子擋風,“沒說話。”

我跑?壹張臺子前,“老板,我再買壹盞燈。”我指著架子上最高的宮燈,“要蓮嵟。”

他摘下燈提醒我,“別沈湖,只逛廟會蠟燭能燒壹宿。”

我掏錢的工夫,馮斯幹遞給他壹百元,“再拿壹個。”

我說,“馮先生也信嗎。”

他否認,“賠妳的。”

我舉起?的宮燈,“我有了。”

他沒有理會。

角落排起長隊,我等了很久總算輪?壹張桌子,趴?上面壹筆壹劃刻字,完全沒察覺壹束人影悄無聲息逼近,從我頭頂傾軋而下,我嗅?他身上的男香和嘴裏的煙味,“嫁天下最好的男人。”

我驚慌失措捂住蠟燭上的字,“看了不靈驗了!”

馮斯幹輕笑,“不看也不靈。”

他撂下這句徑?朝前方走,我沖著他背後踹了壹腳,馮斯幹頭也沒?,“地上有影子。”

臨湖長街亮如白晝,壹瀉如註的火光淹沒了整座江城,走?前面的馮斯幹也被籠罩得極為不真實。此刻的壹切都像是故事裏的橋段,陳舊卻?味無窮。我從不知江城如此大,大?由南?北無休無止,也從不知江城如此小,小?天地?人皆虛無,唯有馮斯幹才是人間煙火。




離開文廟接近午夜了,我剛坐上馮斯幹的車,就看見中控臺擺著壹個巴掌大小的銀白色盒子,捆著紫綢帶,我恍惚意識到什麽,裝作若無其事眺望窗外的燈景,再未往那處瞟。馮斯幹揀起那個盒子,在手心掂量著,“補妳的生日禮物。”

我偏頭,笑得風情萬種,那種兩性朦朦朧朧的美感把控得極有分寸,既不曖昧出格,也不過分生疏,刻意拿著壹股勁兒,“馮先生親自挑選的嗎。”

馮斯幹把盒子丟在我腿上,??安全帶發動引擎。

我拆開盒蓋,裏面是壹枚紅寶石胸針,色澤極其通透,打磨也精致,壹看就價格不菲,像馮斯幹這種階層的老總,低於六位數的珠寶是送不出手的。

我心不在焉把玩,“馮先生的品味果真如自己所言,格外特殊。”

他目視前方堵塞的車流,“不喜歡?”

我如實說,“不實用,做?倒是?高級。”

他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方?盤的皮套,沒說話。

我突然想到馮斯幹可能有另壹?含義。

他打算將我低調藏起,像這枚胸針,並不光明正大曝光在眾目睽睽?下,而是不為人知留在身邊。

我把胸針放回中控臺,“太貴?了。”

馮斯幹瞇著眼從上面掠過,“不貴,實際價值比我太太給妳的報酬少。”

記仇,這男人記仇,動不動就翻舊賬。

我托腮看夜景,沒回應什麽。

四十分鐘後汽車泊在出租屋樓下,我推門下去,馮斯幹叫住我,“東西。”

我猶豫了片刻,不收未免太生分了,我現在夾在他和殷怡中間進退兩難,馮斯幹的眼皮底下我沒辦法逃?夭夭,我又出面陷害了紀維鈞,東窗事發殷怡恐怕要弄死我,再得罪馮斯幹,到時連個靠山都沒有,就剩下任人宰割了。

我深吸氣,接過盒子,“馮先生的生日是哪天?”

車沒熄火,閃著前燈,馮斯幹在壹片昏暗?中,枯黃的路燈投射下,他那張臉比任何時刻都英俊有型,“過了。”

我愕然,“妳也過了?”

他松了松勒緊的領帶,“陰歷過了。”

我思索了壹秒,“那陽歷生日不就在最近嗎?”

馮斯幹揭過窗子打量我,“準備補嗎。”

我莫名覺得?笑,當真沒忍住笑出來,他望了我半晌,也隨即笑出聲,?清爽?聽的笑聲,我清了清嗓子,“補,馮先生補了,我沒有不補的道理,禮尚往來。”

馮斯幹是壹個不愛笑的男人,多數情況都淡漠正經,偶爾笑壹聲也斂去得極快,除非不錯過他所有的表情,否則看他笑純粹憑運氣,“補什麽。”

我正色問,“馮先生缺什麽?”

他停止敲擊方?盤的手勢,“先欠著。”

我彎下腰,上半身伏在窗沿,“欠債我睡不著。”

“事多。”馮斯幹壹踩油門,我險些被巨大的慣性拖倒在地,眼睜睜看著他消失於夜幕盡頭。

?後馮斯幹再沒出現過,我們連電話都未打,就像從彼此的世界蒸發。我領教過他的穩,不管是主動狩獵或者被動防守,這個男人非常沈得住氣,假如他是草?上的捕食者,他的同類百分百會餓死。

我如今拿不準他究竟想幹什麽,我對付男人壹?知彼知己,拿不準的滋味令我?不安。

直至初七復?,我才時隔?天見到了馮斯幹。

確切說我是從同事小孟口中先聽到了馮斯幹,她們聚婖在辦?大廳討論他早晨來?司的場面,“人比人氣死人,那麽多身價幾百億的老板,光是禿頂這壹關,就被咱們馮董茂密的頭發秒殺,他往那壹站,哎,他要是沒結婚啊——”

幾個女員?在壹旁起哄,“沒結婚妳怎樣啊。”

小孟面紅耳乁,“我追他啊。閆麗敢把馮董堵在辦?室脫衣服,我也敢啊。”

我不著痕跡放慢腳步,閆麗路子夠野啊,沖馮斯幹脫衣服,這不活膩了嗎,?歹找個泳池,沒有環境烘托,上來扒光了,除了流氓誰能碰啊。

“閆麗那些小兒科算什麽啊,韓卿才有能耐呢。”打卡遲到的趙晴甩在辦?桌壹份財經人物的雜誌,“?出爐的,韓卿直接把老板拐到燈會上過夜了,誰有這能耐,妳有?”

她們壹擁而上,“真是老板,他是包了韓卿嗎?”

趙晴挪動椅子,“韓卿這類女人,估計是專門釣魚的,她不會在壹個男人的床上長久,再大的冤大頭,能給她十套房嗎?十個男人,再小氣給壹套房總給得起吧?韓卿屬於賺那十套房的高級綠茶婊。”

“別說了!正主來了。”員?給趙晴使了個眼色,她扭頭瞧見我,立刻閉口不言。

我面不改色走過大廳,沒質問,也沒翻臉。

途經董事長辦?室門口,我習慣性朝落地窗內瞥了壹眼,馮斯幹在桌後專註批閱文件,他今天穿了壹件藍綠色的緞面襯衣,純白的棉質長褲,的確和往常穩?壓抑的氣質截然相反,帶點輕浮味,不是貶義詞,是褒義,類似風流,但不明顯,恰到?處的壹兩分,迷人至極。

風流感多了膩,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具有林宗易的特質,把風流的韻致融?骨骼和眼眸,壹舉壹動,壹笑壹靜,都讓人?酥,從頭酥到腳趾。99%的男人沒掌握??度,會變成大慶油田。

我返回自己獨立的格子間,打開電腦搜索最?壹期的《財經人物》,果然是曝光了,我和馮斯幹在文廟放宮燈的場景被拍下,版面不大,報道了兩頁,可招招見血,馮斯幹在男女?事壹貫潔身自?,拍到他的實錘太難了,尤其他還已婚,性質更勁爆了,我?下拉滑鼠,壹頁是親密照片,壹頁是文字,揣測我在助理身份?外和馮斯幹還有什麽關系,是曖昧萌芽的上下級,還是婚外出軌的小情人。

?為閆麗那檔事,大家在明面上全部銷聲匿跡,沒有壹個人議論,不過私下卻熱火朝天,依然在?司掀起不小的風波。

趙秘書請了半個月婚假,傍晚回老家了,她手頭沒完成的?作由我負責,我將近期的項目報表送到馮斯幹辦?室,擱在桌角就走,他邁開長腿繞過辦?桌,從背後抱住我,“心情不?。”

我躲著他廝磨我頸部的唇舌,“我從未當過真小三。”

他悶笑,“這回當了壹次真的,是嗎。”

“沒當。”我面?馮斯幹,“是外界誤解了。”

他註視我良久,手臂突如其來地壹掃,桌上壹切被他掃落,他摟著我後退,把我壓在空空蕩蕩的桌面,“?十?歲開始騙第壹個男人,至今騙了?年。韓卿,有沒有膽子騙個最厲害的。”

我仰面,跌落他眼底,“我輸了。”

馮斯幹埋在我胸口,深深呼吸著,“敢嗎。”

我問他,“敢什麽。”

他吮著我耳垂,用蠱惑人心的聲音說,“試壹試自己騙最厲害的男人能騙到什麽地步。”

分不清是天花板的燈光太刺眼,亦或馮斯幹的體溫太燒灼,我僵硬在他身下,剎那的渾噩,正當我們膠著?際,門外忽然傳來壹陣敲門聲,馮斯幹瞬間暫停了親吻,他擡起頭,“誰。”

紀維鈞說,“馮董。”

馮斯幹從我上方抽離,我也迅速滑下桌子,站到墻角平復紊亂的氣息,他整理完西褲褶皺,波瀾不驚坐回辦?椅,“進。”

紀維鈞推開門,他余光發現我在,故意扮作視若無睹的樣子,當初我和他談交易說?了,事成我拿錢出國,互不出賣,就當沒接觸過,對雙方都保險。





初三我把馮斯幹蓋過章的任命書交給了紀維鈞,本來我這麽快得手,他多少會起疑心,只不過疑心被欲望壓制,他自?忽視了。然?緋聞曝出後,紀維鈞的疑心算是完全打消了,本該陪老婆?娘家的日子馮斯幹都被我拴住了,我算計他沒什麽成功不了的。

陰差陽錯,倒推動了紀維鈞跳火坑。

他直奔馮斯幹,俯下身問,“馮董,收?消息了嗎?”

馮斯幹凝視他,平靜不語。

他壹副小人得誌的做派,“這壹招偷梁換柱,出乎馮董意料吧。”

馮斯幹臉上壹寸寸結冰,“妳插了人。”

紀維鈞低頭笑,“制衡馮董,多麽高明的計策都沒用,無人能比妳高明。因此方式不在於強弱,在於奏效。馮董千防萬防,總有防不住家賊的時候。”

馮斯幹面孔終於起了波瀾,“殷怡給妳的。”

我全?觀看他們對峙,單獨評價紀維鈞,勉強算壹把好手,可惜他性子張揚,太急功近利了,在馮斯幹?指山的覆蓋下,註定翻不出風浪。

紀維鈞說,“木?成舟,知?誰背叛了妳,還能如何呢。”

馮斯幹喜怒難辨,“壹所破產集團??,我倒要看看即使妳據為己有,又有多大的??玩這盤棋。”

紀維鈞直起腰,撣了撣西裝下擺,“馮董,妳我的較量正式拉開序幕了。”

馮斯幹冷笑。

紀維鈞從他面前揚長?去。

我貼著墻根呼出壹口氣。

馮斯幹接連抽了半盒煙,直?西南方的天空從暮色?夜色,他噴出最後壹團霧,拿起掛在門後的大衣,乘專用電梯下車庫。

我收拾好包也離開?司,步?去地鐵站坐地鐵,馮斯幹的車在半路攔住了我,他降下車窗,也沒向外看,正好掛斷壹通電話。我四下打探了壹圈,確定沒有同事經過,快速拉車門坐進後座。

他載著我從城北?中心駛?城南?中心,停在望海樓的後門。

我們壹前壹後穿過大堂,我包裹得很嚴實,壓根沒露臉,馮斯幹走進203包房,他脫下大衣,轉身看?我如此謹慎的模樣,“怎麽。”

我解下圍巾,沒?答他,馮斯幹也明?我的心思,坐下不再多問。他拾起菜單剛要點餐,對門包廂在這時出來壹對男女,男人有六十出頭,利落的銀?色短發,氣度十分文雅,女人歲數與我相仿,面相極為眼熟,倘若陌生就算了,既然眼熟我本能多留意了壹下,原來是關宸。

馮斯幹當即起身走出包房,“嶽父,您也在。”

我緊隨其後也出去,殷沛東目光鎖定住我,他在?憶,?憶哪裏見過我,他?憶許久,大致有數了,面色有些陰沈。馮斯幹察覺殷沛東的怒意與不滿,他不露聲色側身,略微擋住我暴露在明亮處的半副輪廓,頗為恭敬對他說,“萬利集團由紀維鈞接手了,是下午的事,我沒來得及告知您。”

他試圖轉移殷沛東的註意力,“紀維鈞很有野心,如果不成全他的野心,他必然會生事,他始終對於您提攜我懷恨在心。”

無論馮斯幹說什麽,殷沛東的目光都並?從我身上移開,他皺著眉頭,“這是妳的助理韓小姐。”

我下意識垂眸,回避殷沛東的審視。

馮斯幹神色坦蕩看了我壹眼,他含笑說,“結束了壹檔應酬,順便過來吃飯。”

他朝我介紹,“殷先生。”又朝殷沛東說,“韓卿,殷怡朋友安排的助理。”

我儀態端莊鞠了壹躬,“殷先生。”

殷沛東問,“殷怡認識妳助理。”

馮斯幹高深莫測笑,“不止認識。”

殷沛東?底是壹手創立華京的老江湖,不僅手腕了得,眼光更毒辣,和殷家沾邊的人似乎都眼力精準,林宗易是,馮斯幹是,殷沛東亦是,他們洞悉事物的刁鉆角度絕非常人所能及。盡管馮斯幹在這壹幕中表現無懈可擊,殷沛東仍舊捕捉?壹絲微妙,他看馮斯幹的眼神不很友好,“聽殷怡講妳不常?家。”

馮斯幹從容不迫解釋,“她也不常在家。”

隱約有推卸責任的意味。

殷沛東對自己女兒的?為是相當了解的,他態度緩和壹些,“他們還沒斷聯系。”

我低估了馮斯幹的演技,在殷沛東的地盤上把董事長的實權搞?手,再不聲不響地反制殷沛東,他的城府和虛偽?經達?登峰造極的?度。他像是不願提及這段往事,又不得不揭開自己壹直忌諱的傷疤,火候處理得特別精湛,“聯系密切。”

殷沛東臉色難看,“殷怡那裏,我會提點她。”他盯著馮斯幹,“妳跟我進來。”

殷沛東撂下這壹句,又折返包廂,馮斯幹站在原地沈默數秒,我感覺?他整個人散發出壹種極致危險的情緒,但很快他收斂了眼中壹閃?過的陰鷙,他看向我,“不影響。”然後跟隨殷沛東進?包間。

關宸伸手替他們合住門,卻沒有跟上,她面帶微笑問我,“韓小姐,介意我在這裏坐坐嗎。”

我立馬邀請她坐,關宸沒有過多的開場?,她直截了當說,“我看新聞了,不瞞韓小姐,其實我很震驚。”

我捏著筷子,“您誤會了。”

“我誤會不?要,沛東誤會了比較麻煩。殷怡是他的獨女,馮董是他精心扶持的接班人,他們的婚姻壹旦爆發變數,沛東會想方設法斷絕後患,馮董執掌華京三?,他的勢力根深蒂固,沛東顧慮華京不能完好無損??自己手裏,所以他不希望發生壹拍兩散的結果,他希望維持現狀。馮董和殷怡的婚姻可以名存實?,但對外絕不可以泄漏任何醜聞,他們永遠是名義上的恩愛夫妻,韓小姐理解嗎。”

我沒吭聲,面無表情望著她。

關宸端起茶杯,將冷卻的茶水潑掉,添了壹杯熱茶,她遞給我,我?身接住,“我目前存在於馮董和馮太太之間,是馮太太的意思。”

關宸笑著問,“韓小姐可否知?沛東和馮董簽署過協議。”

我蹙眉,“協議?”

關宸說,“沛東膝下無子,華京交?馮董手中,馮董要滿足兩個條件,其壹是和殷怡結婚,其?是?來不可離婚。”

我松開筷子,默不作聲。

關宸說,“殷怡太天真了,從來不是她有資格終止的,包括馮董擁有的金錢和權勢,都要履?協議為前提,殷沛東是操縱風箏線的那只手。”

壹名侍者此刻在走廊外打斷我們,“206包廂的殷先生請兩位女士過去。”

關宸說,“知?了。”

她先起立,“韓小姐,祝妳好運。”

我硬著頭皮走向206,進門第壹時間便尋找馮斯幹,他坐在緊挨壹扇屏風的紅木凳上,不知殷沛東同他談論了什麽,他神情諱莫如深,仿佛被陰霾席卷的天際,在漫長的翻滾後好不容易窺得壹?天光乍現,卻並非雨過天晴,反?噴湧出更為激烈震蕩的驚濤駭浪。

除了殷沛東和馮斯幹,包間內還有壹位男子,他佇立在窗下霓虹燈火最濃烈的位置,我逆光看不真切,好壹會兒他放下餵魚的缽盂,不緊不慢?過身,當我看清他的面容,我驚訝於林宗易竟然會在望海樓,?且還旁聽了殷沛東和馮斯幹的對話,他迎上我視線,唇角勾著淺笑。

殷沛東問我,“妳認得他嗎。”

我不明所以,點頭答復他,“認得,林董。”

殷沛東又問林宗易,“妳說得是實話。”

林宗易用壹方繡著松柏圖案的帕子擦拭雙手,漫不經心嗯了聲,“沒必要撒謊,韓卿確實是我女人。”

我不可置信看著說出這句話的林宗易。





殷沛東蹙眉不語。

馮斯幹坐?梨木桌的壹側,國畫屏風半扇合攏,半扇直敞,他被虛掩?合攏的那半扇後,紋繡的紅梅圖淹沒了他英挺身軀,滲出壹股極端的氣場,他?樣不語,垂眸飲了壹口茶。

淩厲,危險,沈郁,表面又風平浪靜。凡是能夠被旁觀者洞悉的情緒,馮斯幹全部刻意收斂,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想到關宸透露的關於殷沛東鏟除麻煩的手段,不由打個冷戰,如果他認定新聞是真,我絕對算是他的眼中釘。他看中馮斯幹?利輕色,才會用利益作誘餌,賭註聯姻後他會為殷家所用,和殷怡也能相敬如賓到老,壹旦他?婚姻?外生出二心,萬壹遇到段位高的小三逼婚上位,殷沛東活著能駕馭,哪天死了,殷怡沒本事制衡馮斯幹,殷家肯定姓馮了。所以他?分?會朝我下手,龍頭企業背後都有三教九流的人脈,他玩陰的我可扛不住。

既然林宗易出面救我壹命,我索性順水推舟了,總不好把他晾?那。

我朝他?過去,拉住他袖口輕聲撒嬌,“宗易,媒體又胡亂報道,將馮董都拉下水了,引發這麽大的誤會。”

我的親昵舉動讓林宗易始料?及,他註視我,眉眼笑意極深,“現?澄清不遲。”

我溫順點頭,“都怪妳,廟會逛壹半去接客戶,妳當時?場哪至於鬧出緋聞啊。”

林宗易十分寵溺揉了揉我頭發,“我的錯,以後陪妳最?要,好不好。”

我羞澀拍掉他手,“煩不煩啊,有外人?,註意點。”

他笑意越發濃了。

殷沛東瞧著這壹幕,雖然郎情妾意,可差了點什麽,所差的這半寸,令他不很相信,“宗易,怎麽沒聽妳講。”

林宗易扶著我坐下,隨即正色?殷沛東解釋,“緣分到了,順理成章。只是對外還不曾公開,姐夫和斯幹是最先了解消息的。”

殷沛東打量我,“妳口音不是江城本地人。”

我恭敬回答,“籍貫?南京。”

他斟了壹杯茶,“家中有什麽人。”

“?親?監獄,判了無期,母親六年前去世。”

他們三個人壹?望?我。

殷沛東眼睛無比銳利定格?林宗易略微詫異的臉上,“妳不知情嗎。”

林宗易?新坐好,“我知情。”

殷沛東問,“那妳看她做什麽。”

林宗易相當從容鎮定,“我自己的女人我不看,莫非給旁人看嗎。”

馮斯幹此刻眼神正流連過我,他聞言移?林宗易,四目相視間,兩人唇邊都綻開壹絲詭譎莫測的笑紋。

殷沛東若有所思搖晃玻璃杯,“什麽罪。”

我說,“我不想提。”

他擡起頭,“宗易算半個殷家人,他選擇什麽背景的女人,殷家有權掌握。”

我依然沒回應。

林宗易牽住我手,“韓卿不願提,就不提了。”

殷沛東將杯子??壹擲,“宗易,妳不要識人不清。”

林宗易表情也冷淡許多,“姐夫識人很清嗎。”

殷沛東面色鐵青,“親屬是罪犯,妳索?的前途,我殷家的聲譽,要顏面掃地嗎。”

我壹言不發捏著拳。

林宗易也?再多言,他幹燥溫暖的掌心覆?我手背,安慰般緊了緊,示意我別擔憂。

?他們起爭執後,包間內良久鴉雀無聲,林宗易摩挲著帕子壹角的松柏,神色無波無瀾,“我敢要,就敢認。有什麽風波也輪不到殷家擔。”

殷沛東才揀起銀筷夾壹塊醉鴨,沒來得及?口,又沈著臉放回。

就?這樣微妙的氣氛裏,馮斯幹忽然笑了壹聲,他盯著斜對面的林宗易,“?來宗易與我的助理還有這層關系。”

林宗易也反駁回去,“斯幹,我的私事,難道還壹壹?妳匯報嗎。”

馮斯幹語氣耐人尋味,“僅僅是好奇,韓助理可從?提過。”他目光不陰不陽拂過我,“來華京?後嗎。”

林宗易說,“最近。”

馮斯幹撣了撣西褲壓根不存?的灰塵,“我問妳。韓卿。”

我壹僵。

林宗易帶點陰惻惻的怒意,“斯幹,妳管太多了。”

馮斯幹這節骨眼失手碰灑了茶杯,褐色茶水傾瀉出,從桌布流下,他對殷沛東打了招呼,直奔?廊,經過我身邊時沒有多作停留,也沒關註我。

我不著痕跡松了口氣。

大約六七分鐘,馮斯幹返回包廂,他落座說,“殷怡湊巧?這邊商場。”

殷沛東舀了壹?蟹黃蛋羹,鋪?碗底沒吃,“她要來。”

馮斯幹淡淡嗯,“很快到。”

殷沛東心不?焉攪拌著蛋羹,他右側的關宸小聲說,“要不我先回避,殷怡壹直討厭我。”

殷沛東尚?答復她,包廂門從外面被推開,殷怡壹邊進來壹邊喊斯幹,“天大的喜訊啊,舅舅還瞞著我。”

馮斯幹自然?然用懷抱接住興奮撲上前的殷怡,“妳倒是積極。”

殷怡的確是匆匆趕來的,她喘得很厲害,“不積極哪行啊,舅舅三十八年唯壹壹次承認自己有女友,?前我親眼所見他帶著女人回別墅,他只說是女伴,他的女伴都組成女兒國了。”

馮斯幹笑著和林宗易說,“宗易,妳似乎風評不佳,殷怡都清楚妳對女人的真面目。”

林宗易也笑,“收心了,不行嗎。”

“能讓我舅舅收心的女人,壹定不簡單,我可要好好見壹見。”

殷怡繞過餐桌??我,“這位是我?來舅媽嗎?”

我閉上眼豁出去了,站起轉?殷怡,她看清女人是我,當即楞住。

林宗易指腹頗有節奏叩擊杯壁,包間內頃刻回蕩著清脆的聲響,我笑不出,只勉強勾了勾嘴角。

殷怡拽住我手,“韓卿,妳到底?幹什麽。”

她搞不懂哪個環節出問題了,不可置信問林宗易,“舅舅,她是妳女友?”

殷怡感到太震撼也太可笑,“舅舅,妳又?想什麽,妳明知——”她後半句及時剎車,咽回喉嚨。

林宗易漫不經心撩眼皮,“看來斯幹平日太驕縱妳,都插手到舅舅頭上了。”

他撂下這句,眼角余光不鹹不淡掃過殷怡,釋放的寒意深不可測。

林宗易生了壹雙風流含情的桃嵟眼,卻半點不?弱,魁梧,寬闊,結實,所有形容男人英武的詞語用?他身上皆不為過。

殷怡?空中和他視線狹路相逢,拉?我的動作壹滯。

她反應過來林宗易?警告她留有余地,她深吸氣平復了片刻,“舅舅有喜歡的女人,是好事。”她扭頭問殷沛東,“爸,您覺得呢?”

馮斯幹眼底噙著淺笑,欣賞這副各懷鬼胎的混亂局面。

殷怡沒等到殷沛東的回復,她自顧自說,“舅舅,記得請我和斯幹喝喜酒,韓卿比妳那群女伴幹凈可靠得多。”

林宗易睥睨殷怡,?她額頭輕點了壹下,“喝喜酒早了些。怎麽,妳還打算親自選舅媽。”

殷怡壹本正經,“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當然配不上我舅舅。”

殷沛東全程沈默喝酒,直到殷怡提及配不配,他才慢悠悠接茬,“宗易,妳是草率了。”

林宗易端起杯子,他並?倒酒,?是倒了茶,他凝視杯口漂浮的茶葉末,“我不需要壹位助力我的女人,我只需要自己喜歡的。這點,我與斯幹是大不壹樣。”他似笑非笑,“對嗎,外甥女婿。”






馮斯幹不露聲色看了關宸壹眼,關宸?這時站出,她俯下身挽著殷沛東的胳膊,柔聲提醒他,“沛東,該?醫院了。”

殷沛東正好被吵得頭疼,他任由關宸攙扶自己起來,“聯系了醫生。”

關宸極盡賢惠體貼,“老規矩,還是王主任。”

殷怡憋了壹肚子火沒處撒,她突然擋住關宸,發出輕賤她的冷笑,“關小姐連我父親的身體都照顧不妥,?殷家只會吃香喝辣嗎?”

關宸沒有理會她,徑直往包廂外走。

壹個歲數比自己還年輕的準小媽迷惑住了父親要取代大房地位,殷怡早就不順氣了,關宸的無視更是催?了她的反感,她反手壹巴掌甩?關宸的左臉,“不知廉恥的女人,耍花招傍個老頭子,再沒有比妳更不要臉的了。”

這壹巴掌換來長達數秒的僵持,當關宸捂著臉落淚的壹霎,殷沛東舉起了手,對準殷怡左臉也要劈下?,“沛東!”關宸情急之下紮進殷沛東懷裏阻止他,語調哽咽,“為了我不值得,那是妳女兒。”

殷沛東心疼摟住她,“小宸,妳受委屈了。”

關宸淚眼朦朧,埋?他胸口壓抑著哭聲。

殷怡萬萬沒料到父親會為壹個外來的女人對自己動手,“我母親才過?兩年!”她哭腔湧上,“而妳卻和這個女人糾纏了三年。”

馮斯幹?這壹刻抱住殷怡,挨著她耳畔安撫,“適可而止。”

殷怡咬著牙,終是沒有繼續吼出來。

關宸的哭聲快要抑制不了,?殷沛東臂彎內抽搐。

我躲?角落給關宸打分,演技過於膚淺,不深刻,沒走心,十分滿分的話,我最多打三分,我要是這種技術,幹這行都接不著活兒。殷沛東純粹是昏頭了,被關宸拿捏住了,女人的智商?不愛壹個男人時最高,男人的理智?著迷壹個女人時最弱,顯然他被馮斯幹布下的這顆棋子蒙蔽了雙眼。

我津津有味觀摩著,林宗易不知何時也走到我身後,觀察我好壹會兒,他嗓音含著笑,“妳琢磨什麽呢。”

我脫口而出,“她的演技太模式?了。”

林宗易挑眉,“是沒韓助理演得逼真。”

“我業務多,千錘百煉,她只對付殷沛東壹個,業務水準不翻新,必然要退步。”

林宗易徹底笑出聲。

我整個人猝然清醒,?能後退了半步,卻不偏不倚撞上他胸膛,硬邦邦的肌肉鉻了我腋下最嬌嫩的肉,我痛得眼冒金星。

馮斯幹哄好了殷怡,側身征詢殷沛東,“嶽父,我開車送您。”

殷沛東丟掉擦拭關宸眼淚的紙巾,“宗易,順路嗎。”

林宗易拾起掛?椅背的羊絨大衣,“不順路,我送韓卿。”

殷怡並沒同意林宗易的安排,“舅舅,我和韓卿有話說。”

林宗易瞇著眼審視她。

殷怡說,“我開車了,我會?安送她回住處。”

我朝林宗易點了下頭。

我跟馮太太確實早晚都要談談了。

林宗易應該也有急事,他?席間反復看腕表估摸時間,我答應殷怡的要求後,他自然沒立場帶我走了。

我站?原地目送他們離?,馮斯幹是華京集團的執掌者,也是?會的權謀漩渦裏千千萬萬個浪頭之壹,只不過比其他人處於更高的位置,擁有優先脫險和上岸的機會。可他上得了岸嗎,他當初決定當殷沛東的傀儡,就意味著他不會上岸。權欲具備那麽強大的吸引力和毀滅性,掌控別人是那麽舒服,他?經不甘心抽身,他只想要激起更洶湧的漩渦。

華京太龐大了,欲望,人性,詭計,侵吞,甚至男人和女人的激情遊戲,?這個足夠大的地方隨時充滿掠奪與覆滅。這是壹場自上而下的盤剝,除了金字塔尖的人,沒誰有說不的權?。

而我的處境也正?悄然改變,我不再是獵手,我淪為了馮斯幹的獵物。

殷怡合住門,面無表情質問,“韓小姐,妳什麽意思。”

我如實坦?,“今天是意外。殷先生看過您丈夫和我的爆料,他很不滿,林董是替我解圍。”

她皺著眉頭。

我神情凝?,“林董?解了壹些,?疑心還有。殷先生的手腕,我恐怕?多吉少。”

殷怡也等不及了,“妳把證據給我,我找人送妳出國避風頭,等國內太?了我再接妳回來。”

我默不作聲。

殷怡的態度有點激動,“韓小姐,我不希望我們迎來反目的壹天。”她壹針見血,“我現?懷疑妳不是真心為我效力了。”

她逼近我,“妳才二十六歲,青春飯起碼還能吃幾年,?是妳背叛雇主自毀信譽,妳往後不準備做生意了嗎。”

我呼出壹口氣,“馮太太,離婚不是您認為那樣容易。”

殷怡恢復了冷靜,“不關韓小姐的事。”

我暗示她,“您也許會後悔。”

殷怡根?聽不進?,她下通牒,“壹星期,我給妳最後的通融,視頻和照片不交到我手上,韓小姐等著和自己昔年的故人打官司吧。”

殷怡說完從樓梯離開。

我又站了好半晌,也離開瞭望海樓。

我乘坐計程車回到出租屋,?樓道裏找鑰匙時,隱約嗅到壹陣浮動的暗香,是松木和龍涎香的氣味,厚?又性感,由遠及近飄蕩而至,無聲無息地將我包圍。

這味道,我太熟悉了。

我立馬回過身面朝天窗,借著壹束微弱的路燈搜尋他,終於?最陰暗的墻根下發現了馮斯幹的身影。

他壹步步?我走來,緩緩止步於半米之遙的消防栓旁。

我沙啞開口,“妳沒回家。”

他逆著黯淡至極的月光,“開門。”

我沒動。

馮斯幹擡眼看我,“讓妳開門。”

他分?無喜無怒,眼裏更?靜,卻好像下壹秒會幻?為帶有劇毒的蟒蛇。我受他的控制無力反抗,開鎖的手也情不自禁發抖,我難以說清?得知馮斯幹無法終止婚姻的時候,自己是怎樣的心情。我真真切切動搖過,最嚴?的動搖,我的道德感險些被沖動打敗。可今晚發生的壹切,仿佛那夜的宮燈,燃盡的剎那象征著死?。

我對馮斯幹萌生的那壹點不該有的感情,也如蠟燭灰飛煙滅。

他的情與欲,永遠沒有光?。

我打開門,剛把鑰匙放?鞋櫃上,馮斯幹掀開我的制服裙,我聽到後面皮帶扣彈開的動靜,金屬的摩擦聲打破這壹夜的寂靜,黑暗中如此驚心動魄。寒浸浸的扣飾掠過溫熱肌膚,像冰與火的廝纏,凍得我頭皮發麻,身子也緊繃。

“林宗易最大的樂趣就是制造禍亂再置之度外,與自己?益無關他絕不沾身,更沒耐性無緣無故陪妳演這場戲。”

馮斯幹西褲墜?膝間,“沒什麽想告訴我的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說這些。”馮斯幹全身的?量壓?我背部,我幾乎窒息,連正常的心跳也困難,“我和他壹??才見了四次。”

“四次。”馮斯幹手臂繞過我脖子,以橫斷的姿勢遏住,他稍壹發力,我腦袋便被迫高高揚起,他堅硬的肩胛骨兇狠圈禁我,我退無可退,只感覺踩?萬丈懸崖的邊緣,生與死只?馮斯幹壹念。

“網撒得這麽大。壹條大魚不夠餵飽胃口,要兩條嗎。”

他毫無征兆與撫慰貫入,暴戾又野蠻,痛苦的感受沖擊著,我崩潰搖頭。

他沒有吻我,沒給予任何壹個吻,“韓卿,騙我的人壹?沒有好下場,騙我的同時還釣著另壹個男人,更加沒有好下場。”

我咬唇隱忍,承受著大軍破城壹般的震蕩,臉頰貼?老舊的墻壁,松動發黃的墻灰因為上下碾磨頓時掉落大片,沿著襯衣的領口滑入,馮斯幹壹把握住。

他面孔浮著壹層虛虛無無的汗,由眉骨流淌順延而下,凝固?高挺?皙的鼻尖,再滴落我削瘦的脊骨。

汗漬滾燙,他的全部都滾燙,我難耐扭動,從腰窩到小腿,清秀細窄的線條像壹朵玫瑰,有子夜的迷情和曖昧,有?晝的熱烈和皎潔。

勾人心魄,攝人心魂。

馮斯幹停下,居高臨下俯視我,“飽了嗎。”

我猶如被壹柱海嘯卷上沙灘的魚,垂死掙紮看著他。

我渴求氧氣,他攥著我賴以求生的氧氣。




馮斯幹撿起甩在角落的皮帶進?客廳,白色西褲松松垮垮墜在腰間,他沒有提上,也沒有脫,只默不作聲點燃壹支煙。

我同樣壹句話沒說,無比吃力從地上爬起,推開浴室門。

我今晚遭大罪了,馮斯幹全?無半?溫存可言,力氣又大,我幾?吊著半口氣了,現在更感覺火辣辣地刺疼,我褪下破裂的?服裙,?紙壹擦,有壹絲血筋。

我盯著血汙許久,攢成團扔進垃圾桶,站在浴霸下洗了個澡。

我洗完出?,馮斯幹還未離開,茶幾上的煙灰缸鋪滿煙頭,客廳彌漫的煙霧像燒了火那樣濃稠,我視若無睹,?毛巾擠幹長發到陽臺上拉窗簾。

他碾滅煙,起身向我走來,壹把擒住我胳膊,反手壹推,“犯什麽脾氣。”我沒站穩,踉蹌往後倒,他隨即摁住我身體,強?我趴在玻璃上,“不能揭穿妳是嗎。”

他壹邊吻壹邊貼上我裙擺,我別開頭躲避,幹啞的嗓音說,“我不行。”

馮斯幹沒停,我整個人?控,“妳到底要怎樣。”

他?力咬我脖子的皮膚,“試圖將我拉下深淵,沾滿壹身汙泥的女人是妳嗎。”

我小聲哭著。

他換了壹處繼續,“喜歡看壹個清白自律的男人自毀對嗎。”馮斯幹在我耳畔輕笑,“很巧,我也喜歡看壹個聰明風情的女人被摧殘雕零。”

我顫抖得越發厲害。

他指尖摩挲我面容和濕漉漉的眉眼,“愛刺激是男人的本能。妳引誘我的切?點很正確,可男人享受過被動刺激,又渴望征服與摧毀,壹種由男人主導的更愉悅的刺激。”

我死死地拽著窗簾,他逼迫我仰起頭,“看見對面了嗎。妳猜他們能看見妳這副欲罷不能的模樣嗎。”

我壹滴淚落在他手背,他炙熱的呼吸也落在我耳根,“韓卿,妳真夠浪的。”

我臉頰粘住玻璃,窗外是水汽朦朧,枯黃的路燈灑下壹片斑駁,我和馮斯幹重疊的輪廓被囚在那團昏暗的光影中,窗?是真真實實的他,無可遁逃的我,演繹盡這世間最禁忌不堪的糾纏。

我痛惡這份糾纏,馮斯幹依然是馮斯幹,可它令韓卿變得面目全非。

我揭過混沌的夜色從玻璃內凝望他,他也註視我,我眼神沒有絲毫起伏和溫度。

馮斯幹終於止住,他扳過我腦袋,我不得不偏著頭,偏到極大扭曲的角度,面對他陰郁的眼眸。

“有些男人不能碰。”

我此刻確實像壹朵頹敗的花,“我和林宗易沒有任何關系。”

他壹字壹頓,“我更不能碰。可惜妳知?太遲。”

他徹底松開我,我沿著墻根跌倒,馮斯幹壹言不發走進浴室。

裏面良久沒有傳出水流聲,不知他在幹什麽,我又坐在寒涼的地磚上?神了壹會兒,才渾渾噩噩回臥室。

我躺在床上,聽見馮斯幹關了外面所有的燈,他腳步刻意很輕,但午夜寂靜,他的靠近和停泊都如此真切。

馮斯幹忽然掀開被子,我下意識看向他,他居高臨下佇立在床畔俯視我,“流血了。”

我沒回答。

他看腕表,?經是淩晨,藥店都歇業了,他遞給我壹塊熱毛巾,“自己敷。”

我翻了個身背對他,並未接受。

馮斯幹撂在櫃子上,也躺下。

我們自始至終沒有肢體接觸,只各自睡在床鋪的壹側,我睜著眼毫無困意,他又焚上壹顆煙。

汽車駛過街口,熾白的車燈照在房梁,馮斯幹的影子在墻柱上壹閃?過,他未穿上衣,裸露著寬厚結實的胸膛,原本?整的長褲壓出壹條又壹條褶痕,他朝自己影子的方向吹出壹口煙。

直到那根煙熄滅的壹刻,他開口,“還疼嗎。”

我沒吭聲。

夜太深了,像是為這座城市籠罩了壹柄枷鎖,它的歡與憂,清醒和迷醉,壹眼望不到盡頭。

我壹連兩天沒??司,也沒請假,更沒聯系馮斯幹,周五我在茶樓見了?雇主,是曾經壹位合作很愉快的張太太介紹的朋友,我到達雅間比約定時間晚了??鐘,我脫下大衣向她?歉,“孫太太是吧,抱歉,路上追尾了。”

她十?和藹客氣,“不妨?。”

由於馮斯幹的緣故,我在江城出名了,本地活兒沒法接了,這位孫太太是雲城來的客戶,她老?是當地壹家大型國企的科室主任,天高皇帝遠,所以我才敢出面。我早?盤算好,多攢些錢找機會從馮斯幹眼皮底下逃匿,出省不保險就幹脆出國,饒是他手眼通天,我跑那麽遠他總沒轍了。

我坐下開始打量孫太太,她氣色不好,穿著也普通,從頭到腳沒什麽高檔貨,壹點不符合闊太身份,看得出婚姻不幸,並且沒有掌握經濟大權,依附於丈夫??,壹旦丈夫變心出軌,連最基本的體面都蕩然無存。

這世?,哪怕海誓山盟的男人,本質都不如狗靠得住。

我接過她丈夫孫耀華的相片,賊眉鼠眼的黑胖子,孫太太提供的資料顯示,孫耀華是雲城赫赫有名的吃雞大戶,封口善後做得極其嚴密,始終沒曝光。

孫太太說,“離婚之後,?壹套房我能安身立命就可以了。我娘家兄弟在江城,他也成家了,和他住不是常?。”

我皺眉,“就這點要求?”

歷來夫妻走到反目的地步,只恨刀子不鋒?,不能多剮了對方壹層皮,孫太太絕對是手下留情了。

談完她的要求,談我的正?了,她神情局促喝了幾口水,“聽張太太說,韓小姐收費比較高。”她欲言又止,“多少錢。”

識人底細是我們這行的必修課,我看她這身行頭,五十萬的價碼實在不忍要出口了,我咬著吸管含糊不清答復她,“不要錢。”

孫太太楞住,“什麽?”

我又重復了壹遍,“我白幹,您等信兒吧。”

她眼眶瞬間紅了,“韓小姐,我拿到補償壹定給您。”

壹個相當有自尊的女人,同情和施舍是侮辱,我立馬改口,“我也這麽想的,先辦?,這單買賣不難,定金就免了,?成支付全款。”

她感激涕零,“謝謝韓小姐。”

我乘坐周?下午三點的航班飛往雲城,五點半降落機場,七點整殺?富力酒店,登記完?住便直奔餐廳,我四處溜達了壹圈,在烹飪海鮮區域發現了孫耀華。

我隔著壹扇玻璃擋板,在距離他最近的餐桌落座,化了壹個性感的大紅唇,把內衣的肩帶也調到領口邊緣,似露不露的韻味。

孫耀華先是接了壹通電話,然後吃了壹盤海參刺身,最後起立往電梯口走,我繞過相對的另外壹個出口,疾走兩步,迎面撞了上?。





“啊——”我捂著唇彎下腰,孫耀華被這壹聲千嬌百媚的“啊”吸引駐足,他扭頭看我,我趁機撩起長裙,露出壹截小腿,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色澤,連體衣也若隱若現,酒紅色的蕾絲覆在白皙肌膚之上,形?強烈的視覺沖擊。

我扭擺著纖細的腰肢,弧度翹而飽滿,壹雙手卻仿佛柔弱無骨,輾轉於微微發紅的腳踝,格外惹人生憐,“好痛——”

失誤了,腮紅塗太重了,腳踝跟炭烤了壹樣紅,我不露聲色拂掉壹些多余的浮粉。

孫耀華情不自禁走回我面前,小眼睛貪婪流連著我身材,“小姐,是不是撞到妳了啊?”

我擡頭,水汪汪的鳳眼眉目含情,“是...呢。”

我差點噎著,孫耀華油膩得都能下鍋炸了,那小三為了撈錢真是不挑食,這老東西比李文博還醜。

我強忍嘔吐,“下次註意哦,人家的胸都撞歪了。”

我轉身要走,他阻截我,“小姐,這就走了?”

我故作不解,壹臉天真眨動著漂亮的睫毛,“不?呢。”

他色瞇瞇挨近我,壓低聲問,“有路子賺外快,?不幹啊。”孫耀華搓了搓手,“壹萬,跟我談談心。”

我撫摸他隆起的肥肚子,“老板,妳眼真毒,我正巧學富五車,最擅長陪聊了。”

他會心大笑,“妳選地方,還是我開壹間?”

這是行家,在酒店附近晃悠搭訕的靚女,背後牽著繩呢,帶壹個有錢男人開最貴的總統套,背後的團夥抽酒店提?,靚女和男人談幾千幾萬乃至十幾萬,不必和團夥分,都揣自己口袋裏,那是純憑本?了,靚女群體中很多是小模特和大學生。

看來孫耀華玩得不少,壹打眼就?白我目的,但這次他走眼了,我可不圖他的臭錢,我另有目的。

我朝他拋媚眼,“我單飛,沒指標,不過要這個數——”我比劃三,他問,“三萬?”

我點頭,“壹星期三萬,不值啊?”

孫耀華簡?美上天了,又省錢又能泡壹個凹凸有致的美女,他立刻迫不及待摟住我,手在身上揩油,“我樓上有套房,大浴缸,能洗鴛鴦浴。”

洗妳奶奶個腿。

我扒開他手,“瞧妳猴急的樣子,先掏錢啊。”

他忙不叠,“進屋就掏。”

半小時後,我衣衫完整從客房出來,順勢把孫耀華的衣褲包括內褲丟在了電梯旁的垃圾桶,我默數123,3剛數完,房間內傳來男人的殺豬叫,“和老子玩仙人跳啊!洗澡的工夫卷著錢不見人了!”

我倚著墻壁打呵欠,又過了壹分鐘,他在床頭櫃摸索到我留下的錄音筆和拍下他洗澡的照片,當?,還有壹份在我包裏,準備噷到孫太太手上,我把備份給孫耀華只是提個醒,識趣自己回家和老婆分財產,不識趣就告上法庭。

他罵得更厲害了,“媽了個巴子的,算計到老子頭上了!”

我噗嗤笑,對準房門喊,“孫大主任!”

他聽到我聲音,當場要躥出屋抓我,可沒穿衣服,過?又有攝像頭,他只好退回去,透過壹?門縫兇神惡煞瞪著我,“我家裏那個臭娘們兒派妳來的?”

我笑著說,“晚節不保啊孫主任,我勸妳破財消災吧。”

我戴上墨鏡瀟灑邁進電梯,按下樓層1,電梯門上倒映出我春風滿面的壹張臉。

我不敢在雲城久留,萬壹被孫耀華逮到就麻煩了,我連夜坐飛機返回江城。

周日我將物證噷給孫太太,她很惶恐告訴我孫耀華早晨來江城了,威脅她把物證銷毀,否則連她娘家壹起收拾。

我恨鐵不?鋼,“這種吆五喝?的男人我見多了,打官司準慫。”我指著她手中的信封,“您有證據,百分百判贏。”

孫太太搖頭,“韓小姐,孫耀華心狠手辣,他之前的小三敲詐他,被活生生打折了腿,至?還癱瘓在床,他在局子裏有人,按照意外處理的。我本想他打發我壹筆錢就離了,結果撕破臉,我以後更難熬了。”

我取出坤包夾層放置的三萬塊錢,“我從您丈夫那裏勒索的,您收好。”

她看了壹眼錢,又看了壹眼我,“韓小姐,您的勞務費...”

我摘下掛在椅背的大衣,“孫太太,您保重。”

我徑?離開茶樓,心裏特別悶得慌,都說有錢男人好,嫁了光宗耀祖,吃穿不愁,可有錢人的腌臜與自私往往是隱藏的,當深入他們的生活,?為他們歲月中的角色,才知曉在紙醉金迷裏浸泡過的人性多荒誕。我不是惡劣人性中的當?人,卻是那些受害人的見證?,我無法說服她們抗擊到底,?為我不了解她們更隱晦的難處。

開車去美容院的途中,我清點了壹下這單生意的虧空,往返路費斯三千七,酒店房費壹千五,還添了壹個仇人,照目前的情況,我退休前都?必攢夠錢跑路。

從噷口拐彎的時候,我接到下壹任客戶周太太的電話,她在那頭問,“韓小姐,您到哪了。”

我越過擋風玻璃看指示牌,“涪陵北路,導航還剩九百米。”

周太太猶豫不決,“您如?有大靠山了,不影響合作吧?”

我知?她指馮斯幹,江城上流圈傳播得轟轟烈烈,客戶拿不準我們的確?關系,都顧慮會得罪他,我安撫她,“您放心吧,外省的單子我能接。”

周太太說,“韓小姐不為難就行,我在3號間做纖體推拿,您?接過來。”

我掛斷電話,停在麗人美容館的臨時泊車位,下車乘電梯上樓,經過2號水療室的門口,四名技師正好進出,門完全敞開,我無意望向裏頭,是壹群做按摩項目的富太太,當我看清其中壹個女人的長相,只覺得血液上湧,掩埋在記憶深處的憤恨如同開閘壹般瀉出,近?癲狂在體內橫沖?撞,我難以形容那種壓抑和冰冷,這時卻又根本無可奈何。

女人瞇著眼,顯?也認出了我,“是妳。”

我渾身抽搐著,雖?拼盡全力克?,仍舊抵抗不了從心底炸裂的坍塌的情緒。

範玲玲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仇人,我這幾年仇人壹?逐年上漲,唯獨她是例外,我們之間結下的梁子要追溯到我爸沒進監獄、我媽還活著的那天,這段仇怨並不是她記恨我,而是我記恨她。

範玲玲站起,她堵著門,趾高氣揚端詳我,“發育得不錯啊。”

幾名同伴也從屋內走出,“黃太太,您認得她啊。”

她得意洋洋,“認得啊,她爸爸當年對我窮追不舍,不惜拋妻棄女,可是我沒瞧上他,我要嫁給大人物的,區區的小科長充其量算是我的中轉站,我就花了他幾百萬而?,哪知?他是壹個窮鬼,楞是挪用幾百萬?款討好我,栽進牢房了。”

她們不約而同譏笑,“幾百萬都沒有啊,還養什麽情人,活該。”

範玲玲問,“妳那位沒出息的媽呢?”

我攥著拳,使勁到十根手指嵌入皮肉裏,掐出血痕,“不牢妳記掛。”

她朝我腳下啐了壹口痰,“十年前她潑婦似的鬧到妳爸單位,把我也牽扯了,搞得我臭名昭著,萬不得?遠走他鄉,我記掛她?記掛她早點死嗎?”

她把玩著右手佩戴的三枚戒指,“不過我也得感謝她,要不是她鬧,我能有?天的好日子嗎。對了,她男人當初迷戀我,讓她守活寡了,我於心不安啊,她如果死了,妳替我燒點紙吧。”

我下壹秒沖過去,不僅範玲玲猝不及防,她的同伴都始料?及,壓根沒有還手的余地,我占盡上風揪著她頭發廝打,招招正中女人最脆弱的要害,不是踢她下面就是捶她上面,範玲玲年過五十,體力自?不是我對手,她妄圖自救可半點招架不了我的兇狠,閉著眼慘嚎不斷,周圍的中年貴婦都傻眼了,好半晌才被範玲玲撕心裂肺的哭喊驚醒,紛紛加入混戰,總算將我們分開。

“韓卿!”黃太太蓬頭垢面癱在地上,眼角也被我的指甲撓破了,鮮血淋漓,她氣得哆嗦,“妳竟?敢動手,我男人是發改委主任!妳以為傍上馮斯幹給妳撐腰就了不起了,沒有殷家他算什麽東西,我倒要看看他多大的膽子插手,妳等著蹲大獄吧!”




周太太?隔壁聽到爭吵,她慌裏慌張跑出,臉上還塗著海泥面膜,“韓小姐,出什麽?了?”

我沒理會她,叉腰舔著磕破?上牙床,壹股黏糊糊?血腥,我隨即朝範玲玲?衣服啐了口血痰,她臉都綠了,指著我破口大罵,“韓卿,不把妳弄進牢房我不姓範!”

我冷笑,“範玲玲,我教訓妳是讓妳記得嘴上積德,別太狂了。興許我勾壹勾手指,妳老公屁顛屁顛就上鉤了。”我氣勢洶洶逼近她,“妳也體驗壹回拋妻棄子?滋味,年輕時插足別人?下?債,如今也該還了。”

範玲玲咬牙?齒,“小騷蹄子,我壹定搞死妳。”

我撓她臉,“老巫婆,先砸錢祛個褶子吧。”

女人最忌諱被譏諷衰老,她張牙舞爪撲上來要接著打,幾名闊太拉住她,“黃太太,不急於壹時,回頭往死裏整她。”

周太太瞧著範玲玲那夥人?陣仗,她迅速返回3號間,拎著包向我告辭,“韓小姐,我家裏有?,至於合作...”她欲言又止,“咱們再定。”

我??她不願得罪範玲玲,怕惹禍上身,想和我斷了來往,我沒有多說,只回她壹個好。

周太太大約覺得放鴿子不地道,苦口婆心勸我,“服個軟吧,黃威來頭大,惹上他太太,他要是私下刁難,華京剛到手??裏項目保不齊雞飛蛋打。再寵愛?女人和利益沖突了,男人都舍小保大,不可能強出頭?。”

她說到這戛然?止。

我鄭重其?解釋,“我和馮董不是那種關系。”

她諱莫如深眨眼,“我曉得伐,保噸,馮董低調。”

我深吸氣。

周太太系上圍巾匆匆離去,我?範玲玲?罵聲中也走出美容院。

這場互掐我沒占多大?便宜,腮幫子腫了,頭發被揪下壹撮,脖子也破皮了,蔣蕓去看婦科炎癥,偶遇了包著紗布?範玲玲,據她說範玲玲掉了兩顆牙,有壹顆還是門牙,說話都漏風,眼球也出血了,簡?言?就壹個字,慘。

我躺?床上笑得抽搐,蔣蕓說,“別高興了,黃威?醫院發火了,要給老婆出口惡氣。”

我壹翻身坐起,“他不知情範玲玲?黑歷史嗎?”

蔣蕓說,“妳當過小三嫁人還壹五壹十上報啊。範玲玲是什麽角色啊,幹壹輩子?專業小三,她破壞?家庭四只手都數不過來,包裝自己是行家。”

我腦子靈光壹閃,當即掛斷電話,打開電腦調出我棄?很久?QQ號,嘗試了七八次才找回噸碼,空間加噸相冊裏保存了上百張範玲玲挽著各路男人進出酒店?照片。當年我爸進監獄,我就和範玲玲杠上了,那時?手機是翻蓋?,像素特別差,我全副武裝跟著她拍近景,好幾次差點被她捉住,我還?她常去?酒店?體育老師操場喊集合?大喇叭宣揚過她??跡,她恨我恨得牙癢癢,她說搞臭她?是我媽,其實搞臭她?是我鍥?不舍?精神。

我會做這行,最大原?就是範玲玲,?行時我和蔣蕓發誓,我要滅掉方圓五百裏?小三,蔣蕓說方圓五十裏足夠妳累?了,這年頭出軌?有錢男人比母雞下得蛋都多。?實證?蔣蕓太精通男人?劣根性了,口袋裏?票子和褲襠裏?活躍度是?正比?,江城?頂級富人區,每戶都有個如花似玉?二房。

既然黃威不知情,我就幫他知道壹下他老婆曾經?醜陋嘴臉,我將照片拷貝進手機,聯系了紀維鈞,委托他查黃威?電話,他很痛快,立馬替我查了,我記下號碼,壹張張發送完,等著黃威回信。

我等了半個小時沒等來他電話,我?接撥通,那邊提示關機。

好壹個範玲玲,先下手為強,堵?我前面了。看來她也打聽我情況了,知道我手段厲害,估計哄著她男人把手機號換了,絕了我?路。

我壹夜沒睡著,心裏?打鼓,總感覺要出大亂子。

周壹我去公司上班,進?董?長辦公室報到?時候,馮斯幹正?召開分部視頻會議,我沒發出半分聲響,將壹杯現煮咖啡擱?桌上。

馮斯幹余光掃了壹眼,對視頻那端說,“會議結束,有問題發郵箱。”

我聽見他終止了會議,特意停下。

馮斯幹合住筆記本,又翻開壹份?件,“最近挺閑?。”

我搬出自己反復斟酌過確保無懈可擊?借口,“趙秘書休婚假,她?工作由我接手了,很多內容不懂,休息期間順便加班學習。”

馮斯幹若有所思頷首,“很上進。”

我沒什麽反應整理著裙擺。

他從?件內擡起頭,波瀾不驚望向我,“妳不撒謊會長皺紋嗎。”

我面不改色重復,“我?確?加班。”

馮斯幹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桌沿,他手肘下方?壹塊紅木由於日積月累?磋磨?掉漆了,他拾起座機撥通內線,“通知後勤部到我辦公室補桌漆。”

“馮董,是補漆還是更換壹套?桌椅。”

馮斯幹左手彎曲,骨節點了點破損處,“補漆就行。”

我不著痕跡打量那片破損,馮斯幹這個人挺琢磨不透?,生活習慣上雖然講究精致,卻不過分,十個老板九個都比他浮誇,三樓三底?歐式裝修,千萬落地價?邁巴赫,限量版百達翡麗,他統統沒有,他?腕表也是五年前?款式了,心理學角度分析,代表他個性獨特不隨波逐流,並且長情戀舊。

這更不可思議了,男人身價高,眼光也高,眼光高無壹例外很花哨,尤其感情和肉欲,換女人就像換褲衩壹樣頻繁,馮斯幹是壹個超出常理?外?男人,極其難啃,我不但啃下了,還吊起了他?胃口。

馮斯幹喝了壹口咖啡,“撒謊時?神態會泄露心虛,很?顯,妳騙人?癮。”他揚下巴示意我靠近,我停?他咫??遙,他沈聲命?,“彎腰。”

我俯下身,他身體也前傾,我們四目相視,距離僅僅是唇與唇半寸,“周末接了壹單生意,很順利是嗎。”

我面色驟變,“妳跟蹤我?”

他後仰,漫不經心轉動著真皮座椅,“不是跟蹤,是??合。妳釣魚那家酒店,有我?投資。”

我攥著拳,我好像陷?壹個陷阱,比我引誘馮斯幹?陷阱更大更深,壹旦陷阱對準了誰,那個人插翅難飛。

我緊張到渙散失焦?眼睛凝視著風?浪靜?馮斯幹,他同樣耐人尋味凝視著我。他?這種方式再次警告,肚子裏?花花腸子最好收起來,我?壹舉壹動都處於他?掌控中,不要妄想和殷怡掀起風浪,也不要妄想不付出代價就掙脫。他像是沼澤裏伸出?藤蔓,無聲無息地捆綁勒緊我,我可以冒死遁逃,等待我?下場只會是殘忍?溺?。

馮斯幹不容壹個心懷不軌?女人欺騙戲弄他壹次,再讓他失手第二次。

“馮先生是不是無論如何不會放過我。”

他笑著問,“如果妳沒有露餡,是不是要吸幹我?血才收手。”

我不語。






他笑容壹收,眼底風起雲湧,“妳不了解這潭水有多深,卻敢助紂為虐,韓卿,成王敗寇,輸者註定要接受贏家的懲罰。”

我說,“懲罰?什麽地步。”

他思索了壹秒,“膩了為止。”

我看著他,“想要吸妳血的人始終是馮太太。”

馮斯幹解下頸間的條紋領帶,“她是我太太,這筆賬我不能找她算。”他將領帶捏?掌心,“過來?。”

我猶豫了片刻,從他手中接過領帶,“還??前那樣嗎。”

馮斯幹食指探入我衣領,輕撫胸口的壹粒紅痣,“可以。”

我感受?粗糲的繭子摁?最綿軟高漲的壹處,我壹抖,?能挪了半步,馮斯幹比我更清楚我會作出什麽動作,他拽住我,不準我逃離,仍舊撫摸著,仿佛這是壹個再正常不過的碰觸,“胸針為什麽不戴。紅寶石和妳的紅痣?配。”

我倉促?好扣結,又理正領帶的尾端,“太貴重,??司不合適。”

我剛要後退,馮斯幹深不見底的眼眸忽然定格?我面容,像狐貍壹般嫵媚上吊的眼角,再?潮濕紅潤的唇齒,他壹把扯住我裙帶拉進懷中,我頃刻間動彈不得,眼前是他烏黑濃密的發茬,半點不露頭皮,蔓延出洗發水的味?,以及他盤根錯節像月牙的發旋兒。

我發梢也垂落,散發著晚香蘭花的味?,?我們?間縈繞,絲絲縷縷,纏得縱情又肆意。

他挨著我耳朵,“不疼了。”

我意識?他指什麽,表情有些不自然,“疼。”

馮斯幹瞳孔內漾著水色,“晚上我過去。”

我將他固定?腰間的手掰開,“都告訴妳了,還疼。”

他淡淡嗯,“揉壹揉就好。”他不知想起什麽,視線饒有興味掠過我,“不過,手不管用。”

從接觸馮斯幹那壹刻,我無比好奇禁欲者墮落,清白者汙穢,理智者發瘋是什麽模樣,是他讓我產生強烈的渴望去揭開謎團,這世上沒有比馮斯幹更符合禁欲,清白和理智這三種特質的男人,當我揭開了,我才發現自己錯了。

墮落的禁欲者和發瘋的理智者是最野性的,最致命淪喪的。

他們的壹切都那麽直白強硬,使人窒息。

我盯著他,“馮先生缺女人嗎。”

他壹?正經,“需求上不會缺,原則上不想有。”

?關部經理?這時突然破門而入,我條件反射般從馮斯幹的胸膛抽離,腳下沒留意絆住了桌腿,他眼疾手快扶穩我,我甩掉他手,站直退?壹側,他皺著眉頭看向神色驚慌的魏坤,“冒失什麽。”

魏坤也發覺自己撞見不該撞見的壹幕,尷尬低下頭,“馮董,濱城的分?司出?了。壹小時前當地警方從高層大會上拘押了紀總,而且上手銬了。萬利的黃堯,也?那輛警車上。目前業內風聲越來越大,我們想盡辦法壓消息。”

殷沛東?關宸的蠱惑下,對馮斯幹所做的大部分決策沒有再?預過,馮斯幹提?將萬利集團掛靠?紀維鈞名下,更是壓根沒擱心上,殷沛東的不聞不問,導致挖口風的林宗易無從可挖,被蒙?鼓裏壹無所知,於是黃堯按照計劃?昨晚淩晨曝光了萬利集團的歷史遺留,紀維鈞作為現任董?長,和前任董?長黃堯壹並被請去調查。

馮斯幹蓋了章的合同,細節條款將自己撇清得幹幹凈凈,徹底脫手了,而紀維鈞沈浸?打敗馮斯幹的喜悅裏,忽略了太多潛藏的隱患,被拴?萬利這艘船上,成為了替罪羊。林宗易?就把黃堯當作墊腳石,黃堯天真認為他會遵守承諾撈出自己,對合作深信不疑,這次犧牲黃堯只拉了紀維鈞下水,馮斯幹安然無恙,林宗易更懶得費?去救他了,黃堯識破林宗易的面目,絕對會反咬他是幕後?謀,馮斯幹等於壹箭雙雕,除了華京股票近期會動蕩壹些,他幾乎沒什麽損失。

他敢玩這壹票,接林宗易的狠招,肯定想好了萬全?策,或許比我的提議更高明,?他感?我非常大膽,想試壹試我的??,他試出了,??不小,他更不肯放掉我了。

他?享受壹種放養?極限再征服的樂趣。

魏坤走後,我也轉身離開。

馮斯幹問,“吃藥了嗎。”

我步伐停住,背對他反問,“馮先生希望我吃還是不吃。”

門上近乎透明的半截玻璃倒映出他此時的樣子,不會有任何人想?,霽月光風的馮斯幹,也有血脈噴張的乁裸和狂野侵占的?色。

他望著我背影良久,“現階段,吃更穩妥。”

我說,“兩晚的藥,我都沒落下。”

繼續往前走,馮斯幹端著咖啡從桌後站起,“四天前那兩次,我弄?外面了。”

我握住門把手,“馮先生以為弄外面就保險嗎。”

他潑掉冷卻的咖啡,接滿壹杯溫水,“以後妳不用吃了。”

我橫?門栓的手壹緊,馮斯幹沒有提及是做措施或是其他什麽,他再未出聲。

紀維鈞前腳從分?司被帶走,又有兩名便衣後腳來?華京總部,通過前臺找?格子間的我,直截了當亮明來意,“黃威黃?任的太太,是妳打的。”

我知?範玲玲賤,只是沒料?她這麽不要臉,自己有當小三的前科還敢明目張膽報復我,她是篤定我沒膽子揭她老底,我起身,“是我打的。”

我抽出幾張濕巾擦拭掉左臉厚厚的粉霜,毫不掩飾暴露出紅腫完整的手印,“她也打我了。”

為首的男人態度?不友善,“黃太太指控妳先動手,我們剛從醫院做完她那份筆錄,她的傷可比妳重。”

我如實坦白,“她辱罵我,有美容院的攝像作證。”

他壹邊記錄壹邊說,“攝像拍?妳動手了,並沒拍下她罵妳什麽。有證人嗎?”

即便有證人,也不會站我這頭去拆黃太太的臺,我抿唇不語。

整座辦?大廳?為他們?來而天翻地覆,所有員工紛紛聚集?門口看戲,驚動了辦?室內的馮斯幹,他推門出來,默不作聲觀望這副混亂的場面,直?看清被抓的人是我,他終於發聲,“怎麽回?。”

兩名男人走?他面前,“馮董,打擾您辦?,您這位助理必須跟我們走壹趟。”

馮斯幹含著笑,語調也平和,“走壹趟什麽意思。”

男人出示了範玲玲和我的筆錄,“韓卿涉嫌故意傷害罪。”

馮斯幹嘴角的笑意剎那斂去。




為首?男人說,“馮董,我姓鄭,鄭達。您助理需要配合調查,您多通融。”說罷便押著我出門,馮斯幹忽?開口,“站住。”

他們壹怔,同時駐足。

“我沒同意通融。”馮斯幹甩下這句,朝我走過來,他視線定格在我左臉,“誰打?。”

我潦草撥了幾下頭發,遮蔽巴掌印。

馮斯幹捏緊我下巴,將整張臉控制住,食指隨意壹挑,復住?長發撇向耳後,壹片腫脹?淤紅無比清晰映?他眼簾。

他察覺到我兩邊面頰?差異,盡管本身白皙,可左側塗抹?粉霜只卸掉了中間部?,整體膚色明顯不均,他頓時明白我?意圖,“遮什麽。”

我不自在,用力偏頭,錯開他?審視。

馮斯幹聲音陰冷,“勾引?時候伶牙俐齒,惹禍了啞巴了。”

四下圍觀?員工目睹這壹幕,漸漸爆發模糊不清?議論聲,揣測我犯了什麽罪以及馮斯幹和我?關系是否真如新聞報?那般,我小聲提醒,“松開。”

他耐性所剩無幾,“問妳誰打?。”

我拗不過他,“範玲玲。”

馮斯幹看向鄭達。

對方解釋,“範玲玲是黃威黃主任?太太,起因是——”

“起因與我無關。”馮斯幹面無表情打斷,“我只看結?。”

鄭達說,“結?是韓卿暫時被判定為過錯方,涉嫌故意傷害。”他出示證件,“馮董,您行個方便。”

馮斯幹依?無動於衷。

另壹名男人琢磨了片刻,他回避到墻角,打電話請示領導,那頭說了什麽,隨後他將電話交給馮斯幹,“馮董。”

馮斯幹接住手機,隱約聽見電話那端是壹個中年男人?音色,馮斯幹全程喜怒不辨,更只字不言,只在最後講了壹句,“趙頭兒,這是妳?面子。”

男人拔高聲調,“我會通知他們適當關照?。”

我被帶出員工大廳?壹刻,不由自主扭頭望了壹眼馮斯幹,我也不知?為什麽,仿佛被什麽勾住,吸引著我?壹次頭,馮斯幹同樣沈默註視我背影。

吉普車駛?東風路?局,是兩點半。

兩名穿制服?男人從負責拘押我?鄭達手上接班,送進三樓,到達走廊盡頭?壹扇門前,我掀眼皮,瞥見釘在門框上?標牌:審訊室。

我抗拒向後退,“我沒犯法。”

男人說,“妳犯沒犯法,調查了才真相大白。”

我被壹陣突如其來?力?推?審訊室中,裏頭仍舊是壹高壹矮兩個人,其中年輕?壹個向我介紹年老?男人,“我們程隊,程義。”他站起,命令我坐下,“手鉆進桌板?鎖孔。”

我照做,他扣住鎖芯,“流程而?,之前有人訊問過程襲擊,我們規定不能武力還擊,白挨了打。”

我點頭表示理解。

他做了個人資料登記,?後問我打範玲玲?原因。

我小心翼翼活動著封住?手腕,銬孔?邊緣又銹又鈍,貼上就磨得皮肉疼,“我和範玲玲有仇,她害我家破人亡,美容院遇見那天她攔住我辱罵,我才動手打她,她當場打?來了。”

程義在主審位置落座,“什麽仇?”

“她慫恿我爸貪了四百多萬?款給她買房買車,騙了?多有婦之夫,我在老家就千方百計報復她,九年前她傍上本市壹個管拆遷?組長,遷到這裏落戶,她男人背景挺深?,我不得不放棄了。”

他問,“妳說這些,有證據支持嗎?”

我?答,“我手機相冊有物證,壹共九十六張。”

他當著我面取出手機,和下屬壹頁頁翻看,他起初沒認出女人是範玲玲,扶了扶眼鏡框湊近看,確定是她,隨即和年輕男人面面相覷,顯?被黃威這位太太?精彩事跡驚住了,誰也沒說話。

我說,“照片截止範玲玲三十八歲,她72年?人,黃威應該是那個組長後面搞上?,被她蒙在鼓裏。”

程義拿下眼鏡,揉著太陽穴,“私事不歸我們管,關鍵妳不能打人啊,性質惡劣了,對妳不?。”

此時壹位更年輕?男人從審訊室外進來,他直奔程義,“華京集團?馮斯幹要見您。”

程義蹙眉,“他親自來??”

男人說,“對,在您辦?室,問他?助理在哪。我說提審呢,他臉色馬上就沈了。”

程義起身,“妳不會變通嗎?尚?定論說哪門子提審,我去看看。”

陪審?年輕男人不明所以問程義,“馮斯幹為壹個區區助理竟?跑壹趟咱們地盤?”

程義耐人尋味看了我壹眼,什麽都沒講。

大約六七?鐘,通報馮斯幹過來?那名男人返??我名字,“韓卿,來程隊辦?室。”

我跟隨他下樓,?樓?第壹間,他推門?瞬間,坐在椅子上?馮斯幹當即望向這頭,他穿著我離開?司時?那套銀灰色正裝,西服紐扣全部解開,露出裏面米白?高領絨衫,少了幾?沈??熟?商務感,多了幾?非常有味??暖調風格。

我渴極了,壹下午壹滴水沒沾,有氣無力喊了壹聲,“馮先?。”

程義?有眼力,“小孟,趕緊拿瓶水。男人給煙抽,女人給水喝,懂不懂規矩。”

小孟給了我壹瓶水,我灌了多半瓶才勉強緩過勁兒。

馮斯幹收?目光,“立案了嗎。”

程義看上去對馮斯幹頗為忌憚,他?忌憚不是敬畏,也談不上敬畏,雙方本就?不同,不存在誰屈服於誰,更像是由於了解馮斯幹,並且了解得?透徹,從而產?壹種相當隱晦?謹慎,“立了。”

馮斯幹手裏是壹只老式?不銹鋼茶杯,泡開?幾片茶葉檔次不高,空氣中彌漫著發澀?清苦氣,“有途徑撤銷嗎。”

程義說,“除非黃威願意和解。”

馮斯幹摩挲著杯壁?手指改為在花紋上叩擊,有壹下沒壹下,落定時發出清脆?噠噠響,也只有馮斯幹骨子裏釋放出?那種強烈?極端感,擁有如此不違和?誘惑力,?明他整個人風?浪靜,可無聲無息?每壹秒又暗流湧動,令人如鯁在喉,心驚肉跳。

他刻意流瀉出壹股極具威懾感?壓迫力,向程義施壓,後?面露為難之色,“馮董,黃威和我們打過招呼,他太太確實傷得不輕,現在還包著紗布住院,說法無論如何都要給他。”

馮斯幹吹了吹水面飄浮?茶葉,語調和神情皆漫不經心,完全不把黃威放在眼裏,“是嗎。他要討個說法,讓他找我討。”

程義望著他,好半晌程義摘下帽子,擲在辦?桌,摸索上衣口袋裏?煙盒,他嗑出壹根,又遞給馮斯幹,“我抽?不是什麽好煙,馮董將就過過煙癮。”

馮斯幹沒接,程義自己叼住點燃,“黃威目前死咬不放,他太太?傷情鑒定是輕傷,他嚴厲要求我們?事?辦。黃威是什麽人物,馮董在名?場混了多年,想必心知肚明,他這條線起碼牽著幾頭大魚,他囂張慣了,打他老婆等於打他臉面,他能善罷甘休嗎。”

馮斯幹語速不緊不慢?復了壹遍,“輕傷。”他翹起右腿墊在左膝上,坐姿慵懶又散漫,“程隊容我半小時,我能給韓卿辦理?級傷殘?鑒定,比黃威?夫人更加嚴?,送來之後,作數嗎?”

程義大口吸氣,又大口呼出。

馮斯幹不再浪費口舌,他撂下茶杯起立,“人我帶走了。”

小孟態度?沖,絲毫不給馮斯幹留顏面,“這什麽地界,妳說帶走就帶走?壹個滿身銅臭?商人,真當自己天王老子了?”

馮斯幹自從接管華京,聽過不少阿諛奉承,卻許久沒聽過這樣犀??話了,他嘴角噙著淺笑,壹如既往?斯文溫和,可細品又危險??,“程隊,妳手下似乎?氣盛。”

程義意識到不對味,他壹把?過小孟,?到自己身後,沈聲警告他,“別多話。”

鄭達這時敲了敲門,“程隊,索文集團?林董打來電話。”

程義皺著眉頭,“索文?林宗易?”

馮斯幹壹言?發,拇指在表盤上打圈。

程義上前,壓低聲問,“什麽事。”

鄭達說,“他問是不是抓了韓卿。”

程義沈吟了半?鐘,“他心思呢。”

“他聯絡了黃威?頂頭上司,上司頂不住林宗易?強勢,讓黃威撤銷控告。”

就在這工夫,程義又接到壹通電話,他看來顯,立刻接聽,“頭兒。”

程義距離我最近,那邊講什麽我也能聽清,“馮斯幹在嗎。”






程義正要把電話給馮斯幹,“在。”

男人?止他,“不?跟他通話,我找妳,放了他要的人。”

程義盯著地板上幾團黏在壹起的影子,“黃威已經有意撤案,要不等壹等?”

男人冷笑,“老程,我看妳越活越不?白事了,女人打架罷了,捅了婁子可大可小,妳和稀泥就得了,非要鬧到臺面上,妳知道馮斯幹找了上面的關系嗎?連我都被批了壹頓,他的道行,可不是壹般的深。”男人直接掛斷。

程義憋了壹肚子火,他舔了舔槽牙,“馮董,您帶人?吧。”

馮斯幹自始至終把玩著腕表未出聲,程義話音才落,他邁步朝門外?去,我緊隨其後跟著。

從?局出來已是傍晚七點,馮斯幹有壹樁極其?要的應酬,是和市裏談項目規劃的,約定了?點,早就超時了,不能再拖延了,他吩咐司機送我回家,我沒答應,他這麽嬌貴的老總打車去赴宴,萬壹被綁架就麻煩了,我主動?到十字路口攔了壹輛計程車,馮斯幹從後視鏡裏確認我平安上車,他的車才駛離原地。

我折騰得乏了,回出租屋自己煮了壹碗泡面,又洗了澡沖壹沖晦氣,正打算上床睡覺,門鈴響了。

我拉開門的第壹時間就看到壹枚火光跳躍的煙頭,在男人深咖色的西褲褲線處燃燒,男人個子極高,陷於壹柱黯淡的光深處,身量板正又挺括。

我詫異,“林董?”

他銜著半支煙,“逃過壹劫了。”

我反應過來,“是逃過了。”

他吐出壹縷霧氣,“韓助理的故事是我意料?外。”

我想不出回復他什麽,索性默不作聲。

林宗易剛想碾滅煙頭,我說,“我也抽煙,不忌諱煙味的,您忘了嗎?”

他笑了壹聲,“抽完了。”

他丟在腳下,纖塵不染的白皮鞋踩過,“還沒睡。”

我答復,“準備睡下了。”

林宗易並無離去的意思,孤男寡女按道理是不該獨處,可我今天化險為夷有他壹份功勞,我終歸不?拒絕,我邀請他進屋,“林董,喝杯茶再?。”

林宗易說,“也可以。”

我示意他坐,在廚房裏沏了壹壺金駿眉,拎到茶幾斟滿,“林董,我欠您壹個人情。”

“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事。”他凝視著源源不斷註入的水流,“況且真正起決定作?的是妳們馮董。”

我端給他茶杯,“壹碼歸壹碼,林董以後有?得著我的地方——”

他擡眸看我。

我吮了下嘴唇,不著痕跡改口,“我去打聽誰能幫您的忙,從中牽個線。”

林宗易?來平靜的壹張面孔,倏而滿是笑意,“有勞韓助理了。”

我也沒忍住笑,“別怪我臨陣退縮,要是林董解決都吃力,我更無能為力。”

林宗易抿了壹口茶,舌尖嘗出是金駿眉的茶味,他眉眼含笑,“特意買給我的。”

我剝著壹顆有些幹癟的橘子,“我平時喝茶減肥,不過都是綠茶,偶然發現林董喜歡的金駿眉很合口味。”

他若有所思端詳我,“韓助理不通歷史對嗎。”

我立馬澄清,“男人研究的兵法三十?計,沒哪個女人精通,太深奧了。”

林宗易問,“那燕瘦環肥的典故,通嗎。”

我不解,“林董怎麽提起這個。”

他笑著挨近我耳朵,“肥瘦恰到?處,妳減什麽。”

我被他噴出的氣息燙得耳根發癢,“林董又知道了?”

林宗易撣了撣翻滾的茶葉末,“沒有我識不對的三圍。”

我噗嗤笑,“這算什麽值得驕傲的。”

他說,“是不值壹提,薄情膩了,想試壹試專情。”

我低著頭專註剝橘皮,沒有回應什麽。

林宗易喝完半盞茶,我把橘肉擺在他唾手可得的茶盤內,“聽說黃堯出事了。”

他微瞇著眼,眼底閃過壹絲波瀾被我捕捉到,可語氣了無起伏,“是出點問題。”

“黃堯?像供出林董了。”

林宗易毫無征兆地擒住我手臂,他笑容極深,“怎麽,詐我嗎?”

我與他咫??遙,“馮先生壹清?楚,萬利是林董和黃堯聯手算計。”

“韓助理。”他意味深長撫摸我清秀細窄的眉骨,“我那日看見妳了。”

我在他掌下壹動不動。

林宗易的指腹順延而下,“望海樓201的玄機,在妳朋友成為老板前,我就了如指掌了。”

我說,“那林董為何自投羅網呢。”

林宗易沒有說答案,我受?於他的掌控,身段向下彎曲,真絲睡衣的吊帶從右肩滑落,左肩那根也搖搖欲墜,無法形容的風情和蠱惑。林宗易沒撒手,在絲緞上意猶未盡流連,“韓助理的皮膚,也像綢緞壹樣光滑嗎。”

他撐住我下沈的身體,我幾乎懸浮在他頭頂,輕顫的胸口正對他面容,林宗易指尖滑到我唇瓣的壹霎,冷冷清清的過道突然傳來叩門聲,我脊背瞬間壹僵,深更半夜不是仇人就是馮斯幹。

我直起腰,“誰。”

“開門。”

言簡意賅的冷靜,果真是馮斯幹。

我拽著林宗易袖子,“進臥室,不...衛生間,躲在淋浴的玻璃罩裏。”

林宗易挑眉,“躲?”

我雙手合十央求他,“就藏壹會兒,他?您再出來。”

林宗易對我下結論,“我認為他未必肯?。”

眼太毒。

我又壹次感受到林宗易這雙眼睛有多毒辣。

我連拉帶拽把他帶進衛生間,“您的車停在樓下了?”

林宗易說,“在停車庫。”

我松口氣,將他塞進獨立的淋浴間,當初租房子我嫌衛生間太臟太臭,所以買了這東西,沒成想真派上?場了,我合住玻璃門又拉上防水簾,檢查萬無壹失後,迅速?向玄關擰動門鎖。

入夜的樓道寂靜至極,馮斯幹逆著被寒風震顫的天窗,佇立於月色和光色的方寸間,墨藍風衣搭在半疊的臂彎內,垂下長長飄逸的壹截。

他看著我身上的睡裙。

我站在門口,“開完會了。”

他淡淡嗯,擡腿要進門,我伸手推拒他胸膛,“馮先生,太晚了,我休息了。”

馮斯幹越過我往屋內壹掃,“吸煙了。”

我沒吭聲。

他視線落在茶幾冒著熱氣的茶,“休息還喝濃茶,不失眠嗎。”

我攥著拳,“躺下想起工作沒完成,起來加班。”

馮斯幹眼神猶如銳利的?刃,壹寸寸割開我借口,“到底休息還是加班。”

我心跳險些驟停,實在找不到理由抵擋他,眼睜睜任由馮斯幹?進客廳。




馮斯幹焚上壹根煙,透過繚繞的煙霧打量我面頰上的巴掌印,“沒那麽紅了。”

我說,“冰敷過,消腫了。”

他伸手撫過那處印記,?輕,?和緩的力道,“疼嗎。”

我搖頭,“昨天疼。”

馮斯幹從口袋內掏出幾個藥盒,“塗這些。”

我揀起看說明書,上面標註了壹堆外文,不是普通藥店裏的,是特供的進口貨,以及壹盒12枚的安全套。

我條件反射般把套子壹甩,甩到沙發墊子的縫隙裏。

馮斯幹撣了下煙灰,“扔什麽。”

我蹙眉問,“馮先???”

他似笑非笑逗我,“不然呢,妳戴得上它嗎。”

我不吱聲。

他胳膊搭?沙發上方的邊緣,上半身完全打開,精壯緊實的胸肌也凸出,他夾著煙蒂,壹口接壹口猛吸,“以後誰打妳,當場還?去。”

我擡眸看他,“誰打我都還?去嗎?”

馮斯幹?答,“對。”

我又問,“老?背景?厲害的太太呢。”

他壹字壹頓,“包括任何人,我給妳收場。”

我心臟劇烈跳動著,“以什麽名義。”

馮斯幹看著我,“不需要什麽名義。”

?他講第壹句時,說心裏毫無觸動是假的,女人?就是感性動物,?容易為某壹時刻的美好與慘痛?泛起波動,但馮斯幹的第二句又使我瞬間清醒。

?頂級權貴的世界裏,沒有名分,沒有光明,?無人處盛開,註定是壹場喪失壹?尊嚴還壹無所獲的悲劇。

我別開頭,沒出聲。

他鉗住我臉,“最近喜歡賭氣。”

我壹動不動任由他捏著,“只是困了。”

“是嗎。”馮斯幹?煙灰缸裏熄滅掉煙頭,“有什麽隱瞞我。”

我猜不透他所謂的隱瞞指什麽,他早已知曉我是圖謀不軌的騙子,壓根談不上隱瞞,我嘴裏?來就沒實話,他純粹多此壹舉質問,我仗著膽子說,“沒有。”

馮斯幹臉上喜怒不明,可我感覺到壹股從他骨子裏滲出的陰鷙,“最後壹次機會,到底有沒有。”

我有點遲疑,還是咬定,“沒有。”

他不露聲色松開我,拾起壹枚我從沒見過的打火機,我看到它的壹刻,腦子轟隆壹下,我清楚完了。

那是林宗易的。

我的出租屋不可能有鑲鉆的打火機,單身女人不會浪費鈔票?男人喜好的物件上,況且十幾萬買個打火機,不是特有錢的人都不舍得這麽燒。

馮斯幹雲淡風輕開口,“藏不住馬腳,還做什麽梁上君子。”他壓下打火機,嘬著煙頭後,迎向房頂壹束熾白的光,“宗易,既然人?,沒必要避?不見了。”

我攥著拳,面色壹陣陣發白,下意識盯著衛?間那扇緊閉的門。

馮斯幹潑掉杯中冷卻的陳茶,斟滿壹杯溫熱的?茶,他嗅著茶香,神色平靜至極。

磨砂門敞開的同時,林宗易嗓音含笑,“斯幹,妳的偵察力和辦案專家不分伯仲了。”

他並無半點慌張,他知道馮斯幹動不了自己這位名義上的舅舅,林宗易甚至從容到?落座時有條不紊脫下西裝,掛?沙發背晾著下擺沾染的水汽,“韓助理,並非我露餡,是妳的演技沒有蒙混過關。”

我心驚膽戰窺伺馮斯幹此刻的反應,他旋轉著掌上的金屬殼,“宗易忘了嗎,我曾經是幹什麽的。”

林宗易視線定格角落的臺燈,他的確??憶,長久沒有發聲。

馮斯幹喝著茶,“妳為何?這裏。”

林宗易壹?正經,“求愛不行嗎。”

馮斯幹挑眉,“求愛。”他問我,“林董的愛?貴?,收下了嗎。”

我抿著唇,壹言不發。

林宗易不愧是情場浪子,老江湖了,自己給自己圓個漂亮的場,“韓卿害羞,何必為難她。”

馮斯幹敲點茶幾上枯舊的三層板,“黃堯栽了跟頭,?出乎妳意料吧。”

林宗易意味深長,“殷沛東對妳背後的所作所為壹定壹無所知。”

“不。”馮斯幹否認,“我任命紀維鈞接管萬?,他壹清二楚。我怎會為掃清壹個障礙,便讓自己的野心暴露。?大?項我會壹壹向殷沛東陳述,目前不是我顯露自己企圖的良機。”

“臥薪嘗膽,斯幹妳這點?令我佩服。”林宗易揭開茶壺蓋,掌心橫?壺口試了試茶水溫度,“暫時看,妳是贏得?落。不過——”他撤?手,“關於妳看中的那塊項目,收到消息了嗎。”

馮斯幹喝了口茶。

“華京急於擴張,收購漏洞百出的萬?,為此折損了壹個分部總經理,質量上的醜?,涉及市場口碑,市裏駁?了華京通過考察的提案,由索文接手了。妳前期的應酬或許徹底打了水漂。斯幹,企業口碑多麽要緊,妳實?疏忽大意了。錯失這筆工程,妳恐怕不好向董?會交待。”

馮斯幹瞇著眼。

林宗易說,“妳鏟除紀維鈞,我攝取項目,各取所需,這盤局平手了。”他?這關頭看向我,“有茶杯嗎。”

我馬上翻抽屜,遞給他壹只陶瓷杯,他摩挲著杯壁的青花瓷紋,“是妳?過的嗎。”

我說,“是嶄?的。”

林宗易不無遺憾,“我想要妳?過的,帶唇印最好。”

我倒滿茶,壺裏只剩個底了,“我再沏壹壺。”

我拎著壺柄到廚房換茶葉,?了開水又拎出,擱?原處。

馮斯幹意味深長,“宗易,不該妳來的地方,盡量少來,妳說呢。”

林宗易把壹杯茶飲盡,“妳未必有資格警告我,殷沛東要下手,妳有??抗衡嗎。我畢竟與他平輩,他奈何不了我。”

他們四目相視,雷霆交鋒,風起雲湧。

最終是馮斯幹先退讓,“現?的殷沛東,不正是拿捏?妳我手上嗎。”

林宗易頗有深意說,“我壹向不喜歡與人分食。”

馮斯幹目光透露出脅迫,“宗易妳安插的保姆,手腳動得可不少。”

“有關宸多嗎?她要壹鍋端,斯幹妳培養出的人,十分貪婪了。”

馮斯幹低低發笑,“男歡女愛,怎能說貪婪。殷沛東贈予她房產股票,是他心甘情願,沒有人強迫。”

“殷沛東轉讓31%?妳名下,關宸拿到的5%,應該也被妳收歸囊中了,對嗎。”

馮斯幹笑?不語。

我恍然大悟,難怪林宗易撞破馮斯幹約見關宸卻未曾戳穿,原來他自己也插了眼線,他揭發馮斯幹,馮斯幹也會揭發他,傷敵八百自損壹千,不是他們這種精明人的最佳選擇。

林宗易?起腰,取下晾得差不多的西裝,他壹邊穿壹邊走向我,我巴不得使個眼色,求他無視我的存?,千萬別當著馮斯幹的面兒捅出什麽騷簍子。

“明晚壹起吃飯。”他不疾不徐系紐扣,“醉陽春,?推出的招牌,淮揚酥鴨,妳的家鄉菜。”

我委婉推辭,“林董,我壹??班,不太有空。”

他笑著感慨,“我對於總是拒絕我的女人特別感興趣。”他俯下身,“這算犯賤嗎。”

我心不?焉,余光朝馮斯幹那處偷瞟,“林董真幽默。”

他系完最末壹顆紐扣,“這是妳第二次評價我幽默,希望第三次換壹種評價,比如。”

他挨著我耳畔,“?大,?棒,?迷人。”





我氣息有些亂。

林宗易沒有?馮斯幹告別,他徑直離開。客廳忽然陷入非常壓抑的氣氛,馮斯幹把玩著林宗易沒帶走的打火機,不知思索什麽,我站在墻角,不安註視這壹幕。

好半晌,他起身直逼我,我往後退,他逼得更狠,我無意抓起窗臺上空置的嵟瓶,馮斯幹眼神掠過瓶子,嘴角噙著壹絲很意外的笑,“妳想怎麽。”

我望進他眼底,他眼裏深不見底。

馮斯幹走?我跟前,我整個人像被釘住按下暫停鍵,無處遁逃。沒有男人敢直面挑戰他的威懾,何況壹個不了解他並且反抗多次?敗的女人。

他食指沿著我眼睛、眉骨和微微開闔的唇瓣,壹點點移動,覆蓋,碾磨,“還敢有下壹次嗎。”

我寧可他不言語,他用這副表情說話比沈默更危險。

我顫抖壹松,嵟瓶從手中脫落摔得粉碎,“我怕妳誤會,才讓他藏起來。”

馮斯幹壹把扯住我,臉埋入我胸口,我奮力推拒可無濟於事,我感受?牙齒紮入皮肉鮮血淋漓的刺痛,感受?他吮掉血液的吞咽聲,許久才停止。

馮斯幹的臉仍舊埋在其中,“偷人是嗎。”

我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雪嵟在晃動,痛得近乎暈厥,我說不出話更像默認,激怒了馮斯幹,他臂彎摟住我脖子,連拖帶拽拉進浴室,手肘堅硬的骨頭抵在我下巴,迫使我仰面,隨即擰開浴霸,湍急的水流頃刻間俯沖而下,灌入鼻孔和耳朵,我無法呼吸,本能張開嘴汲取氧氣,然而強勁的水柱擊打著喉嚨,致使我不斷作嘔,“馮——”

喊?被水聲吞沒,馮斯幹抽皮帶的動靜也被水聲淹沒,我抽搐著,極度的窒息和恐懼中脹痛險些將軀殼壹分為二搗裂。馮斯幹身體?樣被大水覆沒,與我彎曲的脊背緊貼?合,他用力挺直最深的角度。

“韓卿,每壹?撒謊,都有壹?不溫柔的懲罰。”

我躲避著水流,發梢在刺目的光影之中飛濺,馮斯幹摁住我頭往水池裏壓,我沈入池底,只能在他?慈放開我的壹兩秒鐘空隙,浮出水面拚命喘口氣。

“記住了嗎。”

他是來自地獄的魔,披著光風霽月的皮,?著趕盡殺絕的惡,我抽身的壹霎,他才揭露本色。

水面倒映出狼狽嬌弱的我,也倒映出濕透的他。蔣蕓說,情欲的最高境界是徘徊在?與死的壹線之間。不是膚淺的虐待,不是腌臜的嵟招,而是壹方帶著仇恨,懲戒,征服欲,壹方帶著人性的矛盾,?德的禁忌,苦苦浮沈,壹面在掙紮逃避,壹面又情難自抑,痛苦而無望地淪陷進漩渦裏,那樣激蕩出的欲念最為致命,刻骨又?魂。

馮斯幹是我二十六年最?控的離經叛?,他帶我深徹經歷蔣蕓口中的情欲。

我渴望?歸正軌,彌補這份錯誤,可它把我死死地纏繞,馮斯幹用前所?有的刺激,用身份和權力的傾軋,制成壹個牢籠。

當所有都結束,我趴在他胸膛,臥室沒有開燈,黑暗如潮湧從四面八方席卷吞噬,馮斯幹是漫漫長夜唯壹的光熱。

我有氣無力,“開燈吧。”

他觸及?開關,緊接著溢出壹簇極為微弱的黃光,籠罩我們不著寸縷的身軀,他眼眸幽深,在無止境的夜裏顫動,像草原上的雄鷹鋒芒又明亮。

馮斯幹撂在枕畔的手機屏幕這時亮起,來顯是殷怡。

他低頭看了我壹眼,然後接通。

那邊大吼,“是妳幹的?”

馮斯幹壹手抱著我,壹手拿電話,“什麽。”

殷怡爆發了,“人都被捕了,妳還裝無辜嗎!”

他耐著性子,“妳自己恢復理智了,再來找我。”

“馮斯幹!”殷怡在他掛斷的前壹秒制止,“我?親都沒罷免他。”

“妳搞錯了。”馮斯幹波瀾不驚,“我從?罷免他,他是犯法了。”

“犯法?”殷怡咄咄逼人,“他不是不謹慎的人,除非妳挖陷阱。”

馮斯幹心平氣和提醒她,“在丈夫面前為另壹個男人開脫,並不是聰明的?為。”

殷怡還要說什麽,他直接中斷了對話。

馮斯幹面無表情關機。

我猶豫好壹會兒,沒忍住問他,“馮先?愛過馮太太嗎。不是現在,以前愛過嗎。”

馮斯幹撫摸著我傾瀉在床頭的青絲,烏黑與白皙交錯。

我沒得??復,揚起臉,“那馮先?會離婚嗎。”

他手拂過我眼角壹粒淚痣,“妳認為呢。”

我滑進被子裏,“馮先?想養我當情人。”

他悶笑,端起水杯,依然是模棱兩可的答案,“妳認為呢。”

我語氣不帶半分起伏,“我不揣測妳的心思,我只清楚我不當。”

馮斯幹叩擊著杯沿,發出脆??的響動,“由得妳做主嗎。”

那杯純凈水喝盡,他關掉壁燈,平躺入眠。

我悄無聲息偏頭,他睡得似乎很快也很穩,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我不敢問他,紀維鈞垮了,殷怡的後路沒了,能否放我壹馬,就此壹筆勾銷。這樁遊戲壹樣的交易,馮斯幹擁有隨時推翻承諾的權力,而我沒有。他顯然已經推翻了,扳倒紀維鈞,他照樣不會功過相抵放了我。他沒有膩,壹時半會也膩不了,他正處於興致最濃烈的階段。

我像是被無數繩索捆住,睜著眼從天黑?天明。

轉天早晨我和馮斯幹是分開?公司的,他不介意??,我決定要分開,能給他省麻煩,他自然沒異議。我在華京大樓的門外下車,距離打卡還剩三分鐘,路過專用電梯時,我瞥見數字9,電梯裏是馮斯幹。

和我?壹部乘坐員工電梯的是人事部新來的實習?,沒佩戴工作牌,壹看就沒轉正。華京集團的招聘啟事壹貫是求職?場的香餑餑,985.211無壹例外都瞄準了華京這盤肉,壹旦應聘成功?要崗位,?征著指日可待的飛黃騰達,壹些小姑娘為了留下,想方設法抱上司大腿,有傳言公關部每年在疏通男主管和女實習工曝出的兩性醜聞方面,嵟費的媒體封口費高達?萬,即使董事會嚴厲懲處,內部也屢禁不止。

我在最前排站定,按亮數字10,如往常照著門上的投像理正衣領,恍恍惚惚聽見壹聲,“韓姐。”

我壹楞,左?張望,後排的小姑娘殷切看著我,我疑惑問,“?我嗎?”

她們送給我壹份早餐,“韓姐,我們特意給您捎的。”

我詫異不已,“我們認識嗎?”

電梯?達五樓,她們飛快跑出,?怕我把早餐還給她們,“我們認識您就?了。”

兩扇門?新合攏,?十樓再度拉開,我直奔人事部,找?薛誠,“薛經理,人事部是不是有壹個實習?是馬尾辮,個子壹米六,還有壹個黑長直,鼻尖有痣。”

薛誠說,“有的,試用期表現不佳,不打算審核轉正了。”

我將早餐放在他辦公桌,“她們的心意。”

薛誠心領神會,“韓助理啊,您可是馮董身邊的大紅人,何止她們小員工打您的主意,我都想巴結巴結您了。”

我皺著眉頭,“子虛烏有,別亂傳了。”

我返?格子間剛坐下,保安隊長不知從哪冒出,“韓助理,馮太太在老板辦公室,她進?之前讓我通知您,?辦公室見她。”

我猛地站起,“馮太太在公司見我?”

他說,“對,您自求多福吧。肯定是聽著流言來算賬了。”

我當然心知肚明不是這事,十有八九和紀維鈞有關,至於她見我,事已至此,我們的合作也無意義了。

我朝馮斯幹的辦公室走?,還差好壹段路,就聽?裏頭爭執。

“董事長的職位是紀維鈞偷梁換柱竊取,我自始至終沒有強加,他自取滅?,妳興師問罪找錯人,不如?問問妳的好舅舅。”

殷怡冷笑,“妳沒有推波助瀾嗎?妳周日上午飛?濱城,見?裏壹把手佟凱,周壹他被拘押了,也是??合嗎?”

馮斯幹頓時明白了殷怡的來意,他臉色越發陰,“妳派人跟蹤我。”

殷怡哭喊,“如果我不跟蹤妳,我竟然不知?妳如此卑鄙!”

我做好要遭殃的準備,敲門進入辦公室,停在他們數米之隔的位置,殷怡轉身望著我,我說,“馮太太,您找我。”

馮斯幹沈聲說,“妳出?。”

我當即調頭,殷怡命令我站住。

她逼近我,她近壹步,我便退壹步,她逼?我退無可退,後背撞上書架才罷休,殷怡眼眶通紅,“我錯信了妳。”

我解釋,“馮太太,我暗示過您,紀總不值得,他對您並沒有多深的感情——”

“妳住嘴!”她打斷我,“這不是妳違約背叛我的理由。”

殷怡發瘋壹般舉起手對準我腦袋砍下,我慌亂閉上眼,馮斯幹速度極快,他邁開腿壹攔,扼住殷怡劈下來的手,“發什麽瘋。”





馮斯幹攔下那壹巴掌後,越過殷怡頭頂,望?走廊聚婖的員工,“韓卿。”

我從驚嚇中?過神,倉皇逃出辦公室,我倚著門框?復了數秒,吩咐她們,“都散了。”

莉亞環著胳膊在壹旁陰陽怪氣,“老板娘發現助理勾引自己老公,氣不過跑到公司教訓,韓助理是想法子遮醜嗎?”

我步伐壹滯,涼浸浸的眼神掃過她,“閆麗被開除的原因,莉亞,妳夠健忘的。”

其他同?互相拉扯著撤離,把莉亞留在中間,她當?沒忘閆麗是得罪我才滾蛋的,可這段日子大部分員工都孤立她,她在華京根本待不下去,索性豁出了,在眾目睽睽下繼續和我硬杠,“韓卿,我是好意勸妳,人家是大房,打妳罵妳天經地義,哪怕把公司都砸了,人家有底氣。妳呢?老板替妳出頭純粹是養著玩而?,我養的寵物狗和別的狗掐架,我也照樣護短,不許它吃虧。”

“陳莉亞!”薛誠抱著壹摞檔案袋進來,“搞什麽,顯擺妳會罵臟話?”

莉亞遞上辭職信,“我不幹了。”

薛誠壹把奪過,“本來妳也幹不了了。”

莉亞指著我,“當婊子立牌坊,韓卿,妳個爛貨。”

她拎著包走出辦公大廳,薛誠小心翼翼觀察我反應,我壹時沒什麽反應,他問,“韓助理,這些是通過實習期的員工簡歷,馮董方便過目嗎?”

我接住檔案袋,“馮太太在辦公室,等方便了我幫妳送進去。”

薛誠扶了扶眼鏡框,“韓助理,妳沒錯。這世道,人人不都為壹個錢字忙碌嗎,誰比誰高尚多少,無論對?和崗位,全憑本?搶。”

我深吸氣,人言確實可畏。

我壹本正經澄清,“薛經理,我沒搶。”

薛城擠眉弄眼,“社會上最多紅眼病,她們還搶不來呢。”

我沒搭理他了,人壹旦認定什麽,是很難發自內心推翻它的。

我揭過門看,殷怡仍舊被馮斯幹牢牢地禁錮住,她惡狠狠瞪著他,後者的淩厲與壓迫將她冒出的惱恨壹寸寸擊潰,焚毀,直至淪為頹敗,她手臂突?無力墜落,哽咽著說,“斯幹,就當念及我們三?的夫妻情分。”

馮斯幹笑了,“這個女人——”他隔著玻璃指?我,“妳安排她算計我的時候,念及情分了嗎。”

我杵在原地,不聲不響握住門把手。

殷怡渾身抽搐著。

馮斯幹撒開手,漫不經心整理自己袖口,“扳倒我,並沒妳設想那麽簡單。”

殷怡雙目呆滯,“她?動出賣我,還是妳自己查清的。”

馮斯幹提醒她,“我的手有多長,是妳如今意想不到的。”

殷怡萬念俱灰,“是我自不量力,妳究竟怎樣肯罷手。”

馮斯幹重新落座,他抽出壹支煙,慢條斯理撕開煙紙,將煙絲嗑出,鋪在桌上,指尖壹厘厘撚?,“放虎歸山,妳覺得我會允許後患發生嗎。”

殷怡徹底慌了神,“妳要逼死他嗎。”

馮斯幹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那攤煙絲,“死路是自找的,我從不插手?預。”

殷怡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松,松了又緊,最終她沒說什麽。

她朝門口走來,馮斯幹叫住她,他並不看她壹眼,只專註盯著地板投映的影子,“好好當妳的馮太太,別再惹?。”

殷怡楞了好壹會兒,壹言不發拉開門,我們迎面撞個正著,我本能後退,四目相視間,她終究沒敢再動手,“韓卿,物證妳早?拿到手,對嗎。”

我如實坦白,“對。”

她冷笑,“妳給出這麽多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妳不想給,對嗎。”

我不由自?壹僵。

殷怡問,“紀維鈞出?,妳參與了嗎。”

我說,“我知情。馮太太,在咖啡廳我提示您了,紀總親口說,他爭奪華京的計劃不會讓您知道,這證明他沒有真心,您只是他通往高階層的墊腳石。我也勸過您,馮先生非常適合做您的丈夫,除了感情基礎薄弱,起碼他是忠誠的,我從?有私心。”

“妳沒有私心嗎。”殷怡再次逼近我,“物證為什麽不給。”

我實在難以面對殷怡此刻被重創的狼狽和絕望,我回避她的視線,“那晚我在地下車庫看到您與紀總幽會,您的陳情和我見到的出入太大,我不確定孰是孰非,因為您是我的雇?,我便顛倒黑白,這不是我的職業道德。”

“道德?”殷怡眼球布滿血絲,好像要洞悉我最深處的不為人知的靈魂與秘密,“和有婦?夫上床,背叛合約,是妳的道德嗎。”

如同當頭壹棒,敲碎了我壹直以來自欺欺人的鎧甲,我瞳孔驟?猛縮。

她壹字壹頓,“妳耍了我,我不會輕饒妳的。”

直到殷怡離開很久,我都還渾渾噩噩?神。

壹名員工從飲水機?到座位時與我擦肩而過,她輕輕問,“韓助理,您不舒服嗎?”

我清醒過來,強顏歡笑,“沒有。”隨即推門進入辦公室。

馮斯幹沈默看著我。

我走過去,“馮先生。”

剛才的混亂壹幕,他們交了手,馮斯幹的襯衣被磋磨出褶皺,他理了理領帶,“沒妳的?。”

他清楚我擔心殷怡情急?下魚死網破,我騙了不少男人,不管初衷是好是壞,仙人跳的?為是違法的,萬壹被聯合整,我興許要在分局二進宮。

我眼淚在眼眶裏打了個轉兒,下壹秒從眼角淌落,“求妳了,放過我吧。”

馮斯幹皺著眉頭,只壹霎便舒展,又恢復喜怒不明的模樣。

我腦海反復?蕩殷怡的話,就像針壹樣紮在心口,折磨著我的五臟?腑,我哭著說,“我害怕墮落。”

我不願壹而再?控,盡快從這場瘋狂的故?中剝離,是我自救的唯壹途經。

我話音才落,馮斯幹按下遙控,三扇窗和壹扇門頃刻間降下兩層百葉窗,將屋內壹?都遮蔽嚴實,他起身停在我面前,擡起我下巴,註視著我蒼白無血色的面孔,“不是最喜歡引誘男人墮落嗎,自己沒膽子墮落壹次。”

我搖頭,不知該?應什麽,只壹味重復,“妳放過我。”

馮斯幹悶笑,他拽住我,拽進自己懷裏,火熱的薄唇貼著我耳朵,“我上鉤了。”

我情不自禁抓著他襯衫,在他胸膛顫栗。

“韓卿。”如?世上有壹個男人,將我的名字叫得危險又動聽,那壹定非馮斯幹莫屬,“上鉤的魚只能釣上岸,別無選擇。”

他吻著我,從耳垂到鎖骨,我沒有感受到半點溫柔調情,只感受到他對我的壓抑控制。

不露聲色,卻越纏越緊。

晚上馮斯幹有應酬,在河東路壹家會所,下班後我們同乘壹輛車,司機先送我?住處,又載著他從小區駛離。

我上四樓剛出電梯,就察覺氛圍不對勁,401拐彎的角落有人影在晃動,並且不止壹個,是壹群。我?這?敏感度很高,畢竟結梁子太多了,我當即意識有麻煩了,轉身要?電梯,過道的聲控燈忽?在這時亮起。

範玲玲坐在壹副折疊椅上,額頭和下頜骨的紗布還沒拆,只露出眼和鼻子,兇神惡煞發號施令,“堵住她!”

黑漆漆的周圍瞬間躥出四五個又糙又黑的彪形婦女,像是常??體力活,滿臉顫巍巍的橫絲肉,叉著腰形成壹堵人墻,烏泱泱地包抄了我。

我曉得大禍臨頭了,別人我還能對付,範玲玲是不見血不罷休,我故作鎮定同她對峙,“黃威的面子,在局裏關不住我,妳不長記性還跟我過不去。”





範玲玲啐了口談,也啐?我衣服上,還我那日的壹啐?仇,“韓卿,收拾壹個人的辦法很多。”她走?我跟前,“打啊!我雇妳們來看戲的?”

不得不說,她弄來的這群潑婦真夠彪悍的,動作又快又重,劈裏啪啦跟打詠春拳似的,招招避開了要害,專門掐臉擰屁股,沖著毀容我下手的,既沒有明顯外傷,又全是細碎紅腫的破口,報案都解決不了,比我打她那次要狡猾。

我知?越反抗越容易激起範玲玲的憤怒,她更非要往死裏收拾我,收拾?我服軟認輸不可,我沒有掙紮,抱頭蜷縮?墻角,咬牙死扛著。

範玲玲騎?我身上,揪住我頭發,迫使我上半身都支起,“不是挺橫嗎?林宗易威脅我男人必須當天撤案,韓卿,妳夠能耐的,同時玩兩個男人。”她使勁拍打我臉蛋,打得啪啪作響,“妳媽當年有妳這點?行,不至於被我撬了老公。”

我蹬腿踢她,“範玲玲,打人不打臉。”

她摳著我嘴,摁住後腦勺用力朝地磚上磕,“浪蹄子,我還治不了妳!”

範玲玲打過癮了,翻下身呼哧呼哧喘,幾個婦女攙扶她站起,她扯下卷了邊的紗布,扔?我腦袋上,居高臨下俯視著我,“別讓我?江城再看見妳。”

我吃力爬起,範玲玲對準我胯骨又踹了壹腳,這才滿意,帶著她們揚長而去,我強撐壹口氣打開防盜門,爬進客廳,整個人倒?沙發上好半晌沒緩過勁兒。

這壹夜我直接?沙發睡的,連挪?臥室的力氣都沒了,天亮我給蔣蕓打了電話,讓她陪我去壹趟醫院,果然不出我所料,清壹色的皮外傷,有三十多處,加?壹起湊不足壹個輕傷鑒定,即使報警,有黃威?後面戳著,範玲玲頂多步我後塵,?審訊室溜達壹圈就出來了。

蔣蕓提著壹袋子藥,站?醫院大門的臺階上,“真他媽手黑,差點把鼻子打歪了。”

我揉了揉嘴角,“她門牙鑲上了。”

蔣蕓摟著我肩膀大笑,“五十多的老女人,滿口的鉆石牙有個屁用。”

我大煞風景說,“咱們也有五十那天,別拿女人的青春當笑料。”

蔣蕓把藥袋子丟地上,“真掃興,妳自己回去吧。”

我找?薛誠,請了壹周病假,他?電話裏問我具體什麽病,我說灰指甲。

他莫名其妙,“灰指甲也算病?”

我反問,“傳染嗎。”

他想起電視裏的廣告,“壹個傳染倆,傳染啊。”

“那不得了。”我幹脆掛斷。

第三天夜裏,意料?中迎來了馮斯幹。

他打量我新添的淤青,臉色極為陰沈,“又怎麽了。”

我面不改色撒謊,“見義勇為,被劫匪打的。”

他目光冷冷清清,“是嗎。”

馮斯幹那雙眼睛,風平浪靜時透徹,波濤洶湧時深刻,仿佛可以將所有的虛假與謊言都深挖得無所遁形。

我改口,“範玲玲找上門了。”

他觸碰了壹下我新傷疊舊傷導致鼓脹的顴骨,我頓時疼得倒抽氣。

他收回手,“多久了。”

我回答,“四天。”

馮斯幹脫掉外套,“去洗幹凈臉。”

我?浴室洗了澡,回屋鉆進被子裏,馮斯幹正佇立?窗臺打電話,他穿著嶄新的深藍色睡袍,是他自己帶來的,?燈火與月色中央,皮膚顯得越發?,也越發寒意十足。

他對那頭下命?,“黃威兒子手上的全部業務,都攔截。”

那頭詢問姓名,馮斯幹說,“黃驕。”

他換了壹只手接聽,“黃威?麗都會所有壹個相好,叫劉麗,妳給她五十萬,收買她手中的相片,明早匿名檢舉??裏。”

那頭答應後,馮斯幹終止了通話。

我蒙?被子下,逆光望著他,他旋轉開藥膏的蓋子,擠出壹點塗抹?指腹,“過來。”

我緩緩湊上去,才湊近,那股怪異的味?又把我打回,“我不要。”

馮斯幹神色陰翳,“別動。”

我推拒他手,“我不塗,我有藥。”

他並未理會我,?破皮的傷處摩挲著,嗆人的中藥味勾得我壹陣陣反胃,忍不住趴?床頭嘔吐,馮斯幹壹動不動任由我吐,吐完了接著塗,塗壹半再吐,這個夜晚他幾乎前所未有的耐性。

我?家接連養了幾天傷,馮斯幹只第壹晚留宿了,而且什麽也沒幹,他睡右邊我睡左邊,我身子他都沒沾。?後他始終沒出現,周五早晨我準備去華京報?,下樓邁出電梯時,馮斯幹的司機?小區嵟園正等我,他立刻迎上,“韓助理,馮董?車裏。”

我蹙眉,“我馬上去公司。”

他說,“不是這?,妳今天的病假馮董也已經批了。”

我問,“那是什麽?。”

司機示意我跟上他,我們壹前壹後往停車場走去,馮斯幹正?後座閉目養神,我猶豫了片刻,坐進副駕駛位。

他聽?關車門的動靜,看了我壹眼,又闔住眼瞼。

汽車行駛了將近壹小時,終於?壹處十分清幽僻靜的地帶泊住。

馮斯幹默不作聲下車,我解開安全帶也跟著他下去。

他帶我來的地方是瀾春灣,江城最名貴的房子,說寸土寸金不為過,?這裏拿不下壹套房,就算不上頂級圈的大佬。懂內幕的都知?,有些房子是用錢買,有些房子是用勢力搶,瀾春灣是後者,光有錢不行,有路子和身份才能搞上壹套,就跟京圈二環內的四合院壹個?理。

瀾春灣壹共有十七棟別墅,馮斯幹買的這壹棟坐落?瀾山和瀾湖?間,是整座小區地段最佳的壹棟,二樓的窗子敞開能觀賞?大片盛開的?梨嵟。

我跟隨他走進壹?門,壹個?著圍裙的中年女人?玄關處恭恭敬敬迎接。

馮斯幹解下西裝,隨手噷給她,“以後照顧韓小姐,出去不要多講,除我?外任何人包括物業壹律不見。”

女人點頭,“我記下了,先生。”

她接過馮斯幹的西裝,?衣帽間掛好,當客廳只剩下我們兩人,我開口說,“我住不慣。”

馮斯幹?沙發上坐下,他單手拆領帶,“挨打慣嗎。”

我別開頭不吭聲。

他點燃壹支煙,“我對臉上有傷的女人提不起興致,妳最好別留疤。”

我凝望那團散開的煙霧,青灰色的霧靄漫過他面容,他胡茬似乎生長得更堅硬濃密,“馮先生沒興致大可放了我。”

“韓卿。”他語氣陰惻惻打斷我,“我認為妳應該懂得適可而止。”

我也是犟脾氣,不甘示弱反駁,“是馮先生說嫌棄的。”

他前傾,朝煙灰缸裏撣了半截煙灰,“我沒有興致了,妳?去了籌碼,想過自己的下場嗎。”

我捏緊雙手,與他僵持許久,最後決定見好就收。硬碰硬我不是他的對手,只會自討苦吃,馮斯幹?床上發起狂來,能脫我壹層皮,他骨子裏那種血性和戾氣,與他示人的斯文皮相簡直天壤?別。

我走向他,依偎?胸口,“馮先生打算金屋藏嬌嗎?”我頓住,又笑著補充,“金屋藏卿卿。”

馮斯幹叼著煙,濃烈的煙霧熏得他睜不開眼,他微瞇著沒出聲,壹張臉英氣又狂野。




馮斯幹摁住我吻了我許久,久到我喘不過氣,他唇脫離我的壹刻,挨?我耳邊警告,“別耍花招。”

我唇齒微微開闔,吐出壹縷氣,有來自他口腔的煙味,和似有若無的蜜桃唇膏的香氣,潮濕的呼吸拂過發梢,絲絲縷縷環繞住他琥珀色的頸扣,“我哪有耍花招,馮先生養我,我求之不得。”

他審視著我,指間銜著的煙抽到所剩無幾,他猛吸了最後壹口,沒有對準我的臉噴出,可煙塵彌漫,熙熙攘攘也晃過我眉眼,他?煙霧的另壹端,原本陷入壹團朦朧,又驟然吹開,他的眼睛那樣明亮深邃,猶如迷宮壹般暗無天日的溶洞,盡頭乍現的天光。

我摟著他,“馮先生給多少錢呀。”

他力道狂野攬住我身體,扶著我坐?他腰間,我沒有穿絲襪,只穿了制服短裙,裙擺?廝磨中卷起,長發散開,?皙如雪的肌膚壹寸寸浮動,有萬種風情泄?他胸膛,像無盡無休的細雨落?藤蔓上,曖昧又極盡撩人。馮斯幹?如此勾魂攝魄氛圍裏下眼底依然清明理智,只生出零星幾分的迷離,“妳要多少。”

我豎起壹根手指,他嘴角旋即溢出壹絲笑,“壹百萬。”

我搖頭,他笑容斂去壹些,“壹千萬。”

我仍舊搖頭,他甩下燃盡的煙蒂,禁錮我?懷中,他又壹次吻下來,吻得又兇又深,我嘗到他舌根燒焦的煙絲,清苦得發澀。他語氣淡漠,“胃口倒是挺大,妳值壹個億嗎?”

我趴?他肩膀,緩解著四肢的癱軟無力,“我要馮先生壹顆心。”

馮斯幹所有動作戛然?止。

我吮著他喉結窄窄的棱角,“必須是真心。”

他滾動了壹下,我唇瓣停住,掀眼皮看他,“給得起嗎。”

他輕笑壹聲,“比壹個億的胃口還大。”

我說,“馮先生給不起,也別強求我真心,女人對沒有真心的男人很難忠誠和認命。”

馮斯幹瞇著眼註視我良久,他撥開我癡纏他的手臂,“女人的忠誠,是靠馴服。”

我望著他,“像馴服寵物壹樣嗎。”

馮斯幹站起,撣了撣襯衣的褶痕,“我曾經馴養過壹只西伯?亞獵鷹,用盡手段,它始終不臣服,後來我帶到射擊場,親手擊斃了它。壹切不願意臣服的東西,我不會放生,更不會留存?身邊,我會了結它。”

我渾身壹陣陣寒意,壹個字也說不出。

馮斯幹俯下身,幹燥溫熱的手背觸碰我面頰,“寵物不懂主人的脾氣,妳懂,所以妳能避免它的下場。”

我輕輕動著僵硬的手。

馮斯幹松開我,去走廊接電話,這工夫保姆從衣帽間出來,問我?李?哪,我起身上?樓,告訴她過幾天搬來,她跟?我後面,“韓小姐,女士用品不方便擺?明處,以後由我替您收拾。”

我頓時參悟了她的暗示,“那有勞妳了。”

我停?樓梯口環顧這棟別墅,每壹處裝潢都是壓抑成熟的深色?,即便馮斯幹?瀾春灣養情人的消息泄露,有人埋伏捉奸,從外觀看也壓根抓不到女人?這裏生活的蛛絲馬跡,更像壹個獨身男人的居所。

他也許是防備殷沛東暗中下手,更也許是壹個已婚男人對外的粉飾太平。

包小三要偷偷的,尤其沒打算離婚,越低調越好,真正聰明的男人周旋?婚姻和婚外戀中,有壹萬種方法平衡和保密,凡是露餡的本身就不謹慎,馮斯幹恰恰是很謹慎的這壹類。

照現?的情況看,他壹時半會兒膩不了,我妄想獨立擺脫他的掌控非常困難,需要壹個足夠有本事並且他不好輕易撕破臉的幫手。

周末馮斯幹?瀾春灣待了壹天,傍晚才離開,他離開不久,趙秘書給我打電話,她說自己?醫院做孕檢,麻煩我去公司取壹份文件,送到春風路39號的江城名府,馮董晚上結束宴會要用到。

我折騰了兩個多小時,趕到酒樓的?層宴賓廳,壹名迎賓小姐攔住我要請柬,我說我是給華京馮董事長送文件。她示意我稍等,和會場內的保安溝通確認後,她取出壹張臨時通?證,我看見上面標註著華京婖團馮董夫婦,我蹙眉,“馮太太??”

迎賓小姐說,“馮太太是陪?馮董來出席宴會的。”

我當即不想出現了,我和殷怡鬧到這步實?太僵了,何況大庭廣眾?臺,難堪的必然是我這個意圖破壞家庭的助理,?不是擁有名分且無辜受害的馮太太。

我越琢磨越打退堂鼓,我問迎賓小姐,“酒樓能保存文件嗎?等馮董退場轉交他。”

她說,“文件太?要了,出差池我們沒法交待。”

我不再為難她,站?簽到處的指示牌前整理好儀容,走進會場的主廳。

品相好的男人?壹群肥頭大耳的襯托下總是格外醒目,我壹眼便發現了馮斯幹,他身側是穿著華貴晚禮服的殷怡,挽住他臂彎,兩人正和賓客飲酒談笑,我?數十米之外凝望這壹幕,想到壹個很嘲諷的詞,天作之合。

我見過不少權貴夫妻,貌合神離幾?藏不住了,彼此配合的表?下裹挾著長?累月不接觸的生疏,馮斯幹和殷怡完全不是,他們的親密給人感覺很舒坦,是自然?然地情意流露,要不是我參與了他們之間驚濤駭浪的戰爭,我壹定會被這副恩愛和諧的表面所蒙騙。

我深吸氣,走到他們跟前,馮斯幹這時轉過身,從途經侍?的托盤上拿酒,我們四目相視,他顯然沒料到會是我,執杯的右手壹頓,“妳怎麽來了。”

聚婖?周圍的賓客都不約??停止交談。

我把文件夾遞給他,“您的文件。”

殷怡?壹旁面帶笑意,“韓助理辛苦了。”

我朝她頷首,“馮太太,這是我分內之事。”

殷怡喝了壹口香檳,“分外之事韓助理其實做得也很出色。”

我抿唇沒出聲。

圍觀的少數賓客開始竊竊私語。

整體局面比我設想好很多,殷怡好歹顧慮馮斯幹和殷家的面子,沒有當眾讓我太難堪,我正要速戰速決撤離現場,剛才和他們相談甚歡的男人突然叫住我,“韓助理留步。”

我閉上眼,殺千刀的。

我認得他,市裏主管審批地皮的?把手季書文,和黃威是壹個圈子的,據說私交很不錯。我跟他之前沒來往,本來差點就有了,他老婆雇過我,我沒接單,?為傳言季書文有那方面的癖好,我們這?主打精神誘惑,季書文是快餐型,他不玩那套虛的,只要上鉤就真槍實彈,有??栽跟頭吃了大虧,我收到風聲?接拒絕了。

季書文端著酒杯靠近我,“韓助理?夜為何沒有陪馮董出席酒會,我有耳聞,妳的印度舞跳得相當香艷啊。”

他架勢明顯不懷好意找茬,借著發難我,給馮斯幹和殷怡下不來臺,我保持微笑,“季主任真幽默,有馮太太?,哪還用得著助理呢。”

季書文大笑,“馮董啊,韓助理這朵解語花,難怪您動搖了。只是花雖然解風情,和酒壹個道理,不能貪杯啊,後院還要維護好的嘛。黃主任那事,您沖冠壹怒為紅顏,馮太太大度,咱們男人也得分清主次啊。”

殷怡面無表情看著我和馮斯幹。

馮斯幹並沒接下季書文的敬酒,眼神涼浸浸掠過他,“季主任是從哪裏道聽途說這樣的傳聞。”

季書文故作驚愕,“莫非是子虛烏有嗎?”

馮斯幹冷笑,“當然是莫須有。”

季書文拍打自己腦袋,“瞧我,聽什麽信什麽了。馮董,馮太太,可別見怪啊。”

殷怡笑得十分溫柔賢惠,“我和斯幹不計較,感情好,風言風語是摧不垮的。”

馮斯幹默不作聲轉動著杯裏的酒。

我沒和他打招呼,壹臉平靜走出宴廳,回到瀾春灣,保姆說先生來電話了,無論多晚會回來壹趟。

我脫了高跟鞋,心不?焉倒?沙發上,臉色發?,慘?那種。

保姆斟了壹杯熱水放?茶幾上,她觀察我的樣子,“韓小姐,您不舒服嗎?”

我答復,“沒事。”

她很焦急,“您不舒服要講,先生叮囑我照顧好您。”





我壹言不發坐起,往樓上走,沒理會她。

我迷迷糊糊睡到淩晨,房間裏的壁燈忽然亮起,剎那燈火通明,我感受到極端的白光刺痛眼球,?能?手蓋住。我適應了好久,才慢慢睜開壹道縫隙,馮斯幹佇立在臥室門口,廊檐灑下壹片菱形的陰影,他身軀恰好在其中,壹半是真實,壹半是虛無。

我從床上爬起,赤腳走過?,“妳應酬完了。”

他淡淡嗯,我伸手替他脫西裝,他握住我手,沈聲說,“馬上還走。”

我低下頭,隱?臉上壹閃而過的情緒,嗓音有些啞,惹人可憐的沙啞,“趙秘書吩咐我送?件,不然我才不?丟人。”

馮斯幹挑起我下巴,“丟什麽人。”

我故意演戲,把吃醋演得以假亂真,“哪個小情人不躲著老婆啊,還往槍口撞,我又不蠢。”

他沒說話。

我指尖揉撚他的條紋領帶,“馮太太有沒有?氣。”

馮斯幹仍然沒表態。

我重新伏在他胸口,又過了好半晌,他說,“明晚我不過來。”

我埋在他懷裏嗯了聲。

他垂眸看,“不樂意。”

我仰起臉,“我不樂意,難道馮先?就心疼我,不回太太家了?”

馮斯幹眼裏噙著笑,“說不準我會考慮。”

我鄭重其?,“那我不樂意。”

這次他沒有回應什麽,拇指撫摸著我眼角,從眉尾到淚痣,“很長壹段時間都不過來。”

我沒吭聲,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老婆的要回家,太正常了,我巴不得他壹輩子不過來。

馮斯幹沈默看了我壹會兒,“先走了。”

我裝作依依不舍送他出門,他上車沒有立刻駛離,而是降下車窗,透過夜色問,“還接?意嗎。”

“馮先??十四小時監視我,我接得了嗎?”

玻璃緩緩升起,遮住了馮斯幹那張好看卻危險至極的面孔,“知道就好。”

他周日?然沒露面,蔣蕓發短訊問我馮斯幹的?意搞定了嗎。

我躺在定制的歐式大床,打了壹?字——搞定了,壹分沒賺,自己還抽不了身了。

我想了想,我在業內地位挺高的,蔣蕓每次在小姐妹聚會上都說我是她的接班人,有望坐上讓所有小三壹見就喊打的寶座,馬失前蹄太掃顏面了,這顆牙我只能往自己肚子裏吞,我又將編輯好的字刪掉,只回了壹個字,沒。

蔣蕓回復了壹句,“馮斯幹在興茂大廈陪太太逛愛馬仕專櫃,這男人夠難啃,家嵟野嵟兩不誤,撤手吧。”

我看完,沒再回她,清空信箱。

周壹上班打卡,前臺通知我馮董要壹杯特濃咖啡,我問她馮董幾點來公司的,她認真回憶,“錄像顯示七點。”

我進入茶水間煮了咖啡,直奔董?長辦公室,越過虛掩的半扇門,看到林宗易在裏面坐著,而馮斯幹正在飲水機前泡茶,我猶豫再三,沒進?打擾,將咖啡擱在墻角。

不多久,林宗易從辦公室出來,路過格子間門外,他駐足,輕扣了兩下門,我立馬起立,“林董。”

他倚著門框,似笑非笑打量我,“傷好全了。”

我擡手觸摸著顴骨殘留的淺色印記,“差不多了,萬幸沒留疤。”

林宗易問,“韓助理換住處了?”

我回答,“是。”

他漫不經心松了松勒緊的頸口,“黃家出?,我猜和韓助理有關。”

我早就清楚瞞不住他,馮斯幹在江城手眼通天,林宗易也算得上只手遮半邊天,探個底細輕而易舉,我如實說,“範玲玲上門打了我,馮董知曉了。”

林宗易略詫異,半玩笑的口吻,“斯幹的袒護?心不?掩飾啊。”

我並未因此沾沾喜喜,反而很冷靜,“再如何袒護,不壹樣是見不得光嗎?”

林宗易定格在我身上的目光變得深意十足,“韓助理很有骨氣。”

我瞥向過道,正好此時沒有同?經過,“我新地址在瀾春灣。”

瀾春灣是什麽地方,他自然明白,林宗易從我身上收回視線,沒有多言。

片刻沈寂後,我問他,“林董,假如我有求於您,您能否幫我壹個忙。”

他神情高深莫測,“韓助理求什麽。”

我攥著拳,“我想離開江城,越遠越好,林董能送我壹程嗎。”

林宗易似乎猜到我所求是這個,他沒有絲毫驚訝,“那要看韓助理能回饋我什麽了。”

我拳頭攥得更緊,“我可以盡我所能報答您。”

林宗易不帶半分感情,?壹種交易的態度說,“有價值的報答渠道並不多。”

我說,“我目前的確沒有償還林董的籌碼。”

林宗易不語。

我盯著他,沒錯過他任何壹個表情,“林董有喜歡的女人嗎?感興趣的也算。”

林宗易直白揭穿,“韓助理想問的是,我是否喜歡妳,倘若喜歡,妳便有理由求我。”他反問,“妳覺得呢。”

我否認,“不喜歡。”

林宗易笑了,“喜歡或不喜歡,如今都談不上,妳挺有意思是真的。壹個千方百計要逃出牢籠的女人,妳的清醒和膽量確實很刺激我。?這份刺激,不足以我付出實際成?救妳。”

他系好西服的最後壹枚紐扣,“如?妳有道?成為他的軟肋,我興許會出手拉妳壹把。”

林宗易撂下這句,從辦公大廳離?。

我坐回椅子,凝視水杯裏源源不斷覆滅的氣泡失神。

從馮斯幹口中奪獵物,不管是?意還是女人,勝率只有五成。贏了要賠進極大的代價,輸了代價則愈?慘重,林宗易衡量大局不肯冒險也是情理?中,除非我能給予比他所付代價更劃算的東西來交換,暫時我沒有。

我盤算下壹步該怎樣走,馮斯幹不知何時竟然站在我面前,他身影無聲無息籠罩住我整個人,“聊什麽了。”

我猛地回過神,“沒聊什麽。”

他看著我。

我小聲說,“林董知道我住在瀾春灣,會透露給殷沛東嗎。”

馮斯幹隨手翻著我桌上的雜誌,“他應該舍不得送妳上絕路。”





我心裏咯噔壹跳,低下頭故作鎮定整理辦公桌,“林董是情場浪子,戲弄女人當樂趣,有什麽舍不得我的。”

馮斯幹漫不經心翻雜誌,“妳和那些女人不壹樣。”

我又是壹激靈。

他語氣高深莫測,“除了槍法不錯,林宗易還喜歡押註,越是看似不可能完?,他越是喜歡賭壹把。”

我腔調不由自主發顫,“押註什麽。”

馮斯幹瞧了我壹眼,“妳認為呢。”

這壹眼太透徹犀?,我渾身都發冷,“我跟他只聊了搬到瀾春灣的事。”

馮斯幹淡淡嗯,“那最?。”

我這才瞥見他拾起的不是雜誌,是壹本帶顏色的漫畫,我慌張去奪,馮斯幹動作比我更快,擡手壹躲我便撲了空,他?本沒仔細留意,我的反應引發了他?奇,他開始瀏覽內容,我面紅耳赤,“不是我的!後勤部送錯了,我就翻了兩頁。”

他沒什麽表情,粗略翻完壹遍,“姿勢大全。”

我情急之下捂住他嘴,他?我手心內笑了壹聲,灼熱的氣息燙得我又縮?,“真是別人的。”

他沒再逗我,放下書說,“周五冀城有壹場慈善酒會,妳跟我去。”

我把漫畫塞進抽屜,“昨晚和馮太太同臺,被季書文冷嘲熱諷,我夠難堪了,馮先生還看我笑話,我不去。”

馮斯幹似笑非笑摩挲腕表,“這次只帶妳。”

“壹三五正室,?四六外室。”我水蔥壹般的指甲撫過他胸膛,“左右逢源不累嗎。”

他沒?應,邁步離開格子間,我剛坐下,薛誠風風火火跑來,“韓助理!”

我疑惑等他靠近,他欲言又止,“妳有撿到壹本漫畫嗎?”

敢情罪魁禍首?這,“是薛經理的?”

他更尷尬了,“夾?文件裏,馮董催得太急,我忘了檢查。”

我隨口說,“哦,送進馮董辦公室了。”

他僵住,我明知故問,“有問題嗎?”

薛誠不願相信,“?馮董的手裏?”

我點頭,“對,他估計都看完了吧。”

薛誠崩潰哀嚎,“中年失業啊!”

我噗嗤笑,馬上又正色,“還妳,下次註意。”

他抓起我丟過去的漫畫,感激涕零,“韓助理,我祝妳早日上位,妳當老板娘是全體員工的福氣啊。”

我垮下臉,“妳別亂戴高帽了。”

馮斯幹晚上又沒?瀾春灣,連電話也沒打,保姆怕我別扭,還勸我別多心,我壹邊塗手膜護理壹邊看狗血偶像劇解悶兒,“馮先生有老婆,哪顧得上我,閑得慌了再來睡壹夜,我希望他們如膠似漆,?頭偕老。”

其他女人說這話純屬陰陽怪氣,我卻是真情實感,馮斯幹把我趕出去才正合我意,我這份正義凜?的大度情懷把保姆都聽傻了,“韓小姐,您千萬別動氣,先生很疼您,瀾春灣的房子——”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撕了手膜拋進垃圾桶,“我睡了。”

這時擺放?臺燈旁的座機忽?響了,保姆按亮來顯,“是先生。”

我抻懶腰上樓,“不接。”

先欲擒故縱吊起胃口,再氣個半死,男人的心理落差大,對女人反感了,女人的?日子就到頭了。

我?到臥室反鎖門,調出通訊錄中壹串?署名的號碼,撥通後傳來林宗易的聲音,我直截了當問,“林董,您承諾只要我?為馮斯幹的軟肋,救我脫身,算數嗎?”

林宗易似乎?天臺上喝酒,有風聲從聽筒刮過,以及酒盞撞擊的脆響,我過分急迫要擺脫現?的處境讓他很意外,默了兩秒才開口,“韓助理為什麽非要逃,人活?世皆為名?,妳目前擁有的生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

我推開陽臺的窗戶,壹朵梨嵟從護欄外飄入,我?手接住,“有些名?獲取得心安理得,有些名?是建立他人痛苦之上的罪孽,越早作出取舍,越早解脫。”

“金錢權勢其實從來不分?不?德。”林宗易笑了,“而且殷怡也不?乎她的丈夫是否有外遇。”

我?答,“我過不了自己這關。我信報應,太多拋妻棄子的男人?我手上自食苦?,我就更信了。”

林宗易不理解?選擇尊重,“我的承諾算數,韓助理達到我的要求,我即刻救妳。”

我壹言不發掛斷。

我對馮斯幹講了無數謊言,演了無數場戲,唯獨壹句,我是發自內心。

我害怕墮落。

感情不可控,人性不可控,我只想懸崖勒馬,我不要變?我最厭惡的那種女人。

我反手壹傾,梨嵟從掌心墜下,落入樓底的瀾湖之中,沒有激起半點波瀾,就像我的情與欲,我的叛逃和淪陷,盛開於這座熱鬧迷茫的城?,難以啟齒,無人問津。

我跟隨馮斯幹?周五下午抵達冀城,他?這邊的地位不如?江城,畢竟江城才是華京的主場,壹朝天子壹朝臣,這邊有這邊的龍頭,不過他資產擺?那,進入拍賣場後座位依?是第壹排,僅次於正中央的席位。正中央落座的男人年歲有五十出頭,我們壹入席,他便含笑點了下頭,馮斯幹主動和男人握手,“秦董。”

被稱作秦董的男人頷首?敬,“馮老板,您竟?也來了。”他眼神掠過我,“馮太太?”

我略微欠身,越過馮斯幹同男人打招呼,“秦董,久仰您大名。”

他伸出手,“馮太太,失敬。您?晚真是艷壓群芳。”

我莞爾,挽著馮斯幹的臂彎,“斯幹替我挑選的禮——”

“是助理。”他猝不及防打斷我,劃清界限說,“不許和秦董沒大沒小。”

秦董恍?,“是馮老板的助理啊。”

早?和馮斯幹第壹次睡我就發現了,他的理智不是優勢,而是常態,他無時無刻保持著極端的清醒,情濃之際眼裏分明著了火,大火快要將他自己吞噬,可破開那層表面的快感,他最深處仍舊留有壹絲戒備和克制,哪怕最後壹刻他已經抽搐到癲狂渙散,倘若我?刀子刺傷他,照樣沒勝算,他會從情欲中瞬間剝離自衛。牡丹嵟下死?馮斯幹這裏行不通,就連他帶著我出來瀟灑,都把關系卡得如此涇渭分明,絕不逾矩,不會寵壞小三給自己徒增後患。

每當馮斯幹多暴露壹點他不與人知的面目,我就多後悔壹點,當初真不該聽信殷怡編造的故事趟渾水,她沒撈到壹毛錢?處,我也泥潭深陷了。

我深吸氣,緩解被狠狠打臉的心情,對秦董強顏歡笑解釋,“暫時的助理,至於以後嘛——”我賣了個關子,“馮董說呢?”

秦董心領神會,笑而不語看別處。

馮斯幹警告的口吻,“妳收斂點。”

他臉色有點陰了,我適可而止從他臂彎內抽?自己手。





拍賣大廳的燈光聚集在上方,椅子底下很昏暗,什麽也看不真?,我脫了壹只高跟鞋,套著絲襪的腿夾住馮斯幹褲腳,悄無聲息碾動,他感覺到壹股溫熱絲滑的觸感,卻沒搭理,目視前方的展臺。

我得寸進尺,從褲管探入,在壹簇簇汗毛間來回來?,“我癢——”我臉蛋緊貼他胳膊上下蹭,“我不適應冀城的氣候,後背癢得慌,馮先生幫我撓壹撓。”

馮斯幹偏頭審視著我,我拽住他手滑進衣裙,在嬌嫩的肌膚上浮動,“左邊,嘶——下面。”

我叫得極好聽,霧蒙蒙的媚眼如絲,時不時瞟他,“馮先生的手指撓癢,比我自己的好?。”

後排的男人目睹這副場面,和身側女伴竊竊私語,女伴立馬看過來,旋即掩唇笑,“我看不像馮董的太太。”

男人說,“據說馮太太是豪門閨秀,背地裏什麽樣不好說,大庭廣眾肯定要端著架子,不可能這樣放浪形骸。”

女人彎曲著手肘捅他腋下,“她的腳都爬到馮董的褲子裏。”

男人胸有成竹感慨,“不管多麽正派的男人,遇到美女引誘,很難再裝下?,能裝下?的只說明這個美女不合口味而已。”

禮儀小姐將壹瓶水和競標牌逐壹發給現場賓客,馮斯幹接過,我沒要水,示意禮儀小姐拿?,等她遠離後,我依偎著馮斯幹肩膀,“我渴了。禮儀嫌我身份低,沒留下水,我不敢找她要。”

馮斯幹輕笑,“還有妳不敢的。”

我舔著幹涸的唇,他終究擰開了他那瓶遞向我,我張開唇,笑得天真無邪,“要馮先生餵我喝。”我舌尖在兩排牙齒中間輕顫,似露不露,只短短軟軟的壹厘,嫣紅與潔白交錯,像夜深人靜時曖昧與糜艷的畫面,勾魂萬千。

馮斯幹喉結滾動了壹下,他捏住我下巴,“來勁了。”

我委屈極了,“我想要啊,馮先生不給嗎?”

他盯著我面頰,瞳孔內是絲絲縷縷焚起的烈焰,“妳想要什麽。”

我挨近他耳朵,馮斯幹並沒回避,任由我觸碰,“我想要妳——”我停頓,“當著所有人的面拍下壹款珠寶送我。”

似有若無的潮氣鉆進他耳蝸,我嗅到他頭上椰油發蠟的香味,“馮先生誤會了呀?妳好不正經。”

馮斯幹瞇著眼定格在我晃動的唇舌,對我?般撩人無可奈何,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下收拾我,他幹脆收回視線。

前三件拍賣品我不感興趣,我只對壓軸的項鏈情有獨鐘,壹出場我便鎖定了,心形粉鉆,鑲了壹圈白水晶,在華光下熠熠生輝,不僅寓意好,起始價也高,壹?萬起拍,最關鍵是容易制造緋聞,我倒要看看馮斯幹在外省壹擲千金討小情人歡心的?聞傳到江城,殷沛東向他發難,他還怎麽金屋藏嬌。

我氣勢高昂舉牌,“兩?萬。”

秦董?來舉牌了,他壹聽我報價,又撂下了。不是競不起,是刻意成人之美,商場的老油條都嗜好?這套路交朋友。

第三排有喊三?萬的,我跟了壹?萬。我望著馮斯幹,他閉目養神,食指輕扣椅子扶手,敲擊的節奏雜亂慵懶,完全不把這筆錢當回?。

男人給女人嵟錢的樣子,是最有魅力的樣子,這哲理實在精辟。我之前釣的魚,大到身價十幾億的鯊魚,小到幾?萬的蝦米,可這種震撼燒錢的場景我從沒經歷過,果然最頂級的富豪和暴發戶不同,不玩跑車,不玩三流演員,人家玩心跳,玩排場,動輒扔出壹個中產階級小半生的積蓄。

報價聲此起彼伏,壹度擡到了七?萬,我也來了興致,“八?萬。”

許多競爭者隨後棄牌了,安撫著自己攜帶的女伴,揚言價碼太黑了,不值得被宰。女伴不依不饒索要,男人打哈哈死活不搶,她們憋著火壹臉艷羨看向我。又嵟錢又張揚的情人,就算再性感漂亮,男人也忍無可忍,馮斯幹很快就膩了。

坐在二排剛才議論我的男人舉了牌,“九?萬。”

我當場追加,“壹千萬。”

司儀激動大喊,唾沫星子飛濺,“壹千萬!江城華京集團馮董?長出價壹千萬!”

坐席上的賓客紛紛望向這壹處,馮斯幹在喧嘩聲裏終於睜開眼,“妳膽子不小。”

他面向拍賣臺,並?看我壹眼,但我知?他在和我說話,我?著他袖口,“我就看中它了。”

我壹雙含情脈脈的鳳眼凝視著馮斯幹,我可是照著鏡子千錘?煉過,沒有哪個男人面對這壹幕還不舍得砸錢,只恨不得砸更多。

壹千萬塵埃落定後,馮斯幹是當晚毫無疑問的慈善之星,我手搭在他肩頭,朝臺上使了個眼色,“馮先生不謝謝我讓妳大出風頭嗎?”

他臉上笑意深濃,“壹千萬買來的風頭,挺劃算。”

慈善拍賣後的項目是酒會,馮斯幹的風頭壹直延續到酒宴上,朝他?賀的人實屬不少,我在他身邊也跟著沾光。

“馮老板,論起財大氣粗,您是當?不讓。”八字眉的男人端詳我,他鬧不明白我的來頭,索性省略了稱謂,“收了禮物,您格外光彩照人啊。”

我臉不紅氣不喘撒謊,“禮物算什麽,我們先生私下對我有求必應。”

我成心說先生,而不是馮先生和馮董,馮斯幹面無表情掃過我,沒有拆臺。

他們像發掘了天大的秘密,“馮董,好情調啊,?來您是模範丈夫的楷模。”

馮斯幹淡笑,“我太太安排的助理,沾點親戚關系。”

男人胡說八?比女人狠多了,輕描淡寫的親戚,我戲全白演了,不過大部分賓客不信,這些名?場的人精,眼力極為刁鉆,都門兒清親戚的擋箭牌是?來掩蓋奸情的。

我陪著馮斯幹應酬他們,幾名與我年紀相仿的女人突然圍攏過來,“您是馮太太吧?”

我壹打眼,這群女人應該都是老板的小蜜,老板娘沒有打扮這麽俗氣的,珠寶披了壹身,壹看就是顯擺男人的寵愛,上不了大臺面。我沒瞎耽誤工夫跟她們交際,興許以後她們老板的老婆還會雇?我解決她們,混太熟了沒法下手,我只敷衍了幾句,就打發了。

返回酒店已是午夜,我前腳跨進玄關,馮斯幹緊接著從背後抵上來,抱起我丟在裏間的大床,隨手?掉皮帶和領結,“韓卿,在外面也敢不老實。”

他居高臨下跪在床尾,俯視躺倒的我,“妳打什麽算盤,想鬧大嗎?”

我咯咯笑,在雪白的錦被內翻來覆?,“馮先生老實嗎?敢做不敢當啊。”

他擒住我手腕,往自己身下壹拖,我靈??甩開,他沒想到我會反抗,壹時脫了手,眼睜睜看我逃離他掌中,我倚著床頭,長裙的肩帶滑落,脊背半裸,橫臥在枕畔,松軟烏黑的長發壹瀉如註,沿著弧形裙擺朝他的方向旖旎鋪開,馮斯幹的面容在夜色裏越來越深,越來越沈,月光籠罩住,他近乎透明。

我笑著爬向他,指尖壹寸寸流連他的鼻梁和眉峰,溫暖的室溫令他額頭有汗水淌落,眼底是酒後上湧的猩紅醉意。

“馮先生。”我嗓音像蓄滿壹池春水,無可形容的溫柔,“妳眼睛有星星,我想摘星星。”

馮斯幹覆在我身上,沒有說什麽。

我伸手脫他的襯衫,腳趾同時壹挑,挑住西褲邊緣褪下膝蓋,我摟住他脖子,劇烈的電流流竄過小腹,他肌肉頃刻間緊繃收縮。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男人的骨相也比皮相?要,馮斯幹的風韻就讓人極其回味無窮,仿佛荒蕪的戈壁灘上壹望無垠的黃沙,壹坑壹壑深不見底,壹不留神便迷陷進?。

“斯幹。”我拱起腰肢,親吻他下頜堅硬的胡茬,“妳會漫畫裏那樣嗎?”

他呼吸陡然變得急促。

我得逞笑,“我教妳好不好。”

馮斯幹整個人沈下,“不?妳教。”

我們猶如戰場上的兩軍人馬,不拼武力,只拼這盤風月之局究竟誰更技高壹籌,在虛情假意中釣住對方,循序漸進再壹擊致命。

吸引馮斯幹動心出軌,我?了四十三天。

接下來我要蠱惑他愛上我,成為他206塊骨頭最接近心臟的那壹塊軟肋。




我半夢半醒間嗅到壹股濃烈刺鼻的煙味,我睜開眼,馮斯幹身軀半裸,陷?壹團青灰色的煙霧深處,他似乎在凝視我,又似乎在想心事。我下意識從他懷中脫離,頃刻又想到什麽,我克?自己沒動,反而爬到他身上,帶點撒嬌的起床氣,“斯幹——”

他面無表情捂住我嘴,按下手機的接聽鍵,“妳講。”

殷怡的聲音從那端傳出,“他那裏,妳想方設法打點壹下。”

馮斯幹默不作聲。

殷怡沒等到他答復,她急不可待,“我們?間的情況,我沒和爸爸提起,否則不會風平浪靜。”

我困意全無,觀察馮斯幹的反應,殷怡明顯在暗示威脅他,他依然沒有給出只字片語,食指撫摸著我露在被子外的肌膚,睡裙滑到腰肢,細膩雪白的肩窩在他指尖凹陷,仿佛經由他壹厘厘雕琢,雕出婀娜削瘦的曲線,極具美感,他許久沒有挪開。

殷怡深吸氣,“妳不接受我的要求,我會動用我的辦法,造?什麽後果我不保證。”

我趴在他胸口,搓著壹小粒,趁殷怡說話的時機,低下頭咬住,馮斯幹對我的挑逗始料?及,喉嚨發出壓抑的悶哼,那邊也戛然而止。

他看了我壹眼,神色陰晴不辨。

殷怡冷笑,“妳是不是過分了,韓卿在妳床上對嗎。”

馮斯幹沒回答。

殷怡問,“妳知?妳自己在做什麽嗎。”

馮斯幹面不改色終止了通話。

我真是恨鐵不?鋼,只要殷怡擺出正室的做派,將我拉到明面上討伐,我就順理?章脫身了,可她完全不管,我剛才故意示威氣她,她都沒鬧起來,太不合常理了。

我得出壹個結論,越有錢的越有病,豪門夫妻沒壹個腦子正常的。

在馮斯幹掛斷殷怡的電話?後,又接?了公司的壹通,是公關部經理打來的,昨晚慈善晚會有人拍下我和馮斯幹的親密照片,賣給了江城本土《財經人物》的雜誌社,這刊雜誌歷來以曝光各大集團老總婚外情、闊太玩鴨包小鮮肉的勁爆新聞為賣點,銷量?火,壹度壟斷市場。?所以能辦到今天沒有被業內大佬聯手封殺,就?為懂事,不該得罪的巨頭絕不得罪,不該爆料的醜聞也封緊嘴巴,這次馮斯幹出軌證據確鑿,雜誌社主動找華京要封口費,他掏出300萬把消息壓了下來。

馮斯幹扔了手機,反手捏住我下巴,臉色陰郁警告,“以後安分點,別再有下壹次。”

我委屈極了,“我沒幹什麽啊,是馮先生非要帶我來冀城。”

他瞇著眼,“沒幹嗎。”他掌心下移扼住我脖頸,“妳的心思,我壹清二楚。”

我還是裝得壹臉無辜,沒吭聲。

馮斯幹手掌發力,“想讓我出軌的醜聞人盡皆知是嗎。韓卿,收起妳的花樣。”

我有點喘不過氣,本能握住他手,他拂開我,我不罷休又纏上,他再次拂開,我含著哭腔,激動嘶吼,“我願意人盡皆知嗎?做馮先生的情人是什麽光彩的事嗎?妳有老婆有地位,我被妳關在瀾春灣,我不要臉面嗎?”

馮斯幹壹動不動看著我。

我伏在他肩膀啜泣,軟綿綿的身子像沒骨頭,在他腿間化?水,他壹言不發揉撚太陽穴,他揉了多久我便抽噎了多久,好半晌馮斯幹推開我,掀開被子下床,我想象他此時有多麽心煩意亂,我頓時心情大好,滾到他那壹側的床頭找煙,盒子空了,煙灰缸還剩下他抽了半根掐滅的煙,我重新點燃,倚著床頭吸食,透過繚繞的霧靄,凝望浴室磨砂門,馮斯幹壹絲不掛站在水下晃動。

我唇邊噙著笑,不把妳折騰個雞犬不寧,我還混什麽情場。

馮斯幹洗完澡到會客廳處理?件,我特意在房間?化了妝,不濃不淡,非常精致,我?找他的時候,會客廳多了壹名男子,是皇家酒莊見過的中?男人,他大約剛下飛機便趕來,壹身風塵仆仆,背對著我的方向在脫西裝。

“馮老板,我淩晨得到消息,市裏那單工程被索?拿下了,我在項目辦事處有朋友,條?最遲今晚下達,據說林宗易擔憂有變數,連競標儀式也疏通上面取消了,他這是顧慮您會出手,提前堵死了路。”

馮斯幹慢條斯理斟茶,“林宗易的保護傘,除了黃威的頂頭上司,還有什麽人。”

男人說,“始終是壹個謎。”

馮斯幹語氣高深莫測,“再難解的謎題,也臨近破解?日了。”

男人聽出他的弦外?音,“馮老板的意思是?”

馮斯幹盯著杯口蕩漾的水紋,“林宗易想要火中取栗,談何容易。主管市裏大型建設的王處要退休了,退休前準備撈壹筆肥的,舉家出國定居,這壹宗項目就是他撈錢的渠?,上面預計撥款兩個億,而實際劃?承辦企業戶頭的資金不超過壹個億,王處起碼侵吞壹半,林宗易用壹個億的?本完?項目,妳感覺質量會如何。”

馮斯幹說罷輕笑,“他既然認為生意好做,就讓給他做,畢竟是我太太的舅舅,肥水?流外人田。”

男人恍然大悟,“他用萬?算計您,您借上面?手結結實實地坑他壹回,以牙還牙?痛快。”

我蜷縮在墻角壹直沒有出聲,陽光斜射穿透落地窗,我的影子釘在地面被馮斯幹察覺,他撩眼皮望向這邊,“出來。”

我躡手躡腳推門,露出明艷至極的壹張面孔,“斯幹,妝漂亮嗎?”

男人循著馮斯幹的目光望過來,他壹怔,“韓助理。”

我莞爾,“是您啊。”

我那聲“斯幹”信息量太大,他立刻了如指掌,扭回?對馮斯幹說,“馮董,在酒莊那夜其實我就猜到今日了。”

馮斯幹緘默喝了壹口茶。

我赤腳跑到他面前,清冷的茉莉香在空氣中彌漫,我長發搖曳,笑容更嫵媚,他片刻晃了神。

我模樣可憐,“我餓了。”

馮斯幹眼神定格在我裸露的腳面,“為什麽沒穿鞋。”

我腳底踩在他皮鞋上,“想馮先生了。”

他皺著眉頭,沒回復。

我抓著碟子?的茶點,他問我,“中午有冀城特色菜,想吃嗎。”

我溫馴點頭,“想。”

我嘴角沾染了糕點碎屑,馮斯幹有潔癖,挺嚴重的程度,他盯了好幾秒,終於沒忍住用拇指蹭掉那粒米渣,我笑得愈加明媚。

男人吃過午飯沒繼續待,便起身告辭。

華京雖然壓下了爆料,但慈善酒宴上有不少江城的企業家親眼目睹,這個男人又是馮斯幹的朋友,我如此明目張膽,他誤以為我快上位了,至少馮斯幹不避諱我的存在,然後越傳越廣,壹發不可收拾,殷沛東就該出面強壓了,馮斯幹要保住權位只能妥協,他表面服從心裏卻會逆反,把我藏得更隱秘,壹旦殷沛東得知他假意舍棄,暗中還與我糾纏不休,這段聯姻?可能要亮起紅燈,林宗易要攥住馮斯幹的軟肋,我算是做到了。

這副牌確實鋌而走險,可穩住了就能打贏。





下午馮斯幹帶著我去了冀城郊區的度假村,汽車駛過山腳下,泊?壹棟木式莊園門外,我視線無意掠過半山腰,發現壹座極其古舊的寺廟,我當即跳下車,“馮先?,我要上山。”

他不理會,直奔莊園外恭候的?作人員,我拽著他袖口往?拉,“我想拜壹拜。”

馮斯幹遞上身份證,男人登記完雙手歸還,他介紹說,“這間寺廟的姻緣最靈驗,許多太太小姐來求簽,馮太太去求個簽正好。”

馮斯幹看向我,我眼睛霧蒙蒙,像窩著壹汪淚,他蹙眉,“又演。”

我別開頭,眼眶越來越紅,馮斯幹終究沒有急於進園,告訴男人稍後?來,我瞬間破涕為笑。

我?前面疾走,馮斯幹跟?後面,長長的青石板蜿蜒而上,沒入壹大片梨園,十幾株?梨樹?光影的盡頭,我指給他看,“馮先?,冀城的梨嵟比江城還好看!”

他沒有?應我?毫,只是擡起手腕,摘下我發絲間深埋的?嵟瓣。

我踮起腳,朝來時的羊腸小道揮手,裝模作樣參拜,“阿彌陀佛。”我俏皮眨眼,“斯幹,快瞧,有尼姑。”

馮斯幹並沒?頭,他知道我誑他,我說謊像家常便飯壹樣,他早就免疫了,他徑直越過我,往石階上走,“尼姑也醜不過妳。”

我瞄準他背影砍了壹枚石子,“馮先?千載難逢養個情人,還醜得?,妳冤不冤呀。”

他不語。

我提起裙擺,悄無聲息沿山路藏匿?梨園之中,壹簇簇梨嵟逆風搖曳,光與嵟影影綽綽,馮斯幹的輪廓被掩映其中,時遠時近,時走時停。他發覺我不見了,?錯落的梨枝下尋覓我,我躲?他身後,發壞用折斷的枝杈絆他腳,他每次都驚險避開,?我即將撲上去驚嚇他之際,馮斯幹突?利落轉過身,我壹霎停止了動作。

他打量我手裏的樹杈,沒什麽表情,“進去拜。”

我撇掉樹枝走進廟內,只停留了兩三?鐘就跨出佛堂,馮斯幹坐?不遠處的長椅等我,周圍籠罩著壹片清幽的禪意。

他尤為適合這種消寂到極點的味道,淡薄,沈默,孤獨。

我朝他飛奔過去,他伸手接住我,摁?自己胸口,我說,“拜完了。”

山裏風大也寒,他嗓音有些發悶,“妳求什麽。”

我往他大衣內鉆取暖,“妳猜。”

他雲淡風輕,“壹個女騙子能求什麽,求財。”

我說,“?人拜佛是拜自己的貪欲,佛身由人鑄造,人都擺脫不了的困境,佛就更難了,跪?佛堂下也是利欲熏心,就算僅僅求它保平安,歸根究底不也是貪?嗎?無欲無求的人什麽也不信,照樣活幾十?。”

馮斯幹從沒聽過這樣偏執的見解,“那妳拜什麽。”

我註視他,壹字壹頓,“我不求富貴,只求佛祖保佑馮先?早日愛上我,這可不是貪。”

馮斯幹眼底浮現壹抹輕蔑,“愛上妳?”

我摟住他脖子,煞有其?,“佛答應了。”

他臉上的譏諷緩緩轉為深濃的笑意,最終正色壹收,眉間無喜無怒,“佛答應妳,妳?必有本???。”

我倒?他懷裏咯咯笑,“馮先?口是心非。”

他無動於衷看著別處,我自下而上仰望他,“妳動心了那麽久,也該喜歡我了,不是嗎。”

他垂眸,仍舊了無波瀾。

馮斯幹頭頂遮蔽著墨綠色的松樹冠,?半丈高之外,掠影浮光之間,他的皮膚越發蒼?,那雙眼卻黑亮勝似長夜。

我翻身坐起,癡纏住他身體,“等馮先?喜歡上我——”我手指從額頭垂直向下,猶如壹柱吞沒他的春潮,似水柔情又溺人性命,輕輕漫過他眉眼,唇頜,再變?壹柄手槍的形狀,兇狠抵住他心臟,“我會剜妳的肉,吸妳的血,狠狠地報復妳,報復妳軟禁我,用武力逼迫我向妳屈服。”

馮斯幹意味深長審視我,“妳有壹萬句謊言,就這壹句倒是實話。”

我媚態橫?吻著他嘴唇,“到時妳還舍得懲罰我嗎。”

“是懲罰嗎。”他扣住我手臂,將槍的手勢壹根根掰開撫平,他握?手心,壹把扯過我,剎那吻得更深,“武力沒讓妳舒服嗎。”

我使勁咬他,直至我嘗到壹縷淡淡的血腥,他退出松開我。

我意猶?盡吮著,“馮先?對馮太太也這麽撩人嗎。”

馮斯幹沒有給答案,他上半身靠著椅背,舌尖舔凈嘴角的血絲,這個姿勢被他演繹得格外性感,壹種驚心動魄的致命野性。

我們傍晚才下山?到莊園,侍者引領至壹間包房內,關宸正?裏面等候。

她看到我跟來,頷首喚了壹聲韓小姐,我也點了下頭。

馮斯幹?茶桌旁落座,我也要隨著他壹起坐,他制止我,“這裏有溫泉,添了幾味養顏的藥材,妳去試壹試。”

我當?明?他?刻意支開我,我俯下身從背後抱住馮斯幹,挨著他耳畔問,“我還不夠嬌嫩啊。”我聲音壓得更低,“馮先?昨夜不是相當欲罷不能嗎?”

他悶聲笑,“我可沒累癱過。”

我沈下臉,“敢情腿酸的不是妳。”

馮斯幹吩咐廊檐下站立的服務?,“帶她去溫泉池。”

服務?示意我跟上,隨即合住這扇門,我中途借口到洗手間補妝,甩掉了寸步不離的男人,又悄悄溜?包廂,停?走廊外聽裏頭的對話。

關宸說,“馮董,我無能。殷沛東開始懷疑我了,那晚我進入書房,只差壹步便大?告?,他睡醒聽見聲響直接開燈堵住了我,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擇清,後來殷沛東的書房就上鎖了。”

馮斯幹出乎她意料沒有怪罪,“妳可以撤下來了。”

關宸遲疑問,“那您的計劃....”

馮斯幹忽?望了她壹眼,“妳覺得韓卿怎樣。”

我瞳孔猛?壹縮,像是從頭潑下壹盆冰水,涼個透心徹骨。

關宸也驚愕住,“韓小姐?”

馮斯幹笑著說,“如果把韓卿送給殷沛東,她降服男人的手段比妳高明得多,連我也險些著了她的道,殷沛東更不?話下。”




風刮開虛掩?門,撞開半尺縫隙,馮斯幹?輪廓被壹束光影吞沒,我站?長而窄??廊,打了個寒噤。

關宸對他?決定難以置信,她平復了好半晌,“可是林宗易?殷沛東面前承認過韓小姐是他?女人,殷沛東不可能染指自己妻弟?女人。”

馮斯幹潑掉杯內?茶水,又點燃老式火爐,用清泉?新烹煮,“林宗易?女人會?外省拍賣會上勾引其他男人嗎。”

關宸不?所以,馮斯幹把壹摞照片擺?茶桌,她拾起翻看,沒有吭聲。

“林宗易從殷沛東?手上救過她壹次,還會救第二次嗎。他覬覦華京,就不能忤逆殷沛東,斷了自己?後路。”馮斯幹從關宸手中取?相片,他似笑非笑審視上面我?媚態橫生,“韓卿?嫵媚與放浪是刻意演?,可外人不知情,只相信她是真?不堪。”

關宸?視線仍舊停留?相片,“殷沛東會接受韓小姐嗎?”

馮斯幹胸有成竹,“韓卿?風情,殷沛東當然不會拒絕,就看她進門後?手段了。”

關宸欲言又止,“那她願意嗎?”

馮斯幹笑了,“詐騙?罪名可大可小,妳認為她願意牢底坐穿,還是跟了殷沛東。”

我垂?身側?雙手顫抖著,整個人不寒而栗。

馮斯幹對我說過,如果我不聽話,壓根不用他動手,仇家就會讓我下場?慘,看來他沒騙我。我幹這?釣上?那些男人,私下給我花了多少錢,我都?封不動上交他們老婆了,不過2、30萬?雇傭費我銀?有幾十筆轉賬記錄,壹旦雇主不站出幫我作證,扣壹頂詐騙?帽子也說得通,馮斯幹要弄死我,誰又敢說真相。

關宸說,“其實馮太太是算計您?罪魁禍首,韓小姐沒錯,只是知道得太多了。”

馮斯幹用鑷子夾住茶具,?水盆?清洗,“她?錯不止幫殷怡算計我。”

“殷沛東那方面不?...”關宸神色諱莫如深,“他研究了?多下流腌臜?癖好,把韓小姐送到他床上,恐怕要吃大苦頭了。”

殷沛東?男女?事上?確?野,而且年紀越老玩得越野,真正?上流圈就芝麻大小,哪位老總有什麽特殊嗜好是藏不住風聲?。我剛??那時,殷沛東還擔任華京集團?董事長,我經驗不夠沒敢單飛,跟著蔣蕓接單子打下手,她就接下過殷沛東秘書?買賣,秘書說殷董去國外考察,需要有情趣?伴遊,蔣蕓當場就急了,我們是小三勸退師,為大房服務?正經職業,不幹那搞家庭破壞?勾當。秘書開價三天兩夜?十萬,蔣蕓心動了,她跟我說偷偷到會所找個模特?關,能賺幾十萬差價,後來蔣蕓真接了,結果別說三天,才壹天半,她雇得模特就受傷住院了,擔架擡進病房?,大夫說挺嚴?,差點報警,蔣蕓撇不清責任,差價都給模特賠償了,從此殷沛東?口味?傳言?業內就傳開了。

體力不濟?男人,當個老百姓沒事,要是有錢有勢,最盛產下三濫。殷沛東?醜陋德?馮斯幹應該壹清二楚,我沒想到他會動這份心思,往虎口裏逼我。我壹度以為拿下他了,只差壹點就將他?心攥住,?來不管我使出什麽解數,妄圖?他心上攻占得更深,都是無用功。即便攻下了,他也只會加速拔除我,馮斯幹絕不允許自己?壹張圖謀不軌?情網中墮落。

他不為所動,反問關宸,“妳能吃苦頭,她不能嗎。”

關宸?勾勾盯著他,試圖分辨他?真與假,“馮董,您真舍得嗎?”

馮斯幹嘴角笑意壹收,陰冷?眼神掃過關宸,關宸說,“我記得您講過,棋逢對手非常有意思,韓小姐既然能動搖您,證?她有本事,您就這麽舍棄嗎。”

“商場上棋逢對手是?有意思。”馮斯幹飲著壹盞茶,“但風月場會變得極其危險,世上沒有泯滅七情六欲?人,心是最難把控?。?爾虞我詐中存活下來?人,不能有半寸軟肋。”

關宸如夢初醒,“您是畏懼自己對韓小姐陷進去。”

馮斯幹避而不答,他接連喝完半杯,將杯子撂下,“撤下來?前,替我解決壹個人。”

關宸問,“誰。”

馮斯幹站起,摘下椅背上?外套,“林宗易插?殷家?保姆。”

我乘電梯下樓,?奔地下壹層?溫泉池,我來不及換泳裝,只穿了壹套內衣,蕾絲低腰褲和半杯吊帶,腰臀拱?奶白色?水面,兩處巴掌大?腰窩若隱若現,我聽見馮斯幹進來了,立刻伏?溫熱?白玉磚上闔住眼,他腳步極輕,且遲遲沒有動作,也沒出聲,偌大?房間安靜得只有潺潺水聲。

我最先沈不住氣,緩緩眨動眼皮,?目所及是馮斯幹雪白?襯衣,露出壹寸手腕,蓋住三分?二?銀色表帶,長身玉立卻陰郁至極,他沈默望了我許久,不知?思索什麽。

我黑漆漆?瞳孔泛著水色,下壹秒跌?他眼底,尤為嘶啞?聲音?他名字,“斯幹。”

他?過神,?岸上半蹲,手探?池水試了試溫度,“燙嗎。”

我恰到好處?這壹霎墜?池底,他眼睜睜目睹我沈下,過程沒有絲毫掙紮,不足壹米?深度卻淹沒了我所有,只墨藻壹般?長發?身後浮動。

他喊我,“韓卿。”

我沒反應。

馮斯幹邁下池岸,壹把?住我頭發從底下拽出,我憋得漲紅,唇色更是慘白,楚楚可憐望著他。

他蹙眉,“妳幹什麽。”

我?視他那雙冷冷清清?眼睛,“我剛才睡著了,做了壹場噩夢。”

馮斯幹不語。

我自顧自說,“我夢見馮先生拿著壹柄?殘忍逼迫我,告訴我有兩種選擇,要麽死?,要麽屈服。”

他依然沒?應。

我仿佛壹具空洞?木偶,“我選擇屈服,我不想死,最後妳把我送人了。”

馮斯幹微瞇眼,樓頂壹扇四四方方?天窗已是黃昏最末,紅紫色?晚霞籠罩?池子上方,霧氣迷離又虛無。我抱住他,感受到他火熱跳動?心臟和壹塊塊濕透而顯露?肌肉,襯衣浸了水,緊貼?鼓脹?肌理上,塊與塊銜接?線條溝壑極深,我纏繞著他身體?每壹厘,我?放手壹搏,看能否讓馮斯幹?心轉意,打消送殷沛東?念頭。

他?我頭頂問,“來多久了。”

我?答,“半小時。”

從服務生帶路離開包房,距離現?分秒不差正好半小時,度假村保護客人隱私?溫泉池周邊沒有設置工作人員和攝像頭,馮斯幹無從查證我撒沒撒謊,基於此他沒再深問。

我仰起頭看他,“噩夢會成真嗎。”

馮斯幹撫摸著我臉,沿著耳廓將濕淋淋?長發捋?額頭後面,我整張面龐?他壹手控制下,像是他輕而易舉便粉碎?掌中?物。

“斯幹,?到江城我又見不得光了,對不對。”

他面無表情任由我抱著。

“我最憎惡範玲玲那種女人,我痛恨自己成為那種女人。”我吻住他,那樣柔軟而悲憫?情緒,“?江城,妳是繼續囚禁我,還是另有安排。”

壹滴鹹澀?淚落?他唇上,他微微壹僵。





我凝望天嵟板老舊的木梁,“冀城的時光,是我和馮先?偷來的時光,我會遭報應的。”

馮斯幹捧住我腦袋,耐著性子擦拭我臉上水珠,“胡說什麽。”

我揭過他手指與他四目相視,“佛沒有達成我的願望,它普渡明亮的眾?,?我活?暗無天日的角落,它只怪罪我,報應?快就到了。”

馮斯幹隱約明白我?說什麽,他手覆?我眉眼,我瞬間看不見壹絲光亮,“韓卿,妳?可以不攪入這灘渾水。”他俯下身,嘴唇挨著我耳畔,他望?別處的目光清明又毒辣,“不是任何男人妳都能招惹後全身?退,得逞了會付出代價,不得逞更會。”

我眼前是無盡無休的黑暗,黑暗令我恐懼,我只能?這壹刻依附他,我什麽也感知不了,唯有馮斯幹是真實?觸手可及,我擁抱他更緊,幾乎把自己嵌進他骨骼,“我是犯下多麽不可饒恕的錯嗎。”

他悶聲笑,“饒恕與否取決於我,不是妳?身。假如我那麽容易搞定,我走不到今天的位置,妳了解我是從怎樣的漩渦裏殺出來的嗎。”

我的眼淚,我似是?非袒露的感情,?今晚沒有擊中他。我閉上眼,知?自己?劫難逃。這個男人太心狠手辣,他的格局註定他不具備情意,只具備野心。我的放肆誘惑與?動撩人,刺激了?性冷血的馮斯幹隱藏?最深處不與人知的狂野,他享受這種前所未有的刺激,卻不肯沈迷以致被人拿捏,於是換來他不容我存?的壹條死路。

我跟隨他?周日下午折返江城,飛機落地後,趙秘書?接機口迎上馮斯幹,她接過行李箱,朝我微笑頷首,算作打招呼,“馮董,有消息了,紀總的案子下周四開庭。”

馮斯幹淡淡嗯,“黃堯咬出林宗易了嗎。”

趙秘書點頭,“咬出了。”

司機拉開車門,我彎腰坐進後座,馮斯幹隨後也坐?我旁邊,“咬了什麽。”

趙秘書坐上副駕駛,“黃堯口述,是林董指使他將萬利集團早年的工程漏洞栽贓嫁禍給您,您?為看中萬利背後可攝取的利益,暗中偷天換日,嘗試抹掉它的遺留問題,六億是給黃堯的封口費,不是投資。這部分口供黃堯簽字畫押了,指控是林董教他說的,後續裏面會請林董配合對峙。”

馮斯幹眺望車窗外的落日余暉,“林宗易卸磨殺驢,黃堯陷害我沒得手,便翻臉不管他死活,黃堯看不慣他置身事外,會壹?咬下?,索?近期的麻煩不會斷。”

趙秘書說,“我會通知公關部跟進,將黃堯曝出的索?內幕?輿論上鬧大。”

馮斯幹閉目養神,沒有開口,他手攬?我腰間,我的臉被他摁?胸膛,他有四個小時沒抽煙了,衣服散發著清冽?聞的薰衣草香味,我深埋?其中,也?樣壹言不發。

司機全神貫註開車,趙秘書從後視鏡發現這壹幕,面不改色轉移視線。

我們先?了瀾春灣,馮斯幹?浴室洗完澡,正巧保姆端著菜走出廚房,詢問他還加什麽餐,他粗略看了壹眼餐桌,“?素。”

保姆說,“韓小姐?冀城前食欲不?,葷腥不沾。”

馮斯幹聞言又看了我壹眼,“?病了。”

我捂著胃口,“沒?病,單純吃不下??。”

馮斯幹吩咐保姆煲壹鍋烏雞湯,監督我喝下,等保姆返?廚房,他跟我說,“自己吃,我?殷家。”

我壹聽殷家,骨子裏就禁不住膽戰心驚,我強作鎮定,“殷沛東是不是聽說冀城的事了。”

馮斯幹整理著大衣的衣領,輕描淡寫嗯了聲,他自己捅破的,他自?無法多言。

我伸出手,替他理正領子,“?家裏住吧,馮太太昨天打電話?氣了,妳作為丈夫總要履行義務,安撫妻子。”

馮斯幹看著我,良久,他掐住我臉蛋,強?我面對他,“挺大度。”

我說,“我憑什麽不大度啊,我哪有資格小氣。”

他垂眸打量規規整整的領口,“女人都像妳壹樣有自知之明,男人省心不少。”

我沒說話。

馮斯幹似乎?喜歡如此溫馴、收斂起全部詭計的我,他對準我吻下來,我牙關緊閉,他察覺到我?抵觸,唇舌隨即脫離我,“怎麽了。”

我困怏怏趴?他肩膀,“坐飛機累了。”

他笑了壹聲,“吃過晚餐再睡。”

我送他出門,下臺階的時候,馮斯幹忽?駐足,轉過身看?我,“明天說不準會有壹個驚喜。”

我呼吸猛地壹窒。

他說完這句,便上車從院子裏離?。

我預感自己大禍臨頭了,送走馮斯幹之後,我?接跑出小區,攔了壹輛出租?找林宗易求救,他?閩江路有壹家會所,是蔣蕓老公查到的,林宗易是幕後老板,他司機是註冊法人。

我進入會所攔住壹名侍者,問他林董?哪個包廂。

他問我是誰,我說是林董的?活助理。

他沒懷疑我身份,指著二樓,“盡頭左拐第壹間。”

我飛奔上樓,慌慌張張破門?入,昏暗的包房內只有壹男壹女,林宗易上半身陷入真皮沙發,扣子解了三四顆,蜜蠟色的胸口完全敞露,他懷裏臥著壹個穿豹紋皮裙的年輕女人,正十分熱辣親吻他耳朵,女人聽到動靜朝門口看過來,誤會我是來捉奸的,慢慢?起腰,笑著提醒林宗易,“林董,這又是您哪壹筆風流債啊?”

林宗易這才睜開眼,燈火從他寬闊的身板壹閃?過,也掠過我由於害怕?不停戰栗的身軀,他大約喝了許多酒,桌上瓶子空了七八個,他看清是我,頃刻間清醒了,拍了拍女人後背示意她出?。女人走到這邊,環起胳膊上下端詳我,煞有介事評價,“整體質量不錯,素顏太白凈了壹些,林董,您不是喜歡火辣的歐美風嗎,改口味了?”

林宗易眼神專註定格?我身上,沒有理會女人,女人?識趣,退下關嚴門。

當包廂內只剩下我和他,我沖上前,“林董,您救救我。”

他系上襯衫紐扣,抽出紙巾擦掉耳朵上的口紅漬,他最快速度做完這壹切,幹幹凈凈起身走?我,“出什麽事了。”

我壹臉慘白,“關宸露餡了,馮斯幹要將我送給殷沛東當情人,接替她。”

林宗易皺著眉頭,“把妳送給殷沛東。”

我拽住他袖口,膝蓋突?壹屈,林宗易立馬扶住我,他臂彎半摟?我腰肢,?力壹擡,阻止了我下跪,“韓卿,妳先冷靜,妳想要我怎樣。”

我哀求他,“送我出省,我自己逃不掉,我不確定馮斯幹是否?監視我,我的車,我的手機,可能都不安全。”

林宗易等我站穩後,他坐?沙發,凝視著投映?地板的壹片彩色光圈,“他這樣絕。”

顯?他也未曾預料到馮斯幹玩這出狠決的戲碼。





林宗易壹言不發抽著煙,抽完壹支,又焚上第二支,他對我說,“我幫妳逃出他控制,他就會?我不死不休。”

我否認,“馮斯幹沒那麽?意我。”

“他不?意妳,他?意妳聯手我耍他。”

林宗易嘬著煙蒂,銜?指縫,他手型長得極其好看,掌心方正寬厚,指甲蓋也修剪得幹凈圓潤,林宗易是典型?正人君子?骨骼,風流?子?皮相。他和馮斯幹都是極具反差,並且將反差演繹出世間少有?驚心動魄美感?男人。

我明白他?顧慮,“林董,我壹定會報答您。”

林宗易笑了壹聲,“妳走了,還能我報答什麽。”

我啞口無言,確實只有留下才能談報答,林宗易不缺錢,況且就算他缺錢,我接壹輩子客戶也填不滿他?胃口。

他吸完手頭這根煙,逆光凝視著我,不知?思索什麽,好半晌,他碾滅煙頭,“跟我回殷家。”

我驚慌失措往後退,“馮斯幹?殷家,我不要自投羅網!”

林宗易蹙眉,“韓卿,如果他帶妳?,事情就不可挽回了。妳有前科,壹旦妳憑空消失,他動用法律途徑緝拿妳,妳逃?哪裏。”

我表情僵住。

他起身走?我,擡起手將我散亂?發絲壹縷縷捋順,“別怕,我?場誰也動不了妳。”

我望著他,林宗易是我最後?稻草了,我必須擺脫馮斯幹?牢籠,哪怕前方是龍潭虎穴,我也只能?。

我最終沒再抗拒。

跟隨林宗易到達殷沛東位於城西富人區?宅子是晚上八點,我們?傭人帶領下走進玄關,隔著壹扇通往客廳?鏤空白梨木屏風,正好看見殷沛東打翻了關宸遞來?水杯,清脆?炸裂聲?地板散開,關宸第壹時間查看殷沛東是否被刮傷,確認他無恙立馬蹲下劃攏碎片,“沛東,妳當心。”

殷沛東並不領情她?體貼,鞋底碾著關宸手背,“妳?幕後?使是誰。”

關宸手上壹滯,被碎發擋住?眼珠轉了轉,她先是表現出錯愕,繼?痛哭流涕,“沛東,妳?懷疑什麽!我進入書房是收拾妳看過?文件,妳誤解我了。我跟妳多年,我?為人妳不了解嗎?我壹心壹意照顧妳,從未有過二心。”

殷沛東反手壹巴掌甩?關宸左臉,他用了十成十?力氣,關宸幾乎?後飛撲著摔?茶幾上,額頭瞬間磕出壹塊淤血,殷沛東氣得哆嗦,“賤貨,還敢撒謊,虧我疼愛妳三年!”

林宗易駐足,觀望這副場景,馮斯幹?位置正對門口,他先察覺林宗易?存?,嘴角勾起笑,“宗易怎麽也來了。”

林宗易沒回應,他略側身,我?他後面,面色極差,他手試了試我體溫,“不舒服嗎。”

我?了下他袖口,壓低聲說,“我?這等妳。”

他?靜看了我壹眼,“跟上。”便徑?走入客廳,“姐夫,這是唱哪壹出戲。”

馮斯幹發現我跟?林宗易身後,臉色驟然壹沈,原?那壹絲笑頃刻蕩然無存,他眼底急劇湧動?寒光仿佛殺人不見血?利箭,壹支支刺?我身體,紮得我喘不過氣,又無從躲避。

殷沛東說,“妳有事。”

林宗易坐下,又示意我坐,“帶韓卿回來住壹晚,您不是問起過她嗎。”

馮斯幹似笑非笑摩挲著領帶扣,“宗易,看來妳不清楚內幕。”

林宗易挑眉,明知故問,“哦?有什麽內幕是我不清楚?。”

馮斯幹笑容越發大,卻沒出聲。

殷沛東緊盯趴?桌下?關宸,她好壹會兒都沒恢復過來,閉著眼大口喘息,“沛東,嵐姨呢。”

殷沛東任由她抓著自己手,“妳找可嵐做什麽。”

關宸哭著,“我承認,我背叛妳了,殷怡始終不接受我,我擔心妳總有壹天會顧及她?感受驅逐我出門,上個月嵐姨收買了我,她說她有壹個後臺,妻子?世六年了,?殷家見了我壹次,很喜歡我——”關宸懊悔抽自己嘴巴子,“我?錯!沛東,我不配妳疼愛,可我沒辦法啊...”

林宗易嗅到不對勁,他看?關宸。

殷沛東強忍怒火,“可嵐是誰?人。”

關宸哭得更厲害,“是華京?鄭董,我那晚潛入書房,是替他偷妳??章,他想要取代斯幹,制造壹樁商業事故扳倒他,奪取華京。”

殷沛東摁?沙發背?右手青筋暴起,他壹腳踹翻茶幾,杯盞和果盤灑了壹地,“放肆!”

滾燙?茶水潑?關宸面頰,她跪?那啼哭,紋絲不動。

林宗易沒料到馮斯幹玩這招,殺壹個滅壹個,絕不白白損失自己?間諜,鄭坤是華京集團第三順位大股東,手握重權,他是馮斯幹?死敵,雙方?內部勢?水火,馮斯幹連消帶打把鄭坤鏟除了,把保姆這枚棋子也廢了,只葬送壹個關宸,這筆買賣很劃算。

林宗易看著已經憤恨到極點?殷沛東,權衡再三終是沒開口。不論他多麽客觀評判,只要他站出,都會暴露自己有問題,何況殷沛東?氣頭上什麽也聽不進?。

馮斯幹目睹這壹幕,神情淡然,“嶽父厭棄?,?確沒必要留?殷家惹您心煩。”

關宸低著頭,像壹尊木偶,毫無反應。

兩名保鏢隨後從玄關外進來,壹左壹右架起關宸,粗魯拖出客廳,她自始至終沒有?殷沛東求饒,更未?馮斯幹求救,坦然迎接自己?下場。

馮斯幹讓她撤下來,我以為會是壹個萬全之策,沒想到是這種方式,以殷沛東?變態肯定折磨她個半死,脫身了也殘疾了。這個男人爭名奪利?手段實?太殘忍毒辣,不惜以無辜者?鮮血墊腳,我?他手中能安然無恙到今日,真是命大。

我用力攥著林宗易?袖扣,他察覺到我?緊張,反握住手安撫我。

殷沛東喝了壹粒降壓藥,?復了片刻,望?林宗易,“妳看新聞了嗎。”

林宗易摘掉頸間?圍巾,順勢噷給傭人,不鹹不淡反問,“什麽新聞。”

“斯幹花費三百萬壓下?爆料。”殷沛東怒不可遏指著我,“就因為她。她不是妳?女人嗎?妳?女人會這樣恬不知恥勾搭斯幹嗎!”

殷沛東拋出壹摞相片,“妳自己看!”

照片洋洋灑灑墜?林宗易腳下,他沒有撿,甚至連看也沒看,“這些韓卿?我坦白了。”他將早已對這件事心知肚明?態度拿捏得非常好,“韓卿,究竟怎麽回事,告訴姐夫。”

我紅了眼眶,“是馮董強迫我當他?情人,我不?意,我和宗易說了,他讓我那樣做,到時輿論鬧大,馮董迫於壓力才會開除我。”

“韓助理。”馮斯幹語調?和,眉間卻不著痕跡溢出壹股寒意,“謊言要適可?止。”

林宗易偏頭,與他四目相視,“她是謊言,妳有證據妳所講是事實嗎。”

馮斯幹微瞇眼。

視頻就是證據,不過視頻中是他?動占有我,我被動承受,不停掙脫,這份證據拿出反?吻合了我?說法,對他?局面倒適得其反。

殷沛東鐵青著臉大吼,“為壹個不三不四?女人,妳們還像樣子嗎?”

林宗易輕笑,“斯幹,既然犯了男人?錯誤,就該擺出男人?度量,推脫給壹個女人,我真看不慣妳這點擔當。”





馮斯幹視線鎖定在我和他的方寸間,他意識到林宗易有備而來,繼續針鋒相對只會兩敗俱傷,他默不作聲飲茶。

殷沛東站起直奔樓梯,經過我面前時步伐稍稍停頓,打量了我壹番,“韓卿。”

我小心翼翼回避他的審視,我發覺他看我的眼光不太壹樣了,“殷董。”

他沒頭沒尾喊了我這壹聲,再?多說什麽。

殷沛東上樓的時候,馮斯幹也站起,慢條斯理?大衣紐扣,“宗易,索文拿下市裏的項目,這句遲來的恭喜,妳可要收下。”

林宗易也笑裏藏?回了他壹句,“除掉紀維鈞和黃威,我還沒恭喜妳。”

馮斯幹沈默揚長而?。

殷沛東進書房不久,我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我掏出壹看簡訊,險些把手機扔了,“林董...”

林宗易接過我的手機,上面只四個字:立刻出來。他面無表情看著。

庭院中這時傳來兩聲尖銳的汽車鳴笛,林宗易脫掉西裝,只穿著壹件灰藍色毛衣,穩步朝門外走?,我猶豫了壹下,也緊隨其後出?,馮斯幹的車就泊在庭院的正中央,昏黃的路燈投下狹長壹束影,與熾白的車燈相纏。

我站在林宗易旁邊,後座車窗緩緩降下,壹張陰晴不定的面孔露出,馮斯幹笑意深濃,“宗易,有勞了。”

林宗易眼角浮現出笑紋,紋路的深度很淺,卻是另壹種無法形容的風韻,成熟的歲月沈澱的味?,?他在夜幕之中格外深沈堅定,“妳是以什麽立場說這話。”

馮斯幹沒回答,他耐人尋味的眼神定格在我臉上,“韓助理,妳最好懂事,不要給林董添麻煩,記住了嗎。”

林宗易同樣意味深長,“韓卿的麻煩,我倒是不覺麻煩,給我惹麻煩的從來不是女人,妳說呢。”

馮斯幹笑得高深莫測,“宗易妳憐香惜玉不減當年,二十多歲的風流韻事,如今風采依舊。”

林宗易冷笑,轉過身帶著我回到客房。

他壹邊解著皮帶壹邊合攏窗簾,我有些忐忑沖著他背影問,“馮斯幹是不是猜到我要幹什麽了。”

林宗易逆光而立,再次點燃壹支煙,“明早5點,司機送妳?車站,坐大巴到濱城,我下屬會在濱城接妳,?哪妳自己決定。”

我點頭。

他在窗臺上嗑了嗑煙灰,取出衣櫃內的換洗衣物,直接叼著煙進浴室洗澡。

我局促不安在床上坐著,林宗易很快結束,他披著壹條咖啡色的睡袍,?束帶的同時關了壁燈,他沒有靠近這張床,而是在對面的雙人沙發躺下。

兩扇窗紗合住的交接處留有空隙,月色從空隙透?,死氣沈沈的房間多出壹寸亮光。過了好久,林宗易依然沒動,我小聲問,“林董,您睡了嗎。”

他背對我,“沒睡。”

我欲言又止,“您在沙發將就壹夜嗎?”

他悶笑,“怎麽,邀請我上床嗎。”

我總覺得不合適,“要不咱們換壹換吧,我睡沙發。”

他往胸口拉了拉錦被,“不用。”

我脫了羊絨外套,只穿裏面的絲絨長裙,躺在靠窗那邊,在緊挨林宗易的這邊放了疊好的棉被,被子恰??擋住上半身,以免衣領扯開導致走光,我什麽都算計到了,就是沒算計到自己翻來覆?睡不著,直到樓下的西洋鐘敲十二聲時,林宗易動了。

我壹霎無比清醒,聽著他的動靜,他悄無聲息走過來,停在床頭,伸手拉被子給我蓋上,我緊閉雙眼裝睡,林宗易忽然俯下身,虛虛無無地壓在我上方,並?貼住我身軀,可他的氣息炙熱,像燎原的野火,我被他吞沒到猛然睜開眼。

我對上林宗易的眼眸,像海洋深邃不見底,他笑著問,“這麽防備我。”

也許夜晚太曖昧,月光也如此迷離,此刻的林宗易比我見過他的所有時刻都性感俊美,他食指勾住我翻卷的衣領,輕輕遮住乀露的胸脯,不透半點春光,我直勾勾凝望他,分毫動彈不得。

“我是風流,可不下流。”他俯身更低,火熱幹澀的唇粘在我鬢角發絲,“妳安心睡。”

他抽身離?,又返回沙發,背對我?睡,我凝視天嵟板投映的來自他撲朔迷離的影子,長長吐出壹口氣。

第二天早晨,司機準時從後門接上我,林宗易並沒下樓,他站在窗口虛掩的半面落地簾後,目送我離開。

我上車才發現外套口袋裏有壹張壹佰萬的支票,蓋著林宗易的人名章。

汽車駛過長安橋時,司機越開越快,我在後座被巨大的慣力上下顛簸著,司機沈聲說,“您坐穩了。”

我死死地抱住副駕駛椅背,“出什麽事了。”

他沒回復,打閃燈壹踩油門,朝車站相反的街?開?,才開出不足?米,壹輛黑色跑車迎面駛來,這個時辰不到早高峰,?路很清靜,可那輛車偏偏車頭碰車頭,逼得司機無路可走,不得不退回原定路線,“有人跟蹤我們。”

他話音剛落,壹直跟在車尾的白色跑車猝不及防提檔反超,我心臟快要沖出嗓子眼,“開過?,千萬別停!”

司機加速後,又壹輛黑色越野從角落躥出,三輛車夾擊三方,完全沒有我們逃脫的余地,我頓時慌了神,我明白馮斯幹是不抓住我不罷休了,我扼住門把手,“靠邊停,我要跳車!”

司機大驚?色,“前面的路口能停,您跳車有危險!”

我向後看,三輛車咫尺之遙,呈現甕中捉鱉的局勢,“來不及了!”

我奮力將車門頂開壹?縫隙,橫了橫心正要跳,緊挨右側的越野頃刻間提速,車頭蹭著車門的邊緣又撞了回來,閃電壹般穩準狠,我小腿被那壹陣撞擊的力?彈麻,半邊身子都像過了電。

我縮回座椅,堵著耳朵尖?,司機被他們攔截逼停,幾名黑衣男子分別從三輛車下來,為首的男人出示了馮斯幹的駕駛證,“馮董的證件,認識嗎。”

司機也被這架勢震撼了,“認識。可這是我們林董的車,礙不著馮董。”

男人壹指後車廂,“車是林董的,可車上的人是我們馮董的,廢話少說,放人。”

司機按下門鎖,“抱歉,林董有交待,除了他,任何人不能帶走韓小姐。”

我蜷縮在座椅上,用皮墊蓋住自己臉,全身的血液都在這壹刻凝固,我不是沒經歷過類似的場面,李文博當初雇了壹批混混兒綁架我,我像過街老鼠滿世界亂竄,他老婆費盡心思才把我送出省,最驚險的壹回,那個醫院主任灌了壹大瓶硫酸來搞我,堵著門非要毀了我容貌,瓶塞都開啟了,我用鐵榔頭把護欄砍斷跳窗戶跑的,後來骨折躺了半個多月。

那麽多次死裏逃生,我壹度認為挺刺激的,可馮斯幹讓我真正知?怕了。

幾個男人二話不說砸了擋風玻璃,手探?駕駛位解鎖,鎖打開的壹瞬,我趁機跳出車廂,朝十字路口的交警大隊狂奔,他們壹把攔住我,捂住我嘴往回拽,我激烈反抗的過程,不遠處停泊的壹輛銀色賓利閃了閃燈,車頂蕩漾著壹層雨水,顯然等候許久了,車門被推開,壹條裹著黑色西褲的腿沈?水窪,激起四濺的水嵟,緊接著又是另外那條腿,?整光潔的褲腳纖塵不染,我呼吸壹窒,男人的輪廓在下壹秒清晰顯露。

我所有的反抗和掙紮,剎那止住。

馮斯幹佇立於蒙蒙細雨中,他沒有撐傘,陰翳的目光看著我,在灰暗天色下顯得愈加駭人,我嚇得接連倒退,裙擺被保鏢的壹只腳踩住,絆了個趔趄,旋即跌坐在地上。

凹凸不?的石灰地迸出壹粒石子割了手心,黏糊糊的血汙蔓延開,我顧不得擦,只盯著壹步步逼近我的男人,我從他瞳孔內看到自己慘白絕望的面容,也看到他壓制的怒意,在那副風?浪靜的皮囊之下,流瀉出摧毀壹?的殺機。

雨珠淌過馮斯幹高挺的眉骨與鼻梁,沒?唇間,他分明?靜至此,我卻好像揭開了他最暴戾的面具,看清他隱藏的不為人知的血腥壹面,我驚懼到哭出聲,“斯幹...”

他止步於我半米之隔的地方,“韓卿,我等妳很久了。”




保鏢撐起壹把傘罩在馮斯幹頭頂,蒙蒙細雨中他負手?立,猶如地獄?來,卷著我壹同回到地獄,我退無可退,

馮斯幹蹲下,“韓卿,妳的膽量真是出乎我意料。”

雨水淋濕他面容,壹切都混沌不堪,僅僅那雙眼睛,我仿佛被巨大的漩渦吸進他眼睛,那裏黑暗荒蕪,唯有壹縷破曉的天光,天光劈開雲層直?深海,馮斯幹是那片幽深無底的海域,它翻滾吞噬?我絕望溺斃。

“這麽會給我找麻煩,總是癡心妄想跑出籠子,不肯聽話。”他捏住我臉蛋,我搖晃腦袋抗拒他觸碰,他手下移,扣在下巴突?發力,我聽見骨頭嘎吱的聲響,“妳以為林宗易會幫妳逃走嗎。”

馮斯幹像看壹個笑話,看我呆滯的面龐,“妳是埋在我身邊的定時炸彈,就算妳去殷沛東身邊,對他也利大於弊,他有什麽理由答應妳。記住,做生意的男人,比妳想象中奸詐。”

他擦拭我額頭和睫?上浮蕩的雨珠,“我和他都有?事成全壹個人以及毀掉壹個人,只有不是真心成全,才會?手。”

馮斯幹笑意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消沈,我無法想象他怎樣將兩種矛盾的情緒顯露在壹張臉上,“感激他,也特別恨我,對嗎。”

我崩潰搖頭,“我沒有恨妳。”

他直起腰,“聽多了妳撒謊,以後有壹天妳說真話,我反?不習慣。”

馮斯幹吩咐周圍的保鏢,“留下善後,林宗易很快會趕到。”

為首的男人扶起我,跟在馮斯幹身後,我裙角沾滿泥濘,他每拖著我走壹步便墜下壹灘泥水,直至塞進車裏才結束。男人關住後門,邁上副駕駛,“剛才沒辦法,司機不配合,只好砸了林董的車。”

馮斯幹沒吭聲,他眺望車窗外這場雨,雨越下越大,沒有停歇的征兆,“打算逃到哪。”

我望了壹眼他陰郁的側臉,小聲回答,“濱城。”

玻璃上交錯的雨痕淹沒了馮斯幹映射其中的面孔,六點鐘的街道仍舊冷冷清清,路燈還未熄滅,他的影子壹半是昏黃,壹半是灰蒙蒙。

極其壓抑,沈重。

他單手支著額角,眼神在雨幕中飄忽不定,“?後去哪。”

我抿著唇不應聲。

他語調壹沈,“說話。”

我不由自?顫抖,“沒確定。”

“視頻給他了嗎。”

我立即否認,“我沒給他,我刪了備份,回收站裏有,?我沒還?,馬上過期了。”

馮斯幹壹言未發,車廂內陷?死寂。

過了好半晌,保鏢伸出手調整了壹下後視鏡的角度,“馮董,林宗易的車。”

馮斯幹從外面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看向後視鏡,壹輛路虎沿著司機送我的?路駛來,剎停後緩緩泊住,林宗易從後座下來,直奔被砸的賓士SUV,保鏢同他交涉了幾句,他始終沒什麽反應,壹顆顆解了紐扣,脫下外套拋進路虎的後座,在雷雨間隙,隱約聽到他問,“人呢。”

保鏢含糊其辭,“您司機就在車上啊,林董,我們哪敢動您的人。”

林宗易拽住他衣領,把對方從地上提了起來,保鏢畢竟是大老爺們兒,林宗易鉗制他稍顯吃力,雖?距離有點遠,我也能看見他太陽穴暴漲的青筋,“廢什麽話,我找妳要女人。”

保鏢試圖掰開他勒住自己的手,可他腕力不是林宗易的對手,掰了壹會兒沒成功,“那是我們馮董的人,林董,您找我要人沒用,馮董肯給,就不至於鬧這壹出了。”

林宗易陰著臉反手壹摔,五大三粗的漢子瞬間被放倒在地,其他人見狀上前交手,他迅速退了半米,側身避開直擊的拳頭,壹手擒住壹個保鏢肩膀,力道幹脆利落,幾乎沒有多余的動作,招招穩?狠,打得他們逐壹掛了彩兒。

副駕駛的保鏢立馬要下車,馮斯幹攔住他,“不用管。”

他回過頭,“馮董,咱的人吃虧了。”

馮斯幹點燃壹支煙,“再來壹撥也打不贏他。”

保鏢略帶詫異,“林董身手挺厲害。”

馮斯幹朝車頂棚吹出壹口煙霧,語氣不疾不徐,“別人不清楚,我清楚,林宗易開了十年的會所。”

保鏢立刻心領神會了。

開會所不是有錢就行,這裏門道太多了,會所的競爭是所有領域最惡性的競爭,比商場的勾心鬥角還激烈,用見血的手段去搶份額,搶高級客戶,爭地盤,娛樂業的鼎盛時期,基??得上名的會所都出過大事,可老板出事的寥寥無幾,有票子,有膽子,有來頭,會所才開得起,能鎮住三教九流,搞得垮有背景的同行,場子才開得久,?林宗易能開十年,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各界人脈必須打點得相當好,這也是馮斯幹壹直沒和他撕破臉的顧慮。

我目睹這壹幕,相信林宗易並非不是誠意幫我,他的確想方設法避開馮斯幹了,舍棄了實名制的交通?具,安排我乘坐私人承包的大巴車到濱城再出發,馮斯幹在濱城的勢力遠不及在江城範圍廣,我足夠爭取到時間規劃逃跑路線,可林宗易沒算計出馮斯幹在我必經之地守了壹夜。

我不露聲色拉動門把手,輕輕旋轉,被鎖住了。

馮斯幹將煙頭棄在窗外的馬路牙子,對司機說,“回瀾春灣。”

司機很謹慎,發動引擎時音量壓得極低,沒有驚動遠處的林宗易,我盯著他的身影,在汽車拐彎駛?十字路口,他完全從後視鏡內消?。

到達瀾春灣的時候雨停了,保姆打開門看到我衣裳濕透,頓時嚇了壹跳,“韓小姐淋雨了?”

馮斯幹沒理會她,“今天不見客。”

這棟宅子非常隱蔽,殷沛東和殷怡都不知情它的存在,馮斯幹口中的客人自?是指林宗易。

他打橫抱起我進??臥,直接丟在堅硬的地板上,他外套也濕了,只是比我濕得少,馮斯幹隨手解下搭在沙發背邊緣,命?我,“脫衣服。”

我回憶那晚被他強行到出血的噩夢,哭著搖頭,死死攥住裙擺,“我不要!”

他耐性所剩無幾,“再說壹遍,脫衣服。”他說完轉過身出去,門扉合攏的壹霎,我飛快爬起沖向窗戶,坐到敞開的窗臺上,這片別墅地基高,壹二樓的間距也高,足有七八米,跳下肯定要受傷,我橫了橫心正要縱身壹躍,馮斯幹猛地踹開門,他拎著壹桶冰塊佇立在十米之外,我手壹哆嗦,整個人癱軟。

陰雨天將這座城市的全部都變得灰暗,他眉目間的喜怒亦是模糊,“想跳樓嗎。”

他放下塑料桶,“摔殘了照樣逃不掉。”他抽出皮帶,褪下同樣潮濕的西褲,走到衣櫃前取出壹套灰色居家服,“我對殘了的女人,連當作寵物養的興趣也沒有。”

馮斯幹在警告我,只要我敢跳,他會讓我的下場比現在慘烈壹萬倍,還不如壹條狗。

我抓著窗框,遲遲沒敢動。






他?我?來,擡手壹扯把我甩?床鋪,我飛出?同時他撕下了我長裙,從吊帶處裂開壹?為二,綁住我雙手和雙腳,固定?床榻?正中央。

我驚慌失措望著他,“馮先生——”

他拿起冰塊,豎?我上方,松開手扔下,從天而降?寒冷刺激得我驟?僵硬,雞皮疙瘩像漲潮似?,從毛孔裏齊刷刷滋出,我這才明?他拎冰桶進臥室?原因,整整壹桶最後消融成冰水浸泡著床單,床單再貼裹住我。

“林宗易?江城可以救任何壹個人,唯獨從我手上,他救不?。除非我心甘情願放掉。”馮斯幹?比冰塊更冷?手掐住我脖子,“知錯嗎?”

我凍得麻木,病態?紅潤?顴骨蔓延,“我不做小三。”

他冷笑,“是嗎。”

我咬著牙,“我永遠不會成為壹個男人?情人。”我使勁仰頭,“我求過妳,馮斯幹,我求過妳,可妳逼我不得不?林宗易求救!是馮太太雇傭我,不是我自找?,妳為什麽偏偏對我不依不饒!”

他居高臨下俯視我,“因為從沒有女人引誘我得逞過。”

我開始昏昏沈沈,體溫也時冷時熱,我依?沒求饒,馮斯幹打量我寧死不屈?模樣,“韓卿,我就喜歡妳挑戰我,擅長勾心又壹副傲骨,折斷這種女人?翅膀最有意思。”

他俯下身,指尖壹挑細帶,內衣滑落他掌下,剎那不著寸縷。我不可抑制地抽搐,馮斯幹臉埋進我肩窩發笑,“試探我底線,試探出什麽結?。”

我牙齒?磕絆,發出噠噠?撞擊聲。

他像觀賞壹件被精雕細琢?玉器,沒有放過我每壹寸,我從未如此清晰?馮斯幹眼前袒露過,那幾夜至少是?壹片漆黑之中與他相纏,但發生??天太過荒誕,我身體?胎記,零零星星?痣,包括細微?汗毛,都不?掩飾投映?馮斯幹眼裏,我倍感羞辱,也知道躲不了,就連近?咫??被子我都難以觸及到,我只能戰栗著回避他審視。

他布滿厚繭?手指流連過我肌膚,薄如蟬翼?皮被磋磨出壹塊塊淤血,他吻著我,說是吻,更像發泄壹般啃噬,恨不得嚼碎我,將悖逆激怒他?靈魂毀滅融?,我壹聲不吭,任由他摧殘,默默忍受舌尖鉆心?劇痛。

馮斯幹極為野性吮掉唇邊?血珠,“我有些不舍得教訓妳了。”

他放入瓶口壹根吸管,抵進我唇齒,我全身緊繃,別開頭沒吸。他瞇眼等待了半?鐘,這半?鐘像半個世紀漫長,只聽得清我?呼吸,馮斯幹?呼吸甚至都微不可察。

我跟他較上勁了,死活不喝,只瞪著他,盡管瞪得毫無殺傷力,馮斯幹嘴角綻出壹絲笑紋,“有骨氣。”他撂下杯子,抽離這張床,坐?沙發上隨手翻閱壹?圍棋棋譜。

保姆這時??廊上敲門,“先生,您夫人?舅舅拜訪。”

我下意識睜眼,又怕這個急迫?表現引發馮斯幹才?息?怒火再度爆發,我實?禁不起這些要人命?招數了,於是忍住沒動。

他站起,進浴室洗手,保姆許久沒等到?復,小心翼翼推開壹道門縫,低著頭,“先生?”

我開口問,“是林宗易嗎?”

保姆發現我竟?被綁?床上,她大驚失色,“韓小姐!您...”

她偷瞄緊閉?衛生間,?門口進退兩難,“先生這是做什麽,女人身子嬌弱,要凍出毛病?。”

我再次問,“是林董嗎。”

她說,“是姓林,來找先生。”

林宗易應該猜到我生不如死?處境了,?而馮斯幹?地盤上他也無能為力。

保姆聽著傳出?水流聲,“韓小姐,您?先生服個軟吧,何必吃苦頭。”

我默不作聲,重新闔住眼。

馮斯幹沖了澡從浴室出來,看了保姆壹眼,“妳去打發他。”

保姆說,“午餐也準備好了。”

馮斯幹擦幹短發,“端進房間。”

保姆又偷偷瞟我,“先生...韓小姐不穿衣服會感冒。”

他垂眸端詳我掙破皮?腳踝,我膚質?就薄弱,他捆得又緊,弄出傷是必??,他坐?沙發,“死都無所畏懼,她還?乎感冒嗎。”

保姆不好再多話,她扭頭出門。

這工夫馮斯幹擱?桌上?手機響了,他壹掃來顯,不緊不慢按下接聽。

那邊是壹個男人?聲音,“是妳幹?。”

馮斯幹明知故問,“鄭董,我怎麽聽不懂。”

“馮斯幹——”鄭坤聲嘶力竭唾罵,“我和殷董?小女友沒有關系,是妳收買她栽贓我?”

馮斯幹沒有上鉤?電話裏留把柄,他撇得幹幹凈凈,“鄭董,妳我關系不合,公司人盡皆知,妳看不慣我,我沒有計較過,但明目張膽誹謗,我也不會容妳。”

鄭坤?那頭粗喘著,“除了妳誰還能接觸殷董?小女友,這段黃昏戀?業內議論紛紛,她從不過多露面,妳沒指使她,她無冤無仇會潑臟我?”

馮斯幹有壹搭無壹搭叩著沙發墊,“鄭董沒做過,誰能強扣妳壹頂帽子嗎。”

“妳!”鄭坤要發飆,馮斯幹當即掛斷了電話。

他關掉手機,倚著沙發靠背閉目養神。

馮斯幹壹整天沒有離開瀾春灣,更談不上去華京辦公了,他不給林宗易救?我?機會,也防止保姆心軟放了我,他堵死我所有後路,囚住我插翅難逃。

我從天亮躺到天黑,翻不了身,四肢半點動彈不得,如同殘廢被釘死?床榻之上。黃昏降臨之際,馮斯幹終於醒了,他神清氣爽?過來,拆開繩索,拾起我手瞧了壹眼,勒出?紅痕深入皮肉半寸,滲出壹圈猙獰?血筋,“疼嗎。”

我眼眶通紅,喉嚨澀痛發不出聲,只張開嘴嗚咽著,他笑著問,“餓了?不倔強了嗎,不是很有膽氣嗎。”

我現?根?不能預知下壹刻會承受來自他什麽懲罰,我第壹次體會到精神與肉體雙重折磨?可怕,我淌下壹串眼淚,他指腹將那滴淚拂去,“韓卿,妳威脅不了我。”

馮斯幹拉開門,告訴樓下保姆將鍋裏剩余?粥?熱再端上來。保姆不多時又送了壹碗進屋,馮斯幹接過示意她退下,他坐?床頭舀了壹勺,吹涼遞到我嘴邊,湯匙才湊近,散發?海參味道突如其來攪動我壹陣反胃,我趴下嘔吐?過?胡亂打翻了馮斯幹手裏?碗,他眼疾手快護住我頭,灑出?米粒壹大半潑?他手背,米粒從從碗底傾瀉而出,溫度滾燙,他皮膚頃刻鼓起壹排水泡。

我?力嘔著,嘔得天昏地暗,馮斯幹原?要起身處理燙傷,他?出幾步忽?又停住,站?面前擡起我下頜,目光鎖定住我,“多久沒來了。”

我壹怔,沒明?他問題,繼續小幅度嘔著。

他眼眸風?浪靜,片刻之後又波瀾暗湧,“有哪次忘了吃藥。”




我終於??馮斯幹是什麽意思,我臉色瞬間變得慘?,“不可能!”

我壹直沒忘記吃藥,馮斯幹有時做兩三次,我甚至擔憂壹粒藥勁小,連著吃兩粒,我絕不可能懷孕。

馮斯幹瞇著眼審視我的反應,“妳似?不樂意。”

我別開頭,從他手心掙脫,地板上烙印著壹簇燈火,像壹?不可逾越的鴻溝,橫亙著?俗和?德,現實又刺眼。我壹點點攥緊身下的床單,聽到綢布被指甲撕裂的聲響,“我憑什麽樂意。我不會做情人,更不會生下私生子。”

馮斯幹拆開壹包煙的同時問,“萬壹有了呢。”

我毫不猶豫,“打掉。”

窗外夜色正濃,房間亦昏暗,馮斯幹眼裏的情緒喜怒不?,“夠幹脆。”他抽離床頭,徑直朝對面的沙發走去,“也夠狠心。”

他點燃壹支煙,剛吸壹口想到什麽,又掐滅,橫在煙灰缸邊緣的凹槽處,“華庭小區那次,吃藥了嗎。”

華庭小區是我的出租屋,那晚就?為林宗易,馮斯幹把我摁在池子裏差點淹死,我語氣冷冰冰,“吃了。”

他默不作聲。

保姆進來收拾砸碎的碗,將瓷片掃出臥室,馮斯幹在她經過自己身旁時,開口說,“去藥店買兩支驗孕鼶。”

保姆答應著,退到走廊外,小心翼翼合住門。

馮斯幹起身進浴室,放滿壹缸溫熱的水,“洗澡。”

我還跟他較著勁,壹動不動。

他從衣櫃內取出壹條嶄新的睡裙,“我給妳洗嗎。”

我頓時頭皮發麻,赤裸著身體走向他,接住他手上裙子,他並未立刻松開,?是提醒我,“註意傷口。”

打壹巴掌給個甜棗,馮斯幹折磨人的套路我都吃透了,我沒理會他,直接反鎖了門。等洗完澡出來,我發現床鋪上濕透的床單都撤掉了,只剩下軟榻和蠶絲被,我停在原地沒動,馮斯幹走到我面前,抱起我放在床上,“還冷嗎。”

我沒抗拒他的擁抱,也照樣不回應只言片語。

他撿起搭在煙灰缸上的那支煙,走出臥室焚著,房門此刻虛掩,壹縷縷灰藍色的霧靄從門縫飄過,我蘸著藥膏塗抹手腕的傷口,其實勒得不深,只是我皮膚太薄嫩,血色在?皙的對比下顯得尤為猙獰。

馮斯幹吸完煙折返回來,我沒忍住問他,“假如最初我沒有選擇逃跑,心安理得做妳豢養的金絲雀,妳是不是早就膩了。”

他握住煙盒又抽了壹根,叼在嘴角,?打火機燃燒,他距離我很遠,房內聞不到半點煙味。

似有若無的煙塵從他鼻腔溢出,馮斯幹的嗓音喑啞又低沈,“妳也根本得逞不了。”

我把藥膏擱在床頭櫃上,“那?天開始我就?為那樣的女人。”

他輕笑,“這麽迫不及待讓我膩了妳。”

我背對他,匍匐在壹團柔軟的被子裏,“我不願過沒有光?的生活。”

馮斯幹倚著墻壁,朝房頂吹吐煙霧,側臉線條緊繃,休閑服的衣領敞開著,鎖骨外露,他的壹切都英俊?誘惑。

可惜這個男人再迷人,他不屬於我,就註定了故?的結尾,我不會自殺式地沈淪,把自己變?悲劇。

保姆很快買回驗孕鼶遞到我手裏,告訴我如何使?,我翻身下床,再次走進浴室。

我壹共測試了兩次,前後?起來??鐘,完全確認了才返回?臥。馮斯幹坐在沙發上看著我,等我說結果,我也在等他親口問,我們僵持了半晌,他朝我走過來,他比我高出壹頭多,強烈的壓迫感自上?下傾覆,我捏著驗孕鼶的手指不由自?壹緊。

“有嗎。”

我將驗孕鼶藏到背後,仰起臉望著他,“妳猜。”

他耐著性子?復壹遍,“到底有沒有。”

我食指戳點他心臟,眼尾漾著戲弄的調笑,“中招不是沒可能,妳對自己的家夥什沒信心啊?”

馮斯幹單單從我這張面孔?辨不出絲毫虛實,他眉頭緊皺,攬住我腰肢控?在懷中,手探到我後面去奪,我沒預料他來這手,胳膊掙紮著,強硬?止他,“擠到肚子了。”

他動作驟然壹滯。

我也停息,不再廝打。

馮斯幹冷靜了片刻,旋即低下頭,神色陰晴不辨,“有了。”

我不語。

馮斯幹扼住我下巴,這次他發了狠,比以往下手都?,我才緩過勁兒的下頜骨又險些在他掌中粉碎,我痛得嗚咽,出於本能?力踢踹他,他壹字壹頓,“誰給妳的膽量算計我。”

我不甘示弱辯解,“我從沒?這種?算計過妳,每次都是妳強迫我。”

此時的馮斯幹猶如壹只出籠的困獸,比困獸還危險,他是阿鼻地獄血性的魔,壹貫的深沈鎮定被打破,釋放出驚心動魄的戾氣,“不會吃藥嗎。”

我嘶吼,“沒做措施的三次我都吃了!”

他唇挨著我耳朵,氣息??那麽滾燙,卻充滿錐心刺骨的寒意,“有壹次套破了。”

我怨氣反駁,“那是妳的問題。”

馮斯幹又盯了我壹會兒,他最終收回手,“韓卿,妳很喜歡試探我底線。”他目光下移,落在我小腹,“這個?來威脅我的籌碼,是妳計劃中,還是意外。”

我反問,“妳不是要將我送給殷沛東嗎?”

他面無表情註視我。

我驀地笑了壹聲,“馮先生如?還敢送嗎?”

馮斯幹的面容陰郁到極致。

“我清楚殷沛東對我挺感興趣的。他的眼神騙不了人,我了解男人在面對壹個女人所流露的眼神意味著什麽。”我把驗孕鼶交給馮斯幹,“妳自己看。”

他遲遲未動,我快要舉累了,他才伸手接過,上面只顯示壹?杠,兩支都如此。

馮斯幹胸膛劇烈隆起,膨脹到最大,不露聲色呼出壹口氣,又?新恢復平靜。從心理學角度?析,這壹系列反應代表壹個人解決掉棘手麻煩之後的態度。看來他同樣不希望我們之間的捆綁更深,出現解不開的死結,只要我懷孕了,生下是麻煩,就算不生,也是他的致命把柄,林宗易抓住把柄不止能救我脫身,起碼還能將他絆個大跟頭,至少在殷沛東這艘船上,馮斯幹是翻個徹底。所以他沒打算長久養著我,他更傾向於我們除了情欲之外是壹幹二凈沒瓜葛的,隨時能中斷,並且由他掌控,占據關系裏的上風,不被我搞到任何籌碼,??反殺他。

馮斯幹波瀾不驚把驗孕鼶丟在桌下的垃圾桶內,抽出紙巾擦手,“沒有懷上最好。”

他打開門吩咐保姆,“通知家庭醫生來壹趟。”

臨近十點,保姆帶入?臥壹個中年男人,中等個子,戴著黑框眼鏡,他對馮斯幹頗為恭敬打招呼,“馮董,您不舒服嗎?”

馮斯幹朝他示意我,“周醫生,給她檢查。”





男人逆光望?我,“馮太太清瘦了不少。”

我猛地坐起,清清冷冷?眼眸鎖定住他,“妳認錯了,我不是馮太太,我是馮董事長金屋藏嬌?外室。”

男人尷尬楞住,他沒料到霽月光風?馮斯幹外面竟然養了壹個小情人。

馮斯幹面色壹沈,“妳不用管她。”

男人輕手輕腳挪到床畔,“這位...”他摘下藥箱,“怎樣稱呼。”

我全身上下只穿了睡裙,裙擺翻卷到膝蓋,保姆用被子蓋住我光乀?小腿,“是韓小姐。”

男人蹲下為我診脈,我早聽說很多富豪都相信中醫,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輕易不上手術臺,他們覺得動?見血不吉利,會影響祖業風水,漏財招災。另外富豪還信大師,他們不信宗教,只信邪術,旁門左?見效快,有錢人往往都急?近利。

男人開了壹張藥方,交到馮斯幹手中,他粗略瀏覽了壹番,“是懷孕嗎。”

男人說,“韓小姐精神壓力大,脾胃不調,所以才嘔吐。”

我閉上眼,懸著?壹顆心總算落了地。

馮斯幹把藥方轉交壹側?保姆,“確定沒懷孕是嗎。”

男人看?他,“上次同房什麽時間。”

馮斯幹說,“三天前,以及十天前。”他沈思了壹秒,“十天前沒吃藥。”

周醫?說,“那要等壹周左右再查了,目前是不確定?。”

馮斯幹揉著太陽穴,保姆送周醫?出去。

當晚主臥?燈亮了壹整夜,我斷斷續續發燒,馮斯幹每隔壹小時便起床替我換降溫?退燒貼,我燒得糊裏糊塗,他更沒睡?,轉天早晨燒退了,馮斯幹沒有繼續和我耗著,公司?正事他已經耽誤兩天,必須盡快處理,離開?前他命令保鏢全方位把守這棟別墅,不允許其他人靠近。

我趴?床上壹覺睡到下午,迷迷糊糊中被壹股非常難聞?藥味吸引著下樓,我找了壹通,是廚房裏散出?,“妳?煮什麽。”

竈臺前忙碌?保姆?過頭,“韓小姐,您醒了?”

我進去,看見煤氣爐上熬著壹鍋藥膳,味?沖天,我捂住胸口伏?水池上又吐了,“給誰吃?。”

保姆調整?火候,急忙拍打我脊背順氣,“是先?剛送??。”她用?子舀了壹些到碗裏,“補氣血?,您身子不是虛弱嗎。”

我聞言轉身跑出廚房,朝四周張望,所有屋子都靜悄悄,“他?家?”

保姆說,“先?提前下班了,估計是惦記您。”

我又問,“?書房?”

她點頭,“還要了壹杯濃茶,我只顧著煮您?藥膳,都忘了送上樓了。”

我琢磨了壹秒,“我送上去吧。”

我端著壹杯極品毛尖進入書房時,馮斯幹正?結束來自濱城?視頻會議,他又拾起壹份?急?件,?上翻頁?間隙發現我站?門口,看了我壹眼沒說什麽。

我主動提要求,“我想出門。”

他置若罔聞,專註閱覽?件。

我把茶杯重重摔?辦公桌,茶水噴灑出,濺濕?件?壹角,他簽署名字?地方墨跡頃刻氤氳開,“妳連這點自由都剝奪嗎?”

馮斯幹從?件內擡起頭,他端詳我義憤填膺?模樣,倏而悶笑,“去哪。”

我?答,“會所。”

他雲淡風輕駁?,“帶傷不能飲酒。”

我說,“誰規定喝酒才能去會所,我找男公關風嵟雪月不行嗎。”

馮斯幹耐人尋味挑眉,“城西那家?”

城西有壹家鴨館,不是烤鴨,是活鴨,我單飛?第壹位客戶,就是鴨館裏認識?,蔣蕓說,凡是老公常年不歸家?富太太,都有寂寞難耐?時候,她們泡鴨館不壹定有膽子真槍實彈給老公戴綠帽,那種場所?男人嘴巴甜,婚姻不幸?女人是渴望甜言蜜語撫慰心靈?,我曾經是城西會所?常客,不過我從不接觸男人,我是去搭訕闊太?,暗中觀察哪個女人借酒澆愁,而且只點壹個公關作陪,不動手動腳?,只聊不摸,準是我?潛?客戶,她們?訴求十有八九想和老公維持婚姻,鬥退小三。

馮斯幹對我?調查還挺全面?,四年前?事跡他都摸查了。

“這與妳無關。”我俯下身,?勾勾逼視他,“妳不是我丈夫,我沒義務為妳守身如玉。”

馮斯幹笑容壹收,他壹把拽住我,從桌角拽到桌後,我壓根來不及反抗,整個人便踉蹌跌坐他腿上。他攏起我長發,往腦後?,我整張面龐被迫高高揚起,“我慣出妳臭脾氣了是嗎。”

我張開嘴,兇狠咬住他虎口,?到咬出濃稠?血絲,我才逐漸收住力,馮斯幹沒有?氣,他只掰開我染血?唇瓣,“這口狗牙,真是翻臉不認人。”

我急促喘息,烏黑?眼睛像下了雨,壹片濕漉漉?霧。噙著淚卻不落,仿佛含苞?春桃,馮斯幹忽然親吻了壹下我輕顫?睫毛,“帶妳去吃淮揚菜。”

我不吭聲,他笑得越發有趣,“不是狗,妳是壹只犯性?小野貓。”

馮斯幹料理完手頭公務,驅車載著我抵達位於?區?蘇嶽樓,我跟著他上二樓雅座,壹名穿著機關制服?男人恰??從二樓下來,迎面相逢,男人眉開眼笑,“馮董,您來應酬啊。”

馮斯幹站定?樓梯口,“張處,公幹嗎。”

被稱作張處?男人?他拱了拱手,“馮董,恭賀您大喜。”

馮斯幹不解,仍舊笑著問,“我喜從何來。”

張處也詫異,“馮太太?人民醫院婦產科孕檢,您不知情嗎?我內人?侄媳婦?月子中心調養,剛?碰上馮太太了。”

馮斯幹臉上隱約有壹絲愕然,但壹瞬便斂去,“或許是留?晚上?驚喜。”

張處大笑,“女人嘛,都講究情調,咱們要配合,馮董就當不知?。”

他又?了幾聲恭喜,馮斯幹全?沒什麽表情,只淡淡笑,令人猜不透他心裏?想什麽。和男人?別後,他帶著我坐進雅間,服務?緊隨其後進門點餐,他脫掉西裝告知對方稍等,服務?離去後,殷怡?電話?這時打入,馮斯幹接通,“妳?醫院。”

殷怡很喜悅,“妳聽張太太講了?我?確懷孕了。”

馮斯幹叩擊著空空如也?茶碗,“多久。”

殷怡答復壹個月。

馮斯幹陷入沈默,?像?估摸日子。

殷怡問他,“妳今晚?家嗎?我有事想要和妳談談。”

馮斯幹良久沒出聲,?殷怡第二次詢問時,他才說,“喜事,當然?。”

殷怡松了口氣,“那我等妳。”





馮斯幹掛斷電話,示意服務?點餐,他翻了兩頁菜單,擡起頭問我,“想吃什麽。”

我沒答復他,?是托腮打量他的神色,“恭喜馮先?了。”

他置若罔聞,瀏覽著菜單,“糯米排骨對口味嗎。”

我說,“點妳愛吃的,慶祝壹下。”

馮斯幹面無表情,最終敲定了兩葷三素,隨即合住菜單,侍?離去後,他松了松勒緊的領口,“她懷孕,妳興奮什麽。”

我反問,“馮先?是不是太冷靜了。”

馮斯幹打開帕子,墊在西褲上,“沒什麽不冷靜的。”

我表現得尤為開心,“馮太太懷孕,我就清凈了。”

他並未?氣,卷起半截襯衣袖子纏在手肘位置,銀藍色的腕表在燈光下熠熠?輝,散發出海洋的顏色,“最近是顧不上妳。”

我輕叩著搭在陶瓷托上的湯匙,“壹個月?”

馮斯幹淡淡嗯。

我取出餐具,咬著筷子頭,“零幾天,還是差幾天啊。”

他不鹹不淡撩眼皮,眼神也陰晴不定,我沒吭聲,低下頭斟茶。

問到痛處了,甭管感情好壞,合法的證還在,男人就最忌諱不明不?的?了。

我舉起杯子擋住自己笑臉。

這頓飯我津津有味,馮斯幹有些索?無味,他?來就很控制飲食,保證身材的緊實度,不增壹絲贅肉,?晚殷怡的插曲導致他整個人心不在焉,吃得更少了。

我反復審視他,但完全看不破他此刻的心情,和往常無異,過分鎮定。

從蘇嶽樓出來,馮斯幹先送我回瀾春灣,我在院子裏下車,徑直往大門走,他在背後叫住我,“韓卿。”

我止步扭頭,路燈灑下的橘光格外朦朧,籠罩於他眉眼,不亮不暗,卻足夠攝人心魄。我發絲在風中飄蕩,小指似有若無捋開,嬌嬈的狐貍眼漾著淺笑,戲弄的腔調,“怎麽,馮先?不舍得走呀?”

馮斯幹摩挲著方?盤綁住的棕色羊皮套,壓根沒開口,好半晌,他壹踩油門,從我面前拂塵?去。

男人的欲言又止,往往都存在深意,基?兩個極端,要麽是急速進階到熾烈的愛意,要麽是心存愧疚打算分手,無壹例外。顯?馮斯幹對我不屬於後?,我舔了舔嘴唇,瞇著眼目送他駕車駛離。

華京董?長夫人懷孕的消息在第三天小範圍流傳開了,馮斯幹始終沒露面,《財經人物》的記?蜂擁聚集到華京大樓,?關部經理出面宣告,馮董的私?不便過多?外界透露。這耐人尋味的壹句,算是蓋章了傳言的真實性。

我中午在客廳看家庭影院,接到裘太太的壹通電話。

裘太太是我?十三歲那年的雇主,可遇不可求的大方,我名下有壹間85平米的?寓,是我從他老?的紅顏知己手裏追回的,上繳裘太太的時候,她大手壹揮獎勵我了,她後來還給我介紹了四個客戶,最震撼我的這四個客戶的老?有共?的紅顏知己,我剛滅了壹個,接下壹單?意時,又碰見那個女人了,連她都服了,問我收多少錢,她雙倍給我,饒了她。通過裘太太這趟線我體會到有錢人的圈子真亂。

她在電話裏約我下午兩點江城大劇院看西廂記。

裘太太和她老?全是越劇迷,我當初設計她老?就在劇院認識的,她老?挺費勁,我花費的心思僅次於馮斯幹,據裘太太自述他們結婚?十七年,她老?壹共有?位紅顏知己,清壹色的越劇演員,因此我的出場也在戲臺上,我突擊了半個月的戲曲,唱功差點,可扮相特靚,?娘子的裝扮甩幾下袖子,暗送個秋波,前腳謝幕後腳就拿下了。

我對看戲不感興趣,可趁這由頭能辦正經?,我?話不說答應了。

我換了壹件娃娃領的長裙,長度恰好遮住腳踝的傷,墨綠色的絲絨顯得皮膚像鹵水豆腐壹樣?,我拎包下樓,保鏢站在樓梯口堵住我,“韓小姐,您出門嗎?”

我回答,“看戲。”

馮斯幹離開時沒說軟禁我,只說盯緊了,其余滿足我的正常要求,保鏢沒拒絕,跟著我坐上車。

我到達江城大劇院門口,裘太太朝我招手,我迎上前,她瞧見我身後尾隨的黑衣保鏢,她挺知趣的,沒多問,挽著我入席。

戲已經開場了,我和裘太太在第?排中央的VIP席位落座,保鏢隔了壹排站立,居高臨下的角度能清晰觀察到我任何舉動,我瞥了壹眼裘太太擱在兩張座椅中間的愛馬仕包,金色的手機邊緣若隱若現,我的手機被馮斯幹沒收了,我想要聯系誰只能當他面,?天我肯陪裘太太聽戲,就沖著這個。

保鏢全程監控,不方便打電話,我稍有大動作他立即就發現,我假裝看戲壓低聲問裘太太,“我手機沒電了,您的能借我嗎。”

裘太太擰開鉑金扣正要掏出,我不露聲色扼住她手腕,“我自己拿,您別動。”

她壹楞,能嫁豪門的女人當?不簡單,裘太太頓時感到不對勁,“韓小姐,出什麽?了。”

我目視前方,“您看您的戲。”

她遲疑點頭,坐直了身子。

我小心翼翼抽出她包裏的手機,可能老天都暗中幫忙了,她和我使?的是?款機型,我嫻熟摸索到簡訊箱,盲打了壹行文字,又編輯號碼,幸好我把林宗易的號碼背熟了,關鍵時刻派上了?場。

我發送後,拉黑了他的號碼,防止林宗易回復。自始至終我身軀壹動未動,保鏢半點沒發覺。

中途換場拉幕的間隙,我隱約聽到前排貴賓區有兩名女人提及馮斯幹,其中壹名音色很熟悉,我余光壹掃,是那天跟範玲玲壹起奚落我的太太,我還委托蔣蕓調查了,她男人姓程,是壹家跨國奢侈品牌的大中華區高層。

程太太問旁邊的短發女人,“聽說馮斯幹的太太懷孕了?”

短發女人說,“華京的內部?關都默認了。”

程太太譏笑,“我早晨看雜誌嚇了壹跳,我當是韓卿那賤女人懷孕了。”

“黃太太和她有恩怨,她又沒招妳。”

程太太翻?眼,“她不是什麽好鳥,黃威倒臺,不正是她慫恿馮斯幹下手的嗎,真把自己看?鳳凰了,小醜?已,自己老婆懷孕了,馮斯幹能不寶貝嗎。那是正根獨苗,只要男人抱上兒子啊,外面的花花草草就靠邊站了。再過幾年,她還想傍馮斯幹?”

我?不關己看戲臺,仿佛她們在議論別人的故?,倒是裘太太挺尷尬,我安慰她,“她們罵我是應當的,別掃了您的興致。”

裘太太鄭重其?說,“韓小姐,我知道您不是她們口中那樣人,您壹定有苦衷。”

我笑了,“多謝您信任了。”

我?這行多年,替?配打跑的別有企圖的女人不計其數,可所有的功勞在壹場風波之後都化為烏有。這?道踏錯半步,哪怕迫不得已,沒人關心妳經歷了什麽,正處於何種水深火熱的苦難裏,只會討伐片面的結?。

“華京分?司的老總,昨晚被釋放了。”

我??淡定的視線立刻投?那邊。

短發女人壹臉詫異,“不是說至少栽進去七八年嗎。”

程太太喝著茶,“項目材料上動點手腳,沒發??故就不算大麻煩,罰了七千多萬,封了工程,罰款據說是馮斯幹從自己腰包裏拿的,不是企業的?款。”





我長長地呼出壹口氣。

裘太太擔心我受影響,看完三分之二就拉著我退場了,送她上車之際,我主動約她周末吃西餐,她思索了幾秒,告訴我娘家即將有喜事,她周末準備買壹套三金,問我是否有空。

我馬上說,“有空,那咱們還約定周末下午兩點。”

我和她道別,坐車回?瀾春灣,保姆煮了壹桌菜正在餐廳等我,她擺好拖鞋幫我換上,“韓小姐,先生晚上過來。”

我踩著拖鞋上樓,“我不餓。”

她怔住,“您喝壹碗藥膳吧。”

我反手摔上門,倒在床榻上望?天花板失神。

這次殷怡懷孕對雙方都發揮了巨大價值,不僅救出情夫,還給馮斯幹解圍了,有孩子聯姻就牢固,殷沛東對於他獨攬大權的顧慮也打消了。之所以放紀維鈞壹馬,想必是殷怡開出的條件,馮斯幹攝取?好處了,自?也要給她好處。殷怡說他們是名義婚姻,有沒有偶爾的夫妻之實沒深入談,紀維鈞至?關押了壹個月,如?超出壹個月就是紀維鈞的,不足壹月就是馮斯幹的,殷怡早就盤算好籌碼和他談交易,她這點伎倆其實瞞不了馮斯幹,我越來越猜不透門道了。

我琢磨?深夜也沒琢磨出準確答案,十壹點的鐘聲敲過,馮斯幹的銀色賓?駛入庭院,我聽見汽車熄火,拉開被子裝睡。

他?上二樓,推門進來,江城的夜露極重,??時帶入壹股潮濕陰冷的風,我蜷縮著打個寒戰。馮斯幹似乎非常疲憊,連領帶都沒解開,脫了西裝便坐在沙發上,用力揉著額頭,他眉間緊蹙,許久未舒展。

我不聲不響側躺在床上,借著朦朧的月色凝望他,他以為我睡著,沒有驚醒我,在保姆進屋送醒酒藥時,他比劃了噤聲的手勢,“睡多久了。”

“九點就睡下了。”

馮斯幹接過藥丸,含在唇齒間,保姆遞上水杯,“先生,韓小姐白天出?了壹趟。”

他手從太陽穴挪開,“?哪了。”

保姆說,“?大劇院聽戲了。”

馮斯幹輕笑,“她聽戲?”

保姆也笑,“是不愛聽,回來不高興。”

馮斯幹笑容壹斂,他沒說什麽,喝完水交給保姆空杯,起身?浴室洗漱。

我目不轉睛定格在門扉上的磨砂窗口,馮斯幹脫衣服的影像上面晃動著,他是那種只壹副模糊的輪廓就相當精致沈穩的男人。我從相片裏初見他,將他定型為陳?的酒,很烈,辣喉卻回甘,余味無窮,?人上頭。他具備帶毒的魔力,潤物細無聲掠奪壹個人的情感,再歇斯底裏的狂野激發壹個人的欲望。

假設他和殷怡的婚姻,不是建立在破壞她與另壹個男人戀情的基礎上,殷怡絕對會愛上馮斯幹,無論她最初對他多麽抵觸,沒有女人能抗拒馮斯幹,就像沒有男人能抗拒金錢和權勢的誘惑,而馮斯幹本身的誘惑,比金錢權勢更具殺傷力。

我猶如墮入壹張大網,它?處是漏洞,漏掉人性,理智,膽量,卻唯獨漏不掉陷入網中的人。

我深吸氣,強迫自己從馮斯幹編織的網內奮力爬出。

裏面激蕩的水聲戛?而止時,我閉上眼,馮斯幹熄燈邁出浴室,??床邊,他像是在看著我,時間靜止好壹會兒,我裝不下?了,胳膊被壓麻了,我剛壹動彈,馮斯幹就察覺?,他裹睡袍的姿勢壹頓,“醒了。”

我冷哼,背過身不搭理他。

馮斯幹壹把摁住我肩膀,?止了我翻身,我?躺仰視他。

“哼什麽。”他嗓音含著笑,“說妳脾氣大還來勁了。”

我拂開他手,“馮太太懷孕了,妳不在家陪她來瀾春灣幹什麽。怕我跑了?”

他眼尾的笑紋愈加深邃,“妳跑得了嗎。”

我又哼了壹聲,“跑不了我自殺,妳留著壹具屍體嗎?”

馮斯幹臉色壹沈,他捏住我臉蛋,“妳最好打消不該有的念頭,這?上有許多比死更折磨人的招數。”

我別開頭,不敢鬧了,也不服軟。

馮斯幹無意跟我動怒,他見我老實了也松開手,將我耳鬢散亂的發絲撩開,整張面孔暴露在蒼白的月光深處,“聽什麽戲了。”

我懶洋洋咬指甲蓋,“西廂記。”

馮斯幹那張臉在濃重的夜色裏形容不出的清朗俊美,“張生和崔鶯鶯嗎。”

我沒忍住咧嘴笑,“妳也知道啊?”

他說,“殷怡母親喜歡,以前陪席過。”他掀開被子上床,倚著床頭的真皮墊,把我摟進懷裏,“好看嗎。”

我回憶著那場戲,“還?,挺熱鬧的,戲服也漂亮,扮張生的演員是大長臉,比我倆腦袋疊起來都長。”

馮斯幹眼底的笑快要溢出眼眶,“妳???看熱鬧,聽不懂唱什麽。”

我枕在他胸口,拉扯著他腰間的束帶,兩根手指把玩,“裘太太約我周末?珠寶樓挑選項鏈,我能?嗎?”

馮斯幹沒回應。

我坐起,沒好氣?他下通牒,“妳給個痛快話。”

他再次被逗笑,“妳是求人的態度嗎。”

我重新躺下,蒙住頭,聲音發悶,“惹壹肚子氣。”

馮斯幹扒開被子,露出我漲紅的面頰,“誰惹妳這只野貓了。”

我掙紮著搶過被子,又蓋得風,“看戲遇?馮太太的朋友了。”

馮斯幹何其精?,肯定了解女人多的地方閑言碎語多,他撫摸著我頭發,“當妳面講了。”

我越說越別扭,“背地裏講還不?,非要當眾戳我脊梁骨嗎?”我噙著眼淚,抄起枕頭砸他,聲嘶力竭哭喊,“妳要是放了我,我至於受委屈嗎?妳把新聞壓下,但她們長嘴巴了,紙包不住火。”

馮斯幹僅剩那點溫和也蕩?無存,他面容陰郁,?靜註視著我。

我意識?火候有點過了,情緒立馬收住,溫熱的淚珠滴在他手背,我力氣柔柔軟軟,為他擦拭幹凈,?後褪掉睡裙,露著光潔的脊背和雙腿。

馮斯幹?白我的意思,他粗糲幹燥的指腹流連在我脊骨,觸及腰窩的壹霎,我癢得輕顫,他俯下身親吻背部的肌膚,掠過每壹處後,他停在我腰肢,鼻尖氣息滾燙似火,“傷沒好,睡吧。”

他抱住我身體,我等了七八分鐘,黑暗之中只有他均勻的呼吸傳出,噴薄在我後頸,馮斯幹?真沒動,我緊繃的四肢終於慢慢放松下來。

對付馮斯幹要改套路,虛情假意不管用了,他已經防備我了,表面越是順從他,他越是懷疑我玩陰謀,我真的禁不起他那事上折騰,我如?既要避免吃苦頭還要謀出路,先降低他的警惕,他松懈了我才有機會闖出籠子。我絕不認命當壹個見不得光的女人,壹旦殷怡未來生下孩子心態變了,開始捍衛婚姻,不可能讓我好過,他們彼此有顧忌無法撕破臉,怒火百分百撒在我身上。

馮斯幹好像挺吃我現在的這套,他原則是我犯性子沒事,騙他是大忌。





早晨馮斯幹前腳出門,殷怡後腳就按了門鈴。

我沒想到她會過來,我剛要從餐廳回臥室,頓時楞在原地。她?接?進客廳,環顧著四周?陳設,沒什麽表情。

保姆對於她?陣仗莫名其妙,“您是?”

我望著殷怡,“馮太太。”

保姆並不認識殷怡,我脫口而出壹句馮太太,她大驚失色,“韓小姐...”

我示意她退下,“沒事。”

我倒了壹杯溫水遞給殷怡,“我知曉您?來意,我會給您壹個噷待,不過我需要時間。”

殷怡打掉那杯水,玻璃杯在她腳下四?五裂,“妳勾引我爸爸了。”

我搖頭,“馮太太,您聽我解釋,是您丈夫準備將我送給——”

殷怡反手壹巴掌剮在我左臉,“韓卿,我信任妳,妳又做了什麽?算計紀維鈞,折騰殷家雞犬不寧,恬不知恥住在江城最好?別墅裏,妳?職業媱守呢!”

我捂著臉匍匐在茶幾上,口腔裏是血腥味。

殷怡扯著我頭發,活生生從茶幾拽下,拖到地板上,她踩住我鎖骨,?三四厘米?粗跟使勁碾著,保姆在廚房偷偷觀望這壹幕,她見狀跑出,情急之下要推搡殷怡救我脫身,我大聲制止她,“馮太太懷孕了!”

保姆聞言兩手停頓在半空,沒敢碰上她?毫。

殷怡冷笑,“怕我碰瓷妳嗎?”

我扒著垃圾桶,往裏啐了壹口血痰,“您如何鬧都是應該?,我威脅不到您地位,又何必犧牲壹個孩子碰瓷我。”

殷怡問我,“他給了妳多少錢。”

我如實答復,“我沒拿他錢。”

殷怡壓根不信,“韓卿,妳是什麽段位我壹清二楚,男人口袋裏?票子沒有妳掏不出?,我警告妳,妳敢拿壹?,我讓妳在江城活不下?。”

原來她堵門收拾我,是擔心我哄騙馮斯幹?財產,以及他蓄謀轉移財產,畢竟憑我們?手段,就算聯手把半個華京挖空,也能做到不留蛛絲馬跡,殷怡追查都無從下手。

我說,“馮太太,您懷了馮董?孩子,只要打消離婚念頭,他更沒理由終止這段婚姻。”

殷怡不知在想什麽,她沒理會我,沒多久她接到壹通電話,估計是紀維鈞打來?,她當即就沖出?,提醒他,“妳在那裏等著別動,我這就趕來。”

殷怡匆匆離開後,保姆攙扶我起來,摘下座機?聽筒要打給馮斯幹,我說,“放下。”

她哀求,“韓小姐,咱們請先生回來吧。”

我揉著被打腫?臉頰,“沒?。”

我起身上樓,?力摔門,保姆嚇住了,默默把聽筒掛回。

馮斯幹晚上淩晨兩點回來?,他進入臥房時我醒著,但沒睜開眼,他壓下臺燈?開關,刺眼?白光壹霎迸出,我本能?手遮住眼皮,上半身鉆進被子裏,他壹把拎住我,手固定在腦後擡起我臉,在燈光裏凝望,“挨打了。”

我眼淚湧出,他擦拭掉,旋即又湧出壹行,他耐著性子壹次又壹次擦幹凈,“不會給我打電話嗎。”

“然後呢?”我情緒激動反問,“妳趕回瀾春灣也打她壹巴掌嗎?妳會打殷怡嗎,妳有什麽資格打她,可她有資格打我,我只能承受。”

他沒說話,壹動不動佇立在床畔,眉頭緊皺。

“馮斯幹。”我掩面哭喊,“我求妳,放過我吧。”

他壹言不發解開領帶,丟在地毯上,朝浴室??。

馮斯幹洗完澡掀開被子上床,潮濕?皮膚貼上我,像下了壹場躁動?大雨。他唇從耳根到頸後,沿著脊骨下移,輾轉過冰涼肌膚,我哭聲越來越大,炙熱也越來越噸,?到抵達腰窩,依然不曾停下,還在持續滑落,我猶如被電流擊中,翻過身驚慌失措盯著他。

馮斯幹眼眸深處是零零星星?迷離,像四月海港?春風,急切卷起漩渦,卻輕柔拂過,不燥不涼,恰好?沈醉。

他自上而下俯視我,“以後殷怡不會再出現這裏。”

我啜泣著,“躲得了壹時,躲不了壹?,她永遠有資本出現。”

馮斯幹?呼吸噴在我額頭,“這棟莊園過戶給妳。”

我不領情別開頭,“補償嗎,我不想要。”

他瞳孔內是越燒越猛?火,“妳想要什麽。”

“昨天聽戲,保鏢寸步不離監視著,裘太太問起我出什麽事了,妳知道我多難堪嗎。”我語調哽咽,“周末她約我買珠寶,我想自己?。”

馮斯幹沒答應,也未拒絕,他沈默著。

我才止住?淚意又卷土重來,“我不是妳?寵物狗,我逃過,失敗了,我長記性了,我只求壹點自由,難道妳壹輩子軟禁我嗎?”

他眼裏?欲望斂?,恢復清明,伸手熄了燈。






我清楚他是默許了。

周末這天馮斯幹果然撤了保鏢,不過他親自送我去約定的珠寶店,我?衣帽間精心打扮了壹番,出來時馮斯幹看了我壹眼,“興致不錯。”

他牽住我,臂彎攬進懷裏,親吻我眼尾的淚痣,“綠色很適合妳。”

我跟著他乘車?達國貿商場,車泊住後,馮斯幹沒動,我扶住門把手下車,關車門的壹刻,他探出胳膊,猝不及防攥住我手。

我怔住。

“?晚我?瀾春灣。”

我看著他。

馮斯幹說,“我帶妳去蘇嶽樓,妳很愛吃糯米排骨。”

我捏著拳頭,止不住發抖,沒由來地喉嚨壹緊,又酸又澀,“好。”

他松開手。

我走到商場門口,壹樓就是珠寶店,裘太太正?門口等我,我笑著迎上去,“您先挑,我接個電話,隨後給您參謀。”

裘太太進去後,我回過頭。

馮斯幹坐?車裏,我特意讓他目睹我和裘太太碰面的場景,他此刻凝視我的目光像是壹根針紮?我心頭,不輕不重卻難以忽視,它紮著最隱秘的筋脈,最脆弱的血管,紮出疤痕,揭開舊疤再紮?疤,我甚至不能平靜面對他了,倉皇沖進珠寶店。

裘太太?櫃臺前選購著壹款?品七葉鉆的項鏈,她看到我進來,?我胸口試戴著,我心不?焉瞧鏡子,“挺華貴的,不便宜吧。”

裘太太喜滋滋說,“多嵟點錢不是問題,關鍵要好看。”

櫃姐壹聽是大?顧,立刻熱情向她推薦更昂貴的款式,我余光始終緊盯外面街口,馮斯幹的車占據了?幹道,很快開到別處了。

我確定自己?經擺脫了他的監控,借口去洗手間跟裘太太打了招呼,從後門飛奔向大廈拐角的咖啡廳。

我身上穿的這款旗袍是我?十四歲?日時專門定制的改良版,腰肢部位曼妙飽滿,尤其肩頸線條?方型領凸顯下無可形容的知性優雅,我收斂了過度張揚的嫵媚和?艷,?合茉莉的洗發香?空氣中浮蕩,發梢蓬松微卷,從肩膀鋪散開,唇間壹抹水紅映?林宗易眼底,透出壹絲又純又欲的風情。

林宗易手肘支住櫥窗,靠?那打量我。

他?天也不同往日,壹身純黑的西裝西褲非常正式,利落剛毅的短發梳理得亮滑整潔,我見過林宗易許多次,他總是對壹切漫不經心的模樣,偶爾與世無爭,偶爾又野心勃勃,完全捉摸不透。我此時才發現他的風度如此溫潤沈穩,使人產?很大的安全感,林宗易壹本正經時根本不浪蕩,並且相當慎重和果斷。

我靠近他,嗅到來自他衣裳的木質香調,烏木沈香與清?的海鹽氣息混合纏繞,沈重而濃郁,形?壹種深沈的?逼肺腑的性感。

我落座對林宗易說,“看來我和林董心有靈犀。”

他眼神壹?鎖定住我,“怎麽,要公開。”

我臉上是沒有血色的蒼白,“馮太太懷孕了,我以壹個情人的身份橫?他們中間,?為壹個不道德的存?,我寢食難安。”

林宗易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桌角,“妳打算借助我未婚妻的名義,洗壹洗名聲,從馮斯幹手心逃出。”

我琢磨了幾秒,“林董既然救過我,不如救到底。我上得了臺面,搞得定男人,文能應酬,武能制敵。”

林宗易笑出聲,“挺全能。”

我?桌下焦躁不安絞著十根手指,面上強作鎮定,“林董還有什麽要求嗎。”

他瞇著眼沈思片刻,“這麽厲害的女人,只做未婚妻是不是暴殄天物。”他朝前傾身,鄭重其事問我,“玩壹筆大的,結婚敢嗎。”

我驚愕到渾身壹哆嗦,手上端著的咖啡濺出多半杯,“結婚?”

對比我的激烈反應,林宗易異常淡定,他神色慵懶審視我,“妳沒聽錯,如果嫁給我,作為殷怡舅舅的妻子,馮斯幹有膽量囚禁任何壹個女人做玩物,唯獨不會冒險得罪我。另外,作為殷沛東的弟媳,他即使有興趣,也不會?分寸。

林宗易抽出紙巾鋪?我手邊壹灘咖啡漬上,“權貴比普通?姓更註重家族倫常,這種醜聞壹旦曝光,華京會面臨前所未有的動亂,身為董事長名下的所有財富和聲譽都將迅速崩塌,馮斯幹絕對要三思。”

我有些不解,他指出的局勢似乎全部對我有利,而他本人更像壹個救世?,?我現階段無法回饋他什麽,仍舊出手援助。馮斯幹曾經告訴我,林宗易最喜歡設局,再置?度外看戲,不願沾染半分汙穢,只?暗處攪弄風雲坐收漁利,可這筆買賣,顯然他要賠本。

我試探問,“我們結婚,您能得到什麽。”

林宗易笑得高深莫測,“自然有我能攝取的價值,我的底線不會傷害出賣妳,至於利??所難免。韓卿,妳可以考慮。”

我默不作聲望著林宗易。

不管他?盤算什麽,我目前無路可走了,做壹粒棋子也好過當壹只暗無天日的金絲雀。自從被馮斯幹圈養?瀾春灣,我所遭受的不僅是身體折磨,更是無盡無休的精神譴責,尊嚴羞辱,每個夜晚我都恐懼天亮,我不敢想象第?天會發?什麽,快要把我逼瘋了。

我深吸氣,“我暫時沒什麽能給妳的。”

他招手叫侍?買單,“噷易謀長久,不急於壹時。”

我當晚沒有再回瀾春灣,而是吃過晚餐後跟隨林宗易去了他的住處。

林宗易的房子?市中心的蔚藍海岸,壹套??多平米的大平層,拉開客廳的窗簾,能望見像峰巒壹樣此起彼伏的高樓與大霧彌漫的江景,江水?夜幕下無聲無息翻滾,像極了深不可測卻從來不露聲色的林宗易。

我站?落地窗前,看著玻璃上投射的兩具重疊身影。

林宗易從紅酒架上取出壹瓶紅酒,他隨口問,“緊張嗎,未來林太太。”





林宗易是壹個很懂女人心?男人,女人壹聲嘆息,壹個擰眉,都逃不過他眼睛,我被他逗笑,“難道林董不緊張嗎?”

他倚著大理石吧臺,?手搖晃壹杯紅酒,“瀟灑風流了三十八年,要被困?壹段婚姻裏,能不緊張嗎。”

我環抱雙臂側過身,歪著頭端詳他,“妳不像三十八歲。”

他挑眉,喝了壹口紅酒,“像三十七嗎。”

我噗嗤笑,“像三十剛出頭,林董私下保養嗎。”

他雲淡風輕,“我天生不顯老。”

林宗易?確不顯老,最難能可貴他身材也不發福,絕大多數女人壹生都沒遇?過,壹個連眼角皺紋都長出壹股極其濃烈?深刻韻味?男人,對異性是致命?吸引力。他這樣類型?男人,要是釣二十歲左??小姑娘,百分百中上鉤,小女孩頃刻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馮斯幹更陰鷙淩厲壹些,涉世未深?姑娘愛他?英朗皮相,卻也畏懼他?消沈氣魄,?樣玩轉情場,林宗易會比他吃得開。

“十年後,我還沒老。”林宗易嘴角噙著淺笑,“或許會有很多女人羨慕妳,有壹位英俊?丈夫。”

我說,“我們?婚姻哪能維持那麽久。”

他淺笑隨即壹收,擱下杯子。

我走過去,踮起腳,輕輕撫摸林宗易眉眼,我方才?角度以為是壹縷浮灰,結?是天花板灑下?暗影。

他面無表情註視我做出這個動作,我垂下手??時,林宗易毫無征兆扼住我手腕,貼?他?唇鼻,我掌心下是他筆直高挺?弧度,像巍峨俊秀?山脈,波瀾壯闊,近乎無瑕。

他?手幹燥溫熱,像焚著?火爐,細碎?火焰融進我掌紋,“我不會幹涉妳。”我小心翼翼往回抽,可抽不出,我索性任由他握住,“私生活隨意,萬壹被曝光我也會履行壹個妻子?職責為妳澄清。假如妳帶女人回家,提前通知我,?妳回家前我會先找地方回避。”

林宗易?笑容有點分辨不出虛實,“妳很賢惠。”

他撂下這句,臉色微不可察地發沈,他走進書房,打開壁燈,我聽?電腦開機?聲音。

我又站了好半晌,從八點等?八點半,林宗易再也沒出屋,我猶豫著去敲門,“我睡哪。”

裏頭沒動靜。

我剛想放棄,隨便先找個空房睡,他?這時開口,“對門是主臥。”

我隔著門躊躇不決,“那妳呢。”

又陷入沈默。

我沒再打擾他,伸手推開主臥?房門,入目所及?處都是整齊?深色調,僅有?裝飾物是床頭擺放著壹只酒紅色擴香欜,烏木沈香?氣味從香孔滲出,濃得像是化不開。

我拾起他枕畔?壹?書,?157頁做了書簽標記,竟然是《三國》,很少有男人靜得下心讀這麽深奧復雜?書,我終於意識?他身上那股獨特?風度從何而來,這是真正玩權謀?高手,他?格局層次算是我見過男人中最高級?了。

次日早晨我走出臥室?瞬間,他正好也從隔壁客房走出,我們四目相視,我喊他,“宗易。”

這是我第壹次喊他名字。

他衣領沒有系上,袒露精壯?胸膛,?肚臍上半寸戛然而止,他膚色充滿雄渾?男人味,仿佛泛著光澤?蜜臘,又仿佛壹板稍微融化褪色?牛奶巧克力,苦中帶甘,苦是他?野蠻,甘是他?溫柔。

林宗易攏起襯衣,“睡得好嗎。”

我回答,“很好。”

他直視我許久,“妳眼下有烏青。”

我壹怔,立馬返回房間照鏡子,他?背後叫住我,“騙妳?。”

我步伐滯住,“什麽?”

林宗易含笑不語,徑直走?玄關,“我去公司簽壹份合?,中午?民政局見。”

我跟上他,“妳會後悔嗎。”

他換壹雙?色?皮鞋,“男人不吃虧,我後悔什麽。”他站直,取下門後掛著?公文包,“我可不是正人君子。”

我低下頭笑,“其實妳是。”

林宗易逆著壹束照進客廳?陽光,他目光流連過我清清凈凈?素顏,“好奇我不是君子時候?樣子嗎。”

我問,“是什麽樣子?”

他笑著,“韓卿,我不止外表不像三十八歲,某些方面體力更不像。”

我聽得懂成年男女之間?潛臺詞,我正色清了清嗓子,“索文有公務,妳別遲?。”

林宗易沒有繼續戲弄我,他轉身按電梯,我送他壹起下樓,轎車?臺階下等候,司機拉開後座車門,他彎腰坐入,降下三分之壹車窗,“十壹點半,我準時等妳。”

他吩咐司機開車,引擎發動時,我再次喊他,“宗易。”

他偏頭望?我,我說,“謝謝。”

林宗易望了我好壹會兒,不疾不徐升起玻璃,隔絕了裏外,車緩緩從我面前駛離。

我回?三樓,正要開啟密碼鎖,角落突然跨出壹個男人,他壹步停?我身後,我尚且沒來得及看清他面容,太陽穴就被壹柄冷颼颼?槍抵住。

我認得這支槍,是馮斯幹?射擊場打靶?那支模擬機械槍,雖然沒有實彈,但近距離刺穿大腦,也非死即殘。

我身軀壹瞬僵住。

馮斯幹整個人都陷?壹團晦暗中,沒有現身,墻角虛掩住他半副輪廓,余下?半副?光照?盲區,避開了攝像頭。

我全身是汗,不得不故作冷靜,“妳要怎樣。”

他嗓音無比低啞,“妳記得我槍法準嗎。”

我氣息斷斷續續,沒吭聲。

“兩個選擇。第壹,妳試壹試我?槍法,第二,學會安分,馬上跟我走。”

我好不容易掙逃了,不可能再妥協。

我說,“妳動手了,妳也要付出代價。”

“是嗎?”他??我?答案了,“這世上?事,沒妳想?那樣簡單,我從不了解代價是什麽滋味。”

我戰栗著,“我決不陷落?不該陷落?感情中,我不能取代殷怡,也不甘心活?黑暗裏。”

“她是她,妳是妳。”馮斯幹?袖口敞開著,纏?手骨處?腕表傳出輕微響動,如?他?心跳。

“我最後問妳,跟不跟我走。”

我依舊沒回應他。

我聽見馮斯幹溢出壹聲極低?笑,“妳是唯壹壹個惹怒我,還毫發無損?女人。”

“毫發無損。”我咬著牙?復了壹遍,“妳強迫我還少嗎!”

磚石倒映出馮斯幹舉起手臂?影子,挺拔又威懾,“如?我真?了結妳,可以制造壹萬種意外。”

我抹了壹把淌下?淚,“那妳為什麽沒有做。”

馮斯幹扣動扳機,“吧嗒”聲炸得我頭皮發麻,我強撐著,腳底卻不由自主發軟,幾乎站不穩。

他語氣陰郁?極點,“妳說呢?”

我眼眶通紅,大片迷茫?霧氣遮蔽了我視線內?壹切,包括他那張臉也模糊不堪。

“我不知道。”

槍口朝皮肉裏壹頂,深入半厘,我條件反射般閉上眼。

“韓卿。”馮斯幹壹字壹頓,“妳越是逃,我越不會放了妳。”

我握著拳。

他忽然逼近我,“留不得,棄不得,愛不得,恨不得。”

馮斯幹發了狠,“吧嗒”二度炸響,我失聲尖叫,緊接著壹陣勁風從身側壹閃而過,我猶如被剝離全部力氣,剎那癱倒?地,大口喘息著。

馮斯幹不知何時消失?空空蕩蕩?樓梯,只有壹扇瘋狂晃動?柵欄門,而不遠處?墻壁上,赫然是壹枚穿透墻體?圓形孔。

【作者有話說】

這是第二更,大家別忘了拉上去看第壹章,今天壹??是兩更~~




我和林宗易結婚的消息被索?婖團從媒體上?關掉了,主要因為我的背景底細,和不少已婚男人打過噷道,也不是出身名門,成為林太太必然會引發德不配位的討伐,林宗易出於保護我,禁止了輿論傳播,並且最終決定通過?司官網?開董事長的婚訊,同期不允許其余渠道進行報道,在?開?前,我們先回壹趟殷家攤牌。

我在衣櫃內選了壹條領帶,走到衣帽間替他系著,“殷沛東會沖妳發火嗎。”

他垂眸,像是在看我系領帶的手,又像是在看我,“無妨。”

我噗嗤笑,“妳多麽壹鳴驚人,三十八歲忽然結婚了,還是先斬後奏。”

林宗易鄭?其事說,“妳值得。”

我笑聲藏也藏不住,“和外面女人也這麽嘴甜啊。”

他也壹並笑出來,“韓卿,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哪不知福了。”我意味深長看了他壹眼,“妳說妳的甜言蜜語,我不珍惜嗎?”

林宗易目光鎖定在我闔動的紅唇,“塗口紅了。”

我嗯了聲,又想起馮斯幹最討厭我化妝,每次我塗口紅,他都?拇指蹭掉,我問林宗易,“妳討厭嗎?”

他否認,“妳唇形很漂亮。”

男人和男人的脾氣還真不壹樣。我暗自發笑,閉上眼強?把馮斯幹的記憶從腦海裏清除掉。

可有些東西,故意?遺忘反而加深了烙印。

林宗易俯下身,挨著我耳朵,溫存至極,“軟嗎。”

我壹怔,睜開眼,“軟什麽。”

林宗易目光仍舊在紅唇上停住,我頓時明白他的意思,裝作撒嬌實則推搡他,“別鬧了。”

我沒推動,林宗易距離我更近了。

我慌裏慌張抻平領帶的尾端,無意觸及他胸膛,他體溫像著了火,隔著兩層衣服還滾燙,我條件反射般縮回,“妳發燒了啊。”

林宗易出乎意料地握住我手,摁在他胸膛,“有什麽不敢摸的。”

我僵住,僵了好半晌,“妳鬧沒完了——”我話音?落,他手撐住我耳畔的墻壁,圈禁在他懷中方寸間,我退無可退,逼仄的衣帽間空氣不流通,他的味道越來越濃,烏木沈香與強烈的雄性荷爾蒙輪番攻陷著我,被他釋放得徹徹底底,我低著頭,快要比他還燙,我聽見他狂跳的心臟,像擂鼓激蕩。

“林太太。”

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我啜喏了壹聲,“嗯。”

他嗅著我散發出的香味,“妳怎麽不叫我老?。”

我忍了又忍,沒忍住破功,下巴抵在他肩膀悶聲笑,他自己也笑,“肉麻嗎。”

我抿唇不語。

他整張臉埋在我頸窩,喑啞的嗓音問,“妳噴香水了。”

我抓著他襯衫下擺,“是沐浴露,百合和雪蓮。”

林宗易?力吸?壹口氣,他唇黏在我鎖骨,我感覺到似有若無的吻,他刻意把控著?寸,點到為止的親近,多壹寸我便回避,少壹寸又不夠撩人。

他噓出的熱氣令我戰栗不止,“妳臉紅了。”

我後背全是汗,剛要拉下長裙的拉鏈散壹散熱氣,又意識到不妥,馬上捏住領口,拉得更嚴實,“太熱了。”

林宗易胸肌反復隆起,像瀕臨壹個臨界點,他平息著自己,“是我太熱了。”

他說完先邁出門,我緊隨其後,過道的穿堂風壹吹,我面頰的紅暈才消褪。

?殷家的路上,我從後視鏡裏看著林宗易,遇到他我才明白什麽是道高壹尺魔高壹丈,情場?然沒有最高手,只有更高手,最有手段的女人碰上最有手段的男人,演起戲來都比壹般人過癮。

林宗易驅車駛?庭院泊住,對面也有壹輛賓利同時熄了火,殷怡穿著寬松的長裙和平底鞋,雖然才壹個月身孕,?比臨盆還謹慎,下車也挽著馮斯幹手臂,生怕站不穩撞著肚子。

林宗易點燃壹支煙,漫不經心銜在指縫,透過擋風玻璃目視前方,我猶豫了壹會兒,問他,“殷怡的孩子是馮斯幹的嗎。”

他吸食著煙霧,“不然呢。”

我欲言又止,“他們好像長期?居,馮斯幹有壹次回婚房,殷怡告訴我,他在書房住了壹晚。”

林宗易夾煙那只手搭在車窗外,陽光刺破潰散的煙圈,窄窄壹束投映在他側臉,光影裏塵埃是細碎的幾萬粒,虛虛無無拂過他眉骨,我才發覺林宗易的骨相生得相當好,成熟柔和,寬闊?明,他的精明感不陰暗,越是明亮的地方,越是坦蕩暴露,而馮斯幹是陰暗的,極端的陰暗,極端的偽裝,他似乎從不?真面目示人,即使在床上,他的墮落沈醉是真,清醒戒備亦是真。

林宗易輕笑,他指節彈落壹截煙灰,把煙頭戳滅在後視鏡的邊框,推門下車,我跟下?,正要往臺階上走的馮斯幹步伐壹頓,在數米?外凝視我,我也凝視他,我們在這壹刻無比平靜,我不知他的平靜幾?真假,至少我是假的,心底早已波濤洶湧。我設想過許多場景,當我和他以這樣離譜的身份見面時,或天翻地覆,或揭發那些不堪?目的夜晚毀掉彼此,唯獨沒想過會是風平浪靜,仿佛這幾日的掙逃與較量僅僅是壹場鬧劇,鬧劇結束後我依然會回到瀾春灣,他也依然會在無數個瘋狂放縱的深夜,?他的情欲和汗水猛烈地征服我靈魂。

什麽都沒有變,什麽都如初。

我情不自禁攥住林宗易的衣袖,越攥越緊。

我了解馮斯幹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他面對自己失手的獵物卻無動於衷,絕不是好現象,大概率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林宗易察覺到我的緊張,偏頭看我,沒說什麽。

“小姐,姑爺。”保姆端著壹盆水從別墅內走出,“先生正好下完棋,妳們就回來了。”

她給院子裏的桂樹根澆了水,站起時又發現林宗易佇立在後面,她微笑頷首,“林先生也來了。”她眼神落在緊挨林宗易的我,“這位是...”

林宗易並沒對壹個傭人介紹我,只問她,“姐夫和誰下棋。”

保姆說,“華京的章董,五?鐘前剛走。”

我立馬望?馮斯幹,他??波瀾不驚的面孔,湧動出壹股極為陰郁的寒意。

我做了壹個多月的助理,我知道章徽榮,他是華京現任第三大股東,和鄭坤持股相同,區別是鄭坤野心勃勃,而章徽榮卻是殷沛東安插在董事會唯壹的眼線,他明面輔佐馮斯幹,暗中將馮斯幹在?司的壹舉壹動匯報給殷沛東,馮斯幹?所以沒有貿然吞掉華京,拉長蟄伏的戰線,就由於忌憚章徽榮。殷沛東對章徽榮的信任勝過對馮斯幹,因此他借助關宸只鏟除鄭坤,沒敢對章徽榮下手,殷沛東不可能相信。

馮斯幹從我身上收回視線,帶著殷怡進門,我自始至終定格在他背影,林宗易沒有催促我,他耐著性子等待我回過神。

“妳愛他嗎。”

我壹顫,“什麽?”

林宗易並??復,他知道我聽清了。

我壓根沒過腦子,不假思索答復,“不愛。”

林宗易說,“是嗎。”

我深吸氣,“宗易,我會謹守妻子的??。”

他似笑非笑,“那妳希望我謹守丈夫的??嗎。”

其實這段協議婚姻我是沒資格提要求的,我?身也不介意林宗易私下有沒有女人,他畢竟血氣方剛,有正常的需求,找女人不過?。

我坦誠說,“我只保證我自己,我對妳沒要求。”

林宗易摩挲著風衣的琥珀色扣子,他沒說話,我跟隨他踏?別墅大門。

殷沛東此時坐在沙發,面前茶幾擺放了壹副棋盤,橫縱噷叉的線上布滿棋子,馮斯幹脫掉西裝噷給傭人,“嶽父心情不錯,想必章董沒贏。”





殷怡得意說,“爸爸就輸過妳,還有我舅舅。”

馮斯幹笑著,“宗易?圍棋水準是國手段位了,為了和他打個?手,我還特意翻過棋譜。”

林宗易撣了撣西褲上不存在?灰塵,“斯幹謙虛了,妳只是不肯顯露身手而已。”

馮斯幹若無其?掃過這邊,我與他恰?四目相視,我當即別開頭。

殷沛東捏著壹枚黑子,物色下在哪裏,“章董不?,論起對弈,還要妳和宗易。”他指著棋盤,“斯幹,妳看白子有活路嗎。”

馮斯幹觀察著棋局,黑白子殺得天昏地暗,前半段以自毀?方式將對方逼入絕境,哪壹方都沒有翻盤?余地,後半段黑子舍了十幾顆子力挽狂瀾,白子只剩茍延殘喘。

殷沛東說,“我要白子不輸。”

馮斯幹嘗試了幾步路,接連被黑子打?原形,他棄了手上?白子,“白子必輸無疑。”

殷沛東後仰,靠在沙發背,“宗易呢?”

林宗易沒去看,他在單人位落座,“斯幹都贏不了,應該是死局了。”

他牽著我手在掌心把玩,我沈思了片刻,走上去反手壹掃棋盤,棋子從四面八方墜落在地,妳死我活?戰場壹霎間蕩然無存,殷沛東壹楞,他擡起頭看著我。

我說,“現在白子沒輸,黑子也沒贏,要分勝負,只能重開壹盤再鬥。”

與其僵持到自己筋疲力盡,不如尚存壹息時主動和敵人同歸於盡。絕大多數女人沒這份膽魄,甚至連男人有其他?選擇時,都不會走這條路。

林宗易在壹旁目睹這壹幕,眉間?笑意越發深。

我鎮定迎上殷沛東?審視,“姐夫。”

我?稱呼令殷沛東瞬間擰眉,“我不同意妳們。”

林宗易把結婚證撂在空空如也?棋盤上,“來不及了。”

殷怡驚愕住,?能看向馮斯幹,他指尖解著衣領?紐扣,解到第三顆,他朝前傾身,拿起結婚證打量上面?合照,神色喜怒不辨。

“四天前。”馮斯幹嘴角噙著冷笑,他扣住結婚證,“宗易,是浪子?頭了。”

殷沛東直接摔了桌上?壹壺熱茶,“胡鬧!妳姐姐交待妳早日娶妻?子,妳娶了什麽女人,妳到墓碑前和妳姐姐說過嗎!”

林宗易不緊不慢端起壹杯茶,“人都死了,走這些形式幹什麽。人活著時,姐夫帶關宸給姐姐過目了嗎?”

殷沛東氣得哆嗦,“妳...”

殷怡拍打著他脊背順氣,“舅舅,爸爸是?意,韓卿?家世那樣惡劣,她爸爸在監獄裏,外界會如何評價,您不要名聲了嗎?”

“怎麽。”林宗易陰晴不定打斷她,“我?名聲和前途,需要建立在妻子?家世之上嗎。”

馮斯幹為這?含沙射影驟然瞇起眼。

殷怡跺腳,“舅舅!您為什麽執迷不悟呢。斯幹是什麽人品,韓卿又是什麽人品,他們能相提並論嗎,她就那麽?嗎?”

“她人品輪不到妳說。”林宗易?臉色徹底沈了,“殷怡,妳最?對韓卿尊重點。”

殷怡面色也難看,她掏出壹粒藥丸塞進殷沛東口中,“爸爸,您?點嗎。”

殷沛東雙目緊閉,許久後他緩過勁,但沒有開口。

我在客廳氣氛實在太尷尬了,我起身繞過桌角,攔住在地上收拾碎片?保姆,“煮壹壺安神茶吧。”

我跟著她上二樓進入茶水間,“我幫妳。”

她急忙阻止我,“林太太,我煮就可以了。”

我沒有理會,拿起茶匙,“妳教我吧,我不熟悉姐夫喝茶?口味。”

她挑揀茶罐?工夫,我余光瞥向窗戶上壹片郁郁蔥蔥?葉子,“那是蘆薈嗎?”

保姆點頭,“蘆薈是我們太太在世時種下?,長勢??,先?就壹直養著。”

我說,“我也挺喜歡?。”我突然想到什麽,“妳們關小姐呢?”

保姆立即朝我比劃噤聲?手勢,“林太太,關小姐是我們宅子?大忌諱,您千萬別提她了。”

看她諱莫如深?態度,估計關宸?下場十分糟糕,我剛嫁給林宗易,殷家?內幕不?插手多?,我索性就不再問了。

我正在研究茶葉?克數,殷怡這關頭從門外進來,她支開保姆,“青姐,妳先出去。”

我?來背對著她,聞言姿勢壹停。

保姆從走廊關上門,殷怡站到我身邊,擺弄著櫥櫃上壹排茶葉罐,“韓卿,妳真能耐,連我舅舅都搞定了。”

我壹言不發用茶匙舀茶葉。

她幹脆奪過,蠻力砸在我額頭,砸出壹塊淤紅,“妳覺得殷家會接受妳這樣來歷?女人進門嗎?妳當得久這個林太太嗎。我舅舅壹時鬼迷心竅,被妳糊弄上鉤,他醒悟後,妳壹?錢分不走。”

我不願過多解釋,可殷怡把我看成錢串子了,?像我做什麽都圖錢,“妳舅舅不會被我糊弄,他經歷過多少女人妳清楚嗎?”

殷怡逼近我壹步,“妳不是欲擒故縱??家嗎,我舅舅經歷?女人哪有妳厲害。”

我向後退壹步,“馮太太,我和宗易結婚已是?實,殷家認不認我,也無法改變?實。何況宗易姓林,殷家管不到他頭上。”

殷怡冷冰冰盯著我。

我說,“我不虧欠妳們,不論是妳還是妳丈夫,妳們夫妻內鬥將我卷入,?情發展到?天我又該向誰討個說法。妳最初撒謊又隱瞞和紀維鈞?奸情,害我誤判,妳承擔過責任嗎。妳丈夫軟禁我,強迫我,如?我不逃,橫在妳們中間,殷怡。”我第壹次喊她名字,“我為妳保全婚姻,我還錯了嗎?”

“小姐,家庭醫?到了,先?請您去客廳。”傭人在門口招呼殷怡,她沒再多言,只最後望了我壹眼,默不作聲拉開門。

我整個人像被抽幹了血液,面如死灰倚著墻板失神。過了壹陣,茶水沸騰?時候,有人在外面擰動門鎖,我以為是傭人,隨口說,“沒煮?,再等壹等。”

來人沒有絲毫停頓,幾乎是壹秒鐘,破門而入拽住我,再捂緊我唇,壹氣呵成。我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壹只男人?大手扼住,拖出了茶水間,拉上空蕩無人?天臺。

墨綠色?蘆葦葉在黃昏中交錯掩映,我們相纏?身軀也被遮蔽,我驚慌失措扭頭,看清馮斯幹那張臉,頃刻不寒而栗,我奮力踢踹他,“馮斯幹妳瘋了!這是在殷家!”

他從背後禁錮我,困住我廝打他?雙手,“大點聲,吸引他們全部來天臺,讓妳?新婚丈夫也觀賞妳在我懷裏?樣子。”

我壹瞬停止了所有掙紮。

頭頂?天際晚霞正濃,照耀在他英氣俊秀?眉目,馮斯幹語氣帶壹絲輕佻戲弄,“跟他有過嗎。”

我感受到他不加掩飾?危險戾氣,那種搖擺在爆發和毀滅?壹線之間,我沒有?應他,我已經失去了控?這副場面?能力,馮斯幹手指流連過我腰肢,沿著腰窩壹厘厘滑動,當他終於停下?剎那,我倏而緊繃住,他迫使我接納他,我死命反抗,數度成?掙脫,在逃跑中我打碎了他身後壹盞花盆,尖銳?瓷片割傷他手背,血漬流淌出,他依舊沒撒手,甚至被劇痛刺激出更大?野性,我根?抗爭不過他強悍?力量,他闖入,臂彎?肌肉瞬時賁張而起,壹縷縷猙獰?青筋在皮下裂開,灼人?汗水隨即淹沒我。

他扳過我腦袋吻住,我上半身扭曲著,我?不出,更不敢?,我比他害怕,這種見不得光?畸形我比馮斯幹更恐懼被第三人撞破。

在他糾纏我最狠時,與天臺壹門之隔?茶水間裏,傳出壹名傭人問另壹名保姆?聲音,“姑爺呢?”

保姆被問傻了,“不是在樓下陪先?說話嗎?”

傭人在各個角落尋找,越找越納悶,“姑爺上樓了啊,林太太也不見了,他們都不在樓下。”

保姆說,“妳問林太太啊?她可能在天臺,她?喜歡先?養?蘆薈。”





我身體不由自主緊繃,馮斯幹抵?我肩窩,“怕了。”

半人高的蘆薈虛掩著,將放浪形骸的壹幕遮蔽,我手?顫抖,逐漸蔓延至全身,“馮斯幹,我真想殺了妳。”

他發笑,“想毀掉我的人成百上千,可從來只有我毀掉別人。”

我難以克制抖得癲狂,馮斯幹摁住我,從側面將我摟得更緊,他嗅著我濃郁的發香,“換了男人,香味也換了,是嗎?”

我張開嘴,拼盡全力咬他肩膀,咬得又兇又重,他喉嚨溢出淺淺地悶聲。我嘗到血腥味?齒間流竄融化,我威脅他,“殷沛東知道自己的女婿纏著其他女人,他壹定會廢掉妳。”

馮斯幹笑聲?我發間散開,像罩?壹個封閉的籠子裏,鈍啞不清,“殷沛東不會讓他的女兒沒有丈夫,他的外孫沒有父親。”

我盯著他皮肉氤氳開的壹灘血跡,“紀維鈞出來了。”

他?拇指塗掉我唇上的血絲,“如果紀維鈞是合適的人選,當初我娶不到殷怡。”

我呆滯著,像颶風過境擊潰了最後的曙光。殷沛東認準了馮斯幹,再加上殷怡懷孕,他的位置註定坐穩,哪怕他曝出醜聞,只要華京能壓得住,殷沛東絕不輕易與馮斯幹撕破臉。

可它發?得太突然太蹊蹺,我不懂深愛紀維鈞的殷怡究竟抽了什麽風回心轉意,放棄離婚念頭為馮斯幹?兒育女,至少瀾春灣那通電話證明她並沒和紀維鈞斬斷聯系,壹個女人?對舊愛的情意沒有消散之際,能再愛上另壹個男人嗎。

我來不及深思,馮斯幹重?把我翻轉過去,他貼著我耳垂,濕熱氣息鉆進耳蝸,我退無可退,被他囚?方寸間,“怎麽,也想給我?壹個。”

他手繞過我腰肢扣?腹部,“興許這次就有了。”

馮斯幹勾起我下頜,“記住了,別讓我逮到妳買藥。”我心底席卷著強烈的恐懼,兩排牙情不自禁打結巴,他防止我咬傷自己,?手掰開不許我合住,“既然結婚了,妳丈夫總該添丁,對嗎。”

我面如土色,戰栗著從牙縫擠出三個字,“妳卑鄙——”

“想看更卑鄙的嗎。”馮斯幹撥開蘆薈葉,竟然?最茂盛的壹株中藏匿了微型攝像頭,他似笑非笑旋轉著,“韓卿,妳壹邊嫁林宗易,壹邊引誘我,妳簡直膽大包天。壹旦曝光,他會被妳害慘,索文禁不住這樣恥辱的風波。”

我胸腔像哽住了石頭,堵塞喘不過氣,我揪著他衣領拚命呼吸,又死活吸不進氧氣,戳?那搖搖欲墜,“分明是妳綁了我。”

“我可以把它截取成我想要的畫面。”馮斯幹手背流連過我鎖骨下方的紅痣,“陳誌承被拘?南區,聽說過得很狼狽,妳每年5月去探監,是不是快到日子了。”

我瞳孔猛縮,整個人大幅度晃動著。

陳誌承是我爸,他出事後,我隨我媽姓,我從沒對任何人泄露他具體情況,將蕓都壹無所知,而且馮斯幹不會去撬開範玲玲的嘴,他不屑和女人談噷易,他肯定動?了極大的人脈調查我底細,壹個姓陳,壹個姓韓,沒點通天的?事,不可能挖掘出端倪。

傭人的腳步聲?這時逼至天臺門口,似乎不止她,還有另外壹陣似有若無的響動從樓梯由遠及近,直到傭人拉住這扇門,那陣響動戛然而止。

“看見林太太了嗎。”

我聽見林宗易的聲音傳來,瞬間僵硬住,半點動彈不得。

傭人扭過頭,?林宗易?禮,“林太太跟青姐學煮茶,後來小姐和她講了壹會兒話,青姐再返回發現林太太不?茶水間了,說她?天臺上看蘆薈。”

林宗易語氣?靜,“誰?找姑爺。”

傭人答復,“先?吩咐我找姑爺,王醫?給小姐做孕檢,可姑爺這節骨眼不?場,先?讓他下樓。”

走廊陷入極為詭異又隱晦的死寂。

傭人並?察覺到我們壹同消失有何不對勁,她正要第?次拉天臺門,被林宗易攔住,“林太太?洗手間。”

我只覺窒息,林宗易也許壹清?楚,再無比他更清醒睿智的人,他懷疑我和馮斯幹?天臺,所以出面圓了場,傭人聞言立馬退下天臺,林宗易沒有走,他站?門外,伸手擰動門鎖,我說服不了自己?這種荒誕的場景下面對他,我朝前飛撲,死死地握住門栓,他意識到有壹股力量頑抗對峙,隨即收了手上的力道。

馮斯幹趁機低下頭吻我脊背,我咬緊牙關不發出絲毫哼鳴,他故意蠱惑我出聲,像壹只肆無忌憚進攻獵物的野獸,發了狠撕咬骨與肉。我從?見過馮斯幹如此狂性大發,勝過那晚他溺斃我的兇殘,他此時的戾氣像壹根巨大吸管,吸幹我所有理智和?命力。我觸摸到他手臂膨脹的青筋和血管,而我像壹朵風雨裏飄搖的野玫瑰,連根帶葉?他懷裏破碎。

林宗易片刻後離去。

我彎腰撿起皮帶,朝馮斯幹奮力掄打下去,他不躲不閃,金屬扣砸?他胸口,類似骨裂的脆響,那種震蕩從胳膊回流,刺激得我頭皮發麻,他眉頭都壹皺不皺。

我自己先手軟了,皮帶從掌中脫落,“妳處心積慮抓住我不放,到底為什麽。”

馮斯幹慢條斯理系著褲扣,“妳說呢。”

我聲嘶力竭大吼,“妳怎樣才能放過我!”

他整理好廝磨出褶痕的西褲,恢復了衣冠楚楚的模樣,“韓卿,這是壹道無解的題,沒有答案。”

我劇烈抽搐,眼淚像潮湧絕望淌下。霽月光風,如玉如竹,馮斯幹有壹副多麽矜貴聖潔的皮相,白璧無瑕,英氣清朗,像深海裏不見天日的珍珠,這世間的清風明月都汙濁了他,可撕開這副皮囊,他根?是壹個強盜,他的惡劣強勢掩藏得那樣縝密,那樣不為人知,我無法揭穿他,更無法掙逃他,他是千千萬萬女人的美夢,唯獨是我壹人的災難。

我摘下耳環,銀針對準自己頸側的動脈,“妳再敢碰我,我死?妳面前,妳今天擁有的壹切都葬送我這條命上。”

馮斯幹面無表情凝視我,“妳試試看。”

我往下紮了半寸,“妳別逼我!”

他眉間終於有了動容,“韓卿,妳再紮,我就了結陳誌承。”

我壹顫。

他沒有繼續停留,邁步離開。

我腳下癱軟跌坐?地,掩面痛哭,許久沒有止息。

被林宗易支開的傭人從洗手間去而復返,她途經天臺發覺有哭聲,循著哭聲找到我,她不可思議,“林太太,您哭什麽?”她蹲下攙扶我,我沒有露出自己淚流滿面的臉,始終埋?手心裏,“我崴腳了,疼哭的。”

她嚇得不輕,“您崴了哪只腳,我請林先?上樓。”

我壹把拽住她,“不是什麽大事,別驚動他們,我自己緩過勁兒下樓。”

我迅速?復了幾分鐘,跟隨傭人到壹樓餐廳,挨著林宗易入席。

傭人對殷沛東說,“先?,林太太?天臺崴了腳,是我照顧不周。”

殷沛東沒吭聲,馮斯幹嘴角噙著壹絲笑,“林太太上天臺做什麽。”

我咬牙切齒,又擔心露餡,表面不得不裝作雲淡風輕,“觀賞晚霞。”

他作出恍然的神情,“這裏近郊,晚霞是不錯。”他問殷怡,“晚餐後我陪妳到天臺看看。”

殷怡咽下食物,“妳不忙啊?我記得妳晚上八點要召開視頻會議。”

馮斯幹舀了壹?牛肉羹到她碗裏,“忙也抽空陪妳,不?嗎。”

殷怡更開心了,“當然?啊,我可受寵若驚。”





我偷偷看了壹眼林宗易,他臉色不好,沈默著。

傭人給殷沛東倒了壹杯白酒,又依次給林宗易和馮斯幹倒紅酒,殷沛東半小時前差點心臟病復發,說話中氣不足,“妳有意向跨境收購壹家企業。”

馮斯幹擡頭望向殷沛東,“章董告訴您的。”

殷沛東嗯了聲,“妳瞞著我幹什麽。”

馮斯幹解釋,“沒太大把握,那家企業底子厚,雖然深陷經濟危機,不至於在本土無可救藥了,我本意等收購??,再和嶽父提此事。”

林宗易端著酒杯,耐人尋味說,“??了再提,自然以斯幹妳的名義收購了。”

馮斯幹不語。

商人多疑,說者有心,聽者更有心,殷沛東飲酒的姿勢微微發滯。

林宗易摩挲著杯壁的描金花紋,“斯幹自立門戶的企圖越來越明顯了。”

馮斯幹只被壓?了壹秒鐘,他深意十足,“宗易在華京高層的行列布下眼線,妳的企圖是什麽,捕捉我的錯漏,監督我嗎。”

林宗易的淺笑凝在唇邊,他眼中閃過微不可察的冷意,馮斯幹端起酒杯,“宗易,我理應敬妳壹杯,多謝妳鞭策。”

殷沛東若有所思咀嚼著壹塊蘆筍。

我梭巡著他們高手?間的過招,連飯也顧不上吃,都說商人奸猾,無時無刻在運籌帷幄,設局耍詐,還真是名不虛言,吃壹頓飯的工夫風雲變幻,稍有不慎就中計,在殷沛東的眼皮底下?虧壹簣。

林宗易接住馮斯幹遞來的酒杯,笑裏藏刀反擊,“董事局傳言不少,妳要力爭清白,不如請妳嶽父?華京,擔任壹個董事。”

馮斯幹喜怒不明望著林宗易。

林宗易三言兩語把位於上風的馮斯幹又?到下風,壹步步穩紮穩打逼上絕境。

殷沛東撂下銀筷,?紙?擦拭油漬,“我也正有此意。”

馮斯幹看向殷怡,後者沒反應,專註喝湯,馮斯幹面色愈發陰沈壹?。

林宗易含笑反問,“斯幹不願意嗎。”

大局已定,馮斯幹再強行推脫,更加洗不掉吞吃華京的嫌疑,他笑了,“宗易說哪裏話,嶽父??華京坐鎮,我求?不得。”

“什麽年紀了還坐鎮,我只是?做個董事,大權仍舊是妳的。”殷沛東起身,“我吃飽了,妳們?。”

林宗易笑容加深,他詢問我想吃什麽,我沒壹點胃口,當即搖頭表示不餓,林宗易也擱下餐具,我跟著他離席。

這頓飯最終不歡?散。

七點鐘保姆扶著殷沛東送我們出門,馮斯幹和殷怡是晚輩,不能先行,在原地目送我挽著林宗易上車,等坐進車內,林宗易降下車窗,“姐夫,我和韓卿近期不?。”

殷沛東點了下頭,“妳自己心裏最好有數。”

他在暗示林宗易防備我,別遭算計了。

殷沛東對我萌發的那點不正當?情,隨著我?為他弟媳反倒降至冰點,變?徹頭徹尾的厭惡了,我沒有不知趣和他?別,幹脆裝啞巴。

林宗易升起車窗的同時,馮斯幹甩掉並排的殷怡,走上前送別,“宗易,什麽時候收到妳的好消息。”他語調刻意壓得低,除了林宗易和我,沒有第三人能聽到,“有好消息別忘了通知我。”

林宗易沒?應他。

我眼睛像刀子壹樣剜著馮斯幹,他佇立在兩米?隔的桂樹下,乳白的月光傾灑,他風姿綽約,愉悅笑著。

我們?到蔚藍海岸,林宗易壹言不發?掉領帶,又脫了風衣,將襯衫紐扣全部拆開,袒露著胸膛,他沒有?沙發落座,?是在客廳壹片漆黑?中直奔書房,靠在椅背點燃壹支煙。我小心翼翼跟上,門敞開著,顯然他並不是打算獨自冷靜,給我留了余地。

我走進?,書房窗戶正對壹棟高樓,高樓在數十裏地?外,可這個角度眺望卻如同近在咫尺壹般,樓頂的夜總會霓虹閃耀,連綿不休的燈火照射於玻璃上,林宗易的輪廓也投映在燈火深處,像壹場攝人心魄的大夢。

我悄無聲息停在身後。

林宗易壹根接壹根抽煙,他大約覺得燥熱,將襯衣下擺從皮帶裏抽出,迷人濃?的夜色裏,他腹肌像起伏的山巒那麽精壯。

他轉過身,沈靜的目光註視我,“清楚我不推開門的?意嗎。”

我攥著拳,眼眶泛紅,“我清楚。”

我帶著哭腔,喘不順暢,他將煙頭撇向別處,盡量不嗆到我,好半晌,他問我,“妳在他手裏有把柄。”

我強忍淚意,撒了謊,“沒有。”

我不確定馮斯幹會做出什麽極端,林宗易這?插不了手,我不能牽連索文集團翻船,林宗易是我的依靠,假如索文惹麻煩了,他自顧不暇,我更沒什麽好下場。

林宗易朝房頂懸吊的藝術燈吹出壹口霧氣,“?睡覺。”

我怔住,“妳不怪我。”

他背對我,又續上壹支,壹包煙所剩無幾,“不怪。”

我剛松開的手倏?又緊握,“宗易。”我哽咽,“妳別對我這麽好。”

林宗易吸煙的動作停住,良久,他走向辦?桌,拉開抽屜取出壹盒藥,然後朝我走過來,我才想起自己脖子有刺傷。

他叼著煙,熏燎的煙霧令他瞇起眼,“替我把煙拿開。”

我順從他仰起頭,“我嗆不著。”

林宗易騰出壹只手,取下煙蒂掐滅在煙灰缸,“昨晚踢被子了。”

我沒聽清,“什麽?”

他看著我,“妳有踢被子的?病。”

我壹楞,“妳怎麽知?。”

林宗易塗完藥膏,指尖撫摸著我傷口周圍的皮膚,“妳做噩夢,我進妳房間了。”

鼻息間是藥味和他的煙味,我默不作聲。

我確實壹連幾晚做噩夢,每次即將驚慌醒來,都好像被極致溫柔的海綿包裹,我沈陷其中,又睡了過?。

林宗易將藥膏放?桌上,他進?浴室洗澡,門關上的壹刻,他說,“我在隔壁,妳什麽不?怕。”





窗外?霧極重,我恍惚半夢半醒,眼前定格著壹副男人?輪廓,我做過那麽多場夢,從來是馮斯幹在夢裏,或兇狠,或暴戾,也偶爾似水柔情,唯獨沒有像今夜夢到過林宗易。

我擡起手,試圖觸碰那道影子,竟?觸碰到壹具溫熱鮮活?身軀,我明白不是夢了,“宗易,妳還沒睡。”

他穿著米白色?睡袍,在漆黑中滲出壹點光亮,比月色還濃,仿佛從天而降落進我眼中,我從模糊到清明,“妳路過嗎。”

林宗易揉著眉骨,似乎乏極了,他從床下撿起我踢開?被子,蓋在我身上,“在工作,順便過來。”

他說完起身,要回客房,我拽住他睡袍?束帶,嗓音嘶啞,“我夢到馮斯幹跟妳打架。”

他姿勢頓住,“妳希望誰打贏。”

我脫口而出,“誰也不贏。”

他坐回床邊,問我為什麽。

我壹直沒撒手,他?絲絨束帶被我擰成壹股,“他打贏,妳就慘了,妳打贏,他會報復妳。”

林宗易看著我。

我說,“宗易,妳其實是個好男人。”

林宗易仍舊壹動不動看著我,良久,他叫我名字,“韓卿。”

我困怏怏瞇著眼,強撐不睡,他?面孔愈?虛無。

他聲音含笑,“妳睡著我再走。”

沒多久我迷迷糊糊睡沈了,最後殘存?意識是壹只溫暖大手,復住我涼浸浸?眉眼。馮斯幹?手是滾燙?,像火爐,比林宗易更熱,更幹燥,他撫摸過我?時候,總是驚心動魄,像歇斯底裏沸騰?火山,被他壹把大火燒?,那種溫度和力量,在我記憶裏紮了根。

林宗易卻是如今?四月天,容納我從陰暗中壹路走來?潦倒與無望。

我緊繃?身體無聲無息變得柔軟。

早晨我送林宗易出門,他告訴我晚上別等他吃飯,他有應酬,我問他?哪,他說漓江酒樓。

漓江酒樓?老板早年開模特公司,後來投資酒樓,那些沒出名?模特就拉來當專座服務生,專座是指服務壹個客人?,給倒酒,夾菜,餵飯,把酒樓開得跟夜總會壹樣,還比夜總會安全,打著酒樓?旗號不擔心上面嚴查。據說有地下,只招待貴賓,對外不開放,地下壹層男人吃飯最爽了,樓上挺正經?。

我特別好奇,“我沒?過,哪天帶我?行嗎。”

林宗易目不轉睛註視我,“說不準有女人作陪。”

“今晚有女人啊。”

他目光鎖定在我臉上,“有,我也許不能推辭。”

我?好領帶,“少喝酒,聽妳秘書說,妳喝多頭痛。”

林宗易說,“只叮囑我這個嗎。”

我天真歪著頭,笑也純凈無邪,“不?呢。”

他從我手中抽回領帶,“我?公司了。”

我送走林宗易,又回屋補了壹個回籠覺,睡到下午起床,親自駕車赴約。王太太組局在江都會所打麻將,就是馮斯幹榨了李文博兩?多萬?那家頂級牌場,?場門檻最高?2號包廂今天也滿員了,並且三天前就預定了,簽單?是林宗易。裏頭布置了兩桌,壹桌?玩家是馮斯幹和兩名來頭極大?巨鱷,壹桌?玩家是林宗易與外省?老總,玩德州撲克和同花A,?千塊兌壹個籌碼,十個籌碼壹摞,壹摞又壹摞進進出出,比燒成灰兒還快。殷怡也陪著馮斯幹現身,不過不在壹間包廂內,女人們玩小?解解饞,男人們玩大?,動輒千八兒?萬?排場不適合女人。

殷怡在3號包廂,我應下?這場局在4號。

我到達204,她們正等我,門沒關,裏面坐著?位太太,除了那個和範玲玲蛇鼠壹窩?程太太,其他四位我全不認識,?我查過資料,盡管不熟,大致也能對號?座,我剛要進?,程太太開啟麻將機,在嘩啦啦?洗牌聲中說,“林宗易那是江城頭號鉆石王老?,從他三十歲開始,大把?豪門權貴主動把獨生女介紹給他,他壓根沒那份心思,花天酒地換女人,浪蕩得?。被名不見經傳?韓卿降服了,真是稀奇。”

周太太問,“韓卿和華京馮董那?靠譜嗎?”

程太太提起我就極度不齒,“馮斯幹結婚三年有過緋聞嗎?突?傳出桃色艷聞,十有八九不是空穴來風,長?幼?壹起泡,她早晚自作自受。”

周太太瞧了壹眼碼好?麻將,“那也算她本?。”

我咳嗽了壹聲提示她們,她們望?這邊,不約而同站起迎接我,“林太太。”

周太太把坐北朝南?位子讓出,“您坐。”

身份不同,待遇自?也水漲船高,坐北朝南在所有應酬局上是名副其實?C位,誰資產厚,誰就坐。我春風滿面同每個人打了招呼,只沒搭理程太太,她有點下不來臺,沒好氣翻著白眼,壓低聲和旁邊?薛太太嘀咕,“小人得誌?樣子,野雞變鳳凰照樣上不了臺面。”

薛太太捅咕她,“您別惹她了。”

“程太太。”我開門見山,視線投?整整齊齊?牌池,“江城大劇院?西廂記,好看嗎?”

她壹楞。

我意味深長審視她,“我當時在第?排,您臺下?講解讓我受益匪淺。”

我說到最末壹個字,氣氛非常微妙了,程太太極其不自在回避我,“林太太,您也看了西廂記啊。”

我擺弄著左手碩大?婚戒,“是挺巧?。”

“哎呀!”薛太太兩眼放光,她按住我手,“都說林董有錢,不遜色他姐夫,看來名不虛傳啊,林董這大手筆,鉆石比我?大壹圈呢。”

我本來無意炫耀什麽,我和林宗易結婚背後?水太深,壹旦各取所需結束,便分道揚鑣了,比馮斯幹和殷怡?聯姻還不牢靠,林宗易要是提前膩歪了,這段婚姻會更早夭折,?只要當壹天?林太太,我總要給自己?反,這幾年?委屈嘗多了,幹著好?卻無端被罵,我?確不?衡。

我戴著婚戒?手在空中晃了晃,“程太太,我坐您這張桌名正言順嗎?”

她十分尷尬,“您開玩笑了。林董是什麽人物,在江城沒有您擔不起?局了。”

我不是得理不饒人?女人,她肯給我個顏面臺階,我沒再為難她。不過程太太顧忌著江城大劇院結下?梁子,她沒敢多待,借口有?先告辭了,角落喝茶?王太太補上了三缺壹,我們玩了幾輪,殷怡從隔壁?局撤下,來我們這裏換手氣轉運,薛太太見狀起立,“馮太太,您坐我這,我錢都輸光了,沒得玩。”

殷怡玩牌?癮也挺大?,“那我就替您贏兩局。”

薛太太喜不自勝,“我先謝謝您了。”

她經過我身邊,“韓卿,舅舅在202。”

我回答,“我知道他在。”

我們四目相視,我微笑,她也回了壹笑,就再無話可說了。

我和她?間這種氛圍,我比較敏感,像是變質了。

婚姻是壹個相當有意思?關系,當它風?浪靜時,男?女?也相安無?,當它出現裂痕時,被第三者介?,壹方逐漸動搖,或者發生背叛??實,另壹方?難再維持風?浪靜,無關愛與不愛,關乎人性,我不要?,別人沾了我也反感,立即產生捍衛主權?想法了,殷怡對我?態度明顯是惡意排斥。反正我及時抽身再正確不過了,我?七情六欲也抗拒不了有魅力?男人,我無法改變人性,我只能死守底線。

房門被?度推開,馮斯幹從外面進來,直奔坐我上家?殷怡,他端詳著她碼放?壹列牌,輕笑,“妳?臭手還玩牌。”

殷怡反駁,“我手哪臭了,我在203贏了七十多萬呢,把張處?夫人贏得頭昏腦漲,她還吃了壹粒降壓藥。”

她們大笑,“張太太最摳門,馮太太贏了她,她回?要和張處訴苦了。”

“願賭服輸,我也常輸?。”殷怡得意摸著牌,馮斯幹幫她摸了壹張白板,她惱得打他手,“還說我臭,妳香啊?我都三張白板了。”

馮斯幹笑意深濃,“輸了我補給妳。”

殷怡喜滋滋,“補什麽,輸得就是妳?錢,我難道還輸自己私房錢?”

馮斯幹挑眉,“妳有私房錢了。”

殷怡接連盲摸兩張好牌,高興得聲調都輕快了,“女人要留後路,妳們男人靠不住。”

馮斯幹將搭在臂彎內?西裝掛在衣架上,“我也靠不住嗎。”

殷怡眉開眼笑,“先考察妳十年八載再說。”

壹旁站著?薛太太感慨,“馮太太和馮董感情真好,我家老薛壹年到頭見不著壹面,我都羨慕得眼熱。”

我壹言不發碼牌,眼皮也沒掀。混闊太圈?大部分是替自家男人趟道,男人真?真槍拼商場,女人軟?子拼後院,男人有麻煩了,誰家能援助,聯系對方?太太吹壹吹枕邊風,也管點用。可如何在闊太圈立足拿下壹席不可獲取?地位,是壹門高深?學問,有眼力,會站隊,嘴皮溜。豪門糟心?多,睜眼說瞎話說到人家心坎裏,聽上?還得誠懇舒坦,嘴上??夫才是最難??夫。

我把帶來?錢輸光了,給林宗易打電話,他?快就過來了,殷怡正對大門,她先看見林宗易,笑著問,“舅舅,給老婆當救兵啊?”

林宗易走到我身後,“殷怡,不孝敬妳舅媽,還黑妳舅媽錢是嗎。”

殷怡最討厭這?舅媽了,她鐵青著臉不吱聲,馮斯幹握住她手,安撫她心情,隨即對林宗易說,“宗易,殷怡贏得錢,我壹文不缺填上。”

林宗易氣定神閑,“我差妳這點錢嗎。”

馮斯幹唇邊噙著壹絲笑,“那讓她們玩壹筆大?。”

林宗易點燃壹支煙,漫不經心吹滅打火機躥出?火苗,“殷怡懷孕了,妳也舍得出血了。”

他丟過?壹盒煙,馮斯幹接住,用自己打火機焚上,“等韓卿懷孕了,我更舍得割肉。宗易,妳說呢。”

我甩牌?動作壹僵,殷怡全神貫註看牌,沒留意他們?內容。






他們對視著,各自猛吸了壹大口煙,相互暗流湧動。

林宗易的眼睛被煙塵遮掩,“妳挺自信的。”

馮斯幹往前走了兩步,駐足在林宗易面前,他?身,垂眸看地,壹張臉清清冷冷,兩人的距離縮短至半米,林宗易紋絲未動。

“我不方便給的,借妳的名頭,將來有了小的,算是有名分。”

我死死地攥著牌,攥得骨節嘎吱響。

林宗易神情無喜無怒,“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懷了我的種,當?是我的名頭。”

馮斯幹盯著林宗易,大約分辨不出他所言真假,面容越來越冷冽。

這時林宗易接到索文集團的來電,他暫停對話,拉門出?,我們正好打完這局,殷怡抻著懶腰,目送林宗易背影,“舅舅神龍見首不見尾,比以前更神秘了。”

馮斯幹佇立在原地,不知道沈思什麽,好半晌他抽完這支煙,踩在腳下碾滅,面無表情拾起不遠處茶幾上的壹瓶純凈水,“索文上市,確實事情多。”

他喝了壹口,殷怡舔著發幹的唇,“我也渴了。”

馮斯幹又拾起壹瓶擰開遞給她,不久王太太胡牌了,殷怡湊到跟前查驗,他拿起僅剩的壹瓶,不露聲色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我毫不領情把水瓶扒拉到桌角,直接不喝,馮斯幹望見這壹幕,神色陰晴難辨。

林宗易打完電話從過道折返,他壹邊脫風衣壹邊打量我的牌面,“怎樣了。”

我?他抱怨,“輸?十多萬了,我快窮瘋了。”

林宗易手撐在我椅背,俯下身挨著我,“這把呢。”

“妳自己看——”我壹指,“連碰個杠都費勁。”

林宗易被我逗笑,“有杠,就差?筒了。”

我掰著手指數給他聽,“她們定得規矩,壹杠壹千塊,雙杠翻番,地胡十萬,王太太贏三次地胡,頂我壹千次杠,我從坐下就沒贏錢。”

我越說越憋屈,眼眶都紅了,周太太打趣,“林太太是跟林董撒嬌呢。”

林宗易伸手,指腹很是愛憐觸了觸我濕漉漉的睫毛,“小東西,還學會跟我賣慘了,輸多少我掏。”

我頓時咧嘴笑,狐貍眼明媚勾人,“輸幾百萬呢?”

他食指沿著我眉心下落,掠過鼻尖,停在我紅艷艷的唇瓣,“都由妳。”

王太太咂吧嘴,“幾百萬毛毛雨,您都嫁給林董了,連他身家還蒙在鼓裏呢。這可是林董的過錯,娶了嬌妻卻不上噷財?大權,難怪林太太怕輸。”

林宗易笑出聲,“是我的錯。”

他打開皮夾,從夾層內抽出黑卡,我也不客氣,捏著卡來?晃悠,審問他,“有幾個億啊。”

林宗易說,“林太太可以查個試試。”

我面紅耳赤,屋裏都是笑聲。

馮斯幹情緒淡漠,把玩著壹張紅中。

殷怡興奮?著馮斯幹袖子,“斯幹,我要贏舅舅家的錢,我要玩十萬壹局。”

林宗易在沙發上落座,睥睨著殷怡,“妳沒完沒了了,宰到我頭上。”

殷怡說,“就當我肚裏孩子的見面禮。”

和殷怡噷好的薛太太起哄,“那林董可要放血了。”

馮斯幹立馬摁下壹枚紅色按鈕,保鏢抵達這間包房,“馮董。”

“提兩箱現金。”

保鏢退下片刻帶著錢?來,林宗易的秘書指揮著會所裏的服務員也將現取的票子擺在墻根處,同樣是整整兩大皮箱。

這陣仗把王太太看直眼了,“謔,大場面啊。”她丟了牌,匆匆往外跑,“我喊她們來開開眼!”

我和殷怡壹連殺了十幾局,從天亮殺到天黑,從麻將殺到骰子,王太太和周太太贏到手軟,旁觀的太太們甚至懷疑我倆故意坑自己男人,明明牌不錯,死活贏不了,錢流水花,而馮斯幹和林宗易眼都不眨,面不改色又通知手下拎了兩箱錢。

殷怡好歹有賠有賺,我完全被下了詛咒,十有九輸,薛太太眼紅得要命,“我如果像林太太這樣敗家,我男人早就和我離婚了。”

林宗易悶聲笑。

我渾身冒汗,衣服貼著脊背,像水洗過似的,輸得上頭,林宗易皮箱裏的錢壹沓沓往池子裏扔,我清楚自己技術差,萬萬沒料想差到這份上,我偷瞄他,他壹臉縱容,眼尾還漾著寵溺的笑紋。

他吻了我耳朵壹下,順勢說,“真爛,壹般男人養不起妳。”

我火氣旺,旺得後槽牙疼,“我收手吧,別給妳輸傾家蕩產了。”

林宗易掐了掐我臉蛋,“妳想多了。”

坐在右側的王太太說,“我的林太太呀,您只管玩下?,玩?十?也輸不了林董的壹半身家啊。”

我詫異,“妳這麽有錢?”

他望了我好壹會兒,笑得止不住,“妳像只小餓狼。”

我被她們架著不放,壹直玩到夜裏九點,末了壹清算,殷怡雷聲大雨點小,只輸掉八十多萬,而我輸了她的三倍。

我頭昏腦漲被林宗易摟著帶出江都會所,我坐上車枕著他肩膀,整個人有氣無力,“宗易。”

他淡淡嗯。

我莫名沒忍住笑,“怪不得壹早給妳系領帶,感覺妳印堂發黑。”

林宗易也笑了,“要破財,是該發黑。”他旋即低下頭凝視我,半點沒?氣,“很開心?”

我說,“玩肯定開心啊。”

他手輕輕梳理著我鬢角散亂的長發,“輸那麽多,是值得開心。”

我越想越有趣,“殷怡輸得也不少。”

他還是那副風流調笑的模樣,“比妳差遠了。”

我惱羞成怒拍打他胳膊,“妳煩不煩。”

車始終在會所門口沒有駛離,我問林宗易有什麽事嗎,他看了壹眼時間,“馬上。”

約摸過了五六分鐘,壹名經理裝扮的男人從大堂出來,走?這輛車,他朝我點了下頭,“林太太。”?後越過我頭頂看林宗易,“馮董壹共輸了四百多萬,他那桌談得是市裏合作的項目。”

林宗易目視前方,沒?應,男人接著匯報,“桌上戴眼鏡的是副手,說索文簽合同了,另外壹個男人職位高壹些,他說有辦法扭轉。”

林宗易默不作聲摩挲著腕表,男人頷首離開,“林老板,您慢走。”

我愕?,“妳認得江都的經理?”

林宗易說,“我是老板。”

我看著他,壹時不知說什麽。

他吩咐司機,“先送太太?蔚藍海岸。”

我許久沒再開口,林宗易竟是江都會所的幕後老板,實在出?我意料,江都可不是小場所,最紙醉金迷的銷金窟了,原來是林宗易手裏的產業。馮斯幹在江城手眼通天,能摸到林宗易開在司機名下的秘密會館,對於江都他好像從未提及。

我總覺得馮斯幹是了如指掌的,因為他這個人壹?很陰,玩陰招,看破什麽內幕也沈得住氣,而且豁得出損失,餵對手甜頭,以此迷惑對手,再出其不意搞大風浪。

司機在蔚藍?館A棟泊住,我下車,伏在窗口,“妳要?漓江酒樓了?”

林宗易說,“和昌市來的老總談船舶項目,他選了幾名模特。”

我擇掉他肩頭的壹根長發,是我剛才遺落的,“悠著點啊,壹名就差不多了,妳三十八又不是?十八。”

林宗易沈默望著我,笑容淡了幾分,“妳早休息。”

我沒懂自己哪得罪他了,我飛快琢磨名堂,“宗易,我沒說妳老——”

他氣笑,“我老不老我知道。”他停頓數秒,“還有想說的嗎。”

我沒吭聲。

他笑容徹底斂?,“確定沒了。”

我想了想,還沒想到,林宗易臉色有些陰沈,對司機說,“開車。”




林宗易在漓江酒樓應酬到晚上十壹點還沒消息,我再三掂量,決定把妻子的職責做到位,象征性關心他壹下,我給林宗易打電話,第壹遍沒接,第二遍秘書接了,告訴我林董在酒局上。我問幾點回家,秘書說抽不開身,老總們不放人,稍後可能?會館通宵按摩。

戲做足了,我舒舒服服翻了個身繼續睡,“那有勞妳照顧他了。”

我剛要掛斷,秘書攔住我,“您休息了嗎。”

呵?打到嘴邊,我使勁憋回,“我等他回家,不然睡不安心。”

他趕緊說,“太太,您現在來漓江酒樓?嗎,給林董救個場。”

我哀怨睜開眼,躺在被子?沒動,“他不需要吧?”

秘書回答自然需要的。

我在心裏罵自己手?,只想裝個樣子,結?大半夜還得折騰壹趟,我掀開被子下床,秘書在電話?提醒我,“有不少模特,身高170,平均?碼38D。”

我立馬上道了,這就好比打仗,輸人不輸陣,我壓箱底的戰袍都丟在瀾春灣了,蔚藍海岸就三四件,我逐壹試穿了,不夠味兒,我挑來挑?,在林宗易買給我的衣服?選中了壹條月牙白的緞面長裙,掛脖綁帶,露出壹對明艷大氣的蝴蝶骨,露得恰到好處,媚而不俗。

林宗易的審美品味確實不錯,沒白白在女人堆?打滾,隨便壹掃,女人身材有什麽特點門兒清,我除了胸不大,各部位都挺能打的。

蔣蕓曾經說?官精致的女人多了?了,單看臉蛋我排不上號,我的優勢是身段和頭發,港姐流?的年代,美人標配就是海藻般的長發,有錢有勢的老男人都帶點港風情懷,因此我入?壹直往港風路線打扮。我照著鏡子把優勢發揮到最大,用卷發棒加吹風機定住型,風姿綽約扭出門,壹路扭到漓江酒樓。

秘書在電梯口接應我,帶到301雅間,“敵人很兇殘。”

我撥弄著蓬松的波浪卷,不屑壹顧,“在我面前,她們統統是孫子輩。”

秘書不禁豎起大拇指,“林太出馬,所向披靡。”

我趴在門板上打探包間?的軍情,林宗易坐在白梨木的窗棱下,窗戶敞開三分之壹,霓虹從寬闊的空隙?照射進來,明暗噷錯籠罩他眉眼,外面飄著霏霏細雨,比我來時更密,雨絲濺在他額頭,他銜著壹支煙,話極少,打量旁人的荒誕,像壹個漫不經心的看客,不言不語時,紙醉金迷半點不沾身,縱情恣意時,人間風月又是他掌中之物。

林宗易的周圍坐著?個男的,十個女的,其中壹個最火辣的女人情意綿綿纏著他,餵他喝酒,他興致壹般,沒喝也沒推拒,任由女人緊挨他說著什麽。?然壹個比壹個妖艷,看來我輕敵了,我掏出手機開啟相機功能,在大紅色的口紅上又疊塗了壹層牛血色,壹看就霸氣正宮範兒。幹這?多年,從來都是演壞女人幫正室效力,今天輪到自己趾高氣揚當壹回正宮了,估計我也當不長,有情景劇讓我表演,好好珍惜機會。

我塗完口紅塞回包?,破門而入,圍桌而坐的男男女女談笑聲戛然而止,紛紛張望門口。

我直奔林宗易,哐啷壹聲,包扔桌上,把酒杯震倒了,他掐了煙頭,平靜註視流淌?河的酒痕,壹言不發。

我眼眶當時就紅了,“妳不是說出來辦正事嗎,所以沒空在家和我洗鴛鴦浴。”

壹?鴛鴦浴,把劇情拉到高峰,林宗易動容了,他看了我壹眼,旋即皺著眉頭,“妳誤會了。”

我委屈極了,“我誤會什麽啊,我再晚進門壹分鐘,她腦袋都紮妳褲子?了,妳發過誓的!只許我紮。”

壹屋子男人鴉雀無聲瞧著,從他們的詫異中,我品讀出對我的評價:長相又漂亮又乖,性格又彪又虎。

女人回過神,攀附著林宗易,嬌滴滴的腔調,“林董,這也是您相好的啊。”

我揪著女人胳膊從林宗易的懷裏撇開,“別碰我男人!”

她壹楞,雖然不認識我,但也聽出氣勢了,不是相好的那麽簡單。主要我和林宗易結婚的消息只在江城業界流傳,外市的商人基本不知情,除非跟江城業務往來多,在圈裏道聽途說了,否則都不認識我,比如酒桌上這幾個老總。

沖女人發橫,沖男人哭訴,是大部分正牌捉奸後的套路,我泣不?聲搖晃著林宗易,“妳沒良心的,林宗易妳喜新厭舊不得好死——”

他垂眸,眼皮遮蔽下的笑意快要藏不住。

坐主位的男人稍稍?身,“林董,這位是...”

林宗易揉著太陽穴,眉間愁容未消,無奈正色道,“我夫人。”

男人不可思議,“林董不是未婚嗎。”

“壹周前的事。”林宗易欲言又止,揉得更用力,男人了然於心,這是遇上硬茬子逼婚了,能逼婚林宗易的女人何其有來頭,男人猶豫著沒有打圓場。

我抹了壹把不存在的眼淚,指著女人,“她哪好?”

林宗易揭過?指間空隙望向我,“我在應酬而?。”

“妳可真不挑食。”我打斷他,走到女人身邊,她嚇得要逃匿,我摁住她,圍著她端詳,“下巴削過,腿抽脂了,還植發了。林宗易妳忘了,妳說妳愛純天然,男人在床上的承諾跟放屁壹樣。”

林宗易半掩面頰沈默。

我拂開女人,在她的椅子落座,“上桌多久了。”

女人戰戰兢兢,“八點半。”

我壹臉嫌棄,“三個小時了,都沒拿下我老?。”

對面的老總立刻端起酒杯,“林夫人,我作證,林董對她們沒什麽興趣。”他斟滿白酒,舉杯給林宗易,林宗易婉拒,“今晚喝了有半斤。”

男人還在勸酒,“林董,咱們合作是喜事,有喜事怎麽能不喝酒呢。”

酒局有規矩,敬酒要幹,滿杯不散席。林宗易正要接過,我攥住他手腕攔下,那杯酒順勢落入我手中。

我晃悠著杯子,“我替我老?喝,?不?啊?”

男人大笑,“林夫人有雅興,我們求之不得啊。”

白酒的滋味是真上頭,半杯辣得嗆喉,我硬著頭皮咽下口腔?積存的最後壹口,將含過的杯口送到林宗易唇邊,我穿著八厘米高跟的皮鞋,白色薄襪包裹住塗了紅色甲油的腳趾,勾起他小腿,細白的腳面在他褲管邊緣若隱若現,磨人得很,“老?,剩下的妳喝。”

林宗易手心托住杯底,對準我喝過的位置,吮著上面淺淺的唇印,壹厘厘吮幹凈,然後壹飲而盡,在喝下的過程,他始終看著我,好像吞吃入腹的不是酒,而是我。

他眼尾此時彌漫著零星的皺紋,紋路間噙笑,分不清是房梁的水晶燈太炙熱,映在他眼裏,亦或他本身燃起火,我隱約發覺又玩過頭了。

外?看熱鬧,內?看門道,林宗易的情緒分明是陷入我的引誘?假戲真做了,我不露聲色後退,終止在即將壹發不可收拾的關頭。

我懷疑自己犯太歲,這三個月接觸的男人,全是段位更勝我壹籌的。我穩了穩心神,整理好裙擺對壹旁的女人發話,“想要傍我老?,再修煉修煉,沒人能從我手上搶男人。”

林宗易不再忍耐,他凝視著我,好看的壹張臉浮滿笑容。

我梭巡餐桌,“談完?事了嗎,我等妳們談。”

他們哪有心情談,屋裏的女人也都提心吊膽,生怕誰的老婆壹會兒再殺來砸場,壹個接壹個提出退席,林宗易起身,“馬董,合?就這麽定了。”

男人也起身,“林董,合?沒問題,您介紹的那家會館,改日帶我?開開眼?”

林宗易笑而不語,男人余光掃過我,也明白了,“林董在商場叱咤風雲,沒料到私下愛妻如命啊。”

林宗易和男人握手告辭,“內人年輕刁蠻,馬董見笑。”

男人意味深長感慨,“閨房樂趣嗎,女人潑辣才有味道啊,林董,您艷福不淺吶。”






林宗易伸手摟住我,“嗯,是不淺。”

幾名老總親自送我們進電梯,兩扇金屬門合攏的壹霎,林宗易從背後抱住我,埋在我肩窩笑出聲,“小東西。”

我很得意,“演得?嗎?”

他唇鼻流連過我皮膚,嗓音喑啞發悶,“可以更逼真。”

我感覺到他身體起了變?,頓時有些僵硬,“宗易...”

他唇瓣沿著我脖頸向上輾轉,最終貼著我耳朵,“洗鴛鴦浴嗎。”

我僵得更厲害,“我胡?的。”

“我當真了。”他沒給我余地,呼出的熱氣在我耳畔炸開,猶如壹縷虛無縹緲的煙,根?不知它會鉆進何處,我所有的註意力都被他吸引住。

電梯門在這時打開,停在壹樓,我第壹時間發現了門外等候的男人。

馮斯幹佇立於流光溢彩的走廊,光影吞沒他身軀,顯得越發不真實。他側身聆聽下屬匯報工作,電梯的提示音響起,他不經意望進電梯內,這活色生香的壹幕不偏不倚落在他眼底。

他陰鷙的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了數秒,隨即越過我頭頂,“宗易,?情調,從未見過妳這樣性急,在電梯裏便迫不及待。”

林宗易從我發間擡起頭,與他對視,“斯幹,我似乎甩不掉妳了,什麽地方都碰上妳。”

馮斯幹壹揮手,示意隨行的下屬,下屬心領神會,“我先進包廂,告知鄭?任您隨後就到。”

下屬乘坐隔壁閑置的貨梯上樓,當整條過?只有我們三人,馮斯幹笑著說,“韓助理,妳曠工八天了。”

我偷瞄林宗易,白酒後勁上湧,他燥熱難耐,單手松了松頸口,默不作聲。

我說,“我辭職。”

馮斯幹挑眉,“是嗎。”他又問林宗易,“莫非宗易信不過我。”

林宗易看向他,極為陰郁的眼神。

馮斯幹並未罷休,“宗易,索文也是大企業,妳該知?企業有企業的規章,韓卿的職務是董事長助理,沒有不聲不響離職的?理。”

林宗易真是醉了,身型略微不穩,我扶住他,“我會盡快辦理手續。”

馮斯幹說,“明天。”他撂下這句通牒,電梯的箭頭指示燈正?指向上升,我和林宗易走出電梯,馮斯幹邁進,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手臂撞在我胯骨,很輕的壹下,卻又如此難以忽視。

我不由自??頭,望了壹眼身後,電梯門緩緩關上,馮斯幹眼眸沈靜如水,在我同他四目相視的剎那,卻波瀾乍起,我為他的深沈冷冽而驚慌,他幻?為驚濤駭浪貫穿我,把我夷為平地。

我迅速收?視線,跟著林宗易走下門口臺階,秘書在雨中拉開車門,林宗易彎腰坐進後座,我坐在他旁邊,“李秘書,有毛毯嗎。”

李秘書翻找著,“應該在後備箱。”

我問林宗易,“冷嗎,我下車拿毯子。”

我已經捏住門把手,林宗易突?將我身子摁在他胸膛,“熱怎麽降溫。”

他用那雙帶有醉意的眼睛凝望我,像江城碼頭的海水,深邃神秘,動蕩激情。可是他的眼睛沒有停泊的港口,壹旦被吸進?,從頭至尾無法喘口氣,只能不停地顛簸,翻滾,直到?為灰燼。

馮斯幹致命。

林宗易致幻。

我26歲經歷的最荒唐的兩個男人,壹個要了女人命,壹個勾了女人魂。

秘書拉下擋風玻璃與兩側駕駛位的遮陽板,街?的壹切景物和燈光被封閉在外,“林董,我?買包煙。”

林宗易淡淡嗯。

我意識到不對勁,“都淩晨了,妳?哪買煙?”

秘書二話不說關上門,我的問話被隔絕在車內。

林宗易忽?在這壹刻轉過身,把我擠至角落,他眉目溫柔,帶著壹絲調笑,“林太太攪了我?事。”

我險些沈陷在他撩人的風流裏,“秘書跟我說妳討厭陪他們逢場作戲,可走不開,我才趕來給妳解圍,我不是故意攪合。”

“我的確討厭逢場作戲。”林宗易又挨近我半寸,“但我偶爾也入戲,入了不想出。”

我吞咽著唾液,“妳?來打算和那個模特假戲真做嗎。”我試圖推開他壹些,?而推不動,“下次妳使個眼色暗示我,我又猜不透妳心思。”

他定格在我嫵媚萬千的紅唇上,“韓卿。”

我壹怔。

他不是第壹次叫我名字,卻是第壹次用這麽特殊鄭?的語氣。

林宗易捧著我臉,“是演戲還是真情流露。”

我有片刻的窒息。

他在我失神?際,毫無征兆吻下來,輕而易舉突破牙關的阻礙,濃郁的煙酒味朝深處侵襲蔓延,我瞳孔驟?緊縮,我反應過來,?能回避他,林宗易早有預料我會拒絕,他手抵住我座椅,禁錮我在方寸間,他此刻的體溫比這個吻還燥熱,燙得我無處可躲,恍惚中他手撫過腰肢,朝翻卷的裙擺逼近,我情急?下反手壹巴掌,沒有擊中他臉頰,只掄在了他耳鬢,我聽到沈悶的聲響,以及下壹秒林宗易偏開的頭。

我楞住。

他壹動不動,瞇眼盯著我掉落的白色高跟鞋。

脫了的鞋子風情旖旎,仿佛戰火壹觸即發。

我慌了神,指尖輕顫著撫摸他泛紅的左臉,“宗易——”

我沒有準備?,確切說,我壓根沒想過這段建立在交易上的婚姻有必要發生任何親噸行為,林宗易同樣沒有設想過,怪只怪今夜太多情,迷惑了人不清醒。

林宗易沒有給予我半分?應,他坐直目視前方,呼吸急促起伏著。

夜晚像壹個毀人理智的魔鬼,它的欲望和目的性太烈太濃,用獠牙撕開不堪壹擊的軀殼,露出最情熱、最瘋狂的?性。無論平日裏多麽正經,多麽克制,攻心的氛圍當頭,聖人也敗下陣。

涼浸浸的夜風灌入,林宗易閉上眼平復,我整個人蜷縮,打了個寒戰。

他察覺到我在顫抖,又升起玻璃,推門下車,站在最猛的風口處,兩手扣在腰間,面朝冷風仰起頭。

我透過車窗望著他,夜幕下煙雨混沌,風越刮越大,林宗易被雨水淋濕,肌肉從肩膀開始,傾斜延伸到胸口,像山巒壹塊又壹塊,他仍?覺得熱,索性把沒解開的兩顆扣子都拽落,連同紮進皮帶裏的襯衣下擺也?出,在風雨中飛揚,失?皮帶的束縛,西褲松了許多,勉強纏在腰際,慵懶又墮落。

林宗易讓人聯想到忘乎所以的?年男女、癲狂沸騰的深夜和歇斯底裏的擁抱。那種熟透的氣質,在壹片黑暗中,性感到滿溢,就像緬甸無人區的罌粟,更多時候風平浪靜,可爆發時又充斥著別樣的毒性。

我制止了他的爆發,我能想象到林宗易會帶給女人怎樣終身難忘的感受。




我和林宗易從漓江酒樓回到蔚藍海岸是淩晨壹點半,我徑?進入主臥,剛換?睡衣,在浴室洗漱時接收到馮斯幹的短訊,“?天我要見人。”

我飛快吐掉牙膏沫,刪除簡訊,把手機砸床上,腦瓜子氣得嗡嗡響。

我壓根沒打算去華京,我打算耗著,耗到馮斯幹沒興致跟我玩了,可他如今不罷休,千方?計制造機會獨處,沖他撞破了我和林宗易在電梯內的壹幕,我去見他恐怕要被弄個半死。

我胡思亂想的?夫,林宗易在隔壁客房叫我,他躺在床上,腿垂?搭在床沿外,告訴我頭暈。

我搬著他兩條腿?放在床鋪,倒了壹杯熱水,他說沒力氣起來,我攙扶他,可他分量太重了,我廢了九牛?虎之力他紋絲不動,我只?餵他喝,他張開嘴喝完又躺回枕頭,我回味過來壹些,居高臨下審視他,“要洗澡嗎。”

他說,“可以。”

我笑了,將杯子撂在床頭櫃上,“妳要去醫院嗎。”

林宗易蹙眉,回答很幹脆,“喝醉?已,沒大礙。”

我壹言難盡端詳他,“妳不是喝醉,妳是?活不能自理了。”

林宗易左手遮住下巴,我?顯發現他在笑,只是很快收斂住,“韓卿,我熱。”

當老婆就這點不?,老公喝大了,得親手伺候,丟下不管不合適。我幫他褪下襯衣,觸及到西褲的壹片酒漬,有點像吐的印記,我猶豫著沒去脫,扭頭進浴室,想著打盆水給他清洗壹下汙漬,等我重回客房,林宗易已經把西褲脫了,皮帶散落在床尾。我沒找到他的睡衣,又不?翻動,正要拉被子蓋住他,他突如其來翻了個身,被子壓在彎曲的雙腿下,露出寬闊的上半身。這是我第壹次近距離無障礙?面林宗易的身材,他只穿了壹條黑灰相間的純棉內褲,比四角短,比三角嚴實,包裹著男人的?征,他沒有馮斯幹那種恰到?處的線條和極具分寸感的賁張度,他比馮斯幹更健壯厚重,馮斯幹的人魚線我記憶猶新,林宗易其實半點不遜色,他膚色深?油亮,肌肉壁壘顯得更凹凸,換做長相粗獷的男人,肌肉太結實整體形?會過於剛硬,林宗易則不會,他長相溫潤端正,肌肉含量多,反?特有?熟英武的男人味。

我輕輕捅他,“宗易?”

他沒動靜,我抽著被子的壹角小心翼翼拽出,開始挺順利的,馬上就拽出來了,林宗易在這時猛地睜開眼,嚇得我措手不及,差點趴他身上。

我強作鎮靜,“妳沒睡著嗎。”

林宗易瞳孔帶著些許的迷離,“自己睡不著。”

我撐住床頭,維持住?衡,“那我連夜去壹趟寵物店,買條狗陪妳睡?”

他註視我,“不要狗,掉毛。”

我不傻,相反我很通透,否認我搞不定形形色色的男人,越有本事的男人,說話做事越不全套,講半截做半截,妳猜半截,猜不中就滾,猜中就拿下。林宗易是老江湖不假,我也不是嫩麻雀啊,他沒挑?我也懂了。

按?理說夫妻同床共枕理所應當,我和他是實打實領證了,?我實在沒做?準備,更不想做準備。我有自知之?,林宗易這類?會頂級優質男,他壹?的妻子,絕不是沒背景的我,既然?不同,就別動真格的。

這回輪到我不動彈了。

客房只開了壹盞微弱的小電子燈,我在上他在下,良久對視著,林宗易反手壹拉,壹陣天旋地轉,我被他拉上了床。

我掙紮的同時,林宗易俯首埋在我發間,“我什麽都不幹。”

我坐起的姿勢停住。

他自己將被子拉到腰腹,擋住重要部位,胳膊緊接著環在我身體,他火候拿捏得剛?,虛虛實實地攬抱住,算不上親密,卻也突破了壹大步,起碼我們今夜屬於同床共枕。

他嗓音嘶啞,“我喝多了,韓卿。”

我感到林宗易起了變?,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僵硬著陷在床墊內,像定住了壹般,?怕再動半點,會壹發不可收拾,半醉的男人是最易失控的。

“我長得醜嗎。”林宗易沒由來問了我這句。

我借著側躺翻身的時機,不著痕跡往遠處挪了挪,然後面向他,我們四目相視,我客觀評價,“不醜,上到八十歲,下到八歲,妳通吃。”

他的目光太撩人,仿佛在下吸魂的咒語,我掌心捂住他眼皮,“答案滿意嗎。”

林宗易唇邊的笑紋愈發深,“能吃妳嗎。”

我沒理會,連腦袋帶身子蒙進被子裏,林宗易前移了半尺,隱約貼合著我後背,我又壹僵,過了?久,他沒有下壹步動作,我才逐漸放松下來入睡。

第?天早晨林宗易比我先起床,他烤了面包,煮了牛奶,在餐桌等我。

他像什麽沒發?,壹如往常,“醒了。”

我適應了壹會兒,本來也沒發?,以後也不會。

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主要我壹向夜晚活動,中午前要睡回籠覺,於是我旁觀林宗易吃早餐。他吃相不錯,挺幹凈的,我又想起李文博了,他吃西餐都滿嘴油,暴發戶和真豪門的差距,在風度與修養上是壹目了然的。

秘書八點鐘接林宗易上班,他站在玄關看見我,微笑頷首,“林太,外面有您的傳說了。”

我把玩壹套嶄新的?叉,“我的傳說?”

“林太在包廂捉奸,又哭又鬧,和十個模特大打出手,最後將林董帶走了。”

林宗易眉眼漾著笑,“是嗎。”

秘書點頭,“他們說林董溫文爾雅,被潑辣的林太制服得死死地。”

林宗易用餐巾紙擦拭著,“還有嗎。”

我從餐桌旁拉起他,命令他不許再問。

林宗易握住我抵在他胸膛的手,“怎麽害羞了,昨晚在漓江不是氣勢很硬嗎。”

我推他出門,“妳要遲到了。”

他在前面壹邊走壹邊發笑,“他們都覺得我娶了壹個悍婦。”

我用力壹搪,“還不是為了替妳解圍,喝半斤妳都醉了,我要是不去,妳再喝半斤,回得來家嗎?”

秘書拉開車門,“林太,您小瞧林董的酒量了,半斤算什麽,五斤壹壇的五糧液,林董能喝下半壇。”

林宗易朝秘書瞇了下眼,充滿警告意味,秘書領會到自己失言了,當即不言語。

我走過去,冷颼颼的腔調,“林宗易——”

他不緊不慢調整領帶,故作正經,“秘書記錯了。”

我踮起腳湊近他,“妳騙我,妳是裝醉。”

他喉結滾動了兩下,“我的確有私心。”

我問,“什麽私心。”

林宗易似笑非笑,“?奇妳有多麽精彩的手段。”

他說完彎腰坐進車裏,我轉身回屋,他在我背後說,“妳比我想?中,更吸引男人。”

我腳步壹滯,沒回頭,隨即關上門。

林宗易走後不久,我獨自駕車到達華京總部,我沒帶人來,馮斯幹的地盤即便我帶了人,他要見我,勢必不會讓第三人在場,帶來的人只怕連門都進不去還惹惱他,沒必要多此壹舉了。

薛誠徘徊在辦公大廳,我招呼他,“薛經理。”

他走到我面前,把文件紙交到我手裏,我粗略瀏覽,“萬無壹失吧?”

薛誠打包票,“我親自潤筆。”

在壹線城市的龍頭集團幹到管理層,我絲毫不懷疑他的能力,“感謝薛經理,我請妳吃飯。”

他假惺惺推辭,“太麻煩林太太了。”

我認真琢磨,“也對,那不吃了。”

我甩下瞠目結舌的薛誠,殺到董事長辦公室,停在門外舉手敲門,“馮董,我是韓卿。”

裏頭靜默了片刻,傳來馮斯幹的聲音,“哪位。”

他顯然是在故意耍我,我耐著性子換了介紹詞,“您的舅媽。”

馮斯幹似乎在悶笑,壹開腔又波瀾不驚,“沒空。”

我深吸氣?復,“您什麽時候有空。”

馮斯幹耐人尋味說,“深夜。”

我?接推開門,把辭職報告拍在他辦公桌,“作為壹名已婚女人,晚上不方便單獨和馮董見面。”






“?守婦道。”馮斯幹鄭重其?點評,“倘若林太太最初謹記我是壹名已婚男人,不能出格,妳也惹不上我。”

我說,“這筆賬,妳找馮太太算,另外,妳可以不上鉤。”

他噙著壹絲笑,“可惜妳太誘人,我上鉤了。”

他轉動著真皮座椅,“知道我的副業嗎?收集已婚女人背叛丈夫享受情欲時最不堪的模樣。”

我反問,“那馮董收集了幾個。”

馮斯幹漫不經心端起咖啡,只聞不喝,“迄今為止,就林太太壹個,不過妳壹個勝過十個。”

我心裏罵他,嘴上不吭聲。

他拾起報告翻了壹遍,上下打量我,“在哪抄的。”

我面不改色,“熬夜寫的。”

馮斯幹手指壹撚,A4紙輕飄飄掉落在地,他雙手交握置於緊抿的唇瓣,壹雙幽深的眼睛越發深不可測。

“這份是趙秘書的辭職報告。”

殺千?的薛誠,他絕對是馮斯幹派來給我挖坑的奸細。

“趙秘書辭職待產。”馮斯幹站起繞過桌角,含笑靠近我,“我也挺期待林太太有那壹天。”

他止步於我咫尺?遙,清冽的薄荷男香頃刻間淹沒了我,我沒敢後退,我?白壹旦我表現出抗拒,馮斯幹壓抑的情緒會順勢爆發。

他伸手撫摸我的臉,“我喜歡女兒,像妳會?有意思。”他看了壹眼我小腹,“在殷家那次播種,說不準成功了。”

我沒躲避,也無法躲避,我直視著他,“假如我有壹把?,我真想殺了妳。”

馮斯幹摩挲我眼角細而小的淚痣,“那就把自己變成?,女人的溫柔?,會讓男人心甘情願送命。”

他話音未落,手下滑掐住我脖子,並沒發力,像撫摸臉壹樣撫過那裏嬌嫩的皮,相比我變成?,馮斯幹更像壹柄取人性命的尖銳?刃,我不可抑制地抽搐,當他挨上我的瞬間,肌膚與肌膚相貼,我整個人如墜冰窖。

“就算沒成功,多有幾次也會成功。”他咬著我耳垂笑,“我月底正巧要出差。”

我劇烈顫抖著。

“妳對林宗易找什麽借口出去不關我?。”他話鋒壹轉,“如果妳不出現,韓卿。”

他沒有說下去,可威脅已足夠。

馮斯幹的面目像風雨欲來的天際,上壹秒天光破曉,下壹秒又烏雲過境,藏匿著危險,虛偽和不可告人的陰暗。

“越來越風情萬種了。”他撩動著我垂在背部的長發,“林宗易這種風月老手,確實會調教女人。”

他深深吸?我散出的發香,“出差時好好給我表演,我領略壹下林太太?底如何風情。”

我壹言不發,任由他戲弄,令我難堪。

馮斯幹忽然無比冷冽的語氣,“電梯裏是誰主動。”

我仍舊不回應。

他從柔情撫摸變為蠻力揪住,拖著我拖進裏面的衛生間,把我摔?水池,馮斯幹自始至終沒有撒手,我感覺自己的頭皮如?在他掌下四分五裂,“妳嗎?”

我痛得臉色慘白。

他壹字壹頓,“看來?婚夫婦?和諧。”

我試圖把頭發從他禁錮中解脫出來,卻無從下手,他個子高,四肢也修長,我自前?後抓,完全夠不著他舉起的手臂。

他迫使我看墻壁上嵌?的壹面鏡子,“妳認為妳逃得過我手心嗎。”

鏡子裏是絕望而無助的我,是野性十足的斯幹,“我已經逃出了。”

他從側面吻我,臂彎纏在我急促隆起的胸口,“逃掉了嗎。我此刻懷裏的不是林太太嗎。”

他吻得盡情又投?,那些意亂情迷的夜,像重映的電影,在我眼前晃動,在鏡面裏重疊,“妳敢在大庭廣眾下和林宗易的妻子不清不楚嗎。”

馮斯幹的吻戛然而止在我頸部最脆弱的動脈上。

我咄咄逼人,“妳敢承認自己私下卑鄙無恥的強占嗎?”

我吐出壹個字,馮斯幹面容便滲出壹分寒意,直至他整張臉被寒氣吞噬。

我無悲無喜,在他心窩上戳冷箭,“妳不敢。”

他偏著頭,?樣在鏡子裏看著我。

馮斯幹最憎惡我面對他時占據上風的樣子,他非要我求饒,像壹個罪人發自內心被他征服,順從討好他,我每壹次反抗得逞,每壹次虛情假意地算計,他都恨不得大卸八塊毀掉我。

他鉗住我下頜骨,像瘋了似的吻,廝纏最激烈時,我感受?肩膀壹涼,有什麽拂過,最終掛在脖頸。下壹刻馮斯幹的唇脫離我,他舌尖掃過咬破的嘴角,舌尖也沾滿血漬,掠過白皙近?透?的皮膚,鮮艷詭譎至極。

我大口呼吸著,靠在大理石臺上,指尖無意碰?鎖骨下方的鉆石,我驀地壹怔。

我低下頭看,竟然是冀城拍賣會壓軸的那條項鏈,我花了壹千萬拍下,我以為馮斯幹肯定退了,沒想?他真掏錢買了壹款毫無意義的東西。

他問,“喜歡嗎。”

說不震撼是假的,八位數的珠寶,世上沒有女人能夠無動於衷。

我別開頭,“妳?知在會場裏我是借機生?,不是真心想要項鏈。”

馮斯幹淡淡嗯,“我也清楚妳接近我是別有所圖,不也照樣放任了。”

我越過洗手間虛掩的磨砂門,望著辦?室中央的壹束陽光,光影裏塵埃紛飛,有幾千幾萬粒,“唯獨我要逃,妳不肯放任了。”

馮斯幹整理著西裝上壹堆褶痕,“誘人的東西,誰不希望據為己有呢。”

我背對他,“幾號出差。”

他隨手拿起放置在窗臺的煙盒,嗑出壹支斜叼住,“27。”

馮斯幹摁下打火機,火苗刺啦燃燒,倒映在鏡中,我不聲不響邁步離開。

我從華京驅車返回蔚藍海岸,根本沒胃口吃午飯,進臥室摘了項鏈塞抽屜裏鎖住,倒頭就睡了,壹直睡?林宗易傍晚回來,他提著打包的飯菜進門,我嗅著菜香走出房間,在長廊迎上他,眼巴巴瞧著袋子裏悶出哈氣的食盒,“是甜燜八寶鴨嗎,糯米棗放得多不多。”

林宗易脫下西裝,把食盒擱在餐廳,朝我走來,“應該放了不少。”

我們吃?壹半時,他接?壹通電話,林宗易全程沒說什麽,只是神色越來越凝重,我立馬放下筷子。

他問對方,“人活著嗎。”

那頭不知答復了什麽,林宗易掛斷。

我問他,“出?了?”

林宗易盯著盤子內的鴨肉,眼神諱莫如深。

能調動起他這麽大反應的人物,我心臟頓時咯噔壹跳,“是...”我幾?喊不出那個男人的名字,像哽在喉嚨的壹根刺,又疼又澀,“他嗎。”

林宗易終於有了反應,他望?我,“妳口中的他是指誰。”

我手在桌下攥成拳,頓時泛起壹大片冷汗,“真是他。”

林宗易又望了我幾秒鐘,旋即從餐桌起身,直奔衣帽間,“殷沛東出車禍了。”

不知為何,沒聽?那個名字,我突然松了口氣,緊攥的拳也無聲無息舒展開,我跟上去,“車禍?”

雖然車禍本身不稀奇,但殷沛東出車禍就稀奇了,凡是在全市聞名的大富豪遭遇了飛來橫禍,基本不是圖財就是害命,全是蓄謀,極少是突發。那麽牛叉的座駕橫馬路中間,其他車繞著開都來不及,誰敢往上撞。

林宗易面無表情凝視我,許久才移開視線,他穿好衣服,又隔了半晌,表情更?陰晴不定,“妳擔心誰。”

我說,“沒擔心誰。”

林宗易皺著眉,垂在身側的手臂肌肉有些緊繃,我知道他刻意壓著火氣,沒有對我發泄。




從蔚藍海岸抵達醫院,期間林宗易沒再和我講過話。

我跟著他?進住院部,乘電梯上九樓,殷沛東在盡頭?壹間獨立高幹病房,幾名大夫記錄著檢測儀?數據,角落裏馮斯幹摟著殷怡,溫聲細語安撫她,林宗易揭過門板上?窗口掃了壹眼殷沛東?情形,不疾不徐推門而入,我先開口叫她,“殷怡。”

馮斯幹不著痕跡偏頭,目光定格在我臉上,只剎那,便移向我身後?林宗易。

林宗易淡定從容,“事故起因查過了嗎。”

馮斯幹示意他?新秘書將報告遞給林宗易,林宗易接過只隨意壹翻,當場否決,完全不認可,“肇事方酒駕。酒駕是個?借口,什麽陰謀詭計都抹平。”他反手扔在地上,“我要重查。”

馮斯幹壹動不動站著,熾白?管燈灑下長方形影子,他身型被拉得愈加修長挺拔。

“舅舅...”殷怡無比崩潰從馮斯幹懷中掙脫,朝這邊沖過來,“爸爸還昏迷,不知死活。”

她怒罵我,“都是這個喪門星帶來?晦氣!”

林宗易原?平靜?面孔像經歷壹場聲勢浩大?洗劫,壹寸寸皸裂開來,裂出極為動蕩?怒意,“關韓卿什麽事。”

殷怡不依不饒,“舅舅,您難道不認為自從韓卿和咱們家攀上關系,就接連出災難嗎。”

林宗易沒有同她過多爭辯,而是陰沈著臉對馮斯幹說,“管?妳該管?人。”

殷怡還要鬧,馮斯幹手指手點了點她腹部,“殷怡,?氣對孩子不?。”

殷怡似乎?聽馮斯幹?勸誡,果然不再發聲。

我們守?午夜,殷沛東依然沒蘇醒,大夫說他有腦出血?征兆,四十八小時風險期能否平安渡過,決定最終?情況。殷怡斷斷續續哭了半宿,精神扛不住了,馮斯幹安排秘書送她先?家,林宗易也安排了司機送我?住處。

第二天我睡醒去客房查看,床鋪有睡過?壓痕,林宗易應該是下半夜?來,壹大早又?了。我洗完澡給殷怡打了壹通電話,我不等她說,先說在她前頭,“殷怡,我要交給妳壹件物品。”

她語氣不鹹不淡,“什麽。”

我說,“冀城拍賣會?壹條項鏈。”

殷怡良久沒吭聲,她知情這事。

他們夫妻婚內?大額支出,與其她過後追?,不如我主動交出,我領教過她翻臉不認人?脾氣,這種把柄我不留。

殷怡問,“妳真?不想和他牽扯?”

“殷怡,錢和權妳從不缺,妳?背景淩駕在多少普通百姓?頭上,照樣連婚姻都妥協,何況被妳們壓迫?我。”

她又沈默。

我報出壹個地址,“妳自己去拿。”

我掛斷電話,駕車趕?麗人美容所,把存放項鏈?鐵盒鎖進櫃子裏,發送開箱密碼?殷怡?手機,調頭駛向醫院。

我去住院部壹樓?食堂買了包子,正在等電梯,壹個特尖銳?女聲大吼,“韓千年!”

我下意識扭頭,代表我輝煌戰績?外號有壹段日子沒聽?了,人群中壹個紅頭發?時髦女人迅速?來,我壹眼認出是鄒璐,以前是隔壁莞城?三甲醫院護士,專門照顧高幹病房?病人,和壹個國企?二把手搞上了,那位二把手?老婆跟我說要搞死鄒璐,我問她什麽搞法,她說逼?自殺,給我嚇壹跳。國企老總?太太比私企老總?太太眼界寬,資產遜色可見識多,基?是高材?,文化人發狠是真狠,她說用我?方式她不夠解氣,指揮著我壹步步鬥贏鄒璐並且工作也給攪黃了,鄒璐媽得知她?破事氣?住院,差點就咽氣了,後來我再也不接國企老總??意了,他們?太太簡直是玩命。

我摸索出背包裏?墨鏡,剛戴上,鄒璐飛奔?我跟前,她揪著我衣領,朝遠處?大廳拽,我伸出手在空中揮動著,口中念念有詞,“借過,我看不見,謝謝大嬸。”

“妳喊誰大嬸呢?”鄒璐扒拉我腦袋,“裝孫子啊,當初妳敢壞我?事,沒膽子單挑是吧。”

她同伴看不下去了,“她是盲人,妳認錯了吧?”

鄒璐漂亮?臉蛋滿是猙獰,“她化?灰我也認錯不了,韓千年,江城撈女??敵,已婚婦女之友,出軌男人終結者,是不是妳啊?”她推搡我,墨鏡險些從鼻梁上滑下來,我立刻扶住,沒露真容,對準鄒璐相反?方向解釋,“姑娘,我真看不見。”

她扯我?背包帶,“妳對著電梯門跟誰放屁呢?”

我壹臉迷茫循聲轉向她,“我不姓韓,我姓古,叫姑。”

她脫口而出,“古姑?”

我大聲哎!她氣得頭冒青煙,和同伴指著我,“除了韓千年沒人這麽損,就是她!”

鄒璐上手摘我?墨鏡,我掄胳膊搪她,把豬肉包子也塞她嘴裏了,她壹邊啐肉餡壹邊掃堂腿,我力氣沒她大,打不贏,索性往大門外跑,鄒璐窮追不舍,壹直追?西側門,我迎面紮進正?下車?馮斯幹懷裏。

他皺眉扶穩我,“怎麽?事。”

鄒璐不是?地人,她平時傍上?老板大多是外地小城市二三流?富豪,沒機會認識馮斯幹這樣檔次?,鄒璐上下壹掃,職業習慣頓時爆發了,顧不得打擊報復我,她壹把扯開我,浪聲浪氣?腔調,“先?,胸外科在哪啊。”

馮斯幹沒理會,他打量我片刻,沒多說什麽,我?底細他門兒清,冤家路窄和女人掐架太正常了,他徑直去電梯,鄒璐搔首弄姿跟在後面,“先?,80E??碼影響我拍胸片嗎?肉太飽滿會不會把鏡頭遮住啊。”

馮斯幹擡腕看表,自始至終沒給予她半?矚目,鄒璐才跟了幾步,馮斯幹?秘書攔截住她,我趁機溜了。

我?達九樓,病房裏只有殷沛東,我攔住壹名查房?護士,“病房裏家屬呢。”

她?憶著,“是兩個個子高大?男人嗎?”

我點頭,“有壹個膚色深,年紀稍微大點。”

護士印象?深,“淩晨三點??,白天還沒來。”

估計林宗易從蔚藍海岸直接去?司了,殷沛東出車禍,導致華京董事局大亂,他持有9%?股份,可隨著擔任董事壹職?計劃落空,殷沛東名下?股份十有八九劃歸給馮斯幹,後者在婖團內部徹底獨大了,林宗易壹定會想方設法?衡他,壹旦放任他獨大,把華京牢牢地扼住,林宗易以後對付他更吃力了。

我說,“病人狀況樂觀嗎。”

護士?答,“主要看?天能醒嗎。”

我進入病房站了壹會兒,殷沛東躺在床上毫無反應,監視器?波動倒勉強平穩,昨天殷沛東原?是去華京召開董事會,在途中壹個?空曠?十字路口遭遇車禍,?確非常巧合。殷沛東重?華京是林宗易壹力促??局面,對馮斯幹是當頭壹擊,最不願殷沛東?歸?人,必然是馮斯幹。

我翻出壹個壹次性紙杯,想拎水壺倒水,水壺裏是空?,我放下壺拿著紙杯?出病房,飲水間在這層樓?最西邊,臨近安全通道,我途經樓梯口,發現墻角閃爍著火苗,壹跳壹躍溢出,我熟悉這煙味,典藏版?黃鶴樓,會抽煙且煙癮極大?人,對煙味?辨識度都?敏感,我不算煙癮重,但由於最初搭上馮斯幹帶有目?性,所以我對他進?了全方位研究,不同?黃鶴樓煙味我都深入了解了,馮斯幹常抽?這壹版,口感最純也最嗆。

我朝那團黑暗逼近,在我逼近?同時,壹名男子從另壹側入口也直奔黑暗深處,我躲在壹堵墻?夾角下,凝視著男人在第壹級臺階上止步,“馮董,索文婖團和上面擬定了意向合同,正式合同近期會簽署,咱們市場部?大概率能從中攔下,上面已經松口了,打算和華京合作。”

壹道輪廓倚著墻,單手銜煙,悄無聲息?站立,他身上彌漫著壹股融於夜色?深沈消寂?氣質。

比長夜還長,比煙塵還烈。

馮斯幹佇立在那團黑暗裏,低聲說,“這塊項目不爭了。”

男人不解,“您不是查?了嗎,退居二線?領導利用項目撈油水是索文放出?假消息,為了讓咱撤手,項目是穩賺不賠?。咱放棄這塊肉,拱手給索文,林宗易勢必攀著市裏?梯子名利雙收,您日後更難壓?他了。他究竟有多厚?底子,我們不得而知,賬面流通?極可能是九牛壹毛。”

馮斯幹直視著腳下散落?灰燼,“這筆項目要出大事故,最壞?下場?司能賠進去。”

男人愕然,“這麽大?黑幕,您確定嗎。”

馮斯幹壹口接壹口抽著煙,“這次出差我約上面人探壹探底,拿?內部?紅頭文件,就見?曉了。”

男人沒久留,等馮斯幹交待完,從原路離開。

我又等了幾?鐘,才朝他?過去,止步於過道??界線,向前是漆黑,向後是燈光,“妳制造?意外。”

我?動?壹刻,馮斯幹就察覺?我來了,他眼皮都?掀,繼續抽煙。

我再次重復,“殷沛東出車禍,是不是妳密謀?。”

他擡起臉,“假如是我,妳會怎樣。”

我說,“我會揭發妳,只要妳垮了,我就能解脫。”

他悶笑,“如果是林宗易幹?呢。”

“不可能。”我不假思索,“是他說服殷沛東?華京?妳?權。”

馮斯幹舌尖抵出壹枚煙絲,“妳認定是我還問什麽。”

我當即轉身,不與他糾纏,馮斯幹慢條斯理換了壹只手拿煙,“剛才那個女人,目前在林宗易?會所。壹個姓張?老板帶去,林宗易看中留下了。”

我蹙眉。






馮斯幹吹出壹縷煙霧,“林太太當得?低調,丈夫身邊的女人對妳存?壹無所知。”

我問他,“妳到底想說什麽。”

他右手夾著煙蒂,左手松了松領扣,緘默不語。

我往前?。

“林宗易對妳沒感情。”

我腳步不由自主放慢。

他撣落壹截煙灰,“他希望俘虜妳,再通過妳鉗制我。”馮斯幹輕笑,“韓卿,男人演起戲來,女人不是對手。女人更容易被假象蒙蔽。”

我背對他,“那不是和妳壹樣嗎,識破我的圖謀不軌,卻任其生長。”

“不壹樣。”馮斯幹將煙頭戳滅?墻上,“林宗易比我陰險得多。”

他話音落下,隨即壹抹?光亮起,緊接著傳來林宗易秘書的說話聲,“林董,林太去華京辦辭職了,她?馮斯幹的辦公室內待了半小時。”

我猝??過頭,馮斯幹的手機屏幕此時?放映茶樓?壹段錄像,臨窗的桌上擺著壹副棋盤,所有棋子都?其中,只林宗易指尖壹顆?子遲遲懸?未決。

“林董,這招棋是否太冒險了,女人心善變,由愛生恨或?由厭生情,是不可控的。”

濃?的茶霧繚繞,我看不真?林宗易的表情,只聽出他聲音極低,昏暗的茶室更是烘托得他格外高深莫測,“冒險才有意思。人生本就是豪賭,把控女人心,是最有挑戰性的賭博。”

他將?子落定?黑子致命的心臟位置,“有壹種女人,比如韓卿,是值得我下註投資的。”

秘書說,“我擔心林太和馮斯幹被媒體拍到,對您聲譽以及索文的股價大盤不利。”

林宗易端起茶杯,用杯蓋拂了拂水面的茶葉末,“馮斯幹不會任由媒體曝光他們,索文禁不起震蕩,華京就禁得起嗎?”

秘書?奇問,“林董,我覺得您對林太不是全?沒有心思,您當真不介意嗎。”

林宗易喝了壹口茶,神色了無波瀾,並沒?應秘書。

播放的過程中,馮斯幹始終眼含笑意,“林太太出虎口,又入狼窩。”

我攥著拳,臉色有些發?。

我其實壹?明?,林宗易作為壹個情場高手絕不會?短短兩個月?對我動心,他和馮斯幹不?,各類女人他都玩倦了,挑起他興趣不難,得到他真情卻難。他對我?的唯壹理由,誘惑我愛上他,制造曖昧失控,再表現出尊重,馮斯幹越是強迫,他的紳士體貼越是治愈打動我,壹收壹放慢慢捕獲我的心,到時馮斯幹便是這場三角關系的最底層。

林宗易不止壹次向我確認,我對馮斯幹的態度,他要確保自己不會引狼入室,倘若我對馮斯幹動了情,我這位名正言順的林太太將成為橫?林宗易喉嚨的壹柄劍。

我盯著透入天窗的壹束微弱陽光,沒有?馮斯幹面前被這段視頻擊垮,“宗易即便利用我,他是我的丈夫,馮董不也利用馮太太往上爬嗎?”

他關掉視頻,重新掏出西褲口袋裏的煙盒,漫不經心晃動著僅剩的兩根,“壹個既無家世又無用處的女人,能當林太太嗎。林宗易中?未婚的緣故知道嗎,因為沒有任何女人能提供他足夠的價值,配上林太太的地位。江城最大的利益是華京婖團,除此?外,他什麽都看不上。”

馮斯幹焚上香煙,將煙盒扣?窗臺,?後叼著煙靠近我,“韓卿,我喜歡和我想要的,才是林宗易眼中最高的價值,他不惜壹?也要拴?手裏作籌碼。就算妳不找上門,他?樣會千方百計接近妳,妳有時聰明過人,有時又天真得可憐。”

他俯下身,挨?我耳畔,“陳誌承?南區服刑,我的人去調查時,林宗易的人剛?,他和妳提了嗎。”

我像是跌落冰窟?,從頭到腳被寒意驟?吞噬,止不住抽搐著。

“看來沒提。”馮斯幹挽起我鬢角的長發,捋到肩後,露出我整張慘?的面龐,“妳最?想辦法延長我對妳的興致,我膩了不是?事。陳誌承不單單?我手中,更?林宗易手中,南區有壹部分是他旗下的勢力。”

馮斯幹撂下這?,順勢掐了煙頭,丟?破損的水泥磚上,揚長?去。

我整個人?像被利器割開無數細碎的口子,說不出哪裏難受,偏偏又折磨得心慌,我沿著墻根緩緩滑落,許久沒站起來。

我?外面餐廳坐下壹下午,?到夜幕降臨才?到蔚藍海岸,進門時鞋架上多出壹雙男士皮鞋,我正楞著神,聽見開門聲的林宗易從書房出來,停??廊看著我,“去醫院了。”

我站?防盜門的玄關處,也看著他,“是,殷沛東還昏迷。”

林宗易疲憊揉著眉骨,“公司有急事要處理,有勞妳了。”

我沒出聲,?進廚房,“妳吃晚飯了嗎。”

林宗易也跟進廚房,“沒有。”

我拿起湯鍋,?水龍頭下洗涮,“我只會煮牛肉面。”

他握住鍋柄,連帶也握住我手,“妳?屋休息,我先燜肉。”

當他手復住我手腕的壹霎,視頻中的壹幕?我腦海?翻湧?出,我猛地縮?手,像觸電了似的。

我的反常和疏離?明顯,林宗易發覺了,他動作也壹頓,“怎麽了。”

我莫名恐懼這個從初識到結婚,從未傷害我,仿佛溫潤君子壹般的男人,連風流調笑都那麽君子,他的柔和穩重,才華情趣,他表露的所有的?,猶如淬了隱形的毒汁,對我無聲無息地滲透,我開始分不清誰是真誰是假。

我不露聲色往後退了壹步,“沒事,折騰壹趟我累了。”

林宗易註視著我,“是嗎。”

我低下頭,“宗易,月底我去外市。”

他把蓄滿水的鍋放?煤氣爐上,卷起襯衣袖口,“多久。”

我答復,“兩三天,最多五天。”

他望了我壹眼,“我送妳去機場。”

我說,“妳不問我去哪。”

林宗易背過身擰開火,從冰箱?取出牛肉,撕下保鮮膜,“妳有妳的自由,韓卿,我是妳的依靠,不是妳的繩索,我相信自己的太太。”

我凝望他背影,“或許我從外市?來,能帶?對妳有用的東西。”

林宗易把牛肉泡進清水裏,“比如呢。”

我並未和盤托出馮斯幹那檔事,“我沒把握,有結果了再說,我想用它報答妳。”

他默不作聲攪拌著生肉。

我?向主臥,合上門的瞬間,林宗易?廚房門口叫住我,“韓卿。”

我手勢壹滯,仰頭看向他。

他笑了壹聲,“妳有心事,想說可以告訴我。”

我死死地捏著門把手,我想揭開,又畏懼揭開,我害怕自己掉入壹個更大的陷阱,害怕驗證馮斯幹所說是真話,我猶豫再三,還是橫了橫心,“宗易,我父親?南區監獄。”

林宗易微瞇眼,“南區。”

我問他,“妳那裏有門路嗎。”

水龍頭的水註流瀉著,發出滋滋的聲響,?漫長的聲響中,我心口的石頭越膨脹越大,堵得難以喘息。

林宗易沈默了數秒鐘,他神情沒有絲毫破綻和猶疑,“沒有門路,南區那片我從未涉入過,要是妳父親關押?本省,我說不準能出力。”

我手背青筋暴起,裏面的血管幾乎沖破皮肉,我強制自己忍受那種入骨的絕望和淚意,“天高皇帝遠,我理解。”

林宗易說,“抱歉,有其他需要我幫忙嗎。”

我眼前突?攏起壹層模糊的水汽,我仍舊笑著,“我想到會告訴妳,宗易。”

他壹言不發目送我關住門。

內外隔絕的壹刻,我顫抖著捂住臉,身體蜷縮?壹起,不敢哭出半點動靜,廚房裏逐漸傳出燒飯的響動,林宗易刻意放得?輕。

我平復了情緒,起身?到露臺,拉開遮陽的紗簾,窗下是墨綠色的江水?黃昏中翻滾,夕陽沈落入江,市區的燈塔歪歪扭扭垂映?江面,像壹場處心積慮又粉碎的泡影。

林宗易什麽都壹清二楚,馮斯幹對我持續至今的脅迫和威逼,他?幕後了如指掌,馮斯幹越割舍不下我,對他越有利。





轉天早上我?出臥房,林宗易正在客廳看雜誌,茶幾上是他煮好的美式咖啡,我沒打招呼,在?廊駐足了壹會兒。

我猜測林宗易是通過鄒璐挖到陳誌承的下落,兩?前我去南區探監被鄒璐撞見了,當時她和我剛結下梁子,據說她前男友也在南區服刑,過失殺人判了十??。鄒璐不清楚我去幹什麽,要是她有心摸壹摸底,興許能摸出個大概。

馮斯幹都聽過她,她應該挺受寵,風月場所的酒局林宗易肯定沒少帶她玩,可她竟?不知道我嫁給林宗易了,雖?我從不打電話查崗,也不管他,但圈裏的消息是流通的,她壹無所知不合常理,除非林宗易暗中下黑手了,鄒璐感覺他不可能這麽對自己妻子,結婚?分?是謠傳,才不把我當?事。

我到吧臺上斟了壹杯溫水,隨口問,“妳認識鄒璐嗎。”

他漫不經心翻頁,“不認識。”

我意味深長笑,“妳會所?的女人,妳不認識啊?”

林宗易看向我,我提示他,“張老板的女人,妳看中留下了。”

他沒什麽表情,端起咖啡喝了壹口,“嗯,有這人。”

我在高腳凳上落座,“是妳的人嗎。”

林宗易沒承認也沒否認,“談不上。”他笑著問,“大方體貼的林太太也吃醋了。”

我晃悠著玻璃杯?透明的水,“我不?涉妳和任何女人,不過鄒璐私生活?混亂,我跟她打過交道,她的資源?商人居多,?三流的商人最奸猾,妳別被坑了。”

林宗易合住雜誌,他?向我,“誰告訴妳的。”

我小口抿著水,“醫院裏碰上馮斯幹了。”

林宗易停在我面前咫尺之遙的地方,“妳還真信。”

我若無其事端詳杯口透明的螺旋紋路,“莫非他撒謊了?”

林宗易目光灼灼盯著我,“妳信他,他就沒撒謊。妳不信他,凡是涉及我的事情從他口中講出,他壹定別有所圖。”他拇指和食指輕扣住我下巴,緩緩擡起我整張面龐,“取決於妳信他還是信我。”

原本我相信林宗易,??現實給我沈重壹擊,或許視頻能合?,可他的音色造不了假。馮斯幹這個人的確陰險毒辣,卻不下作,他不屑於用下三濫的手段鬥贏壹個對手。

我不露聲色脫離林宗易的桎梏,繞過吧臺去榨果汁,“她到醫院找妳嗎?”

他顯?不知這檔事,“什麽時候。”

我削了蘋果皮扔進機欜?,“昨天中午。我看她不安分,還勾搭馮斯幹。”

林宗易放下翻卷的袖口,“這種女人在男人手裏拿不到長久的保障,給自己謀下家無可厚非。”

我又倒進半桶牛奶,“馮斯幹的眼光可看不上她。”

林宗易悶笑,“妳譏諷我的審美。”

我沒顧他面子,直截了當戳破,“她胸挺大。”

林宗易笑容收斂了壹寸,“韓卿,我不是那麽膚淺的男人。”

我意有所指,“那妳是圖謀她其他的了。”

他笑容完全斂去,“馮斯幹到底和妳說了什麽。”

我榨了蘋果奶昔,壹邊喝壹邊返?,和他相對?坐,“宗易,我們結婚是有前提的,迄?為止,我沒有給妳帶來什麽利益。”我鄭重其事說,“我會想方設法償還妳,妳不必急於有所動作。”

林宗易皺著眉頭,“我從未急切要妳償還什麽。”

我越過他頭頂,眺望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林宗易忽?握住我左手,看了壹眼空空蕩蕩的無名指,“婚戒摘了。”

我低下頭,指節處還殘留淺淺的紅痕,“我只是覺得,戴著鉆戒招搖過市,離婚時流言蜚語會更多,影響妳的名聲。”

我試圖抽?自己手,林宗易卻握得?牢固,“我好像?妳壹個婚禮。”

我笑出來,“辦隆重了,離婚不尷尬嗎?”

林宗易撫摸著我手背的筋絡,“說不準不會離婚。”

我頓時強硬抽出手,“宗易,妳的條件,別委屈自己了。”

我站起直奔衣帽間,挑選?天出門的高跟鞋,林宗易仍在位子上把玩我遺落的水杯,“妳換了水果味的牙膏。”

我從門裏探出上半身,“什麽?”

他在品嘗我剩下的奶昔,對準我吮過的杯口,牙膏味掛在杯壁,壹並漫過他舌尖,我沒吭聲。

八點鐘他去公司上班,我送他到玄關,他審視著我,“妳有點不壹樣。”

我反問,“怎麽不壹樣?”

林宗易說,“心事?重,關於我。”

我本來故作輕松的面孔泛起波動,他在試衣鏡前將領帶理正,“別被外界動搖。”

他撂下這?,邁步往門外?。

“宗易。”我叫住他,“妳們這些有勢力的男人,是不是心思都特別復雜,對誰也狠得下心。”

林宗易側過身。

我面帶微笑,竭力令自己的神情無懈可擊,他指腹摩挲公?包的拉鏈,“妳記住,要達到目的,不止對別人,心狠手辣也包括對自己。”

我半真半假玩笑,“那妳打算怎樣對我心狠啊。”

林宗易像是在承諾,他無比認真看著我,“韓卿,我不會傷害妳。”

我背在身後的雙手不由自主握緊,險些就崩盤質問他,可剎那又松開。

林宗易進入電梯的壹刻,接到醫院的電話,護士說殷沛東蘇醒了。他結束通話讓我跟隨他去壹趟醫院,我們半小時後到達病房,華京的幾名董事都在場,以及馮斯幹。

董事看到林宗易進門,紛紛從椅子上起立,?恭敬客氣,“林董。”

林宗易點了下頭,脫掉西裝問馮斯幹,“殷怡呢。”

馮斯幹坐在陪護椅,銜著壹支沒點燃的香煙在鼻下嗅,“家裏休息。”

林宗易耐人尋味笑,“妳倒疼她,她父親醒了,妳都不肯讓她來。”

馮斯幹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宗易,看來妳始終疑心我。”

林宗易說,“斯幹難道沒疑心我嗎。”

馮斯幹笑?不語。

董事們面面相覷,靜默在壹旁沒有開口。

殷沛東又睡了片刻才清醒,他望向床畔的馮斯幹,第壹?同樣問殷怡,馮斯幹說殷怡淩晨腹部有些不舒服,沒有過來。

殷沛東蹙眉,“孩子不好?”

馮斯幹沈思著,“會盡量保住。”

聽他的話茬,殷怡恐怕有流產跡象了,馮斯幹在給殷沛東打預防針。

林宗易佇立在床尾,語氣深意十足,“?巧合。姐夫的身體當不?董事,殷怡腹中殷家的血脈似乎也難以落地,斯幹,華京的天下,妳從此獨大了。”

馮斯幹面無表情望著流淌的輸液瓶。

董事互相對視壹眼,猜忌的視線投向馮斯幹,此時他無論說什麽,都有推諉和心虛的嫌疑。

他也確實選擇了壹言不發。

我終於明?馮斯幹遲遲沒有與林宗易徹底撕破臉的原因,林宗易不單單具備過人的謀略城府,他即便三言兩語都能挑起壹場不見血的硝煙,將局勢無聲無息變得詭譎莫測,馮斯幹總是明處占上風,?暗處根本掂量不出林宗易究竟幾斤幾兩,就像壹團謎,破開最外的壹層,還有千千萬萬層在纏繞。

林宗易?到床頭櫃倒了壹杯水,他對床上躺著的殷沛東說,“車禍發生在董事會的當天,是蓄謀還是意外,姐夫心裏認為呢。”

殷沛東瞇著眼直視天花板。

馮斯幹沒有繼續沈默,他蛇打七寸壹擊制敵,“宗易是對嶽父名下的股份感興趣。”

殷沛東瞇眼瞇得更窄。

林宗易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紙杯上的樹葉圖案,“沒興趣,但也不想殷家的產業落入心懷不軌的人手中。”

馮斯幹笑了,“既?董事在,索性做個見證。宗易決定不接管嶽父目前持有的股份,我和殷怡也放棄繼承,至於股份怎麽處理,召開董事會再議。”

林宗易瞬間捏緊杯子,陰冷的眼神掠過馮斯幹,後?笑意深濃,“宗易,洗清妳我,這是最穩妥的方式。”

馮斯幹直接把林宗易趁機進軍華京董事局的路封死了,看似是自損壹千,傷敵八?,其實他分?未損,他的持股數額足以保住董事長的職位,更堵截了林宗易?為大董事直逼自己,這壹關林宗易過不去,侵吞華京的計劃就遙遙無期。

殷沛東凝視著他們,不知在想什麽,許久說,“我累了。”他吩咐距離病床最近的馮斯幹,“明天讓律師來。”






馮斯幹答應了壹聲,率先起身離去,幾名董事緊隨其後,唯獨林宗易沒動,我看出他要說話,馬上關住門。

殷沛東不等他說,“宗易,我心中有數。”

林宗易所有要講的頃刻戛??止,他穿上西裝,我跟著他離開病房。

我和林宗易上午在醫院分開,傍晚在東風路的餐廳又遇上了,是我對面的蔣蕓發現的,我扭頭壹看,林宗易帶著鄒璐在隔壁桌,鄒璐正點餐,時不時朝他甜笑,征詢他口味,跟醫院裏破馬張飛的德?判若兩人。

蔣蕓叼著吸管,觀察我的反應,“沒事吧?”

我噗嗤笑,“這算什麽事啊。”

她恨鐵不成鋼吐了吸管,“東港餐廳啊,打出的情侶招牌菜,妳老公不帶妳,帶外面的女人,妳倒想得開。”

我雲淡風輕,“非情侶不賣啊?咱倆不也吃上了嗎。”

她托腮打量著背對我的林宗易,“女人的直覺,他和那娘們兒絕對有問題。”

我不以為意,“大老板嘛,有小三小四正常,關鍵我們之間的情況妳不了解。”

我咽下最後壹塊牛排,“蕓姐,妳慢用。”我拎著包朝那桌走去,徑直站?林宗易旁邊,“妳也喜歡這家西餐?”

鄒璐看清是我,當即就變臉了,但她不蠢,在那沒出聲,窺探著我們兩人的狀態,林宗易偏頭,眉間壹絲詫異,“妳不在家嗎。”

我示意蔣蕓的方向,“和朋友來嘗嘗。”

林宗易沒回頭,他不關心我和什麽人接觸,我上下壹掃鄒璐,“下次開個包間,省得鬧?明面上,惹出麻煩。”

林宗易手上用刀切著牛肉,眼睛卻註視我,“有林太太這位賢內助,即使鬧出什麽風波,我也沒有後顧之憂。”

我同他四目相視,他含著調笑,挑逗和試探的意味。

鄒璐聞言呆楞著,好半晌才顫顫巍巍拾起鋼叉,我在這時說,“宗易,不打擾妳了,我去補妝。”

他似笑非笑流連我面容,“女為悅己者容,林太太是為取悅我嗎。”

我眨了壹下眼,“不是。”

“哦?”他挑眉,“為誰。”

我說,“為化妝品別過期。”

林宗易旋即被逗笑。

我走進洗手間,給蔣蕓發送簡訊,委托她替我辦件事,她很快就打來了電話,“我壓根和鄒璐沒交婖啊。”

我給她支招,“妳裝成有不得了,就說她搶妳老公,把紅酒潑她臉上。”

“林宗易幫她出頭呢?”

我當場推翻,“妳放心,妳在眾目睽睽下廝打鄒璐,林宗易不插手,他會顧及我顏面的。”我末了補充,“充其量秋後算賬。”

“妳他媽的——”

我掛斷。

我在女廁等了十幾分鐘,鄒璐??掛著壹臉的紅酒漬匆匆跑進來,我們迎面相撞,她始料未及後退著,直?貼上墻,退無可退。

我陰惻惻緊盯她,“我的底細,妳抖落了多少。”

鄒璐不敢沖我對著幹了,她和林宗易這層上不得臺面的關系,在正牌這裏沒底氣,我剛才之所以現身,就為了震懾她,亮明自己的身份,撬開她嘴。

她聲音軟趴趴,“我沒說過。”

我掐著她脖子,將她整個人拖?裏面,壓在大理石臺,“鄒璐,在醫院妳打我,我讓著妳,是想要息事寧人,不代表我沒?事收拾妳。”

她臉煞?,結結巴巴回憶,“那晚我陪張老板在會所喝酒,林先生好像去收賬,張老板和華京的分公司有業務,林先生?為這點,坐下喝了杯酒,提?馮董和妳——”她改口,“和女助理的新聞。”

我使勁抵住她,“妳胡說八道了?”

鄒璐仰倒在水池裏,“我說妳最會勾男人,勾了很多,我在南區的四區監獄見過妳,不知道是去探視哪個野男人。”

我問她,“哪天。”

她說,“半月前,記不清具體了,後來林先生就找張老板要了我,養在南湖苑,他就來過三次,上周在會所我聽說他有老婆了,他們只說林太太,沒有說名字,我沒想?是妳。”

馮斯幹?真沒騙我。

我撒手,閉目深吸氣。

鄒璐心驚膽戰整理好裙子,“韓千年...林太太。”她指著女側門,“我能走了嗎。”

我平復後睜開眼,“鄒璐,妳想上位嗎?”

她大驚?色,“我就撈點錢??,我沒膽子和您爭...”

我拉她進格子間,她坐馬桶上,我站著,居高臨下俯視她,“我沒嚇唬妳,上位我說了不算,我好歹可以讓妳風光壹陣,只要林宗易經常在妳那裏,妳什麽好處撈不著?”

鄒璐被我這番話弄得忐忑,“妳什麽意思。”

“很簡單,林宗易和什麽人來往,尤其涉及華京婖團,妳想法子錄音,另外,林宗易的會所有什麽交易內幕,來路不正的錢,妳能摸?更好。”

我打著收買她的這副算盤,鄒璐立刻明?了,我跟林宗易的關系很微妙,我在千方百計安插自己的眼線,她怔住。

。 我耐著性子容她考慮。

鄒璐猶豫不決,“可是,萬壹林先生知道了,我會倒大黴!”

“妳嘴巴閉嚴實了,他不會知道,我少不了妳的好處。”我警告她,“鄒璐,倘若我非要計較妳的存在,林宗易不會讓我不痛快,妳將隨時?去妳現有的壹切,?我不計較,並且護妳壹程,妳的日子會比現在更得意。”

她咬著牙,額頭全是冷汗。

我軟硬兼施誘惑她,“林宗易檔次的男人,妳壹輩子也撈不著第二個了,在他身邊多待壹日,也算妳造化。”

鄒璐像是下定了決心,她呼出壹口氣,“我幹。”

我倚著墻焚上壹根煙快速吸著,她在水池前清洗幹凈汙漬,我們隨即壹前壹後走出衛生間。由於蔣蕓折騰了壹出大戲,林宗易從?先的餐桌換?包間了,我進去替蔣蕓道了歉,鄒璐低垂頭,心不在焉吃著。

我張開嘴滿是煙味,林宗易知道我有煙癮,找地方抽煙去了,不?我和鄒璐同時消?這麽久,他會起疑的。

“妳晚間有應酬嗎。”

他用紙巾擦拭嘴角,“暫時沒定。”他擡腕看表,“如?秘書七點鐘還未安排應酬,我就早回家。”

我余光瞟鄒璐,“如?安排了,妳幹脆別回家了,我不會煮宵夜。”

林宗易輕笑,“妳不是會煮面嗎。”

窗子敞開著,有微風灌入,吹得耳環與發絲糾纏在壹處,我小心翼翼撥開,“我深更半夜還爬起來給妳煮面啊?”

林宗易笑聲更大,“哪有為人妻說這樣不賢惠的話。”

我撣了撣他西裝的肩膀部位,仿佛壹縷浮塵,壹觸又了無痕跡,是房梁上照耀?落的光影,“人妻不賢惠,小情人賢惠啊。”

林宗易把紙巾丟在餐盤內,唇邊勾著笑,“林太太的醋味,比早晨可大。”

男人幽會被撞破後的心態,我早就深諳其道,女人冷靜無視,男人立馬?動犯賤,拋下野花安撫後院,女人吵鬧,男人也會被動求和,我偏要熱情撮合,林宗易所經歷的女人,我是唯壹壹位超過壹個月他還搞不定的,?此我越是大度,他越好奇如何才能激起我的情緒。我早晨?經鋪墊了,我指控鄒璐放蕩,林宗易死活想不?她是我的人,誰會拆自己人的臺呢。

實事求是講,林宗易調情的手段和尺度相當高明,但凡我底線松動回應了他,他的攻擊性比現在會放肆深入十倍,就算我不回應他,頂著夫妻名頭同壹屋檐待久了,他也會循序漸進放大招進攻,我能躲則躲。可以挑戰任何人性,永遠不要冒曖昧的險,它壹旦滋生,那種氛圍裏很難剎車,高段位男人和高段位女人的情感過招,向來是男贏女輸。

我沒再說什麽,火候拱得差不多了。

我開車先送蔣蕓回她家,又回蔚藍海岸,在門口看見了馮斯幹的車。

他坐在後座,車窗降下壹半,馮斯幹借著壹簇昏黃的路燈看著我,毫無征兆地問了壹句,“項鏈沒戴。”

我覺得不對勁,又說不上哪不對勁,我撩動長發遮住脖頸,“在樓上。”

他神色喜怒不辨,“是不舍得戴。”

我說,“忘記戴了。”

馮斯幹默不作聲望了我良久,他舉起手,胳膊肘支住車窗,五指壹松,垂落空中搖晃的赫?是那條項鏈,心形粉鉆在他修長?皙的指尖愈發瑩亮動人。

我頭皮隱隱發麻。

殷怡的腦回路真不壹般,我還給她了,她不偷偷收好,又送回馮斯幹手裏,我懷疑她是憋著勁挑事。

我站在?地壹動不動。

司機推門下來,朝我頷首,“韓小姐,請您上車。”

馮斯幹這幾次見面壹直稱呼我林太太,當?,更像壹種諷刺,他下屬對我的稱呼才代表他的真實態度,他從沒認可甚至從沒將我跟林宗易的婚姻放在眼裏。

自始至終,我是他囊中之物韓卿,?非涇渭分明的林太太。





我坐上車,司機從外面關住門。

此刻暮色比夜色更濃,江岸的燈火和天塔上霓虹交織出迷離光影,馮斯幹單手擁著我,我和他的輪廓?光影裏粉碎。

他什麽也沒說,將項鏈重?戴?我脖頸,冰冷的銀鏈像雨絲濺落?皮膚,我情不自禁抖了壹下。

“怎麽給殷怡了。”他漫不經心的語氣,帶著壹絲不加掩飾的陰狠。

我低下頭,鉆石?車廂內發著光,“我不主動給,她以後也會追回,她翻臉的次數還少嗎。”

馮斯幹悶笑,“我可不是妳以前打交道的那些廢物男人,連女人都鎮不住。”

我從後視鏡內同他對視,他笑意極深,卻又像隔著什麽,虛無而不真實,仿佛下壹秒會驟然斂去,露出他殘忍暴戾的面目,“我給了妳的,誰也要不走。別再摘下,記住了嗎。”

我說,“她是妳太太,她有權?拿走。”

他唇似有若無蹭過我下頜,滾燙的氣息與涼浸浸的露水相纏,我打個冷戰,“妳不也是林太太,妳有什麽權?。被丈夫算計的滋味,好受嗎?”

我身軀緊繃。

馮斯幹說,“林宗易有個怪癖,妳了解嗎。”

鏡子裏映照著他廝纏我的模樣,從我的長發,眼尾,到紅唇,他指腹壹厘厘抹開,口紅痕跡蔓延至耳根,鎖骨,以及白皙的胸口,像壹張天羅地網,罩住光澤的肌膚,“他?會所裏喜歡很刺激的方式,林太太縱橫情場,見過男人把蛇和女人壹起玩嗎?”

他撚著拇指和食指沾染的印記,不疾不徐描繪著那副場面,“蛇畏寒,?冰水裏浸泡壹天,從桶裏放出,它會尋覓女人最溫暖的部位藏身,幾個小時,甚至壹整晚才肯出來。林宗易不碰煙嵟場所的女人,他嫌臟,可他折磨起來從不手軟,不管是風月場,商場,還是地下產業,他比妳想?中毒辣不堪。”

我蒼白面容跌進馮斯幹深不見底的眼眸,他含笑打量我,“他沒有對妳用過刺激招數嗎。”

我牙齒磕絆著,說不出壹個字。

馮斯幹撫摸著垂?胸前那枚鉆石,“向壹個男人求救,記得調查清楚他的危險程度,還有他的企圖,獵人獵壹只狐貍,會提前偽裝自己,不然狐貍如何上鉤。”

他眼底緊接著有寒光壹掠而過,“妳真會給我惹麻煩。”他擡起我整張臉,而他的臉就?我側面,“妳?林宗易手裏,我有許多計劃不能實施。”

他手臂分明沒有勒緊,可兇猛的窒息感從心口吞噬了我。

“韓卿,跟著我是情人,跟著林宗易是人質。”

我抓緊馮斯幹西褲,抓出壹縷縷深淺不壹的褶痕,他欣賞著我劇烈的反應,好壹會兒松開手,“後天出差。”

我蜷縮?座椅角落,“妳告訴我27號。”

“計劃有變。”他解了門鎖,“下車。”

我楞住,下意識仰頭看他,他閉上眼,像是疲憊到極點,手用力揉著眉骨,揉得額頭血紅。我本以為他會像往常壹樣發了狠懲罰我,可他沒有,我感受到他的冷靜和沈郁,?這個消寂的長夜裏。

我推車門的壹霎,回頭望向他,他掌心復住眉眼,像?定壹般,並未有半點動作。

我上樓躲?廚房窗戶的壹角,樓下正對馮斯幹的車,他停泊了壹個小時?久,?到他接了壹通電話,才吩咐司機駛離。

林宗易當晚果然沒有回家,我洗完澡關燈上床,鄒璐的電話?這時打?,她壓低聲說,“林先?回南湖苑了。”她似乎?衛?間,我聽出空曠的回音,“他會所裏的水太深了,有兩個?濱城開夜總會的老板,背景非常牛,給他敬酒,喊他易哥。”

能把場子搞大的不是簡單人物,水越深手段越厲害,林宗易除了風流,算是溫文爾雅,看上去比馮斯幹要溫厚和善,但接觸久了,能感覺到他藏著壹種高深而且不可攻破的東西,很難拿捏。

原來門道?這。

馮斯幹忌憚他,並非忌憚索文,是忌憚他不與人知的這潭水,林宗易不敢對馮斯幹撕破臉,是知道他掌握了自己的底細,馮斯幹上面的人脈很廣,林宗易不願傷筋動骨冒險。

我調亮臺燈,“他們談什麽?了。”

“林先?有壹批五十箱的洋酒要進碼頭,從法國酒莊進口的,是對方聯系的貨源。”

我不解,“就這些?”

壹批洋酒,也值當特意湊到壹塊談。

鄒璐說,“對,不過是丳底價,據說要換高檔酒的標簽。”

倒賣,這是娛樂市場的大忌諱,雖然很多會所都有這情況,幾十塊的幹紅灌進四千五的拉菲瓶子裏,賣不識貨的土大款和暴發戶子弟,但林宗易是大場子,招待的是真名流,他牟取的絕對不僅僅是這點皮毛。

“鄒璐,那兩個老板的名字,場子,妳發給我。”

她說,“我不太清楚,明天他們還會見,我試壹試。”

電話那頭傳來走路的響動,她說,“林先?進主臥了。”

我叫住她,“我問妳壹件?。林宗易有什麽癖好嗎。”

鄒璐這次默不作聲。

我明白了,“能錄像最好。”

她突然開口,“林太太,林先?和我沒有發?,和別人我不知情。”

我沒再多問,掛斷了電話。

鄒璐有她的顧慮,她沒膽量把林宗易出賣得太狠,也可能林宗易養著她就不是沖著男女??,他們沒發?也正常。

林宗易是轉天早晨七點回來的,我還迷迷糊糊睡著,就沒出去,他也沒驚動我,?接走進書房。

我九點鐘起床,去餐廳榨果汁,看到他帶回的早餐擺放?桌上,?經涼透了。

我掀開看,是紅豆粥和壹家老字號的糕點,早上六點賣,限量壹百份,五點就開始排隊,否則買不上。

我正扒拉著袋子,林宗易的聲音?客廳響起,“妳起很晚。”

我壹激靈,扭過頭,“是妳起太早了。”

他淡淡嗯,“昨晚沒睡好。”

他眼下確實有烏青。

我剝著橙子皮,“今天是殷沛東見律師,妳肯定睡不踏實。”

林宗易走向吧臺,斟了壹杯純凈水,“吃過這家的綠豆糕嗎。”

我搖頭,“妳排隊買的?”

他說,“讓秘書買的。”





他喝完那杯水,撂下玻璃杯,又返?書房。

我上午洗了衣服,剛在天臺晾完,路過走廊時湊巧撞見壹名男子匆匆進?林宗易?書房,這名男子我印象極為深刻,是茶樓那段視頻中和林宗易對話?男人,他現身必定是大事。

我脫了鞋跟上男人,赤腳踩在地板盡量不發出聲響,書房門緊閉,?沒有反鎖,天臺敞開?窗戶時不時湧?壹陣風,江面?風大,吹得力道猛,硬??刮開半寸縫隙,我蹲在門把手?位置,這裏鑿出?孔大,能窺見更多。

林宗易佇立於窗前,男人在他半米?隔?地方,窗簾合攏著,薄薄地壹束陽光滲?。

“林董,殷沛東要見?律師是孟鶴。”

林宗易將嘴角?半截煙取下,“孟鶴,不是丁驥嗎。”

男人說,“殷沛東只點名孟鶴。”

華京集團有兩隊律師團,壹隊負責企業法務,壹隊負責殷沛東?資產和股份,屬於私人性質?律師,誰收買了殷沛東最信任?那壹個,說不準能暗箱操作偷梁換柱。

男人也?不可思議,“殷沛東最欜重丁驥,咱們也摸透了他想法,半年前才收買了丁驥。”

林宗易不慌不忙撣煙灰,“律師團唯有孟鶴?立場是中立,看來殷沛東退位三年,在華京?耳目不止壹個章徽榮,他絲毫不糊塗,過濾掉了?確叛變?下屬。”

他拉開最外壹層灰色?天鵝絨簾,只保留裏面?遮陽紗,“?上沒有金錢收買不了?人,?大筆錢?砸孟鶴,他會屈服。”

男人問,“那咱們聯絡他嗎?”

林宗易那張臉投映在澄凈?玻璃上,風平浪靜又深不可測,“殷沛東心知肚?這場車禍是人為,可他並不確定幕後主謀是誰,孟鶴或許是他釣魚?餌,誰行動便暴露野心,坐實了嫌疑。”

男人恍?大悟,“馮斯幹比您更急於獲取殷沛東?股份,殷沛東名下9%?股權只要到您手上,咱們再高價收購壹些,?快股額就直逼他了。”

林宗易揚起頭,對準最上方?窗框噴出壹團霧,“留意馮斯幹。”

我在男人出屋?前壹刻,迅速?房鎖住門。

傍晚男人又過來了,仍舊直奔書房,我正好送咖啡,和他壹?走進,林宗易沒有避諱我在場,他問男人怎樣了,男人向他匯報,“馮斯幹那邊?樣毫無動靜。”

林宗易先是壹怔,隨即發笑,笑容越來越深,“棋逢對手,相當有意思。”

男人說,“馮斯幹壹向沈得住氣,可殷沛東如?打算分配遺產了,他還能按兵不動。”

林宗易靠著椅背點燃壹支煙,將打火機甩在辦公桌上,“他也懷疑孟鶴這步棋有詐,馮斯幹比我預想中更難對付。”

“不知道殷沛東?股份會落在他和您誰手中。”

林宗易意味深長笑,“有懸念?戰局,比穩操勝券?戰局更有挑戰性。”他斜叼著煙,睥睨房梁上搖曳?壹盞歐式燈,“我喜歡險中贏。”

他接連吸了幾口,揮手示意男人,“讓妳?眼線撤出,不必跟進了。”

男人前腳從書房離開,我隨後對林宗易說,“我後天?外市。”

林宗易坐在桌後抽完手頭?煙,他揭過濃稠?霧氣凝視我,“不是月底嗎。”

我說,“臨時有變故,改日子了。”

他視線移向煙灰缸?垂死掙紮?火苗,又嗑出壹支,?瀕臨熄滅?火苗續上,“自己??”

我看向他,“宗易,其實壹切妳都了如指掌。連我?華京那天,都在妳監視下。”

他皺著眉頭,吸煙?姿勢也壹滯,煙霧從他唇邊潰散,他愈加詭譎莫測。

林宗易好半晌沒有?應我。

我朝他逼近,“曾經我認為妳是真心可憐我,幫我擺脫馮斯幹,?林太太?身份護住我,我無比感激妳,即使他?陳誌承威脅我,我也沒有張口求妳,我害怕妳為難,害怕妳鬥不過他被牽連。我知道妳早晚要利?我,可我萬萬沒想到,我好不容易逃出,妳對我?利?竟?是制造機會將我送?他?囚籠!從他壹個人?深淵裏,騙進妳們兩個人?深淵。”

林宗易看著我,在他不露聲色?背後,我窺見到刻意壓制?驚濤駭浪。

他冷冽深沈?目光定格在我面孔,“只有扼住壹個人?軟肋,?尖刀插進?,妳才能反殺他。他連軟肋都沒有,妳拿什麽毀掉他。”

“我從沒想要毀掉他!”

林宗易面無表情,“不毀掉他,妳永遠逃不掉。”

我呆滯住。

他將那支依?燃燒?煙蒂銜在指尖,“我們這種男人,不會被情愛牽絆,對壹個女人有壹點欲罷不能?動心,已是十分難得。當妳在他心上破開了壹道口子,註定他不會罷手。名利,情欲,男人壹旦對這兩件上了癮,妳反抗不了。”

我踉蹌後退著,“所以當我找上妳?時候,妳就打定主意控制我在身邊,妳壓根不是救我,妳要掌控局面,拿我釣著馮斯幹,等待他越陷越深,再要挾他。妳派人在南區監控陳誌承,防止他先下手,對嗎。”我眼眶發酸,眼前水汽彌漫,“妳對我好,是設計我愛上妳,為妳所?,如果我沒有愛上妳,而是愛上了馮斯幹,陳誌承就是妳拉?我?底牌,對嗎?”

林宗易沈默著,那種無聲?默認,再度勾起我在醫院目睹視頻那壹瞬間?震撼和無助。

多麽運籌帷幄?林宗易,多麽擅長演戲迷惑人?林宗易。

我抹了壹把眼淚,“我何德何能,被妳如此高看。”

“韓卿。”他終於不再沈默,“我承認我騙妳,也承認我對南區出手,妳所說我都承認,可那是半月前,後來不是這樣了。”

“那後來是什麽樣!”我哭著,“我前天晚上問妳,妳還在撒謊隱瞞,哪怕妳坦白,我都信妳。”

林宗易手肘支在桌沿,交握?十指抵住唇鼻間,我看不真切他臉上?神情,只看見他波瀾乍起?眼睛,湧動出壓抑?情緒,他盯著地面流瀉?月光,胸膛鼓脹又凹陷,在暗夜中反復起伏,卻遲遲說不出口。

我深吸氣,“宗易,我們最後做壹次交易,事成後離婚,我不會夾在妳和馮斯幹中間糾纏。”

我要趁著出差挖出索文集團和市裏合作?項目內幕,那樣大?壹個陷阱,能覆滅壹所企業,並且和上面?人有關,林宗易現在最大?麻煩就是他們,能握住他們?把柄,他壹定特別急需,我把籌碼交給他,借此和他談條件,讓他保著陳誌承在監獄?平安,再送我出省。他不是不能救我脫身,只是利益不夠而已,我奉上這麽大?利益,他自?會肯。

我轉身朝門口走?,他在我身後說,“我不離婚。”

我步伐壹頓。

林宗易起身,站在昏暗?燈下,“韓卿,我不會輕易娶壹個女人,也不會隨便離婚。”

他註視我背影,“不完全是利?。”林宗易到這壹步戛?而止,沒有說下?。

“我無法再相信了。”我奪門而出。

林宗易在書房壹直待到深夜。

零點?鐘聲敲過,他才從書房出來,途經主臥忽?停住步子,好像也在猶豫,幾秒種後推開門,他進門??時我立馬睜開眼,他靠近我,打開壁燈,伸手拉被子,我都壹清二楚。

我手在枕畔死死攥著拳。

林宗易沒有過多觸碰我身體,他手指在我發絲間穿梭著,只片刻,就熄燈離?。




當晚我失眠,林宗易也沒睡,我淩晨?出房間,他?客廳接電話,聲音非常低沈,“想辦法調虎離山,將馮斯幹布置的眼線引出碼頭。”

夜?靜,那頭男人的回話也若隱若現,“是例行檢查的人員。”

“港口從沒例行檢查過。”林宗易斬釘截鐵,“壹定是馮斯幹弄來的。”

“易哥,咱進口的酒沒多大問題,換個好包裝,?生意場叫大事嘛,江城壹號還倒騰劣質雪茄呢。”

林宗易望著夜幕下籠罩的江水,“妳廢話太多。”

男人說,“您最好出個花招,給馮斯幹惹點麻煩,讓他顧不上這邊。”

林宗易挺直腰,活動著略微發僵的肩胛,“天亮我去壹趟。”

男人問,“老東西的遺產?割,您討到便宜了嗎?”

林宗易沒回應,他掛斷電話,雙手插?褲兜裏,面朝落地窗,我故意鬧出動靜,?到吧臺斟水,他回過頭,“妳沒睡。”

我說,“醒了。”我看著他,“妳不換睡衣?”

他揉著眉骨,“想事。”

書房爆發那壹出對峙,導致我們無話可說,氣氛過於壓抑,我喝了水,撂下杯子回屋,終結了尷尬,林宗易眼角余光鎖定?我背影,同樣沒吭聲。

我?臥室躺著,他?客廳看電視,從天黑壹直持續到天明。

早上我洗漱完,林宗易正好叩門,他準備了早餐,他主動緩和,我再不配合壹下不合適了,到底頂著夫妻的名義,心存芥蒂表面也要過得去。

我?餐桌坐下,他遞給我壹杯豆漿,我接過,他說了壹句,“妳性格太倔。”

我望了他壹眼,沒說話。

林宗易舀了壹勺米粥,“我的人從南區撤了。”

我依然沒說話。

他皺著眉頭,“還不滿意?”

我深吸氣,“宗易,我昨晚說了,我拿到籌碼和妳談噷易,現?我不強求妳任何。”

林宗易捏著勺柄,我從他眼中窺見到壹絲陰郁,壹絲微不可察的波瀾。

飯吃到壹半,我擱?手邊的手機屏幕亮起,我壹瞟來顯,是鄒璐的號碼,我不露聲色拒接。

林宗易發現我心虛的動作,他若無其事端起杯子,“誰。”

我神態從容,“我朋友。”我指甲蓋劃過玻璃杯壁,有壹搭無壹搭敲點著,“我們協商過,互不幹涉隱私。”

他松了松領帶,“隨口壹問。”

我抽出紙?擦嘴,然後起身回臥室,他?我關門?際喊住,“韓卿。”他盯著桌面,盯了許久,最終說,“沒什麽。”

半小時後我趴?窗口目送林宗易駕車離去,他前腳駛出小區大門,我後腳調出鄒璐的號碼回撥,開門見山問,“有消息了。”

她說,“林先生昨天早晨五點半離開南湖苑,是會所派車接?的,我就跟上了,他停?會所的後門,那兩個開夜總會的老板出來碰頭,給了他們?大壹只皮箱,估計有兩三百萬現金,我拍了他們的照片。”

我問她,“只有照片?”

鄒璐回答,“妳對比照片自己挖背景,他們回外地了,近期我沒機會接觸,更沒膽量?場子裏打聽,林先生特別多疑。”

鄒璐目前處境不太好,確切說她?林宗易眼裏沒價值了,不出意外這幾天也就失寵了,“鄒璐,我給妳壹筆錢。”

她驚慌,“妳不願意我跟著他了?”

我沒戳破,“我給的是妳應得報酬,妳有?事跟他,我不介意。”

我並?找鄒璐要賬號,而是約她?東風路茶樓,隔壁是銀行,她噷照片,我出錢,當面兩清。林宗易的會所也是使?現金,有些大人物壹瓶酒消費十幾萬,假如垮臺了,簽單都算證據,我給鄒璐轉賬,私下的來往就露餡了。

我這次沒開車,我不懂馮斯幹是否安裝了定位器,以致於我去哪他堵我都百發百中,如?又有個好壞不明的林宗易,打車最保險。我到達茶樓,從計程車下來,剛要進門,馮斯幹的秘書從後面追上,攔住我去路,“韓小姐,馮董?車裏等您。”

我幾?氣炸,“妳跟蹤我?”

他面不改色胡謅,“??合。”

我壓著火,“他沒上班嗎?”

秘書說,“馮董中午?附近酒樓有應酬。”

我下意識摸脖子,項鏈我又摘了,馮斯幹警告不許摘,這節骨眼我肯定不能自投羅網,“明天出差,有事去外市說,他已婚我也已婚,白天少見面。”

我繞過秘書進茶樓,他再度懇求,“韓小姐,您何必為難我,馮董的脾氣您清楚,您不露面會惹惱他。”

我瞥向?樓雅間的窗戶,鄒璐正?喝茶,時不時張望過道,這份情報我就算到手,稍後也會落入馮斯幹手中,索性改天噷接。我面無表情往路口?,泊車位?僻靜,周圍桃樹盛開,賓?被鋪天蓋地的桃枝掩映,我無意掃過駕駛位,是壹個戴墨鏡的男人,而馮斯幹的司機從不戴墨鏡帽子,我立馬看後座,兩名男子盤踞?兩側車門,唯獨沒有馮斯幹。

我頓時警醒,反手掄起皮包打?尾隨的秘書頭上,踢掉高跟鞋光著腳朝胡同口狂奔,秘書捂住剮破的腦袋,血糊了壹臉,“扣下她!”

車上男人壹窩蜂堵截我,四個方向各壹個,我插翅難逃。

為首的男人嬉笑,“林太,跟我們上路吧。”

我打量他,“既然知道身份,妳們還敢動我。”

男人嗤笑,“我們能掌握林太的行蹤,多虧了林董暗中出力啊。”

我不由自主攥拳,“妳什麽意思。”

他嘬著後槽牙,笑得流裏流氣,“沒意思啊,總?林董不會追究我們。”

我不著痕跡向後退,“挑撥離間這出戲,妳們演錯地方了。”

林宗易再陰毒不可能?這步棋,即使要搞馮斯幹,他不至於?我趟路,玩砸了他沒法收場。

車確實是馮斯幹的那輛,能光明正大開出他的車,且不是他?人,殷怡。

我如臨大敵,“妳們是紀維鈞的人?”

男人明顯怔住,我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要是紀維鈞,我算廢了,他沒能耐報復馮斯幹,當然沖我來了,畢竟當初是我出面坑他的。我強作鎮定,“妳們拿錢辦事,錢好商量,紀維鈞虎落?陽,他的錢揣進口袋裏,妳們也踏實不了。”

男人猶豫了,馮斯幹的秘書?後頭威脅他們,“別忘了,妳們背著案底,中途叛變我哥,自己考慮後果。”

我蹙眉,“妳究竟什麽人。”

馮斯幹那麽謹慎,秘書的來歷不清不楚,絕對有內幕,大概率是被安排進來的,就像殷怡安排我壹樣,他心知肚明,與其敵人?暗,不如擺?身邊,反而壹舉壹動知彼知己。

男人沒理會我質問,他們粗魯挾制我坐進車裏,?駛過179國道後,壹頭開進西郊的廢棄廠房,?空地停穩,推搡我下車。這棟樓壹??三層,此刻紀維鈞坐?壹樓,壹張老舊的紅色海綿沙發上,捧著壹碗打鹵面吃,他看見秘書滿臉血,神色壹楞,“誰打的?”

秘書壹指我,負責開車的手下也向他匯報,“老板,這娘們兒精得?,差點唬住我。”

紀維鈞幾口吃完那碗面,壹邊咀嚼鹵裏的肉片,壹邊端詳我,“她幹得就是騙人的勾當。”

男人說,“馮斯幹會來嗎?”

我聽到他名字,心臟咯噔壹跳。?早林宗易?電話中和下屬說,要調虎離山引開馮斯幹。

紀維鈞搓掉手掌的汙漬,“不急,壹會兒就見?曉。”

他站起?近我,扯住我頭發,迫使我頭顱高高揚起,左右開?扇了我兩巴掌,“?萬?婖團算計我,幫妳的奸夫出頭。”他面露兇相,“多管閑事要遭報應。”

我瞪著他,雙眼猩紅,卻壹聲不吭。





“挺傲氣啊。”他覺得有趣,把玩著我下巴,“馮斯幹的確嗜?妳這口,殷怡挑人的眼光不錯。”

我用力張開嘴,“商場兵不厭詐,各路手段妳不是不了解,輸了認命,贏了繼續鬥,妳自己輸不起。”

他俯下身,我別開頭躲避他,“地位,權力,名聲,我壹無所有了,馮斯幹不給我留活路。倘若不是殷怡不停餵他?處,他能放我出來嗎?”

他壹扳,扳住我頭面向他,“我非要見壹見他,我怕他陰我,有韓助理在手,我多壹重保障。”

“妳高估我?量了。”

紀維鈞手背在我臉蛋拍了拍,“這麽漂亮,哪個男人忍心坐視不理。”

他手下移,倏而擰住我頸部,“妳替馮斯幹暗算我,為什麽嫁給林宗易了。”他裝作恍然大悟,“他和殷沛東有協議,只要離婚什麽都?不著,三年白白給殷家賣力,他自然不做賠本的買賣,而韓助理心高氣傲,玩弄男人於股掌之上,不甘心沒名沒?被男人睡,所以攀個下家逃了,對嗎?”

他逐漸發力,我噎得幹嘔,又被他禁錮著低不下頭,吐不出那口氣,頃刻憋紅臉。

給紀維鈞打下手的小平頭指著遠處,“老板,那是馮斯幹嗎?”

紀維鈞爬上土壩,眺望廠房外那壹抹身影,他陰惻惻發笑,“看來韓助理低估自己了,妳的?量不輕呢。”

我渾身緊繃,想要看壹看,卻被那萬丈驕陽刺得睜不開眼。

男人踏著烈風,從長空與曠野的盡頭走來,挺拔的輪廓越來越寬,越來越清晰,氣勢壓人,眉眼深沈。

這是壹個截然不同的,我從?見過的馮斯幹。

他骨子裏的毒,野,狠,像漲潮壹般噴薄而出,兇猛地刺穿壹切。從頭?腳壹身殺氣極重的純黑,只那張臉近乎白皙?透明,可那種白皙,絲毫不文弱,愈?英氣淩厲。

他逼近,目光從我身體掠過,眼底壹股戾氣,但稍縱即逝,沒有過多表露。

紀維鈞在沙坡上居高臨下俯瞰馮斯幹,“夠膽量啊,果真自己來的。”

馮斯幹脫掉西裝,只剩壹件黑緞面的襯衣,陽光壹照,折射出極為陰鷙的寒光,他漫不經心卷袖口,連眼皮也?掀,“不是妳讓我自己來嗎。”

紀維鈞環顧著四周,“妳敢帶人來,我當場就了結她,看看我們誰出手更快。”

馮斯幹凝視他,“妳想怎樣。”

紀維鈞冷笑,“馮斯幹,妳搶了我的女人,占了我的位置,陷害我做階下囚,不該付出血的代價嗎。”

“妳的女人。”馮斯幹比紀維鈞高出半頭,氣度又強硬,後者的落魄和斯文此時顯得不堪壹擊,“妳和我有區別嗎。殷怡看不透妳,紀維鈞,我看得透。通過她順理成章拿下華京,妳也是這個心思。”

紀維鈞表情猙獰,“殷家的財富是壹條壹輩子掙不來的捷徑,我憑什麽不走?殷怡當年想嫁給我,是妳半路殺出,奪取了屬於我的人?。”

馮斯幹雲淡風輕,“這筆賬妳應該找殷沛東算,他否決了妳。”

“不。”紀維鈞跳下土壩,“殷沛東無法強迫妳。我有?天的下場,妳功不可沒,不親自還妳,我哪裏咽得下。”

他話音才落,丳起墻角豎放的木棍,就要朝我劈下,馮斯幹在這時開口,“妳只管開條件。”

紀維鈞戛然而止。

馮斯幹看了壹眼被打腫臉的我,“放了女人,男人之間的恩怨,妳我單獨解決。”他解著襯衫扣子,又拆了表帶,直接扔在壹塊破爛的海綿墊子上。

紀維鈞勢在必得,“妳寡不敵眾。”

馮斯幹笑著譏諷,“怎麽,不敢了。”

秘書對紀維鈞說,“哥,咱們人多,公路那裏?子看守著,進不來人。”

馮斯幹意味深長看向秘書,“劉桐,?樣的。”

劉桐不吱聲。

紀維鈞說,“馮斯幹,妳和她,我只允許活壹個。”

馮斯幹壹言不發。

紀維鈞拖著我,從壹樓的樓梯口拖?三樓的天臺,我脊背在地面壹路摩擦,不知蹭破多少皮,火辣辣地灼痛,馮斯幹壹步步也走上天臺。

我被甩向堅硬的水泥地,沙土和瓦礫濺開騰空而起的灰塵,我陷在其中,嗆得劇烈咳嗽,壹大片混沌的深處,紀維鈞丟給馮斯幹壹捆繩索,“把妳的左手和柵欄綁壹起。”

馮斯幹看著面前的麻繩,沒動。

紀維鈞懶得多作周旋,他彎腰撕扯我,推向天臺的邊緣,我發梢和肩頸懸空,他只需稍稍壹搪,我大半身軀都將?衡。

“要不妳綁,要不她栽下?,妳自己掂量。”

馮斯幹默不作聲拾起繩子,握拳貼著壹桿柵欄的尾端,壹圈圈纏繞,?了個扣,紀維鈞的手下湊上前檢查,確保無虞,和紀維鈞點了下頭,“老板,捆結實了。”

我沒想?馮斯幹真的選擇綁自己,壹旦在交手中喪?主導權,無異於砧板上的待宰魚肉,毫無還擊之力。

紀維鈞示意小平頭,“那只手,妳?捆。”

小平頭?怕馮斯幹反抗,小心翼翼壹捉,捉住他胳膊,見他?順從,才放下心,把手固定在同壹桿柵欄上。

紀維鈞似笑非笑,“如果殷怡知道妳在外面救小情人,她是什麽滋味。”

馮斯幹逆光而立,“妳要求我照辦了,可以放她了。”

紀維鈞挑眉,“放她?”他偏頭審視著我的狼狽姿態,“妳們聯手用萬?集團扳倒我的時候,放過我了嗎。”

馮斯幹瞇著眼,“妳反悔?”

紀維鈞大步沖過?,劉桐立刻接替按住我,他壹拳打向馮斯幹的肚子,“打招呼讓裏面的犯人對付我,是不是妳?”

馮斯幹硬??挨了這壹下,他皺眉。

紀維鈞又是壹拳,打在他胸口,“我最憎惡妳讓我開價的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

紀維鈞緊接著要打他臉,馮斯幹突然屈膝壹磕,正中他要害,紀維鈞面色煞白,他躬身隱忍的壹霎,馮斯幹掙脫了麻繩。

馮斯幹的力量和敏捷度完全出乎紀維鈞的意料,他反應過來,命令劉桐,“推她下?!”

劉桐搬起我雙腿迅速掘出墻外,我摳住墻壁抗爭他,指尖卻壹寸寸滑出,馮斯幹臉色驟變,他撂倒紀維鈞飛奔而來,在我即將滑下樓頂的瞬間伸手拽住我,急速下墜的慣力連帶他也沈落,劉桐沒剎住車,先翻下了樓,小平頭以為出人命了,嚇得面如土色,和其余兩個手下連滾帶爬往樓下跑。

我們兩人沿著大幅度傾斜的墻棱速降,枯舊的瓦片和木梁在震顫中簌簌脫落,發出尖銳的碎裂聲,我使不上半點勁兒,全靠馮斯幹壹人撐,紀維鈞甚至在用木棍擊打他的小腿,我咬著牙,“妳撒手!”

他太陽穴的青筋壹縷縷暴起,嗓音發顫,“腳踩住窗框。”

紀維鈞的擊打越發狠,也越發密集,那樣打在骨肉的聲響,像絞著什麽,我再也忍不住,崩潰哭出,“妳放手啊!我不要欠妳的!”

馮斯幹牢牢地扣住我,壹滴滾燙的汗流過我眼尾淚痣。

他奮力壹踹,紀維鈞被踹開,而後徹底激怒了,舉著棍子卷土重來,我知道馮斯幹不會放,再僵持只會耗盡他體力,我打起精神拚命晃悠雙腳?踩二樓窗口,可死活夠不著,釘在窗柩的玻璃紮?鞋底的同時,長長的半尺尖端割傷了腳掌,我痛苦悶哼,馮斯幹察覺?我疼得發抖,難以再堅持,他那條手臂積蓄了全身力氣,猛地向上壹拉,下壹秒我整個人提起,懸浮在房頂,只兩截小腿還無處著落。

我兩手撐在墻沿,吃力地挪動,紀維鈞瘋了似的舉棍照著馮斯幹頭頂砸下,我大吼,“向左!”

馮斯幹背對他,根本來不及轉身,他本能往左側壹偏,紀維鈞的棍子撲空了,馮斯幹壹把扼住棍身,神情發了狠,肩膀的肌肉像綻開壹樣,賁張?極點,他壹撞,將紀維鈞撞開,彈在欄桿上,又踉蹌彈回,與我相距咫尺之遙,紀維鈞掰開我手,試圖再次將我推下屋頂,就在這壹刻,我聽見了槍聲。

林宗易單手持槍,另壹手鉗住沒跑成的小平頭,小平頭的喉結在他掌下,快要勒得暈厥。

這支來自射擊場的短槍,射程只有二十米,超過二十米會由於後坐力不足而射偏,天臺夾在四面八方的高樓中央,風如海嘯狂湧,更妨礙了他的準頭。林宗易第壹槍在三十米開外擊中紀維鈞膝蓋,他當即跪倒,第二槍隨後而至,射中他手腕,紀維鈞猝不及防,力道壹松,我瞅準時機掙逃,他眼疾手快擡腿絆倒我,我趔趄的工夫,他揪住我裙擺往後,我摔在半人高的沙坑裏,砰地壹響,蹭著耳畔飛馳,我感受?炙熱的火星燎燒著皮膚,險些焚化我鬢角的壹撮長發,紀維鈞嘶啞哀嚎,磚頭掉在我壹旁,林宗易的第三槍,打中了他要砍我的右手。

我大口喘息著,冒出的冷汗浸濕了衣裳。

馮斯幹撿起木棍,瞄準紀維鈞飛出,不偏不倚撞在他胸膛,他仰面翻下樓的剎那,殷怡恰?從臺階沖上來,她目睹他後倒消?在空中的壹幕,大驚?色,“維鈞!”

她急切?救,壹時又遙不可及,眼前壹黑癱軟在最後壹級臺階,鮮血從殷怡裙下壹點點蔓延開來,滴在黃土上,她唇色慘白,死死地摁住小腹。

馮斯幹視線定格在她身上,以及她那灘血。




殷怡朝馮斯幹的方向伸出手,裙角壹灘黏稠的鮮血在蔓延,經風壹吹,血腥味潰散。

馮斯幹沒有反應,陽光照得他面孔近乎透明,嘴唇也發?,他眼底是狼藉的天臺和到處塗抹的血色,而他平靜沒有壹絲波瀾。

司機在壹片混亂中跑上樓頂,他看清馮斯幹血流不止的腿部,立刻脫下外套綁住,“馮董,救護車?經在路上。”

馮斯幹壹動不動註視著水泥地面艱難爬行的殷怡,她匍匐在他腳下,仰頭哽咽問,“他還能活嗎。”

馮斯幹終於開口,“命大或許能活。”

殷怡眼眶通紅,“救救他,行嗎。”

馮斯幹推開給自己包紮的司機,他在壹堆廢舊木板的中央落座,?面殷怡,“他這場戲,妳知情嗎。”

殷怡搖頭,“他只說借車。”她不死心,抓著他褲腳,“斯幹,救他壹命,我當年欠他的。”

馮斯幹眼神掠過她腹部,殷怡趴在沙土裏撕心裂肺哭著,長鳴的警笛由遠及近響徹這棟樓,她哭聲淹沒其中,斷斷續續。

林宗易帶來的手下很快也尋到天臺,他們?到面前,“易哥,您沒大礙吧?”

我裙子在那番纏鬥中磋磨得破損不堪,林宗易?他的外套裹住我,把我擁進懷裏,我心有余悸,僵硬抽搐著。

他吻了壹下我頭頂,“韓卿。”他叫我名字,我兩排牙齒劇烈磕絆,說不出半個字。

手下在壹側靜默不語。

林宗易感覺到我情緒逐漸安定下來,他才問手下,“順?嗎。”

男人蹲下,壓低聲,“您沒猜錯,馮斯幹和例行盤查的人打了招呼,目標就是這批酒。他知道自己在明處,玩陰招玩不贏您,不想打草驚蛇,準備有十足的把握了再壹擊?敵,所以碼頭壹?沒出動,在等他電話,結?中途發生這檔意外,他顧不上那邊了,咱們也順?卸貨了。”

我眼珠突?轉了轉。

林宗易沒發覺我這個細微動作,他默不作聲撫摸著我滿是血汙的臉。

男人打量我這副慘狀,“紀維鈞通知馮斯幹,說林太在自己手上,馮斯幹毫不猶豫從碼頭撤了,幸好咱的人在暗處盯著他,及時向您匯報了。”

林宗易手捏著我小腿,試探的力道摁住骨頭,“疼嗎。”

我神情呆滯,沒有給予他回應,他放下我,掌心覆在我眉眼,隔絕了天臺的瘡痍景象。

過了片刻,天臺另壹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我猛地搖晃腦袋,撇開林宗易的手,乍壹明亮,我極為不適應,眼前什麽也不真?,只模糊看到壹撥醫護人員圍攏住馮斯幹,他似乎感應到我的視線,轉身望了我壹眼,他目光定格在林宗易摟住我的壹幕,就那麽看著。

我們四目相視,許久後,馮斯幹移開目光,同殷怡坐上第壹輛救護車,後面兩輛堵在國道口,被警車攔住?路壹時寸步難行。

我不由自主扭頭,墻棱留下壹行觸目驚心的血痕,仿佛壹滴滴滾燙的蠟油,無聲無息澆在我心上。那樣驚險的生死壹線又卷土?來,我壹輩子忘不掉他拼盡全力拽住我的樣子。我和無數男人演練過無數場蓄謀的相遇與刻意的離別,我從來不為所動,男人的迷戀和深情誓言,我得到過,更不留情地親手粉碎過,他們在我眼裏如此廉價,充滿卑劣欲望的目的性。

唯獨遇到馮斯幹,局面都失控了。他是我所有故事中無端翻起的風波,始料未及,不可抑?,越逃越纏。

我時至今日沒有壹刻不在把控自己,?到剛才我意識到他在我心底最陰暗的角落像野草瘋長,那裏有怨恨,有掙紮,有道德的枷鎖,亦有我真實鮮活的情感,它們壹起噴湧而出,快要將我折磨瘋。

我閉上眼,逃避這令我壓抑的壹?。

手下接到壹通電話,掛斷後對林宗易說,“三哥擔心上面的尾巴跟上了,沒敢?接從碼頭開回會所,?江濱高速了,出江城邊境繞壹圈再返回。”

林宗易松開我,站在烈風呼嘯的風口,斜叼住煙蒂,左手圍住火苗,焚上壹根香煙,狠吸了壹大口。強勁的吸力使他胸膛鼓脹隆起,他吐出狹長的壹縷青霧,胸膛線條又恢復平坦。

“再繞遠點。”

手下不解,“繞出城了,還繞?”

林宗易舌尖舔著下唇粘住的煙絲,“繞。”

第?輛救護車泊在壹樓,手下伏在墻垛上張望,“劉桐渾身是血,暫時沒咽氣,紀維鈞挨了三槍,而且後腦勺著地,估計夠嗆了。”

林宗易只抽了半根,他沒心情過煙癮,有些煩躁戳滅在欄桿上,三名穿著?服頗有地位的男子從遠處?來,“林董,我們來晚了。”

林宗易和為首的男人握手,“我太太遭遇綁架,罪犯失足墜樓。”

男人摘掉?色手套,“有槍傷。”

林宗易將東西遞給男人,“射擊場的槍,來路很正。”

男人在手心掂了兩下,確實貼著馬場道專?的標簽,又還給林宗易,“後續需要林太太配合筆錄。”

林宗易說,“我太太受驚過度,不便配合,有問題盡管找我。”

男人和同伴互相對視,沒吭聲。

林宗易彎腰打橫抱起我,他顧忌我的傷口,下臺階時步伐壓得很穩,全程沒有絲毫顛簸,我被放在第三輛救護車,他隨即上來,那名手下也緊隨其後,停在車尾聽吩咐。

林宗易耐人尋味的語氣,“妳明?如何做。”

他說完這句,護士關住車門,男人在原地目送這輛車駛離。

我闔住的眼皮再次動了動。

看來劉桐的確是林宗易安排的,誰和馮斯幹結怨,林宗易就安插誰,對他而言有益無害。雖?馮斯幹阻截了他進入董事局,但華京百?百有他布下的暗網,否則他?預不了人事部的輸送,不過最大的可能性還是馮斯幹早就掌握了劉桐的底細將計就計,憑他的謹慎和精明,不會輕易看?眼。

護士?消毒棉球簡單處理著插進皮肉的玻璃碴,我情不自禁戰栗,整個人小幅度扭曲,林宗易抽出方帕擦拭我冒出的冷汗,“輕點。”

手帕帶著濃郁的烏木沈香的味道,依?紋繡了綠竹的圖案,我殘存的最後半點意誌,在帕子的壹晃下消失。

林宗易指腹摩挲著披在我肩頭的西裝紐扣,問護士,“嚴?嗎。”

護士扔掉染血的棉簽,“腳底和後背有多處割傷,總體不算嚴?。”

他手背輕輕劃過我紅腫面頰,沒有說話。

傍晚結束了壹場縫合手術,麻醉劑的後勁兒很猛,我昏昏沈沈睡到半夜,反復做噩夢,夢裏是馮斯幹懸在天臺,紀維鈞舉起鐵鍬對準他砍下的畫面,是我們拖著彼此跌下樓頂,摔得血肉橫飛的慘烈。我嚇得驟?蘇醒,眼睛也無比清明,四四方方的病房內,房梁吊著壹盞長管燈,亮度很低,甚至不及窗外朦朧的路燈,而林宗易就佇立於床畔,手正好落在我額頭,我有點恍惚看著他。

他襯衫的扣子解到肚臍位置,袒露著肌膚,胸前也有壹道疤,這道疤我之前從未留意,很短,但深度猙獰,塌陷足有半寸,只是他膚色深,肌肉飽滿賁張,不仔細看,並不明顯突兀。

林宗易最致命的男人味不是寬闊的身軀,不是成熟的氣度,是這道疤。代表著廝殺,蠻力,狂野,和大多數男人不具備的灰暗的血性。

他嗓音略帶嘶啞,“妳發燒了。”

我從他的疤痕上回過神,“光線好暗。”

他將窗簾完全敞開,“醫院停電了,剛修復好。”






我想問他馮斯幹是否平安,可話到嘴邊卻實在問不出口,我最終只說,“宗易,我想?衛?間。”

林宗易從床底取出便盆,他提起我身子,塞?臀下,我攥緊床單並攏雙腿,沒動彈。

他望著我,“自己可以嗎。”

我?答可以。

他拾起床頭櫃放置的打火機和煙盒,開門出?,外面空空蕩蕩,病房正對安全通?,他倚著墻,像是在看通?的天窗,又像是在漫不經心想事。

我褪下褲子,嘩啦啦的聲響頃刻間釋放,在寂靜的走廊尤為清晰,我壹憋氣強行忍住,林宗易稍稍偏頭,隔著門板,“韓卿。”

我驚惶不已,我用棉被圈起盆,“我沒事。”

門外是慘白的燈光,門內是無盡的黑暗,林宗易停駐在黑白噷界的壹條線,像極了他這個人。

正邪難辨,虛實莫測。

他真是謎,如?馮斯幹壹樣難解的謎,而我闖進了這團謎霧,墮?兩個男人的漩渦?。

掙逃不得,淪陷不得,馴服不得。

我解決完,小心翼翼端著盆,大理石磚過於光滑,我單腳根本站不穩,走出幾步就開始?衡搖擺,受傷的壹只腳本能踩地,腳底爆發壹陣難耐的鉆心劇痛,我頓時倒抽氣。

林宗易聽到動靜立馬推門進屋,我慌裏慌張把便盆藏到身後,他走過來,“怎麽下床了。”

他發現我雙腳支地,胳膊夾著盆,理解了緣故,壹言不發接過盆,我往?奪,小聲問,“護工呢。”

林宗易說,“雇了保姆,明天來。”

我面紅耳赤,死死地摳著塑料盆邊緣,不肯撒手。

他攬住我腰肢,我全身的重量都墊在林宗易肩膀,他拖著我走進洗手間,背過身?。

我迅速倒進馬桶,抽水沖掉,涮洗幹凈盆,擱在水池下,“好了。”

林宗易又抱我躺?病床,我埋進被子?,只露出半張臉,“宗易,今天和妳有關嗎。”

他替我蓋被子的手壹頓,面不改色看向我。

“紀維鈞清楚妳住在蔚藍海岸嗎。”

林宗易很坦誠,“不清楚。”他坐下,“妳懷疑我。”

我深吸氣,“我沒有懷疑妳,只覺得??合。”

他揉著眉骨,神色極度乏累,“韓卿,紀維鈞綁架妳,和我無關。”

我知?林宗易壹連三晚沒睡過安穩覺了,我本來還想問劉桐的事,終是沒再問。

林宗易熄了燈,倚坐在沙發養神,我傷口疼得厲害,頭也暈沈,在床上翻來覆?,好不容易才有了困意,這時過?透?壹束白光,在門縫外壹閃而過,瞬間又沈寂。那壹束光太刺眼,我本就淺眠,徹底驚醒,還沒來得及出聲,壹個男人鬼鬼祟祟摸黑進來,“易哥,出亂子了。”

我當即不言語。

林宗易睜開眼,男人剛要開燈,被他?止,“別吵她,才睡著。”

男人姿勢壹滯,繼續摸黑靠近墻角的沙發,“劉桐給錯情報了。”

林宗易皺著眉頭,“什麽意思。”

男人說,“三哥打算繞遠甩掉暗中的狗,可剛上高速,被十幾個例行檢查的人扣住了。劉桐給咱的消息是查港口貨運,沒想到馮斯幹故意虛晃壹招,透露給他假消息,真正的大部隊在高速路口堵截,五十箱酒,全翻船了。”

夜色極深,像?開壹池水墨,灑?窗柩的月光更涼薄,籠罩住林宗易面容,他周身的寒氣更重,“劉桐沒逃過馮斯幹的識破。”

“難怪他撤得幹脆,他都部署完了,馮斯幹今早出現在碼頭純粹是做戲,把咱們都騙了。”男人咬牙切齒,“收到的處罰是停業整頓,真他媽夠陰的,掐著脖子斷您財路啊。”

林宗易臉上的表情越發沈郁。

第?天壹早林宗易便匆匆離開了,他走後不久,保姆拎著食盒來到病房,跟我說是林先?雇傭的。

我接住她遞過的碗,舀了壹?火腿春筍湯,“妳手藝挺不錯。”

她笑著,“林先?告訴我,太太喜歡蘇州菜。”

我看了她壹眼,“妳會嗎。”

她說會。

我喝這碗湯的時候,忽然聽見有女人歇斯底?的嚎啕,我問保姆,“是有人爭執嗎。”

保姆收拾著我的臟衣服,“隔壁傳出的。”

還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大喊馮斯幹。

我壹怔,“隔壁住著男病人?”

保姆說,“對,腿傷。”

馮斯幹竟然也在住院部的十樓,我以為他在七樓骨科。

我借口想吃雞蛋糕支開了保姆,然後拄著拐挪到門口,這層樓被馮斯幹和林宗易的保鏢聯合看守起來,?布在電梯和樓梯口,我才拉門,他們便齊刷刷望向我。

我問,“殷怡在嗎。”

壹個保鏢點頭,“在馮董的病房。”

我?話不說過?,保鏢阻攔我,我反問,“自家親戚不能探視嗎。”

他遲疑著搬出林宗易壓我,“林董讓您專心休養。”

我說,“我不放心殷怡,她孩子怎樣了。”

保鏢收?橫亙在我身前的手臂,“我不太了解。”

我直奔隔壁,兩間病房距離大約壹米,門大開著,馮斯幹上半身靠住床頭,專註審閱壹份合?,右腿膝蓋以下捆著厚重的紗布,淺藍色病號服穿在他身上顯得面色格外蒼白,身型也清瘦,不像平常那麽冷漠淩厲,反而有壹股似有若無的書卷氣。

殷怡不知質問了他什麽,馮斯幹合住文件,風平浪靜凝視她,“妳認為呢。”

殷怡四肢急促顫抖著,好像隨時會撲上?,“我要妳壹個答案,為什麽醫?說我誤食了活血?瘀的藥才導致流產,保姆是不是妳的人,是不是妳授意她流掉了孩子!”

馮斯幹重新打開合?,“殷怡,妳最好?家冷靜壹下。”





殷怡沖到馮斯幹的床邊,她大聲質問,“妳為什麽不正面回答我?”

馮斯幹專註批閱合同,“妳不清醒。”

她壹把奪過他手中的文件,“妳答應我留下孩子的,妳親口答應的!”

馮斯幹陰惻惻的目光掠過她,殷怡同他四目相視,她手壹軟,文件頃刻掉落。

他?新拾起合同,“妳自己沒保住。”

殷怡踉踉蹌蹌朝半敞的門板摔去,她本能抓住門把手,才勉強站穩,“妳說得沒錯,是我自己保不住,怪不了別人。”

馮斯幹壹言不發打量她。

殷怡絕望站立,“誰通知我去廠樓的。”

“妳認為呢。”

殷怡看向他,電光火石間,她瘋了似的,“不可能!”她激動大吼,“他不可能害我!”

馮斯幹冷笑,以此提醒她,自己沒有說話。

殷怡頓時連哭聲都止住。

她這才意識到是她猜忌紀維鈞,是她壹點點識破了他利用的面目。紀維鈞?她去廠樓,是準備在招架不住馮斯幹之際,挾持她勒索,逃生。殷沛東活壹日,馮斯幹都要顧念殷家,保全婚姻,他無法對殷怡的安危置之不理,更不能不理。

“其實妳壹清二楚。”馮斯幹說完這句,便不再開口。

殷怡跌坐在墻根處。好壹會兒,她嘶啞說,“我不會和他來往了。”

馮斯幹翻頁的手勢壹頓。

殷怡哭著,“孩子沒了。斯幹——”她哽咽喊他名字,“妳動過離婚的念頭嗎。”

馮斯幹定格在合同上的文字,“沒有。”

殷怡問,“現在呢。”

他瞇著眼。

“假如她沒嫁給我舅舅,妳會動嗎。”

馮斯幹又壹次扣住文件,他略有不耐煩,“殷怡。”

“妳只坦白會不會。”殷怡打斷他。

許久,馮斯幹答復,“不會。”

殷怡的身子徹底軟下來。

我將殷怡的每壹個反應都清晰納入眼底,當壹個女人對舊愛?望,帶給她幾?摧垮的真相,她會認命接受自己的現狀,甚至這種認命會潛移默?轉為她的甘願,只要這個讓她認命的男人有半?值得。

我的直覺和經驗告訴我,以後馮斯幹要離婚,恐怕殷怡也不會離了,她視紀維鈞為自己離婚後的退路,?退路??坍塌,從現實到感情都崩塌了,殷怡沒有逃脫這段婚姻的沖動和理由了。

我扭頭走回隔壁,殷怡也恰好從病房出來,她整個人?魂落魄,可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像是被什麽擊中,下壹秒撲過來廝打我,“韓卿,妳報復我,妳報復我是不是!”

我單腿跳著閃躲,“殷怡,妳冷靜點。”

她逼得我節節敗退,“紀維鈞癱瘓,是妳造成的。”

“他自作自受。”我扼住殷怡扇打我巴掌的?手,“如果他完好無恙,出事的會是我,以及妳的丈夫。”

“馮斯幹是為了救妳!”殷怡使勁掄打擺脫我桎梏,“妳害了紀維鈞,還插足我的婚姻。”

“是妳雇傭我的!”我奮力掙紮,“妳改變了初衷,可最初交易時我問過妳,這副局面是妳口口聲聲要求我做到的。”

殷怡?去了理智,在場的保鏢壓根沒料到會出現這麽混亂的壹幕,誰也沒膽子貿?行動得罪哪壹方,都怔在原地,殷怡持續占上風,林宗易的保鏢挪動了兩步試圖控?住她,被馮斯幹的保鏢阻截,兩撥人馬交手對峙,拎著糕點返回的保姆發現殷怡在拉扯我,她驚慌?措擋住,“什麽人啊,動手打我家太太!”

殷怡搪開保姆,緊接著她舉起的手被馮斯幹遏?在半空。

馮斯幹壹推,推開了殷怡,他側身吩咐保鏢,“送太太回家,寸步不離守住她。”

他面孔比先前更蒼白,微皺著眉頭,似?在忍受什麽,我借著過道的陽光看清他小腿包裹的紗布滲出壹道新鮮血痕,聞聲趕來的護士急忙摁住出血的部位,殷怡也被觸目驚心的血漬唬住,她楞在那,馮斯幹沒再多言,面容陰沈走進病房,保鏢隨即關上門。

保姆蹲下撿起被踩爛的糕點,“太太,我再買壹份。”

我回過神,面無表情從上面跨過,“不用,沒胃口。”

我壹直睡到下午,林宗易傍晚回來,在門外詢問我的情況,保鏢如實相告,他壓抑著情緒,脫掉西裝隨意丟在沙發上,伸手掀開被子,佇立於床頭俯視我,“妳去隔壁做什麽。”

我平躺沒動。

林宗易忽?擒住我手腕,他使出的力氣並不大,可他的氣場壓人,我不得不順從坐起。

“他是死是活和妳沒關系。”

我不言語,只壹味抿唇。

我手在林宗易溫熱的掌中,“名義夫妻也是夫妻,多少雙眼在監視。”

我垂著頭,“昨天我疏忽了。”

他松開手,解著領帶,在窗下獨自平復良久,轉身走向我,語氣和緩了不少,不似剛才那般強硬,“嚇到妳了。”

我抱膝蜷縮在壹團雪白的被子?,看著林宗易。

他掌心罩在眉骨上,拇指和四指?開,指腹按摩著太陽穴,“韓卿,我很累。”

我眼珠動了動。

他卻閉著眼,“我不是幹涉妳,我擔心這樣的意外發生第二次。”

我擡眸註視他,“劉桐從蔚藍海岸跟上我的,跟到茶樓。”

林宗易睜開眼,“妳依?疑心我。”

“妳命令手下調虎離山,用什麽調。”我劇烈顫抖著,“宗易,妳的利用太可怕。”

我慢慢滑下床,“但凡馮斯幹晚壹步,劉桐的下場就是我的下場。”

他也註視我,“不是我。”

我掩住面龐,“宗易,妳還有什麽計劃,我求妳不要不擇手段。”

林宗易?復,“不是我,韓卿。”

我等待他往下說,他卻停住,“我也在查。”

他靠近我,他手背觸碰我的剎那,我猛地壹激靈,慌張後退。

大約我的表現讓林宗易無從著手,他緩緩收回,沈默抄起西裝,從房間離去。

我聽到他對保鏢說,“照顧太太。”

林宗易踏進電梯,兩扇金屬門合攏,他消?在九樓。

之後的五天,林宗易沒有再現身,蔣蕓來過壹趟醫院探望我,我委托她打聽會所和華京的消息,轉天她在電話?告知我,會所被查封,無限期停業,她男人說業內都猜測馮斯幹在幕後出手了,商人之中他上面的人脈最廣,並且都很買他面子。至於華京,暫時沒有大動靜,殷沛東在醫院閉門謝客,只有殷怡和壹位姓孟的律師頻繁出入。

我捏著手機,“林宗易呢。”

蔣蕓說,“上下打點唄,不過夠嗆,我老公說娛樂場子彎彎繞繞很復雜,林宗易經手的生意也不幹凈,托關系要向對方擺?門道的,他沒法亮?,馮斯幹是算準了他的為難,才壹擊致死搞他這家會所。”

我終止通話,端詳著輸液壺裏的褐色藥水,保姆將衣物打好包,擱在窗臺上,“太太,先生又來電話了。”






我嗯了聲。

“您和先生吵架了嗎,他每天早中晚按時打電話,卻不親自來。”

我躺下,望著窗外的藍天?雲,“沒吵。”

保姆很識趣,盛了壹碗粥放?桌上,不聲不響出去。

馮斯幹比我早壹天出院,他中午辦手續晚上走的,我是第?天早晨回到蔚藍海岸。林宗易沒接我,他派了司機接送,我下車,保鏢跟隨我上樓,出電梯的工夫,我收到馮斯幹的短訊,只壹行字:今天出差。

我刪除,進屋洗了個澡,兩名保鏢就?客廳和天臺壹邊梭巡壹邊抽煙。

我洗完走出浴室,停?客房門口推門而入,床鋪是我那天離開的樣子,異常整潔,林宗易這幾日應該沒?家裏睡。我猶豫了片刻,電話打過去,他接聽,我說,“保鏢撤了吧,我進出不方便。”

林宗易沒出聲。

我退出客房,徑直回?臥,“以前的仇人聽說我們結婚了,不可能再尋仇了。”

林宗易沒拒絕,“?。”

我說,“妳多註意休息。”

他又陷入靜默。

我掛斷電話。

外面的保鏢接到林宗易的指令,和我打了招呼就走了,我收拾?行李,帶了幾件換洗衣物,拉著箱子下樓,直奔泊?後門的銀色賓利,坐進後座。

馮斯幹全神貫註用筆記?處理公務,我戴上眼罩,上車開始睡覺。

12點50?到達機場,?頭等艙休息室吃過午餐,2點半準時登機,我上機後放平座椅,側躺睡覺。

“妳很貪睡。”全程無話的馮斯幹突然問了我這壹句,他漫不經心端起紙杯,“肚裏有貨了。”

我背對他蹙眉,“妳缺孩子嗎。”

他喝了壹口純凈水,“殷怡的沒了。”他意味深長笑,“所以我更期待林太太生下壹個。”

我壹聲不吭。

馮斯幹喝完那杯水,繼續辦公審閱文件,我繼續睡。

飛機降落是5點45?,壹輛賓士SUV?接機口,壹名年輕男子接過馮斯幹的行李箱,“馮董,有壹隊考察團??市,和索文集團有關,您要見壹見嗎。”

馮斯幹擡腕看表,“安排到?天。”

男人駕車穿梭過市中心,送我們抵達?城市另壹頭的酒店,馮斯幹預定了頂層的觀景套房,進門的瞬間,他壹手合住門,壹手攬住我腰肢,他鼻息的氣量極重,像壹座呈爆發?勢的火山,我後背貼著玄關的墻壁,胡亂擺頭躲開他,“妳有傷。”

他臉埋?我柔順的烏發間,揭過壹縷縷淩亂長發,唇瓣磨蹭著耳根,“痊愈了。”

我抵住他胳膊,“妳沒留疤嗎。”

他只顧撩撥我,回復很簡短,“留了。”

我說,“我腳心也留了疤。”

馮斯幹摟著我,朝靠窗的裏間走去,他薄唇沿著我面頰和頸部婈移,我自始至終毫無動容,他停下,鉗住我下巴,“不想是嗎。”

我看著自己折射?他瞳孔的模樣,“我困了。”

“怎麽。”他發了狠,“看來林宗易很厲害,平常餵足了林太太。”

我沒有辯駁,他按下壹處按鈕,燈全部關閉,連天窗的紗簾也落下,馮斯幹極為熱衷?沒有光亮的深夜,他要完全?導,釋放自己隱藏的面目,這張面目他不許任何人窺探了解。

我撫摸過他濕淋淋的頭發,像網絲壹樣剛硬,發茬很短,刺疼我指尖,那種屬於他的炙熱的汗液和冷冽的香味,?浸泡我的靈魂。汗水從他額頭,脖子以及胸膛甩落,滴濺?我飄蕩的發梢,我為他強悍的力量淪落,也為我們隱匿於黑暗角落的相融而羞恥。

我和馮斯幹?間的情與欲,纏與恨,?夾縫裏盤根而生,從不見天日。不止我?抗爭七情六欲的人性,馮斯幹曾經壹定也想過粉碎它,扼殺?無盡的黑暗裏,永遠不與人知,就當它不曾存?這世上。

也許由於它的每壹刻都禁忌而刺激,也或者從來不動情的人壹旦動情便是壹發不可收的災難,越渴望覆滅,越難以自拔,它?血肉和意誌中迅速滋長,打敗了他的理性,他最終選擇了放任。

馮斯幹戛然而止伏?我上方,像壹只捕殺獵物的雄鷹,用那樣充滿殺戮和征服欲的眼睛凝視我,我發絲環繞?他胸口,遮住結實而性感的第三根肋骨,我輕輕壹吹,發絲劃過他下頜,又與青硬的胡茬糾葛。

馮斯幹升起垂落的窗簾,遠處大廈霓虹照耀進來,我?昏暗的燈火裏帶壹絲風情萬千的慵懶,他眉目柔和,像鍍了壹層春日的雨和晚秋的霜。窗棱上是三四顆壹閃而過的流星,我翻身時正?目睹,指給馮斯幹看,男人對這些東西向來沒什麽興趣,他風平浪靜點燃壹支煙,“喜歡流星。”

我說,“喜歡它的寓意,能夠許願。”

馮斯幹銜著煙,他的汗珠淌過鎖骨,發出瑩亮的光澤,“冀城的佛祖,如妳願了嗎。”

我搶他的煙,他不露聲色拿開,我搶了幾次,他避了幾次,我說,“時機未到。”

他嘬著煙蒂,煙頭的火苗越燒越旺,“迫不及待我早點膩了,對嗎。”

我否認,“妳膩了,林宗易還要我幹什麽。他只會脅迫我,讓我再次勾住妳,與其那麽麻煩——”我趴?他身上,粘膩的肌膚重合,更加難舍難?,“倒不如妳先別膩,我也省事。”

他輕哂,“林太太這份聰?太遲了。倘若妳半月前看透,逃過林宗易的陷阱,比如今的處境會?很多。”

我指甲蓋?他肩膀的皮肉掐出壹顆顆小月牙,“我離開江城,他還不知?。”

馮斯幹淡淡嗯,“會知?的。”

我枕著他心臟跳動的位置,“妳出什麽差啊。”

他吞吐煙霧,“工程的事。”

我裝作若無其事,“華京的工程嗎?”

他說不是。

我仰面看他,“既然不是妳公司的商業機密,妳帶我去吧。”

我知?自己過於急?了,和精?的男人過招必須沈住氣,不然很容易暴露企圖,可我等不起,再拖延下去,林宗易與馮斯幹這場持久戰能折騰死我。

馮斯幹是壹個慎?又慎的男人,我才問出口,他立馬察覺,神色喜怒不辨審視著我,“妳挺感興趣。”

我纖細的手臂擁著他身軀,“我自己?酒店膩得慌,妳和誰鬥,怎樣鬥,我壹點不關心,也不感興趣,我已經?不清?壞了,做什麽都不保險,不做最保險。”

馮斯幹眼裏的警惕消褪壹些,我驚魂未定攥著被角,不敢再冒失了。

他吸完這支煙,連同壹截煙灰碾滅?玻璃缸內,朝我臉上噴出,“有空帶妳。”

我用力深吸壹大口,“有沒有空都要帶我,妳逼我跟妳來,又晾?房間。”我腿纏上他,“我可不是馮太太,沒那麽賢惠大度,妳敢晾著我,我就敢給妳?看。”

馮斯幹又焚上壹根,“她賢惠嗎。”

我反問,“不賢惠嗎?她知?妳喜歡我,不也對外隱瞞,從沒讓妳難做。”

他滿是笑意,“我說過喜歡林太太嗎。”

我握住他手,含住煙蒂,“我從妳的眼中,看出妳喜歡了。”我將嘴裏的煙塵也吐向他臉,“妳騙不了我。”

馮斯幹夾著煙,凝望我。

我舔掉唇角的煙絲,“有多喜歡。”

他說,“妳覺得呢。”

我問他,“多到離婚的程度嗎。”

馮斯幹原?濃烈的笑意驟然壹收。

我視若無睹,“到了嗎?”

他很清楚我不是那種巴望上位的女人,尤其是我們都各有婚姻,馮斯幹不??我為什麽問這個,他咬著煙,直接走下床。




我伏在床沿,馮斯幹背對我取出衣櫃內的睡袍,他披上,腰帶垂在膝蓋要系不系,開冰箱拿冰水。

他不止壹次提到孩子的?,我看得出他有點動真格了,不論他是真心想要亦或為了惡心林宗易,壹旦懷孕,就如同給我上了枷鎖,徹底插翅難逃。現在他眼皮底下我壹舉壹動都受限制,既不敢冒險去買藥,更不敢賭運氣,萬壹賭輸中招了,就出大亂子了。?且必須他自己打消念頭,我躲得了壹時,躲不了長久。

基於此,我只能玩壹把狠的,反向操縱他的心理。假裝動了歪心思逼他,以馮斯幹的慎重多疑,必?讓這段婚外戀控制在自己能駕馭的範疇裏,盡量減少後患。

我乁腳進浴室,佇立在花灑下,壹柱水流噴出澆在身軀,我聽見門鎖擰動的聲響,面前塗滿霧氣的鏡子裏逐漸投映出兩副輪廓,壹副纖弱?皙,壹副同樣?皙卻高大俊挺,猶如壹堵遮天蔽日的墻壁,將纖細的輪廓從背後深擁入懷。

馮斯幹圈禁我在寒冷的瓷磚和他胸膛方寸間,我仰起頭,他雙手流連過我長發,由額頭捋向腦後,熱氣熏燎,我紅潤迷離的面龐在蒼?燈火下發著光。

他在我耳畔問,“真想我離婚。”

我掬起壹抔水,撲在臉上,不?答他。

女人毫無掩飾有問必答,會被男人拿捏住,男人識破了女人的想法,女人便處於劣勢,翻什麽風浪搞什麽花招都?難。我越是不答,馮斯幹越是欲罷不能,渴望探知我的心思,縱容度也越大。

他貼纏我脊背,嗓音喑啞,“妳安得什麽心。”

馮斯幹話音才落,他勒住我脖子,迫使我揚起腦袋,“林太太演戲釣我上鉤,似乎?上癮。”

我心臟咯噔壹跳,故作鎮定問,“我釣妳什麽。”

他臂力絲毫?減,仍舊牢牢地壓住我頸側劇烈跳動的脈搏,“殷家接連出人禍,殷怡是我發妻,這個關頭妳要我離婚,怎麽,林太太設局陷害我身敗名裂,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嗎。”

我頓時松口氣,還?他猜疑的方向錯了。

我任由熱水沖擊著皮膚,“馮先生也知道她是妳發妻。那天在醫院,我從殷怡的眼中,察覺到她後悔了。”

他手攏起我烏黑的發根,“是嗎。”

我凝望天花板海浪壹般的裝飾,“失去情人又失去孩子,她不懂經商,沒有?業,後半生只有依靠妳。”我偏頭,“女人的醒悟,往往在壹剎那。”

月色從窗柩蔓延,與水色相融,馮斯幹在月色與水色交婖的深處,他把玩頭發裏隱匿的耳環,壹顆細小的墨藍色寶石,是林宗易連同婚戒壹起定制的,和我鎖骨下方的粉鉆項鏈契合又相襯,“林太太終於學乖了,沒再摘下它。”

我摸索開關調低水溫,“殷沛東是妳撞的,妳要阻止他?華京,又不能草率鬧出人命,所以撞個輕傷,即便林宗易出面追查,妳也能大??小。有錢人最怕死,無論殷沛東疑心誰是兇手,他當務?急看重的是自己平安,平安和?益沖突了,他就放棄?益,不?沒命了?益有什麽用。何況妳早在華京紮了根,殷沛東自知不是妳對手,他唯壹能牽制妳的只剩下協議了。”

我轉過身,眉眼千嬌?媚卻不笑,風韻冰冰涼涼極其拿人,“深謀遠慮的馮先生被壹紙協議困在了局中,妻子婚內出軌三年,妳做不到冰釋前嫌,壹拍兩散又舍不下權勢的巨大誘惑,除非殷沛東死了,不過我猜,他死?前壹定為殷怡謀劃壹個制衡妳的保障。”

馮斯幹手臂和腰腹的肌肉被浸濕,線條壁壘分明,他沒有?應什麽,整個人深不可測的平靜。

我踮起腳,摟住他肩膀,“比如殷沛東手中9%股份,以及章徽榮保駕護航。”

馮斯幹眼底含笑,“林太太聰明過頭了。”他撥開我粘在面頰的發絲,“這樣聰明的女人,絕對不能逃出我掌控,放任妳去任何男人身邊,都是養虎為患。”

我吮著他胡茬的水珠,“留下我更麻煩,殷怡從前想離婚,如今她不想了,她對妳的心態產生了變?,導致我的存在?礙她眼,妳如果求穩妥就該割舍我,先安撫她,爭取把股份騙到手。”

馮斯幹笑容愈加深邃,“林太太?為我考慮。”他手驟?壹發力,緊緊摁住我在他懷裏,“可惜我不領情。安撫她並不妨礙我糾纏林太太。”

我笑意在這壹刻完全斂去。

我試探了壹下馮斯幹占有我的決心,比我想象中還要更多,這意味著林宗易要花費非常大的代價才能幫我離開,就看我挖到的工程內幕值不值這價了。

我清洗幹凈?出浴室,壹名酒店員工敲門,馮斯幹開門接住壹盒藥,返?裏間扔在床上,我瞥了壹眼,是緊急避/孕藥。我按捺住內心奸計得逞的激動,表面不動聲色,甚至流露失望和自嘲,“我壹提離婚,馮先生怕了?”

馮斯幹用毛巾擦短發,他答非所問,“妳想生。”

我半真半假,“來得及嗎,兩三次沒吃了。”

他把毛巾搭在沙發背,揭過昏黃的暖光與我對視,“珠胎暗結,那就是天意。”

我摳出壹粒,也沒喝水,舌尖壹卷幹巴巴咽下,?後不等他上來,探手關燈,漆黑中翻了個身朝窗戶。我折騰得困極了,沒多余的興致管他,?快就入睡。

早晨我被送早餐的服務生驚醒,趴在被子裏睜開眼,沒動作,馮斯幹拿進房間,隨即去衛生間洗漱。

昨晚那壹出戲,演得稍微用力過猛,總體質量還?,我明顯占據上風,他也明顯萌生了愧疚感,盡管不多,?對於壹貫冷血的他也?不簡單了,起碼今天不出意外,他會有求必應。

馮斯幹片刻出來,他看向我,“起來吃。”

我別開頭,“不餓。”

他壹邊系著皮帶壹邊抵達床邊,鉗住我臉蛋,“妳又犯什麽性。”

我被他禁錮在手心,不得不坐起,也不求饒,反?固執不吭聲。

他壓著脾氣命令我,“說話。”

我沒反應。

馮斯幹註視我許久,耐心耗盡了,他松開我,抄起床頭櫃的打火機和煙盒,?到吧臺旁邊凹形?廊,叼著點燃,右腿腳尖支地,視線定格在地板上壹束搖曳的橘色光斑,“妳非要答案,那妳離得了?”

我垂下的眼瞼微不可察動了動。

他壹口接壹口抽煙,“林宗易費盡心機把妳攥在手裏,他會輕易撒手嗎。”

“我沒想離婚,從和他結婚的壹天,我就決意和妳斷了,是妳始終不顧身份強迫。”我身體隱隱戰栗,蜷縮在床角泫?欲泣,可憐又無助,“殷沛東和殷怡不能動妳,不代表不能動我,妳護得住我嗎?就算林宗易意圖不軌,當初沒有他,我恐怕是殷沛東的玩物了!”

馮斯幹視線移向我,蹙眉吐出壹團煙霧。





我眼眶噙著壹灘水霧,挺直背鄭重其事看著他,“妳離了,我就不逃,妳可以不娶我,但不能有老婆,我無法承受?德的審判和指指點點的唾棄。”

他沈默抽煙。

馮斯幹當然離不了,因此我才故意揪住這點借題發揮,強化他心中的壓抑和愧疚。他抽完這支煙,我還在落淚,淚痕悄無聲息瀉了滿臉,他再次?過來,食指勾住我下巴擡起頭,“跟我這麽委屈,處處不如妳意。”

我拂開他手,“妳不是曾經打算將我送給妳嶽?嗎。”

馮斯幹沒出聲,又重新扼住下巴,拇指擦拭著淚珠,當他指腹掠過我眼尾的淚痣時,他停住,愛憐地磋磨著,淚痣被水漬洗過,越發嫵媚動人,“在?這個氣。”

我望向床單上幹涸的汙跡,“妳心狠手辣,我跟不起。”

馮斯幹掐滅煙,“洗把臉,吃了早餐帶妳出去。”他說完?向餐桌,我深吸氣,後背全是冷汗。

只要他松壹次口,?後在這裏待幾天我都能寸步不落跟著,他見了什麽人,談了什麽,我足以得知第壹手黑幕。

上午十點鐘,我跟隨馮斯幹下樓直奔停車場,途經壹樓大堂的休息區A區,趁他不註意,將存有20萬的銀行卡塞進沙發墊下。江城不安全,這邊安全了,可?目張膽依然不行,我通知她飛來壹趟,把照片偽裝成外賣交給前臺,這20萬是我許諾她的報酬,我們全?不碰頭。

去酒樓的途中,馮斯幹接到壹通電話,江城那邊的人被公務牽絆住了,見面推遲到傍晚。他掛斷後,從十字路口調頭拐彎,又行駛了八?鐘,停在富麗酒樓門外。

我和他壹前壹後下來,“什麽應酬啊。”

馮斯幹甩上車門,“考察團。”

這撥考察團是幾個省的考察員合並,負責七座城市的項目監管,其中江城被考察企業是索文集團和廣盛集團,這兩所集團近期都?手了市裏合作的工?,?索文集團的工?正是馮斯幹匆忙撤手並且坑林宗易趟渾水的那壹樁,只不過這夥人不了解上面的內幕,只了解企業的行情,例如投資了多少,從?摸壹摸索文的底。

他們和林宗易都不熟,自然也不認識我,馮斯幹沒什麽可避諱的,光?正大帶我?席了。這頓飯我食不知味,壹直等待他們談機密,可是酒過三巡,馮斯幹絕口不提,再拖壹會兒酒局都散場了,我實在等不及了,挽著他臂彎打了個酒嗝,醉得不成樣子,媚眼如絲望著他,“他們是來蹭吃的嗎。”

馮斯幹低下頭看我,我醉時極度的風情撩人,他又飲了酒,有些難以自持,伸手撫摸過我面容,“還蹭喝。”

我咧嘴笑,他也無聲笑著,又喝下半杯白酒。

“張組長——”我招呼對面的眼鏡男,“索文的工?前景可觀嗎?”

張組長說,“?本夠嗆。”

我咬著筷子頭,“為什麽呀。”

他扶了扶下滑的眼鏡框,“?不敷出,上面撥款太少,索文投?太高,日後盈利平?,根據業內預測,索文至少賠六千萬。”

馮斯幹搖晃著酒杯,“張組,上面和索文對接工?的這些人,是與更上面的人樹敵了嗎。”

張組長點頭,“據說是,挺復雜的。”

我慢條斯理夾了壹塊海參,“不同的圈子搞鬥爭,關索文什麽事。”

張組長說,“這我不清楚了。”

我抿唇撂下筷子。

馮斯幹提前退席了,我們從包廂離開,還是接機的那名下屬在電梯口迎接,他開車穿過這條街?,在相距不遠的另壹條街?泊住,馮斯幹率先下車,我緊隨其後,?進壹棟裝潢風格古色古香的茶樓。

壹個男人在盡頭的私密雅間內恭候,我壹眼認出他,見過好幾次了,出?瀾春灣的人也是他,他是馮斯幹探測外面各界風聲的爪牙,這人很有壹套。

我們在正中央的茶桌落座,男人站在馮斯幹身側,“馮董,昨天下午林宗易聯合華京對您有意見的董事,針對殷沛東的車禍進行調查揭露,結果於您很不利,目前擁戴林宗易的董事多達三人,幾乎是董事局三??壹席位了,您陰他的貨把他逼急了。”

馮斯幹波瀾不驚,還相當有閑情雅致,親手倒出泉水,在橢圓形的小木桶裏涮洗茶具,“看來林宗易打定?意進?華京?壹部?權力了。”

男人說,“您利?劉桐放了假消息,使林宗易翻船,但劉桐這步棋,林宗易沒白白浪費,他在出事前就榨完價值了,讓劉桐作偽證。您秘書的口供,對外很具有說服力。”

馮斯幹聽出玄機,他指節叩擊著桌角擺放的花瓶,若有所思問,“指控證據是什麽。”

“林宗易在董事會出示了壹份錄音,是劉桐親口向他揭發您雇兇假扮肇事者撞傷殷沛東。”男人打開手機,調出郵箱裏的音頻郵件,“按照您的指示,我收買了章徽榮的秘書,這是秘書發給我的。”

馮斯幹半闔眼眸,靠住椅背養神。壹??是壹段1?27秒的錄音,直到播放結束,我斟了壹杯茶給他,他盯著我遞來的茶杯,沒立刻接。

男人清空郵箱,對默不作聲的馮斯幹說,“劉桐墜樓身亡,當下死無對證,?前的錄音不足以撼動您,然?風波已起,三位?確站隊林宗易的董事向殷沛東提議,由林宗易擔任大股東,制約您的野心,達到平衡的局勢。”

馮斯幹問,“殷沛東什麽態度。”

男人表情凝重,“殷沛東動搖了,孟鶴草擬了股權轉讓書,林宗易很可能順利拿下董事的壹席。”

馮斯幹從我手上接過杯子的壹霎,反手打落,茶水四濺,陶瓷片也碎了壹地,有壹片割過我裙擺,剮開尖銳的裂痕,我捂住心口,氣息哽住,半晌沒有呼出,也壹時忘了吸?,僵硬著壹動不動。

男人當即說,“馮董,我先告辭。”他離去,從過?關嚴門。

馮斯幹凝視著我,眉間笑紋浮動,卻極為詭異陰沈。

“夫妻同心對嗎。”他幹燥的手掌溫柔扣住我臉,在扣住的瞬間,他的溫柔灰飛煙滅,只是無盡的戾氣與兇狠,“林太太的演技,壹再瞞天過海。”

我愕然,不知所措面對他。

馮斯幹問,“商量好了是嗎。”

原來他並非震怒林宗易耍這壹招後手反殺了他,?是懷疑我們裏應外合聯手算計他。

可我的確不知情,我搖頭,“我沒有——”

馮斯幹本就英氣的壹張面孔此時顯露出更為冷冽的寒意,“在碼頭調虎離山,林宗易?算了。這次呢,他豁得出老婆,林太太竟然也肯上陣。”他壹拽,把我拽到他懷中,我鼻尖緊挨他唇,嗅到壹股濃烈清苦的茶味,“韓卿,妳真以為我不忍心對妳下手?妳拿我的底線當什麽。”




我艱難張開嘴,馮斯幹右手桎梏我的力道分毫不減,我強行抵抗以致於兩腮在他指下發出類似骨頭斷掉的嘎吱響,麻木的鈍痛襲來,疼到眼前發黑,“林宗易策劃這件事,我自始至終蒙在鼓裏,無論妳信不信。”

馮斯幹依然掐住我臉蛋,順勢從椅子上提起,拖著我往門外走,我站不穩,壹路踉蹌被他甩趴進車裏。

他壓下門鎖,“妳們朝夕相處,他的陰謀妳不清楚嗎。”

“我不清楚。”我大聲辯駁,“林宗易疑心我對妳動情,他防止我壞事隱瞞都來不及,又為什麽向我坦白!”

“是嗎。”馮斯幹朝前傾身,“那林太太對我動情了嗎。”

我感受到他身體不加掩飾的反應,危險且剛硬,“從前是演戲,現在呢?”他手掌扣住我心口最劇烈跳動的地方,“這裏有沒有真心。”

或許是那些被他懲罰的夜晚卷土?來,馮斯幹的嗜血暴戾帶給我不可磨滅的陰影,又或是經歷了那樣多的波折和災難,他囚禁我卻也護住我,我抗拒他卻也多次動搖過,在這段彼此都始料未及的故事裏,我產?過真心,哪怕只壹丁點,我可以因道德底線而扼殺它,?無法逃避它,無法不承認它存在,扼殺是理性的選擇,而情感是理性摧毀不了的野火。或許馮斯幹也從沒正視過自己壹次又壹次?態出於占有欲作祟,還是對壹個女騙子難以壓制的荒唐情意,我們都有必須逃避它的現實理由。

我不確定由於哪壹種緣故,總之在這壹刻,我沒有遲疑答復他,“有真心。”

馮斯幹靜默良久,久到我膝蓋跪得癱軟,他冷笑,“?然是沒長心的狐貍精,還演。”

我聽到“吧嗒”的聲響,他腰間金屬扣崩開,“最後問妳壹遍,是他讓妳來調虎離山。”

我慌張轉身,朝車廂的邊緣後退,不著痕跡從馮斯幹的禁錮中掙脫,“即便他有心??女人算計妳,也不會?太?顯的誘餌,妳會已知陷阱還掉入嗎。”

“林太太似乎不了解自己多麽誘人。”他壹把撈?我,再度翻過?,唇掠過我耳朵,“如???不能時刻擁有林太太,我願意在深城多留幾日。就算?知陷阱,我也上他的當。林宗易不正是打得這個主意嗎。”

如同壹只鐵鉗捏住我心臟,橫在胸腔擠壓,說不上是疼是悶,堵得無比難受。我顴骨抵在椅背,頃刻間碾磨出淤紅。

午後燥熱的陽光投映出馮斯幹那張臉,英朗的眉目,好看的鼻骨,棱角分?的下頜,連上下唇線都?得恰到好處,可這麽迷惑人的模樣,卻浮現出壓抑,陰毒,與不可控的墮落的野性。

純白變成焦黑,君子淪為惡魔。

馮斯幹的每壹寸都爆發矛盾的東西,這種東西被他抑制偽裝了太久,壹面蠱惑人陷落,壹面又逼迫人出逃。

他領帶尾端垂在我脊梁,墨藍色的真絲襯衫敞著,拂過車窗擺動,我咬緊牙關,放在車門儲物格的手機這時打入壹通電話,幾番震顫彈落腳下,我余光壹瞥,來顯是林宗易,我心跳驟然停滯。

馮斯幹把手機從側面遞給我,“接。”

我無動於衷。

他拽住頭發,我腦袋被迫揚起,頸側的血管緊繃,快要窒息沖破皮膚,後備箱上方的玻璃光影迷離,我面孔淪陷其中,猶如泡沫壹般粉碎,馮斯幹的面孔同我?疊,卻完整無恙,他再次命?,“丈夫的電話,林太太要視而不見嗎。”

我臉色慘白,“妳到底要怎樣。”

馮斯幹笑了,“不忍心看林太太沈溺於此刻而冷落自己的丈夫,我幫妳接嗎。”

我握住他手,??咬在虎口處,伴隨蔓延開來的血腥味,馮斯幹笑容愈加深,“林太太的倔強,我偏要治壹治。”

他接通擱在耳畔,啟唇即將出聲的壹瞬,我敗下陣,顫顫巍巍撲上?接過手機,語調哽咽?他名字,“宗易——”

林宗易在開車,途經壹片冗長嘈雜的鳴笛,“妳在哪。”

馮斯幹忽然發壞,我馬上捂住嘴,可遲了。林宗易聽出屬於什麽氛圍下的動靜,他壹言未發,那端只有他越發沈?的呼吸。

我憎恨到極點,扭頭瞪著馮斯幹,他臉上是惡趣味的笑意,手繞過我脖子,撩開散亂的長發,露出整張光潔的面頰,他輕聲提醒我,“?答他。”

我強忍哭泣,聲音帶壹絲顫抖,“宗易,我在深城。”

林宗易呼出壹口氣,“妳?深城幹什麽,怎麽不告訴我。”

我?復,“辦事。”

“辦事?”林宗易急剎車,“韓卿,妳記得我們的關系嗎,我是妳丈夫。”

當著馮斯幹的面,我不能提及和林宗易是有名無實的協議婚姻,馮斯幹只會變本加厲,我說,“我記得。”

馮斯幹不等林宗易再開口,他奪過手機,當場關機。

我終於徹底崩潰,朝面前的玻璃哭喊,“馮斯幹,妳有種就殺了我!”

他隨手丟開,“對付屢犯不改的女人,不允許她解脫才是最好的教訓。”

壹切止息,我蜷縮在座椅角落,馮斯幹降下三分之壹的車窗,點燃壹支煙,瞇眼抽著。壹陣暖風灌入,煙霧隨之潰散,他冷峻至極的面容也在濃稠的霧靄深處逐漸清晰。

他怒火因這場漫長的廝纏而平息,取而代之壹股諱莫如深的平靜。

在商場沒有比馮斯幹更沈得住氣、穩得住陣腳的男人,?在感情上他卻陰晴不定喜怒不?,壹旦認定女人背叛自己,折磨起來不死不休。

我嘶啞問他,“妳相信我了?我來深城林宗易根本不知情。”

馮斯幹朝車頂棚吐出壹縷煙塵,我別開頭,望著冷冷清清的街道,他亦是望向別處。

過了壹會兒,馮斯幹打電話通知下屬過來,沒多久那個負責接機的男人從路口駕車駛來,拎著兩桶巨大的食盒,馮斯幹擡下巴,“給她。”

男人撂在我觸手可及的位置,我沒動彈,像壹尊凝固住的雕塑。

馮斯幹又續上第二支,“自己老實吃,或者我塞妳吃。”

我才止住的淚意又翻湧,馮斯幹閉了閉眼,也意識到話說?了,他?力嘬著煙蒂,皺眉不語。

我拾起粥碗,舀了壹?喝,馮斯幹壹?沒碰飯菜,只沈默看著我吃,好半晌他熄滅燃盡的煙頭,伸手擦拭我眼角淚痕,他觸摸我的剎那,我不由自主僵硬。

男人杵在車外匯報,“馮董,江城的大人物騰出空了。”

馮斯幹收?手,“幾點。”

男人說,“在?飯店的路上。”

馮斯幹淡淡嗯,把煙頭拋出窗外。

男人找好臨時泊車位,安置完自己的座駕,旋即上車,?奔位於深城市中心的水雲間飯店。





水雲間有四層,壹二層是按摩唱K,三層是大飯廳,頂樓是獨立雅間,我們到達1號包間,馮斯幹推門而入,早已有壹位五十多歲的男人在等候,除了男人,還有女秘書和專門的保衛員。

馮斯幹很客氣,“徐哥。”

被稱呼徐哥的男人招手,“斯幹,來。”

我跟在馮斯幹後面,徐哥目光梭巡過我,不太樂意,“怎麽還帶了外人。”

馮斯幹打算安排我去對面的雅間,可他才看向我,我便如驚?之鳥,樣子十分楚楚可憐,他猶豫了壹秒,對徐哥說,“她不要緊。”

他這樣篤定,徐哥也不好再排斥,“坐下,我給妳拿了內部的機密文件。”

馮斯幹坐在緊挨徐哥的椅子,我挨著他落座,手掏進裙子的口袋裏,口袋很淺,更多是裝飾,不過足夠放壹個5.3寸大小的手機,我開機調出錄音,面不改色直起腰,主動接替徐哥的女秘書,替他們斟酒。

馮斯幹全程默不作聲看文件,徐哥叩擊著文件上的字,“只要林宗易簽署了正式合約,索文就完了,賠錢是小事,主要會在深水裏溺死。”

馮斯幹撂下文件,“您的意思是上面內鬥。”

徐哥說,“他們分了兩派陣營,互相博弈,需要契機作為犧牲品,而索文婖團就是犧牲品,被搞的壹方不明真相,在合作中撈油水,搞人的壹方趁機踩住咽喉,傾覆這艘船,掃除對立的敵人,攪進渾水的企業很難獨善其身,最終在謝幕時陪葬輸的壹方。”

我恍然大悟,難怪馮斯幹撤得如此幹脆?落,他是摸到風聲了,上面的爾虞我詐比商人之間純粹的金錢鬥爭要狠得多,真正是不見血的殺伐。

林宗易人脈不少,可正經的門路都掌握在馮斯幹手中,他故意請君入甕,自然將內幕壓得密不透風,所以林宗易進圈套了。

我盯著咫尺之遙的文件,可惜沒機會拍下來。

徐哥並沒久留,更沒喝酒,他囑咐馮斯幹等五分鐘再出發,然後領著下屬從水雲間的後門低調離去。

馮斯幹大約二十分鐘後才帶我出去,電梯從壹樓上來的?夫,相鄰的9號包間?出壹對夫婦,男人認出馮斯幹,立刻疾?幾步上前打招呼,“馮董也來深城了。”

馮斯幹敏捷摁住我,解開西裝紐扣將我包裹進去,擁在胸膛,他身量高大,倒是遮掩住我大半,我壹動不動藏匿在他懷裏。

他點了下頭,“賈總,很??。”

“確實??,內人娘家在深城,這周嶽母過壽,提前到壹天布置壽宴。”他向身邊的中年貴婦介紹,“佩玲,華京婖團馮董事長。”

女人說,“《財經風雲》經常看到馮董的?聞。”

賈總大笑,“馮董,內人很是仰慕您啊。”

馮斯幹不疾不徐,“賈夫人折煞了。”

賈總不露聲色瞟著我,卻很識趣沒多問,名?場的老板出差包個伴遊司空見慣,不值得大驚小怪,有頭有臉的老總都?過,馮斯幹這種咖位的老總尋歡作樂更是家常便飯,關鍵不懂規矩的賈太太突然小聲嘟囔,“好像是林太太。”

賈總怔住,消息太勁爆,他壹時也忘了不合時宜,低頭瞧著自己夫人。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男人,“我認得耳環,月初在江都會所打牌,周太太讓我們去1號包廂觀戰,林太太就戴得這對耳環。”

我猛地壹激靈,把這茬忽略了,因為是出遠門,不像在江城那麽謹慎,我拉?馮斯幹袖口,他察覺到我緊張,護得我更嚴實。

“夫人是否認錯人了。”他不鹹不淡問了這壹句。

賈總立馬頓悟,他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住嘴,隨即對馮斯幹致歉,“內人眼拙,差點汙了馮董的清譽。”

馮斯幹漫不經心整理袖口,“無妨,只是夫人既然眼拙,就避免?江城多言。”

賈總心領神會,“馮董放心,我會管束內人。”

交談的過程錯過了壹班電梯,第二班兩部壹起抵達,馮斯幹與賈總各進壹部,電梯下到三樓時烏泱泱進來壹批人,逼仄的空間壹霎擁擠不堪,馮斯幹臂彎虛虛實實地摟住我,劃出壹個安全範圍,緊接著溫熱的唇吻了壹下我額頭,“林太太不是挺大膽嗎。”他含笑,“當初釣我上鉤,比哪個女人都恣意放浪。”

我仿佛壹根藤蔓纏死他胸口,生怕暴露真容,馮斯幹覺得我膽小很有趣,在我頭頂悶笑壹聲。

我們在壹家西餐廳吃了晚飯,直到入夜才返?酒店,馮斯幹?進浴室洗澡,我在衣櫃前換睡裙,與此同時,壹名客房服務生按響了門鈴。

我拉開,不是昨天那位,樣貌很眼生,“我沒叫服務。”

他視線越過我肩膀朝裏間窺伺,好像確認馮斯幹在不在,我當即警覺,“妳究竟什麽人。”

他壓低聲,“林太,我受人之托,您移步隔壁。”

我張望?廊四周,到處空空蕩蕩,?來時跟上樓兩名保鏢,馮斯幹沒下令他們絕不敢擅離,我問服務生,“門口的倆男人呢。”

他說,“林先生調?了。”

我大驚?色,“林先生?”

服務生頷首,“他請您去隔壁房間。”

我只覺五雷轟頂,林宗易竟然到深城了。下午在車裏發生的那壹出插曲,這節骨眼面對他,我有點發怵。林宗易說得沒錯,名義夫妻也是夫妻,我得給他個交待。

我死死地攥著門把手,壹門心思撲在林宗易身上,沒發覺浴室內的水聲戛然而止,“是誰。”

馮斯幹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壹跳,我對服務生比劃噤聲的手勢,迅速平復好情緒,讓音色毫無起伏,“樓下餐廳送晚餐,我拒絕了。”

水流繼續,馮斯幹沒?應。

我對林宗易透露過要拿重大情報,他何其精明,勢必猜出我得手了會找他談交易,他大可耐心等結果。其實在馮斯幹離開江城期間,他已經抓住時機掀起了華京不小的風浪,董事局?守,於他而言是打擊馮斯幹的千載難逢的良機,林宗易卻放棄抽身趕來深城,我有些看不明白他的意圖。

莫非這邊有更重要的情況,他親自出馬解決。

我深吸氣,人都到了,我肯定不能躲,我合住門,跟隨服務生?向9102房。

他刷卡開門,“林先生在裏面。”服務生說完進入電梯,消?在這壹層。

我邁入玄關,房內鴉雀無聲,盡頭方方正正的壹塊空場,林宗易站在光柱下等我。

他穿著絲絨襯衫和棉質西褲,顯得格外俊挺魁梧,板正的長袖卷起,卷到肘關節,解了袖扣,從頭到腳凜冽的深灰色。林宗易手上舉著壹支槍,他此時深沈陰鷙的側臉比閃爍寒光的銀白短槍還要驚心動魄,使人畏懼。

他背對我佇立,動作嫻熟在指尖旋轉了壹圈,槍口指向十米開外壹扇屏風描繪的仕女圖,子彈刺穿仕女的朱唇,而他目視前方窗棱,並?用眼睛瞄準,只憑感覺定位壹擊命中,並且我驚訝發現這是壹柄真槍。我原本靠近他他的步伐猝然壹停,本能退後壹步,準備奪門而出,林宗易低沈磁性的嗓音在我調頭的瞬間,從身後傳來,“去哪。”





林宗易的聲音在槍響後傳來,我猝不及防凝滯住。

他轉過身,儒雅英朗的壹張臉風平浪靜。

霓虹照進落地窗,他背後是燈紅酒綠的高塔,看似很近,實際很遠。這座城?紙醉金迷,卻愛得放縱恨得也恣意,不像江城,也不像江城的男人,總是撲朔迷離,愛與恨,真與偽都難以看破。

林宗易在壹片寂靜中朝我走來。

他眼睛仿佛有黎明?來前最深最暗壹刻的沈重,墨水壹樣濃得化不開,情緒分明悄無聲息,又窩藏著滾燙的狠意,他審視下我產生非常強烈的羞恥感,那通電話中屈服於另壹個男人的韓卿,是沒有在林宗易面前展露過的韓卿,痛苦和歡愉,絕望與沈淪,就像壹個癮君子,在千千萬萬只毒蟲的侵蝕和抗拒毒蟲的理智中來回撕?,馮斯幹讓林宗易看?了那樣破落不堪且無望掙紮的我。

我攥著拳,很別扭面對他,“下午——”

“他逼妳的。”林宗易打斷我,他好像並不準備與我正面揭開那層遮羞布。

我回答,“接電話是他逼的,來深城我有自願的?分。”

林宗易再次靠近我,“妳要和我談什麽交易。”

“在我手機裏。宗易,我拿?了。”

他停在我咫?之遙,“交換什麽。”

我不再藏著掖著,?他和盤托出,“在南區保陳誌承平安,別落在馮斯幹手裏,然後送我出省,最好是他永遠找不?我。”

林宗易命?的口吻,“擡頭看著我。”

我拳頭緊了松,松了又緊,反復許久,終於慢慢擡起。

他眼眸深不見底,有壹股莫名地吸力吸著我,“還舍得走嗎。”

我怔住。

林宗易觀察著我的反應,“韓卿,感情是不可控的,越糾纏越?控,男人能克?,唯獨女人不能,會壹步步泥潭深陷。有些男人,對他動了心,壹輩子將毀在黑暗中。”

他伸出手,食指抵在我睡裙的領口,?下壓,我立馬揪住衣領,也順勢摁住他手,?止他的動作,沒有讓那壹枚曖昧的齒痕大白天下。

“宗易,妳壹早了解我要做什麽。馮斯幹告訴我月底跟他出差,我也告訴妳了,後來他臨時改期?前天。”

“為什麽前天不告訴我。”林宗易咄咄逼人,我退無可退,“宗易,我說過原因。”

“我承認我騙了妳,那是過去。妳不安,不信我,我不怪妳。”他手從我掌下抽離,繼而握住我肩膀,“但是妳被綁架那天,我已經決定了不放妳過來。”

我怔住。

林宗易目光深沈,我從他目光中窺伺?有什麽情感壹閃而過,先前也有過,但這次更多。

我回過神,拂開他手,“宗易,其實我們心知肚明,妳早晚要利用我,我希望不是我壹無所知的情況下被利用,在這段婚姻裏彼此坦誠,我會盡力給出我能給的價值,妳也把陰謀詭計擺在明處。”

“我要什麽妳都能給嗎。”

我又怔住。

林宗易問,“包括——”

這時突如其來的“砰”壹聲,我驀地壹激靈。

是槍擊。爆發點距離我僅僅半米,我本能捂住耳朵,面色煞白。林宗易壹把拽起我,拽?身後護住,他面不改色逼近房門,鎖芯被人從過道外打破,彈頭卡在門鎖壹截金屬線的空隙裏。

他不露聲色拉開保險栓,上膛,瞄準,脊背緊貼墻根。

門縫越開越大,地板逐漸投射壹具男人的倒影,灰色的皮鞋,同色的棉質長褲,襯衫下擺沒來得及紮進腰線內,在胯部垂著,扣子也不規整,看得出匆忙而來。

林宗易等待他整個人進來,長腿忽然跨出,那把槍赫然頂在馮斯幹腦後。

他們身型都十分高大,壹前壹後對峙,畫面如同戰場中浴血廝殺闖出壹條血路的兩匹烈馬,我從未見過如此強勢剛硬的林宗易,第壹面開始,我印?裏他便是溫文爾雅的風度,眉目也百般柔潤,極少露出這副危險詭譎的模樣,或許這才是他最真實的面目。

殺伐?斷,狠厲冷峻。

我心跳驟停,脫口而出,“宗易!”

馮斯幹步伐止住,只片刻沈默,旋即笑著問,“這是什麽意思。”

林宗易面無表情,“妳以為什麽意思。”

馮斯幹本來垂下的眼瞼,不著痕跡又掀起,定格在前面布滿霓虹的落地窗,“送我壹支玩得順手的槍,練槍法是嗎?”他停頓壹下,“宗易何必費事,妳身邊恰好有我用得順手的,無須額外再贈送我什麽。”

他這話意有所指,激怒了林宗易,“斯幹,別太過分,妳說呢?”

馮斯幹臉上喜怒不辨,“殷沛東名下9%的股份收歸囊中,暗中收購了5%的散股,這兩者全部?手,妳的地位僅次於董事長。這盤棋下得這麽滴水不漏。”他側身,與林宗易四目相視,“我染指妳這點代價,想必宗易妳不當回事。”

林宗易扣下扳機,朝馮斯幹的額頭頂入半厘,“妳壹清二楚,我是幹什麽的。”他身體前傾,壓迫感極重,連壹?以氣場壓人的馮斯幹在某壹瞬間都敗下陣。

“我的手不幹凈,斯幹,適可而止。”

馮斯幹感受?槍口?擊自己的力道,穩而狠,不是走過場的架勢,他身軀有剎那的緊繃,但很快恢復自然。馮斯幹算準了林宗易不會貿然動真格,這不是他的地盤,他不具備見血之後封口的勢力,因此哪怕再大的火氣,林宗易都不可能自尋麻煩。

馮斯幹波瀾不驚系上領扣,“最初不就是我的嗎。”

林宗易瞇著眼,像深夜的海面翻騰著驚濤駭浪,刮起海底更為激蕩猛烈的漩渦,“現在妳沒資格碰。”

槍口抵住的部位隱約滲出淤紅,林宗易沒收斂,腕力?逼,越來越狠,馮斯幹顴骨以上那塊皮膚幾?被壓得褶皺變形。

他系完紐扣,手扼住槍柄,壹寸寸撇開自己腦袋,“倘若任何事都可以用妳的方式解決,妳的會所丟不了。宗易,妳開槍兩敗俱傷,我相信妳不會魯莽。”

我目睹他們的對峙,緊張?戰栗。

槍口由馮斯幹挪動指?了窗臺,林宗易撂下。

馮斯幹眼底笑意越發濃,他有條不紊撫過蹭出傷的額頭,那地方皮薄脆弱,大約太疼,他淡淡皺眉,“我斷掉妳會所的財路,妳奪了我勢在必得的股份,我們打平。”他同林宗易擦肩而過的壹霎,視線掃過我,又想?什麽,他嘴角噙著壹絲笑,“不,我險勝。”

他說完揚長而去。

我哽在喉嚨的壹口氣,徹底吐出。

他們截至目前依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撕破臉,林宗易部署劉桐?董事局揭發,馮斯幹不在場,暗算林宗易的會所,馮斯幹同樣沒有出面,而是通過例行檢查翻了他的船,對於高段位的商人而言,不當面過招都屬於暗箭,可收可放,給自己留余地。林宗易持槍威脅馮斯幹,照樣沒有言語上挑明,壹旦?截了當戳破,誰都休想毫發無損,必須有壹個說法。然而殷家的親緣橫亙,以及各自的把柄,註定他們無法在這關頭戳破,只能保留最後的體面。






我站在?地註視林宗易,他盯著腳下被穿堂風吹晃的壹束燈影,沒有過多表露什麽,“韓卿。”他喊我名字,“收拾東西,跟我回江城。”

他朝門外走,我及時拉住他,“宗易,我自己收拾。”

他不言語,算作默許。

我說,“我馬上回來。”

我奪門而出,?奔隔壁9202號房。

那個接機的男人此刻在房中,他對馮斯幹說,“林宗易的陣營裏有三位股東支持,而且他的具體身家不詳,萬壹他豁得出高價從他們手上收購股份,馮董,林宗易要超越您了。”

馮斯幹太陽穴的筋脈微微暴起,“阻截他。”

男人壹臉為難,“要阻截他,首先殷沛東的股份無論如何不能落他手裏。這需要您想辦法了,馮太太是否能利?上。”

馮斯幹拿起煙盒,?打火機點燃壹支,斜叼在唇邊,“殷沛東沒給殷怡,他在防我。”

男人說,“接下來就看索文集團會不會傾覆在這筆工程上了。”

馮斯幹作出手勢提醒男人,緊接著越過男人頭頂,看?後面的我。

我主動開口,“我來拿行夌。”

他望著我壹動不動,他不松口,我沒敢進去。

良久,馮斯幹問,“妳這趟盤算了什麽。”

我心臟咯噔壹跳,下意識否認,“在妳眼皮底下,我能盤算什麽。”

他冷笑,“林宗易不是沖動的人。除非他配合妳演戲,再或?——”他壹揮手,男人退到壹旁,“林太太??不小,我從前低估妳了,能讓壹個半生都玩弄女人於股掌?上的男人,對妳動那麽壹點情。”

他漫不經心攤開手,把玩著壹個物件,我仔細壹看,竟然是我的手機。

我頓時呼吸急促,後背也彌漫開大片汗漬,“妳查我手機?”

他揚眉笑,“怎麽,林太太的手機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機噸嗎。”

馮斯幹很可能在詐我,我故作鎮定,“妳自己翻不得了。”

我走到衣櫃位置,摘下長裙套在睡裙外面,眼角余光瞄著馮斯幹,他放下手機,邁步走?我,我壹抖,裙擺撕裂壹?口。

他挑起我下巴,“真是壹只會勾男人的狐貍精。”

我上半身後仰,躲避他的觸碰,他察覺到,手壹發力,扣住我?回,結滿厚繭的掌心從下頜沿著頸部滑落,流連過我鎖骨和壹顆紅痣,紅痣??妖嬈醒目,被裙子遮住才若隱若現。我從來沒忘記馮斯幹在辦?室那壹句,“韓助理胸口的紅痣很漂亮。”

很少有男人在評判女人的身材與姿色時,讓人不反感不厭惡,反而認為他的?白很坦蕩紳士。

他此時摩挲著那顆紅痣,也說了壹句,“早知有今天,我當初絕不手軟。”

我不明白馮斯幹何時手軟過,我?所以觸犯他底線還安然無恙,壹定是他權衡利弊的結果,他留著我有?,他領教了我情場上的手段,代替關宸俘虜殷沛東輕而易舉,當然也確實和欲望有關,他覺得刺激,在我身上體驗到前所?有的征服的快感,不論我抗爭還是假意馴服,是壹個圖謀不軌的女騙子還是充滿禁忌味?的人妻,都勾起了他男人的野性與瘋狂。

可這些並不足以?馮斯幹手軟。

我仰面凝視他,“妳?為什麽手軟。”

他抽著煙,偏頭望?窗外燈火朦朧的夜景,沒有回應。

不過男人明白了馮斯幹的深意,他在角落看了我壹眼,那壹眼諱莫如深。

我迅速收拾完衣物,拖著行夌箱離開房間的時候,馮斯幹佇立在窗下,維持著抽煙的姿勢,指尖的香煙燒出長長壹縷灰燼,無聲無息墜落。

林宗易從9201出來,正好和關門的男人打個照面,他眼神淩厲上下壹掃,男人倒是始終垂眸。

“他是跟來的。”

我搖頭,“他就在深城,幫馮斯幹安排。”

林宗易沈思著,“同?中人。”

我沒聽清,“什麽?”

他沒說話。

我們沒有在深城久留,我下樓取走前臺保存了壹天的外賣,水果拼盤的外觀,林宗易絲毫不懷疑裏頭有什麽門?,他沒多問,租賃了酒店的壹輛賓士SUV,駕車連夜帶我去機場,路上我將徐哥的錄音播放給他聽,“妳只要拿這份證據脅迫上面的人把工程偷偷轉手,妳就逃過這壹劫了。”

林宗易轉動著方?盤,我凝望他側臉。我過早亮明籌碼,他不答應交易我也沒轍,?我有鄒璐交出的籌碼,那兩個男人不是壹般男人,從他們順藤摸瓜能摸出林宗易不與人知的暗網和秘噸,比工程的後果更致命,他如果痛快滿足我的條件,我就銷毀它,他過河拆橋,我再攤牌,我想試壹試這個男人。

他最終沒給我答復,車開得又快又野,我綁著安全帶仍有壹種被拋出的慣性,不得不死死抓著扶手,雙目緊閉。

“這是妳日夜陪著他獲取的消息。”

我聽出他話裏帶刺,我睜開眼,眺望車外?後飛馳的法國梧桐,“宗易,我不想和妳爭吵。”

他持續踩油門,駛上高速路,飆行至限速上限,我咬緊牙關。

林宗易訂了晚上23點55起飛的航班,當天的最末壹班了,在休息室候機的工夫,遇到了徐哥。

他在這邊應該有其他的應酬,否則早就飛回江城了,秘書遞給他壹杯熱水,他接住,仰頭喝下的同時,發現了林宗易的存在,他頗為驚訝,?到又發現他身旁的我,臉色更瞬息萬變。

他與馮斯幹談論索文集團沒避諱我,眼下我們壹同出現,他不敢不明不白地撤手,他起身,徑?抵達林宗易的桌位,“林董也在深城,開發了新項目嗎?”

林宗易也站起,稱呼他徐哥,大人物私下交際不喜歡帶頭銜,太高調了,喜歡姓氏後面帶個哥或是老師,有臺面,還不惹眼。

“來深城接我太太。”林宗易眼色示意我,我立刻懂了,意味深長對徐哥說,“咱們中午壹起聊過,您還記得我嗎。”

這種人精明,盡管心裏七上八下,表面不形於色,可徐哥露相了,他顯然有點著急,換做別人也就罷了,得罪林宗易不行,有灰色背景的人,動手是暗處拍黑磚,徐哥也擔心自己會稀裏糊塗吃壹個無頭虧。

“有壹樁內幕,我壹?找時機提點林董,湊??在深城碰上,我不妨多個嘴。”徐哥壓低聲,“上面的工程有問題。”

林宗易似笑非笑,“徐哥不是華京集團那艘船上的人嗎。”

徐哥說,“我哪艘船也不上。”他拍了拍林宗易肩頭,“盡快想轍脫身吧。”

徐哥重返自己座位,林宗易收回目光,他看著登機牌,好半晌後,他說,“韓卿,如果我成功抽身,我不會離婚。如果我沒有抽身,離婚協議在我書房,我簽過字了。”

我楞住。





午夜的深城燈火流光,林宗易靠著壹扇封閉的落地窗,我楞了許久,才開口問他,“妳什麽時候簽得離婚協議。”

他擡手松了松衣領的紐扣,“會所出?那天。”

我心口壹顫,“妳怕牽連我?”

他沒出聲。

馮斯幹在權力圈吃得開,是商場半公開的秘密,除了徐哥不得已賣了他壹回,其余的關系網他抓得牢牢地,別人連邊兒都沾不著。那批貨剛翻船,上面就出手查封,這副壹鍋端的陣仗,林宗易自?會做最壞的打算,只是我沒想到,他並沒?用我要挾馮斯幹,?是將我擇出,保護我不卷入災禍。

我看著自己手背隱約脹起的青筋,“宗易,我有時真的看不懂妳。”

他和馮斯幹壹樣矛盾。

?用傷害卻也竭力周全,壹個冷血薄情,壹個風流無心,不擇手段追名逐?,偶爾不計代價給予我,偶爾又壞得徹底戳我心。

我壹面信,壹面不敢信,他們像惡魔也像佛,拯救再摧毀,反復拉扯我。

登機廣播響起,我跟隨大部隊調頭?登機口,林宗易在我身後說,“我也看不懂自己。”

我步伐壹滯。

他雙手按住玻璃,躬身前傾,俯瞰樓下的停機坪,光影交錯,猶如壹柄柄五光十色的劍,在他英朗消沈的臉上壹閃?過。

我原?背對他,又鄭重其?轉身,“妳沒脫險,即使我幫不上妳什麽,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壹?了?。”

林宗易垂下的眼瞼忽?掀開,他從玻璃上與我對視,第二遍登機的提示傳來,我徑直??登機口,他系上西裝扣,跟在我後面。

我落座升起遮陽板,這座城市的夜色投映在方窄的窗口,壹旁的林宗易輪廓沈陷其中,時?虛無?靜,時?濃烈逼人。

深入了解過,才知曉他的?性,與溫潤如玉的外表截?不?,他?是壹個野感十足的男人,像老窖的白酒和沿海的臺風,嘗壹口辣喉,挨近了傷筋動骨。他不是馮斯幹那種新鮮的濃烈,開頭滋味很猛,很上頭,林宗易是沈澱過的,開頭不猛,壹點點撕開自己的面具,滲透更多的情緒,直至他所有的味道融?開,形?壹股似有若無的癮。

我綁住安全帶的鎖,“會所的麻煩全部解決了嗎。”

他接住空姐遞來的黑咖啡,“解決壹部分,上面點到為止,繳了貨罰了款,暫時沒有繼續深挖。”

我盯著他線條緊繃的側臉,“如果挖下?妳能脫身嗎。”

林宗易偏頭,“能脫身,不過會面臨大震蕩,也許要垮臺。”

我不由自主攥拳,他垮臺了,我的下場就是被馮斯幹囚禁在瀾春灣,壹旦殷沛東和殷怡討說法,馮斯幹兜不住局面了,我很可能?為第二個關宸。

我寬慰他,也寬慰自己,“不是有股份嗎,妳垮臺了,華京顧及聲譽會撈妳。”

林宗易輕笑,“妳小看馮斯幹了,只要我倒下,他會立刻說服董?局罷免我,?且股份還未到我名下,孟鶴在?流程。”

我不再說話。

我們淩晨四點回到蔚藍海岸,林宗易沒睡,直接進書房處理公務,我洗了澡也睡不著,掏出背包裏的照片,在燈下端詳,兩個男人差不多四十歲上下,比林宗易的長相顯老,粗糙微胖,壹看就開場子的,氣勢很橫。鄒璐確實沒糊弄?兒,冒了極大的風險拍攝,角度類似特寫了,連男人眉心的肉瘤都壹清二楚。我編輯?彩照,發給了蔣蕓,附壹行文字:信得過的門路查背景,查完刪。

蔣蕓沒回,我關了燈就睡了。轉天早晨八點她回復了壹條不著四六的簡訊,“淩晨才大戰完?”

我撂下粥勺,在圍裙上蹭幹凈水珠,撥通她電話,“妳腦子有正?嗎,我淩晨剛下飛機。”

蔣蕓沒?氣,“求我辦?妳急什麽啊!傍晚妳來望海樓,我老公今天幫妳查。”

我答應了她,掛斷電話從廚房出來直奔書房,木門虛掩著,我腳尖頂開,裏頭煙塵熏燎,像冬日下了霧,林宗易的身型被籠罩得模糊不清,我撥開霧,嗆得壹陣咳嗽,他坐在辦公椅,手邊零散放置著三個空煙盒,以及壹杯冒熱氣的咖啡。

他聽見動靜視線投?門口,嗓音沙啞到極點,“妳醒了。”

我上前收拾攤亂的文件,“我煮了粥,妳喝壹碗墊墊胃口。”

他單手揉太陽穴,“妳自己喝,我不餓。”

我?來準備重提陳誌承的?,順便點他壹下,等危機過了談離婚,可林宗易這邊棘手的狀況太多,我估計他眼下無暇分神,就把話咽下了,“為會所煩心嗎?”

“會所問題不大。”他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目,“已經疏通?了,五月重新營業。”

林宗易又點燃壹支煙,用力吸壹大口,“工程沒時間了。”他翻開壹份文件,“正式合?昨天下午到我手上,最多拖三天。”

我蹙眉,“能禍水東引嗎。”

林宗易往煙灰缸內撣了撣煙灰,“上面對合作企業考察標準很高,負債低,規模大,正面口碑。”

我不可思議,“壹個炮灰?已,戲做得這麽足?”

他銜著煙,眉眼深沈,“戲不做足,東窗?發會引風波。”

我感覺他有謀劃了,“妳有目標嗎。”

林宗易朝房梁上的吊燈吹出壹縷煙霧,“有。萬盛婖團。”

我恍?大悟,考察團把萬盛納入過備選公司,但索文實力更強勁,因此被刷了,據說萬盛不死心,還在找渠道,萬盛肯定願意接盤,只是索文壹直把項目捏在手心,不惜在最初招標時和華京競爭,大功告?了卻驟?甩鍋,戲演砸了會功虧壹簣,“萬盛的周坤和馮斯幹沒來往,證?他大概率不知內幕,?後需要讓萬盛沒有任何戒心接手。”

林宗易碾滅煙蒂,“放出消息了,索文資金鏈斷裂。就看周坤有沒有膽子上門。”

我思索了片刻,“我有法子再催他壹把。”

當天中午,我約了周太太,闊太圈有壹則行規,大的約小的,小的來者不拒,小的約大的,大的愛答不理,林宗易在江城的地位,當?是最大那個陣營的,我約誰都碰不了釘子,省下不少的工夫。

我和周太太在市中心壹家美容院見面,我充了十萬的年卡,經理親自帶我們上二樓,我告訴她這家是新開的,?評不錯,所以來試試,借此打消了她的疑惑,我們私下接觸少,只在江都會所壹起打過牌,我貿?約她,她不多想,周坤知道了也會猜疑。

聊天時我故意往工程上引,周太太似乎也等著我提及,“周坤說,這項目不盈?,純粹是打知名度。”

我氣定神閑躺在床上,“和上面打點?關系,??無壹害,有上面的扶持,金錢日後源源不斷,先掙名後掙財,上面看妳順眼了,妳還愁什麽。”

說者有心,聽者更有意,周太太瞧著美容儀放射的壹束光,沈思著。

我唉聲嘆氣,“要不是宗易手頭的項目太多,他絕不錯失機遇,可拿不出錢,拖不起上面了。”

周太太半信半疑,“林董都拿不出錢?那江城有誰拿得起。”

我故作驚訝,“妳真當他是銀行自己印票子的?宗易?期投資了?幾個工程,個個上億打底,資金鏈缺口不小。”

她試探問,“那工程給誰呢?”

我撥弄著被美容液浸濕的壹撮發梢,“挺多企業感興趣,但是宗易在物色自己的朋友,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周太太翻了個身,“其實周坤也看中了,還偷偷?後門送禮,可爭不贏索文,假如林董不要,我們希望入手,以後萬盛起來了,周坤會報答林董的人情。”






我不露聲色給她下套,“咱們的噷情,我倒是可以幫周董在宗易面前提個名美言兩句。”

她喜出望外,“那可謝謝林太太了。”

我裝模作樣,“別抱期望,宗易在生意上挺固執的,結果取決於他。”

周太太說,“誰不曉得林董最疼愛妻子了,林太的話絕對管?。”

我美滋滋笑,“就沖這頂高帽,我無論如何不能辜負您了。”

我們做完美容,在街口道別,各上各車,我讓司機送我?望海樓,晚上8點再接我。我進入包廂時,蔣蕓和壹群女人正在劃拳,貼了壹腦門的?條,我在角落坐下,小聲招呼她,她放下杯子過來,“看見對面穿粉色裙子的嗎。”

我壹掃,容貌不算特漂亮,勝在有韻味,這種品相最有前途,精致得像假人的美女,第壹眼再驚艷,看久了沒味兒,“味兒”是女人真正的殺手鐧,讓頂級大佬栽跟頭的,往往不是大美女,是有缺陷?味兒足的女人,蔣蕓當初手把手帶我,就因為這點。

“妳培養的接班人?”

她贊不絕口,“資質無敵了,有妳當年的風範。”

我沒心思逗趣,“妳查了嗎。”

蔣蕓從包裏抽出信封,她打開,倒出兩份資料,蔣蕓指著戴眼睛男人的壹寸相片,“鄭老三,濱城娛樂業巨頭,凡是開會所和酒吧的,都尊稱三哥。”她又指另外壹張剔了板寸的男人照片,“?老?,開棋牌室的,大場子,江都會館牛嗎?他在濱城開得那家跟江都?級別的,韓卿,妳敢和這些男人攪和?耍他們,妳不要命了。”

我察覺到什麽,“老大呢?”

蔣蕓聳肩,“藏得太深,就查他倆我老公都費死勁了,他們輕易不露面,搜不到底細。”

我深吸氣,摸出口袋裏的打火機,壓下按鈕焚燒相片的壹角,?到完全吞噬為灰燼。

蔣蕓警告我,“他們不是妳能玩轉的,哪怕他們老婆聲淚俱下求妳救命,妳也別?情心泛濫,搭上自己可不值。”

我沒和蔣蕓多言,只心不在焉說我記住了。

我想找個由頭撤,可這群姑娘中間資歷最老,她們都主動敬酒,我遲遲沒機會下桌,?的紅的混著敬,喝完第壹輪的七八杯,我整個人暈乎乎,第?輪再下肚,眼也嵟了,第三輪舉到我跟前,我接連擺手,“不行了。”

她們起哄,“韓姐,妳的酒量我們門兒清,妳別裝蒜了。三年前蔣主任的升職宴上,妳可是壹人幹倒壹桌老爺們兒,茅臺喝了壹箱是吧。”

我瞪蔣蕓,“妳大喇叭啊?”

蔣蕓擋掉她們,“那是我吹牛的,韓姐酒局都喝沒氣兒的雪碧,有個狗屁酒量。”

我?衛生間吐了壹次,蔣蕓連拖帶拽將我帶進電梯,望海樓後門壹處隱蔽的路口泊著壹輛邁巴赫62S,黑色融於黑夜,也沒打閃,避開了遠處的霓虹,不仔細看,根本看不真?。蔣蕓架著我出現在臺階上,司機匆匆下車,疾走幾步,接替蔣蕓架住我,“有勞您了。”

她踮起腳,越過司機頭頂張望那輛車,後座在這時無聲無息降下半截車窗,林宗易的上半身緩緩顯露。

恰好風拂過,吹動了靜止的樹葉,枝杈搖晃間,月色穿透罅隙,落在林宗易那張臉。

充滿了男人的欲,英氣又性感,在黑暗中無與倫比奪目。

我頓時眉開眼笑,“帥哥,來接我嗎?”

司機也噗嗤壹聲,他小心翼翼攙扶我,我不安分跑著,跑向那輛車,趴在車門朝玻璃吐哈氣,霧氣朦朧之中,明眸皓齒的面容染著艷紅的醉色,越是咯咯笑,越是純情嬌媚,林宗易坐在車內,默不作聲註視我。

司機拉開門,“林董,林太喝醉了。”

林宗易伸手攬住我,摁在自己懷裏,敞開西服包裹住我身體,大約我身上的酒味太重,他皺著眉頭,“是醉得不輕。”

我神誌不清纏著他,半闔住眼,時笑時鬧,司機也好笑,“林太那群朋友灌了她?多,我隔著四五米遠就聞到沖天的酒味。”

他撫摸我臉,“開心嗎。”

我咬著唇,大著舌頭,“開心。”

他悶笑,“開心就好。”

他?帕子擦拭我胸前的汙漬,“周坤聯系我了,明天我會把合?噷給他。至於上面,有徐?的錄音,他們只會認下萬盛。”他打量我,“我看妳現在也聽不明?。”

我突?摟住他脖子,“妳比那些肥頭大耳的男人好看。”

林宗易望著我,好半晌,他笑意深濃,“是嗎。”

我使勁點頭,掐他面頰,“怎麽長得。”

林宗易任由我掐,“妳喜歡嗎。”

我對準他打了壹個酒嗝兒,他當即偏頭,可還是被撲了滿臉。

他笑出,“誠心的對嗎。”

我快要撐不住自己腦袋的重量,伏在林宗易肩膀昏沈打瞌睡,癡癡醉醉的樣子。

他命令司機,“開慢點。”?後托住我後腦勺,將瓶嘴抵在我唇瓣。

“馮先生。”我毫無意識嘟囔了這壹句,林宗易餵我喝水的姿勢壹頓。

司機也聽到了,他從後視鏡看了後方壹眼,大氣不敢喘。

林宗易擰住瓶蓋,旋即挑起我下巴,“認得我嗎。”

車窗有路燈照入,光亮極為刺眼,我煩躁別開頭,埋進他胸口,林宗易這次卻並不任由我,他緊緊地扼住我臉蛋,“韓卿,我是誰。”

我說不出他是誰,只覺得非常難受,哪裏難受也壹無所知,胳膊本能搪塞他的桎梏。

車駛入小區,停在樓道外,林宗易抱起我上樓,擱在沙發上,保姆聞聲披著外套迎出,“先生,?宵夜嗎。”

林宗易倚著冰箱,喝壹桶冰鎮紮啤,“拿壹條濕?巾。”

保姆?快從浴室走出,林宗易喝了壹半啤酒,剩下的壹半倒進水池裏,接過?巾朝我走來,清理我額頭和鼻尖的汗珠,保姆期間要代替他,他沒有允許。

他看著我微微張開呼吸的唇,由於口幹?不停舔得濕潤,泛著粉嫩的水光澤,他喉結難耐滾動了兩下,閉了閉眼,隨即扯開領帶,丟在地上,吩咐保姆,“帶太太回屋休息。”

我幾乎爛醉如泥,保姆壓根扶不穩我,走三步退兩步,路過吧臺時桌角重重嗑在我手肘,我痛得嗚咽,下意識推開保姆往後退,退回林宗易的身邊,他只好再次把我擁回懷中,保姆跟進主臥,“先生,我放洗澡水嗎。”

林宗易淡淡嗯,保姆扭頭要?浴室,他問,“有醒酒藥嗎。”

保姆回答,“我不清楚。”

林宗易彎腰翻開床頭櫃的抽屜,保姆此時放完水退出房間,他沒有翻到藥,正準備到客廳找,我受不了臺燈的光,摸索著床開關,觸碰林宗易手的剎那,我感受到?舒服的溫暖和厚度,像小小的火爐,我抓著不放,他被我壹拉,猝不及防俯下身,懸在我上空。

他?壹種壹觸即發的灼熱眼神流連過我,我此刻酒意上湧到極限,十分畏寒,蜷縮著滾進被子裏,他拽回我,“韓卿,我是林宗易。”

我最後殘存的意誌,是他握住我腿固定在腰間,在我頸部熱情?迷亂吻著。




這壹夜我睡得?死,天光大亮才恢復知覺。陽光刺透紗簾,照在我眉間,壹層灰色天鵝絨沒有拉上,只壹層遮陽的薄紗合住,光影是溫暖的橘白色,空氣中彌漫著江水潮濕的味道和男人濃烈的體味,?熟而?聞,像陳舊的煙草混合著沈重的烏木香。

我用力揉太陽穴,痛苦睜開眼,目之所及是壹具男人挺括的身軀,恰?紗簾的壹角被撩起,瓷白的光虛虛實實,他輪廓像鍍了金,迷離萬千。

我遲鈍回憶著,自己?像從沒見過如此撩人魂的男子。壹雙誘惑的眼睛,如同深海驚心動魄,望不到底。唇形不薄不厚,唇色不重不淺,鼻骨與喉結筆直重疊,茂密青硬的胡茬從耳根順延到下頜,有壹股暗黑的鐵骨錚錚的氣勢。

慵懶,驕貴,熱血。

我以為自己在做夢,伸手觸摸了壹下,是真實溫熱的,甚至滾燙,像沸騰著熊熊火焰。

我宿醉?消,仍舊頭昏腦漲,只勉強睜了壹會兒又閉上,直到林宗易的悶笑傳來,我整個人驟然蘇醒,瞬間從床鋪坐起,驚惶看著他。

他裹著睡袍,束帶垂落床沿,松松垮垮的胸襟大敞,腰腹和胸膛的肌肉連?性感賁張的壹片,銅墻鐵壁壹般剛硬結實,朦朧的光柱盡頭他顯得凜冽逼人,難以形容得健碩。

他手指撫摸我略呆滯的眉眼,嗓音喑啞帶笑,“怎麽,不認識我了。”

我大口吞咽唾沫,“我們睡在壹張床?”

我感覺後背涼颼颼的,我?下看,穿得不是那件熟悉的睡裙,是壹條嶄?的,深領絲絨,吊帶纖細如絲勾勒在玲瓏削瘦的蝴蝶骨,玫瑰紫襯得膚色近?白皙透明,風情至極的款式激發了我所有不為林宗易知曉的嫵媚和嬌嬈。

而今我袒露在他面前,在渾然無覺的情況下。這壹幕離奇震撼又活色生香,我心臟頃刻間狂跳不止。

林宗易拾起床頭櫃的煙盒,又壓下打火機,點燃壹支,斜叼在嘴角,他揭過煙霧凝視我,“昨晚是睡壹張床。”

我不由自主往另壹側床尾挪動,適當拉遠距離,我不死心,想扭轉這副局面,“我的睡衣是保姆換的?”

林宗易將我的反應盡收眼底,他卻沒什麽反應,只平靜抽著煙,“我換的。”

我壹怔,“那——”

他鼻腔溢出兩縷煙霧,“抱歉,我失控了。”

我捶打了兩下腦袋,記憶是空白,我實在喝斷片了,洋酒白酒混著灌後勁兒太大,只模糊閃過林宗易抱著我下車,風吹得我打哆嗦,還有腰椎撞擊在吧臺的桌角疼得飆淚,其他毫無印象了。

我長長地呼出壹口氣,對林宗易說,“給我抽壹支。”

他從盒裏嗑出壹根,我顫抖著接過,張嘴咬住,接打火機的時候,他壹把擒住我手腕,“韓卿,我知道自己在歡場名聲風流,其實我只是分得?清,不同的女人給予不同的待遇,或情感或物質,從不是不負責任。”

我緩緩抽離他的桎梏,香煙銜在指尖,“宗易,我喝多了,我想不起來任何。”我使勁嘬著煙蒂,煙塵過肺,焦躁撫平了壹些,“我也不是矯情的女人,我們就當沒有這事。”

他望著我,喜怒不辨。

我含著煙,大聲招呼保姆,她在門外問我什麽事,我吩咐她馬上?藥店買緊急避孕藥。

保姆沒動彈,“太太,藥傷身,不如隨緣吧。”

我態度堅決,“妳快?買。”

保姆猶豫不決,又敲門,“先生?”

林宗易微瞇眼,摘下齒間的煙,“不用。”

保姆立馬退下。

我剛要說什麽,他提前攔截我,“我做措施了。”他在鴉雀無聲的寂靜下補充,“家裏有套。”

林宗易平日應酬多,逢場作戲的次數也少不了,是應該常備這東西,有錢有勢有貌的“三高”男人,比普通男人更在意孩子從什麽德行的女人肚子裏生出,他們養得起壹百個,可不會草率當爹,女人不夠格,懷了難逃打胎,與其被勒索壹大筆錢,名譽受損,幹脆杜絕後患,我聽說過有特別小心的老總戴兩層防護,或?親眼監督女人吃藥,基?這類男人都是靠老婆發家的,夫妻明文規定,不許搞出私生子。

我舔了舔幹渴的唇瓣,林宗易太冷靜,我面對他鄭重其事的模樣,根?不知該說什麽。

我接連吸了半支煙,然後碾滅在床頭的紅木雕花上,掀開被子下床。

從我下床到?進浴室反鎖,林宗易自始至終沒再出聲。

我擰開水龍頭,深吸氣憋足,整張臉沈?池底,冰冷的水溫淹沒我皮膚,我只覺胸腔都爆炸了。

我非常清楚,林宗易沒撒謊,他真的是失控了,不管他曾經多麽荒唐,起碼與我的相處中絕對是正人君子,?年男女的情欲只要爆發?難剎車,他有正常的需求,我們也處於壹段合法婚姻,發生這種事,談不上強迫,更怨不了彼此。

我佇立在花灑下,仰面沖著身體,鏡子裏倒映出我蒼白的面頰,在面頰之下,鎖骨之上,有兩三枚淺淡的吻痕。我沒感受出過度的不適感,可能是睡得太沈,也可能是林宗易?紳士,不像馮斯幹往死裏折騰我,不出血都不罷休。

我洗完澡?出浴室?餐廳,林宗易的下屬也在,朝我恭敬頷首,我壹邊拉椅子坐下壹邊客套邀請他壹起吃早餐,他婉拒,接著匯報?事,“殷沛東名下9%的股份,拋售3%,4%轉讓殷怡,2%轉讓您。”

我詫異不已,“殷怡這麽多年沒?股,現在直接升級董事了?”

華京董事局?門的門檻正?是4%,低於4%不位列董事,而2%卡死了林宗易,股份是到手了,席位沒占上,在深城那晚馮斯幹說林宗易手裏還捏了5%,可這5%不是以他名義,就算是他名義,他也不能亮明,殷沛東會立刻警覺他心懷不軌。

男人望?我,“殷沛東確實從?動過讓殷怡擔任董事的念頭,壹則是殷怡對經商不感興趣,這方面沒有能力,二則她和紀維鈞那段過往在華京也沸沸揚揚,紀維鈞在職,她自然要避嫌。如今紀維鈞腦死亡,撐不了多久了,董事局又兩極分化,壹撥支持林董,壹撥支持馮斯幹,殷沛東兩難,轉給殷怡順理?章堵住兩方的嘴。”

林宗易臉上是耐人尋味的深意,“馮斯幹提出的對嗎。”

男人說,“殷沛東沒想出這樣兩全其美的策略,是馮斯幹提議股份由殷怡繼承大頭。”

林宗易冷笑,“殷怡空掛名頭,實際操縱還是他,早晚回他手上。”

男人告訴林宗易,殷沛東晚上五點在殷家別墅進行股份?證,要求他到場。

“知道了。”他夾了壹塊牛肉放在我碟子裏,“深城為馮斯幹辦事的那名手下,是濱城會所的經理,他老板是鄭寅。”

鄭寅,蔣蕓口中的鄭老三,林宗易這艘船上的人。

我楞住,“妳的意思是馮斯幹在鄭寅的場子裏插了人。”

林宗易慢條斯理咀嚼食物,“這次算計我的內鬼不僅是劉桐,我的運貨路線他不知道,鄭寅會所裏的經理才是馮斯幹埋下的啞炮。”

我捏著筷子,沒碰瓷碟裏的菜,“妳要捅破嗎。”

林宗易吃完,端起漱口水在口腔內咕嘟了幾下,旋即吐進空碗裏,“通知鄭寅留意就行了,鏟除了這個人,馮斯幹依然會有?的行動安插眼線。”

他抽出餐巾紙擦拭,“妳找人查我了。”

我壹激靈,擡頭看他。

林宗易面無表情,更沒有發怒,“妳當面問我這些,我同樣不隱瞞妳。”

我硬著頭皮解釋,“我沒想暗算妳,純粹是?奇。”

他並?徹底揭穿我的意圖,卻也活生生撕開了壹半,“妳的確沒有暗算我,妳只想握住我壹件把柄,在這段婚姻裏,妳缺少安全感和歸屬感。如?挖掘我的底細讓妳感到踏實,我可以親手把妳想了解的剖給妳看。”

他沒提鄒璐,不過顯而易見,鄒璐肯定倒黴了,林宗易私下那壹重身份特殊,壹旦暴露,會引發巨大的動蕩和麻煩,因此他壹?謹慎偽裝,鄒璐出於何種理由出賣他,都犯了他的大忌。

我撂下筷子,挺直背端正坐?,“宗易,妳是因為想要壹個家庭嗎?”






林宗易沈思了片刻,“也不完全是。家庭對我而言不重要,它不是我迫切所求。”

我很坦誠,“可我不愛妳。”

我的答案是他意料之中,“韓卿,或許妳可以試壹試。”

我垂眸,“試壹試愛妳?”

林宗易不緊不慢反問,“妳覺得離婚後,妳會得?什麽。”

我不懂,再次看向他。

“自由嗎。”他笑了,“我能護妳壹?,護不了妳壹生,除非妳是我的妻子,時刻在我的生活裏,馮斯幹永遠不敢囚禁妳。我送妳出省,他照樣能夠摸清妳的下落,那時妳再回來嗎,我的大門只對女人敞開壹次。”

我蹙眉,“宗易,妳當初承諾我會幫我?安脫身,妳做不?為什麽答應。”

“我承認我有壹點私心,也承認我有騙妳上鉤利?妳的企圖,但韓卿,我並非不能送妳脫身,而是脫身後妳還會落入他手中。妳看?了,他是壹個無所不?其極的人,倘若妳不是林太太了,我沒有資格在他那裏過問妳的處境。”

我低下頭,他的說法令我有點動搖,“宗易,我目前不是十分清醒。”

“妳不必清醒,我替妳考慮過了,繼續是最好的局面。我初次當丈夫,經驗差點,我會努力,除了青澀之外,我還是挺完美的。”他從餐桌起身,“已經?這壹步了,韓卿,我們的婚姻存在?實了。”

我被他逗笑,“妳完美嗎?”

他挑眉,“不完美嗎。”他想?什麽,“介意外面的女人。”

我環抱胳膊打量他,趁機救鄒璐出虎口,“是啊,她呢。”

林宗易笑意深濃,“原來林太太??不滿這件?。我讓手下處置她,滿意了嗎。”

鄒璐是那種場合跟了林宗易的,當?是相當黑暗殘酷的方式處置掉,我不露聲色阻止他,“她沒什麽錯,打發了就好,會所剛出?,別節外生枝了。”

傍晚我們抵達殷家別墅,就在下車的?夫,林宗易接?索文市場部的電話,告知他萬盛已簽署了正式合約,鍋甩得很成功。

林宗易問,“華京得知消息了嗎。”

下屬回答,“暫時沒有,我們是第壹手訊息。”

林宗易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膝蓋,“這兩天務必壓住消息,壓?上面給萬盛撥款,只要項目開啟,就沒有回旋余地了。否則馮斯幹出手救援萬盛,會將我們逼回原路。”

他掛斷又撥通壹串陌生號碼,沒標識備註,估計是場子那夥人,我沒留在車裏礙?,推門先下去,我上次來時的壹株玉蘭樹被砍了,半尺高的矮木墩在庭院的墻角頹敗著,我按響門鈴,開門的人竟?是馮斯幹,我們四目相視,我僵住。

他目光沿著我唇滑落至頸部,我特意穿了高領的女式襯衫遮擋肌膚,可半寸吻痕仍?似有若無浮現在邊緣,像壹粒嫣紅朱砂,勝似我胸口的朱砂痣,艷麗曖昧。

馮斯幹臉色猝?變得極為陰翳,仿佛籠罩了寒霜,眼裏充滿殺傷力的野火迅速蔓延,又迅速熄滅。

我本能捂住,又回味過來,我沒必要隱藏它,索性大大方方任由他看。

殷沛東遲遲?見?馮斯幹返回,在客廳問,“是宗易嗎?”

馮斯幹目光依舊定格在我身上,“是,帶著韓卿。”

殷沛東緘默了數秒,“讓他們進來。”

馮斯幹側身,空出壹條路,我掃視玄關豎起的鏤空屏風,屏風後坐著不少人,殷沛東和殷怡,以及幾名西裝革履的男子,為首是孟鶴。

林宗易結束通話,跨過門前的階石?來,馮斯幹衣冠楚楚站立迎接他,笑得也坦蕩,“宗易,恭喜了。”

林宗易置若罔聞,解著西服的扣子,“怎麽不進屋。”

我強顏歡笑,“姐夫討厭我,我想藏妳後頭。”

他笑了壹聲,“討厭什麽,壹家人了。”

林宗易沒搭理馮斯幹的道賀,徑直進入客廳,馮斯幹也不計較,他知道林宗易為何不理會,是這壹局沒鬥過他,反而笑容更深。

我緊隨其後,繞過玄關之際,馮斯幹忽?問了壹?,“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我步伐壹滯。

“結婚是壹回?,和睦又是壹回?,我縱容妳結婚,不代表縱容妳履行妻子的義務。”

我壹清二楚他指什麽,我脖子上的痕跡惹惱了他。

我沒吭聲。

馮斯幹邁開腿越過我,?向客廳。

我站在林宗易身旁,他們三人都簽好字,馮斯幹從殷怡手上接住文件看了壹眼,唇邊噙著壹絲笑,“字真難看。”

殷怡氣不過,反手捶打他,“妳的字好看。”

馮斯幹問,“難道不是嗎。”

殷怡破罐破摔,“我的字就是醜,那又怎樣,為了字醜的緣故,妳還跟我離婚?”

殷沛東擰眉呵斥,“殷怡,越來越不像話,口無遮攔。”

馮斯幹攬住她肩膀,對殷沛東澄清,“嶽父,玩笑而已,您別怪殷怡。”

殷沛東揮手示意律師團離開,只留下了孟鶴,孟鶴又取出壹份協議,遞給馮斯幹,“馮董,這是您需要簽字的。”

馮斯幹沈默接過,他翻閱著,瀏覽完畢後,簽下自己名字。

孟鶴檢查無誤,“馮董,最後確認壹遍,?來您與殷怡女士壹旦離婚,將凈身出戶,自動放棄華京的全部權益,對嗎。”

馮斯幹說,“不錯。”

我不可思議,我知道他和殷沛東簽過協議,可那份協議是離婚後從董?長的職位上自動退位,沒涉及吐錢,這份顯?更加苛刻了,凈身出戶,連他掙下的財產也壹分不得。

林宗易似乎也錯愕,微不可察皺眉。

緊接著孟鶴又遞給殷怡壹份股權轉讓書,將她剛拿?還沒捂熱乎的4%股份,當場轉讓給馮斯幹。

林宗易頓時明?了,他看過去。

殷沛東說,“宗易,華京終究姓殷,希望妳理解我。”

林宗易不語。

殷沛東也沒多言,他轉向殷怡,“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該要個孩子了。”

馮斯幹壹臉柔和註視殷怡,她挽著他手臂,“爸,我沒調養好呢,但是提上日?了,斯幹也說打算要壹個孩子。”




林宗易淡漠勾唇,笑意不達眼底,浮在表面,壹股陰晴不定的深意,“我理解這份決定。”他不疾不徐端起茶桌上的龍井茶,“姐夫的傷恢復如何?”

殷沛東看著面前的孟鶴核對文件,“落下痙攣的後遺癥,其他問題不大。”他余光掃過站在沙發後面的我,“殷怡和斯幹都提上日程了,宗易,妳的年歲是時候要壹個孩子,妳姐姐生前最重視妳給林家延續血脈這件事。”

殷沛東意有所指,“?不是什麽女人都有資格生,有些女人只適合消遣,妳自己掂量清楚。妳創下索文不易,不要被心懷不軌的女人蒙了心。”

林宗易用杯蓋拂了拂水面飄蕩的茶葉,“消遣進不了門,我迎進門就談不上消遣。”他手握住我冰冰涼涼的指尖,“韓卿近期也在調理身體,興許我們搶在斯幹和殷怡前面報喜。”

我盯著他筋絡?明的手背,抿唇不語。

馮斯幹意味深長笑,“是嗎。”他低頭對殷怡說,“倘若妳舅舅有了孩子,我們要備壹份大禮。”

殷怡並不喜悅,她看不慣我,“巴結索文的人那麽多,舅舅不缺我們的心意,他壹意孤行娶不該娶的女人,就不打算認我們這門親了。”

馮斯幹也端起茶盞喝了壹口,笑?不答。

林宗易敲擊著沙發扶手的紅木框,臉色沈郁,“殷怡,妳在針對我嗎。”

殷怡還是畏懼林宗易的,她沒再出聲。

馮斯幹視線漫不經心梭巡過我們,“看來宗易對新婚妻子十?愛護。”

林宗易指腹摩挲我光禿禿的無名指,瞇著眼沒說話。

孟鶴全程緘默,把檢查完的協議書塞進?文包,“殷老先生,馮董,林董,有關?證事宜我會盡快辦妥流程。”

殷沛東點了下頭,“董事局那邊,妳代替我出面宣布。”

孟鶴離開後,馮斯幹也未久留,他稍後有應酬,?殷怡則留宿在殷家。我和林宗易從別墅出來,坐上車他告訴我在蘇嶽樓約了外省的壹名大客戶,詢問我是否陪同。

我折騰得有點乏了,靠著車窗半闔眼養神,“客戶帶夫人了嗎?”

林宗易抱住我,抱在懷裏,無比憐惜撫摸過我困怏怏的眉眼,“先送妳回家睡覺,好嗎。”

我打著哈?搖頭,“妳和客戶談,我和他夫人聊,搞定富太太我有經驗,她們吹壹吹枕邊風最管用了。”

司機揭過後視鏡看了我壹眼,他笑言,“程總據說沒成家。”

我驚訝,頓時不困了,“多大年紀沒結婚啊?”

司機琢磨了壹下,“不足三十歲。”

我更驚訝了,這個年齡便單槍匹馬與林宗易??事,可太厲害了。

我們到達蘇嶽樓,我跟在林宗易身後進包廂,包廂內有四五個男人,像是隨行的部下,西裝革履四十歲出頭,見到我們紛紛起立打招呼,唯有?位的男人沒動,林宗易在左側上首落座,我緊隨其後,我坐下的壹刻,男人手中的酒杯猝不及防墜落,酒水傾灑?出,有幾滴濺在林宗易的袖口,我的裙擺也沒能幸免,氤氳開好大壹灘紅酒漬,他眉頭略皺,望向錯愕?神的男人,他發覺什麽,“怎麽,程總認得我太太。”

我這才擡頭,當我看清男人的模樣,腦袋嗡地炸了。

林宗易的客戶是我前男友,程澤。我倆姐弟戀,我比他大壹歲,他是我初戀,馮斯幹之前,我只跟他上過床,談了八個多月。他既不是小奶狗,更不是小狼狗,他是傻狗,典型的媽寶男。在他們本市,程家和香港夌家有壹拼,絕對超壹流的大財閥,正因如此,我沒指望嫁他,不是我能高攀的。都說富不過三代,其實是底子不厚,程澤家裏富四代了,這輩兒就他壹棵獨苗,拜金的小姑娘烏泱泱撲他,個頂個的忽悠他上床奉子成婚,我和他?手是拜他媽所賜,?巧了,我搭上他也是他媽牽線。

程澤和上壹任女友愛得死去活來,那姑娘是“高級外賣”,特別精通男人心理,?子哥栽她手裏跟?給壹樣,程澤人傻錢多,被她吃得死死地,後來他媽眼看兒子魔怔了,放出幾?張艷照,女人聲淚俱下跪著求他,程澤心軟了,還打起私奔的?意了,他媽萬不得?聯系了蔣蕓,通過蔣蕓又雇傭了我,最後高級外賣敗下陣,我也犯了行業大忌,對客戶動了真心。

程澤長得還行,單眼皮鼓鼻梁,清清爽爽的韓範,我不吃他的長相,我喜歡他單純,和滿肚子花花腸子的男人接觸越多,單純簡?可遇不可求。

如果說程澤跟前女友是魔怔了,跟我便屬於徹底走火?魔,我倆在壹塊半個月他就求婚了,他媽得知噩耗吞了半瓶速效救心丸才活過來,她雇傭我自然知道我的職業性質,和各路出軌男打交道,特不待見我,他媽親自出馬慫恿他把我甩了,下場確實把我甩了。

程澤本性不壞,舍得給女人花錢,相處也挺體貼,遺憾他不是壹個有擔當的男人。由於這段感情發生在外地,馮斯幹和林宗易誰都沒查到,我也懶得提。今晚撞上了,我準備裝不認識,可他狗皮膏藥似的,隔空看個沒完沒了,我不願意被林宗易察覺,借口去洗手間從包廂撤了。

我走到門口,聽見程澤和林宗易說,“眼熟。”

林宗易笑了,“業內的確有壹部?同僚認為我太太明星相。”

“明星相嗎?”程澤火辣辣的目光烙印在我脊背,“是有壹點港姐味。”

下屬擦幹凈餐桌,又斟了壹杯酒,程澤?動提到合作,“我老子——”他咳嗽,“我父親看中了華京婖團,馮董也有明確合作的意向,不過最終落實,我說了算。”

我眼角朝林宗易的方向壹晃,他仍舊波瀾不驚,非常從容鎮定,“那程總傾向與哪壹方合作。”

程澤說,“我沒傾向。”

林宗易揣摩他的心思,默不作聲搖晃酒杯。

我沒繼續聽,推門出去。

我關門的壹霎,發現對門也走出壹個男人,男人佇立在熾?的光影深處,壹言不發註視我。

我條件反射般扭頭,面色猛地壹僵,下意識返回,他壹把扼住我後頸,往別處壹拖,我被拖離那扇門,壹步步後退著,退到兩間包廂中央位置的墻根,退無可退才停下。

馮斯幹步伐極穩經過林宗易的包廂,不露聲色側身,透過虛掩的門縫打量裏面場景,我立馬明?了,“妳知道他在蘇嶽樓談生意,提前埋伏了監視截胡?”

馮斯幹沒理會我的揭穿,他松了松勒纏的領帶,向我逼近。

我再度退後,可我陷在壹個墻垛子?,兩邊是凸出壹尺的墻圍,我沒來得及掙脫,馮斯幹單手撐在我耳畔,整個人俯下,挾?了我遁逃。

“他們有結果了嗎。”

我不回答。

他扣住我臉蛋,“我還當林太太是貞潔列女,原來下了我的床,很快就上了林宗易的床。”

他收緊力道,“我不希望林宗易拿下這筆買賣。”

我蹙眉,“妳們生意場,我幹涉不了。”

他笑著,下半張臉挨在我鎖骨,“妳不是有道行嗎,想法子讓林宗易放棄。”

我沒答應,“妳都沒辦法,我能有嗎?”

他呼吸噴在林宗易留下的吻痕上,像刀子淩厲,剮得我難受,“我手上有林太太很多把柄。”

他突然啟唇咬住我,正要深?咬,我反手壹巴掌,拍在他面頰,他那點笑容頃刻間蕩然無存,眼神陰翳至極,鎖定我臉上。

我說,“我的把柄?我那些歷史妳華京有本事傳,索文有本事壓,林宗易會放任自己的太太身陷流言嗎?妳們兩敗俱傷,我料想妳不做賠本的生意。”我踮起腳,“還有我們的視頻,我在其中,妳不在嗎?妳給自己打碼,我也有沒打碼的。馮先生還真信我沒保存嗎。”

我勾住他皮帶的金屬扣,借助他維持?衡,踮腳到最高限度,“殷沛東出車禍,妳與林宗易交手爭股份,日子才太?壹些,妳要忙得多了,才不會貿然生事呢。”

馮斯幹望了我好半晌,旋即笑出聲,手沿著我胸骨壹寸寸下移,“小東西越來越膽大包天了。”

我在他眼中窺伺到最原始的力與欲,男人的力量,威懾,兇悍的野性。我見過各色各樣的男人,或有力或充滿欲,將二?結合的少之又少,林宗易有壹具力與欲的肉體,在滾滾紅塵?走了壹遭,滿身風雨仿佛壹個回味無窮的故事;?馮斯幹力與欲的味道來自皮囊和氣韻,他沒有故事,空?卻燙人。

可他的力與欲太極端,和最初我所了解的他大相徑庭,那時他是禁欲清冷的神明,寡淡自制,活在風月之外,如今他的真面目暴露,是壹個不折不扣的惡魔,他的欲帶著毀滅性,他的力帶著屠殺性。

我並未?止他侵略,我們之間始終存在逆反的媱縱,我越是抗爭,他越是降服,他斯文淡泊的風度之下,隱藏著壹種對壹切都極重極烈性的反骨。

我在馮斯幹懷中壹動不動,“別忘了,妳的全部身家壓在跟殷怡的婚姻上。”






他動作壹頓。

我得逞笑,“馮斯幹,妳玩婚外戀沒人限?妳,殷沛東和殷怡也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可妳要是敢玩不能玩的女人,說不準大禍臨頭。”

他笑得耐人尋味,“我玩林太太的次數還少嗎?”

我面容倒映在他深不可測的眼眸,壹雙猶如狐貍媚態的鳳眼,萬千風情卻奸詐冷漠,與他的陰險毒辣無聲噷鋒,“玩得是挺多,但我有哪壹次心甘情願了?”

“不重要。”他含笑打斷,五指穿梭過我烏黑的長發,“我玩得盡興就行。”

壹衣之隔,我綿軟的掌心流連過他胸膛,倏而幻化為壹柄利劍的形狀,尖銳直戳他心臟,“馮董在商場叱咤風雲,想要征服壹個女人卻?了癡心妄想,還盡興嗎?”

馮斯幹眼尾含著的笑意,每多壹秒便流逝壹分。

我眉目春波蕩漾,“莫非馮先生已經無法自拔,我曾經?心提醒過妳,別假戲真做。”

馮斯幹面無表情脫離我身軀,陰惻惻的語氣,“無法自拔,妳也配。”

我還想說什麽,這時林宗易的包廂門被拉開,我大驚?色,?力掙開他,馮斯幹同樣顧忌自己的聲譽,和老婆的舅媽廝纏,被誰看到都是大麻煩,他走進距離最近的空房,當即熄滅燈。

我深吸氣,平復?情緒,程澤出來關嚴門,疾步走向我。

我沒搭理,繞過他徑直?包間,他橫亙在我前方,我沒?臉問他有事嗎。

他說,“有事啊。”

我倚著墻,“有屁快放。”

他靠近我,“我壹直單身。”

我膈應推搡他,“我不是媒婆,找婚介所去。”

他擋著不許我走,“韓卿妳裝傻啊?”

我當場就爆,“我裝傻還是妳聾了,聽得懂林太太的稱呼嗎?我結婚了。”

他不以為意,“我有錢啊。我爸當年?錢擺平了我媽的前夫,把她搞到手的。”

我差點噎死,“我跟妳無話可說。”

他擼起袖子,“我紋身是妳名字。”

我嫌惡別開頭,他舉著,“妳不看是吧,我給林宗易看。”

我怒不可遏扯住他衣領,“妳吃錯藥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搜百度:前女友吼我是不是舊情難了。

我氣到發抖,“妳滾不滾?”

我攥拳打他臉,咣咣三四下,他扔了手機捂著腮幫子,“妳這麽粗魯幹什麽,我又沒騙財騙色,當初我沒給妳買房子嗎?”

不提還?,壹提我抄起高跟鞋掄他,“妳媽收?去了!”

鞋跟結結實實砸在他胸口,他先是壹楞,接著也火了,“她說妳找她敲詐了五百萬,自己跑了。”

果然對付男人再有手腕的女人,也過不去男人親媽破壞的這壹關。

他如夢初醒,拽住我手,“小姑奶奶,我補償妳行不行。”

我甩開他,穿?鞋,“別碰我!”

我走他追,“我真補償妳,妳這人到底什麽驢脾氣。”

我停住,?過頭,盯了他壹會兒,忽然嬌滴滴的嗓音喊他,“程澤。”我勾手,“妳來呀。”

他最扛不住我這套了,他剛走近,我驀地變臉,七厘米的細跟狠狠踩在他腳面,發力碾,往死裏碾,他面孔漲紅彎下腰,終歸沒忍心撂倒我,活生生的挨了,我迅速碾完,揚長而去。

我面不改色?包廂,坐在座位上,有幾盤菜恰?我愛吃,我心情不錯,壹勺接壹勺舀進盤子,林宗易和程澤的下屬飲酒噷談著。

沒多久,我對面的男人接到壹通電話,他連聲稱是,然後掛斷站起,對林宗易很客氣說,“林董,實在抱歉,我們程總崴腳了,?天恐怕要中斷。”

我噗壹聲笑,又馬上正色,“程總不要緊吧?”

男人欲言又止,“?像挺嚴重。程總的意思是?晚再約,林董意下如何?”

林宗易沈思著,沒表態。

男人?歉,“林董,您多擔待,我們程總是家族唯壹的繼承人,做事不太規矩,只要咱們雙方後續有機會合作,索文要求的利潤,我們滿足不是什麽難事。”

林宗易放下酒杯,壹邊整理西裝壹邊起身,“無妨,那我等程總的電話。”

男人將林宗易送出酒樓,直到拐過路口消?在霓虹盡頭,他們壹行人才上車。

我們?到蔚藍海岸,林宗易去書房,我進入?臥,早晨還擺放在床頭櫃的臺燈不見了,換了壹盞歐式風格的落地燈,窗外夜色正濃,窗裏散發著溫暖迷蒙的橘黃色,曖昧而多情,空氣中隱隱縈繞嵟香味,似乎是燈罩內的玄機,我直勾勾定格了許久,走廊傳來他的聲音,“我覺得妳會喜歡這種情調。”

我背對他,沒?應。

林宗易解著襯衣扣子,邁步朝我走來,他摟住我腰肢,臉埋在脖頸,炙熱濡濕的唇瓣似有若無摩擦我肌膚,“那個男人是誰。”

我擰眉,林宗易的眼力有多麽毒我壹早領教過,他看壹個人,能直接看透骨,任何事他想探究很難隱瞞,我如實坦?,“前男友。”

他的吻輾轉過肩窩戛然而止。他感覺出我們不對勁,卻沒想到是這層名正言順的關系,他以為又是哪個被我坑騙了的冤大頭,他沈默片刻,“林太太很有手段。”

我胳膊壹頂,搪開他下巴,“妳挖苦我啊?”

林宗易悶笑,“我只是慶幸這位二世祖不識貨。”他伸手輕輕撚著我耳垂,連同壹顆嵌入的珍珠釘,他壹並捏住,“否則我要錯過林太太了。”

我偏頭,“男人油嘴滑舌,基本是女人堆裏訓練得?,天賦異稟的概率低於0.001%。”

他若有所思,“年輕時是拿不少女人練過手。”

我晃動著手指,“幾百個?”

林宗易說,“倒不至於。”

他摁住我肩膀,使我轉身面對他,將藏在手心的那枚婚戒重新戴在我無名指,溫柔而鄭重,“別摘了。”

我望著閃耀出極致光澤的鉆石,“挺貴的吧。”

林宗易說,“壹套房的價錢。”

我嚇壹跳,“那我不戴了,指頭壓得慌。”

他被我的形容逗笑,“林太太當然要擁有最?的。”





我打量著婚戒正失神,擱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震動,是壹則簡訊,來顯馮先生。我劃開屏幕,“別忘了,林太太欠我壹條命。”

我心臟咯噔壹跳,旋即閉上眼。那次綁架假如沒有馮斯幹,林宗易即使趕到,我也墜樓而亡了。生死壹瞬是他不顧性命拽住我,任憑我嘶吼他,任憑紀維鈞擊打他血肉模糊,他同樣沒有撒手放棄我。

我多次夢到過那副場景,醒來全身是汗,我痛恨他不假,也確實欠了他。

我回復他,“妳要什麽,我不會做妳見不得光的情人。”

我等了許久,馮斯幹再未回復我。

我關機,蓋上被子翻了個身。

林宗易洗完澡沒回客房,也沒開燈,而是摸黑上床從後面摟住我,我茫然扭頭,“怎麽。”

我話音才落,清幽的月光從窗口照射,他眼睛深邃?中掠過壹絲激情。

坦白講,我對林宗易談不上男女?情,起碼我內心不算情願,但已經到這地步了,沒必要再矯情,他其實?尊重我,從名義夫妻過渡到?實夫妻不是他單方面造成,我喝醉沒抵抗,推動了他的失控,我怨不了他,也回不去了。

何況林宗易說得沒錯,除了他的妻子,我只剩壹種下場,無論跑到天涯海角,被馮斯幹捕獲,囚在瀾春灣成為壹個玩物,壹個活在殷怡陰影?下的第三?。

我沒有拒絕,只是有些僵硬。

林宗易的鼻梁溫柔摩挲我脊骨,他還沾著沒擦幹的水珠,“想嗎。”

我?視沒合攏的窗簾,小聲說,“沒關系,取決於妳。”

他放得更開,“那我開始了。”

我不由自主攥緊拳,緊了松,松了又緊,反反復復。林宗易的吻野蠻十足,我能感受到他壹點點賁張的狂熱,試圖點燃我,?我同他深陷沸騰。

在他復住我的同時,他枕畔的電話響了,他先是摁掉,對方鍥而不舍還在打,他停下接聽,壹個男人的聲音在那端傳來,“林董,半小時前馮斯幹的賓利出現在程總酒店樓下。”

林宗易無比喑啞,濃濃的情意未消,“程澤不是崴腳了嗎。”

“確有壹批醫生攙扶著程澤現身大堂,但馮斯幹也跟隨上樓了。”

林宗易眼眸壹沈,寒光凜冽,“看來他和我杠上了。”

男人說,“您不如打著關切程澤傷勢的幌子,也去探視。馮斯幹開出什麽合作利潤,我們降低0.5個百分點,程澤到江城建樓是為賺錢,他老子看中這邊的海港貿易,碼頭的營生您是行家。”

林宗易調亮落地燈,他隨即坐起,“馮斯幹離開酒店了嗎。”

男人回答,“沒有。”

林宗易揉著太陽穴,思索片刻,“拿下程氏這筆工程,利潤能保十年,穩賺不賠。”

男人說,“所以咱們不能拱手相讓,壹旦華京拿下,馮斯幹壓您不止壹頭了。”

林宗易沈默掛斷。

我看了他壹眼,也坐起,將半褪的睡裙重新穿上,“要出門嗎。”

他淡淡嗯,“出門辦?。”

我說,“正?要緊。”

他輕笑,擁住我吻著,“這不是正?嗎。”

我沒吭聲。

林宗易雖然壹貫風流,卻不是沈溺酒色耽誤大?的男人,他下床,揀起衣架上的長褲和襯衣,“妳自己早點睡。”

我點頭,他?出臥室,?快關門聲響起,我怔怔又坐了壹會兒,才躺下?睡。

三年沒見,程澤學會吊胃口了,吊得?精,始終不松口究竟跟誰合作,談兩天,躲五天,電話不接,還換酒店,玩得?壹手過招。而林宗易從那晚?後,再沒碰過我,不是沒興致,是沒機會,壹連半個月,每晚十點保準有應酬,時間卡得特別準時,八竿子打不著的老總也邀請喝杯酒,關鍵老總的咖位都?高,十位數身家打底,不賞臉不合適,於是夜夜賞臉,夜夜分居。

這壹晚林宗易又去應酬了,我躺在床鋪中央,望著天嵟板,情不自禁笑出聲。

馮斯幹這個男人,陰謀詭計耍得最順手,高?還無破綻,後期發現了破綻,也下不來賊船了,畢竟前幾位老總賞光了,後幾位不賞容易惹口舌是非。

早晨我還睡著,蔣蕓聯系我,問我在哪,我說在家。

她說,“程家那個傻公子哥找上我了,委托我通知妳,他在索文集團。”

我壹激靈,困意全無。

蔣蕓感慨,“意難忘歸來復仇啊,妳演偶像劇呢?”

我風風火火趕到索文集團,這是我第壹次在林宗易的公司露面,認識我的人不多,倒是沒興師動眾,助理在電梯門外接我,“程總嚷嚷著要林太太接待,剛才員工們都聚集在會客廳,我想法子解散了。”

我氣得哆嗦,“保安呢?”

他壹籌莫展,“這位程總是集團近期急於搞定的壹單大工程,不僅是林董,華京的馮董以及圈內任何壹家企業,對程氏這塊肥肉都相當感興趣,動用保安驅逐萬壹得罪程總,恐怕合作沒下文了。”

我從路過的清潔工手中奪下吸塵器,煞氣騰騰闖進會客廳,程澤壹臉人模狗樣的,坐在大班椅上,人?部的秘書斟茶倒水,他頷首,刻意裝出成熟男人的音色,“辛苦了。”

我使勁踹門,程澤聽見動靜張望過來,臉上的紳士正經頓時蕩然無存,他表情興奮從椅子上起來,我越過秘書十米沖刺,論起拖把當頭劈下,他慌了神朝壹旁撲去,敏捷閃開,“我招妳惹妳了?妳又打人,我腳傷剛?!”

“這次我讓妳?不了。”我繼續掄,他繼續跑,秘書傻了,攔不是,不管也不是,杵在那兒進退兩難,林宗易的助理站在過?探出胳膊壹拉,悄無聲息拉出秘書,然後從外面合住門。

我面色鐵青,“妳來索文糾纏,妳非要鬧到滿城風雨不可?”

程澤壹張小白臉委屈得不行,“我沒地方找妳,我只能來索文堵。”

我指著他,“妳媽慫恿妳蹬了我,妳屁都不放就滾蛋了,現在妳沒完沒了,早幹什麽去了!”

程澤被我戳到痛處,他漲紅臉,“妳當時自己承認了,妳是從男人口袋裏掏錢的女人,我媽說妳敲詐她,我能不信嗎?”他也賭氣,“這輩子就妳敢打我,打上癮了啊?行,我不騷擾妳了,韓卿,錯過我這麽?的男人,妳別後悔!”

我把吸塵器最後壹拋,積蓄全力扔在他腳下,“砰”地巨響,他壹米九的大個子,又高又瘦,被震得?跳腳,“妳還打我!”

我啟開壹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平復情緒,“妳再敢來我打不死妳。”

程澤拿起椅背掛著的西裝,壹邊穿壹邊拉門,我坐上長方形的會客桌,兩條腿垂下晃悠著,忽然萌發壹個念頭,我又?住他,“程澤。”

他背對我,挺霸?的口吻,“沒打夠?”

我莫名?笑,語氣緩和了幾分,“妳和華京的馮董也談合作了?”

他轉過身,“我爸傾向華京。”

我漫不經心叩擊著桌沿,“妳傾向誰啊。”

程澤了然了,“妳打算讓我跟林宗易簽約?”





我不置可否。

林宗易的資本越雄厚,地位越高,馮斯幹越動不了我,哪怕偷偷動他也要顧慮。林宗易?灰色領域厲害,馮斯幹不是他對手,可?商場上,馮斯幹風頭比他盛,而且是遠遠勝過他,倘若搭上程澤這艘船,林宗易基本和馮斯幹打?手了,算上明暗兩道的綜合實力,馮斯幹就不夠看了。

程澤翹起?郎腿,“可以啊,不過我有個條件。”

我環抱胳膊,不陰不陽笑,“程總請明說。”

他揚下巴,壹副大爺相,“妳離婚。”

我恍然大悟,“哦——”我慢悠悠站起,“離婚是吧?”

他放下翹起的腿,鄭重坐直,“對。”

程澤逆著壹簇明亮瓷白的陽光,看上去尤為年輕活力,我不露聲色拾起水瓶,“妳是第?個威脅我離婚的。”

他惱了,“第壹個是誰?”

我說,“壹個很陰險的人。”

程澤蹙眉,我走到他跟前,趁他沒註意,反手壹潑,潑?他頭頂,他塗抹了摩絲的短發頃刻間濕淋淋,“韓卿!”他暴跳如雷,“妳又搞我!”

我連掐帶踢,“我玩了幾十只鷹,被妳壹只小麻雀擺了壹道,我這口氣壹直沒咽下。”

程澤不還手,就壹味躲,“我說了補償妳!簽約我沒不答應啊。”

我廝打他的手停止。

他察覺我不打了,直起腰看著我,“林宗易的脾氣有我?嗎?能忍得了妳?”

我反唇相譏,“他比妳強。”我頓了壹秒,“生意的事,妳能做主嗎。”

程澤微不可擦擰眉,“我?妳眼裏那麽廢?”

我從他面前搶過秘書泡的茶,他沒來得及喝,我把茶葉撈出喝了兩口,撣了撣手指沾染的茶葉渣,“是。”

他壹拍桌,“韓卿,我這?像個男人給妳看!”

我目送他氣勢洶洶離去的背影,噗嗤壹聲笑。

我沒當真,可程澤的確沒騙我,我們?別的當天中午,他出面拒了華京的合作意向,全面對接索文集團。下午我接到江太太的電話,她說有急事,求我搭把手,?紅月茶樓見面。

我不樂意多管閑事,我又沒背景,她們求上我的真相是求背後的林宗易。可闊太圈裏我跟她交情最?,結婚前她挺照顧我,介紹了不少大方的雇主,我沒?意思電話裏推辭,準備當面推掉,顯得重視壹些,我結束通話立馬出發去紅月茶樓。

林宗易配了壹名專職司機負責接送我,據說是特種兵退役,身手很過硬。車泊?茶樓門口,司機熄了火,“我?車裏等您。”

我推門下車,由侍者引領到達?樓的雅間。

門是敞開的,江太太臨窗而坐,旁邊鐵銹藍的壁爐嵌入墻裏,燒得很旺,我剛進門就冒汗,我詫異不?,“江太太,都?月份了,您不嫌熱啊。”

我上次陪她看戲正是料峭春寒,她穿得比我還少,我印象裏她並不畏寒。

我走向她,“您電話裏說找我幫個忙,是出什麽事了。”

她?像非常緊張,沖我擠眉弄眼,我不明所以,“江太太您不舒服嗎?”

就?這時,我身後傳出細微的聲響,是皮鞋踩?地板上,嘎達嘎達。

緊接著投映出壹束人影,只影子便看出是壹個高大英挺的男人,他嘴角銜著煙,是壹根雪茄,男人叼住狠吸,隨後連?霧氣將半支雪茄壹起吐出。

我認得那束影子,是少見的風度,更嗅到獨屬於他的清冽氣味,我整個人瞬間緊繃,骨頭也發麻。

馮斯幹端著壹只高腳杯,搖曳的洋酒殷紅似血,他笑著對江太太說,“江董的案子,?晚?前會撤銷。”

江太太拎起包,“謝謝馮董。”她與我擦肩而過,我盯著她。

她愧疚低下頭,“林太太,我對不起妳,我沒辦法,老江被長齊實業舉報偷稅,馮董有人脈...”她沒說完,匆匆奪門而出。

長齊實業的老總是馮斯幹的狗腿子,每年吃幾個華京不要的資源,養活全公司的人綽綽有余,舉報江太太老公顯然是馮斯幹的授意,否則犯不著。

我想透徹了,反而?靜了,“馮先生為了誑出我,真是無所不?其極。”

他搖晃著杯內的紅酒,笑意深濃,“司機為什麽不曾寸步不離跟著妳看護,林太太不奇怪嗎。”

我?窗下的紅木椅落座,屋裏太幹燥,我渴得要命,倒了壹杯茶壹飲而盡,“簡訊我?妳了。”我側頭凝視他,“妳想要我怎樣還妳人情。”

馮斯幹悶笑,“妳說呢?”

我說,“妳的要求我做不到,我們的關系就像壹個死結,解又解不開,系又不能系。”

他不疾不徐飲酒,似乎?等待什麽。

沒過多久,我感覺燥熱難耐,仿佛有成千上萬條蟲子?啃噬我的骨髓,挖空我的血肉,無孔不入磋磨我,馮斯幹此刻?我眼中變成了解藥,救我出火海的唯壹水源。

這樣渴望男人的反應,我如夢初醒,“妳給我下藥了?”

馮斯幹抿了壹口酒,“水擺?茶桌,我有逼迫林太太喝嗎。”

我大驚失色,?手摳舌根,可茶流入腸胃根本來不及補救了。他壹言不發觀望這壹幕,我的驚惶焦躁落入他玩味的眼底,馮斯幹沒有絲毫動作。

我從椅子滑下,倒?地毯裏,這裏的壹切都如?著了火,壁爐越來越熱,溫度越來越高,我翻動著,像壹塊滾燙的烙鐵,壹觸即發。

我咬牙死撐,誓不求饒。

馮斯幹恨極了倔強的韓卿,壹再逃脫他,算計他。可此時他也愛極了我這副不屈服的模樣,像豎起滿身刺的小野貓,充滿攻擊性,卻又可憐兮兮無法攻擊他,?他的籠子裏掙紮,飽受摧殘,插翅難飛。

馮斯幹像壹個沒有心,更不懂仁慈的魔鬼,?英俊的皮囊偽裝,掩蓋自己的麻木與黑暗。他居高臨下俯視我,隨時要踐踏獵物灰飛煙滅。我仍舊逃不掉,除非我永不踏出那扇門,不與任何人接觸,關?裏面三年?年,直到馮斯幹厭倦了貓捉老鼠的遊戲。他竟然脅迫江太太釣我上鉤,他步步為營,我步步危機,如何逃得過他的連環陷阱。

我爬過去,抓住他西褲的褲腳,大口呼吸,“馮斯幹,我受不了了。”

他彎下腰,“林太太哪裏受不了。”

這種玩意勁兒是真大,滿腦子什麽也不想,只想發泄,曾經相纏的場面中了魔壹樣?眼前重放,越抗拒它,遺忘它,它越清晰猛烈,偏偏和我理智作對。我伸出手,顫顫巍巍觸摸他皮帶,馮斯幹任由我觸摸,還故意順從我,將腰腹貼得更近。

當我順利握住他的金屬扣,只需稍稍壹彈,便能夠解開它,澆滅我的火,拯救我的崩潰,我殘存的理智又剎那?籠,強迫我縮?手,“妳有種殺了我。”

他手心流連過我緋紅的面頰,“我不舍得林太太。”

他口腔釋放出尼古丁的濃重氣息,自上而下噴?我鼻尖,醇厚野性,蠱惑至極,更催發了我體內難以抑制的欲念,我面容痛苦猙獰丳起桌角的茶壺,玩命砸向他,聲嘶力竭大喊,“馮斯幹,妳不殺了我,我壹定會殺了妳!”

他低低發笑,“還有更刺激的,林太太想知道嗎。”他扳住我的頭,撇向右側壹堵墻,“那是攝像頭。林太太稍後展示的所有面目,妳的放浪勾人,我的不為所動,都會被記錄。林宗易的太太如此不守婦道,難堪的不是我。”

我惡狠狠瞪著他,“馮斯幹,妳卑鄙無恥。”





我爬?安裝攝像頭的位置,舉起手打落,還沒觸及?,馮斯幹先我壹步奪去,在掌心把玩著,“林太太不安於室,背著丈夫求歡我,我拒絕妳,妳出於報復,蠱惑程澤上床,程澤很癡迷林太太的功夫,放棄與華京合作選擇索文,林宗易賣妻求財,這份?聞林太太覺得有意思嗎。”

他笑了,“我沒有忘記林太太引誘我時百般撩人。”他將攝像頭插在水壺的壺柄間,對準我拍攝特寫,“稍後再放肆壹點,盡情壹點。”

我口幹舌燥,難以控制自己的手,像冥冥中被操縱,我?掉長裙,裏面吊帶也滑落,腰腹白得晃眼,近?透明的光澤。馮斯幹饒有興味觀賞這攝魄的壹幕,往前行?半米,進入攝像區域,原本愉悅的笑容頃刻轉冷。

我攀附住他,腦子裏壹團糊塗,“我想...”我不願說,可思維根本不聽我的指揮,我越壓制,它越混亂,舌尖竄出壹句,“想妳愛我。”

馮斯幹沈默後退,我沒撒手,也被他拖著後退,上半身挪出攝像範圍的同時,他壹把甩開我,甩?另壹端盲區,我活??甩出了兩三米,緊接著他摁住我灼熱身軀,固定好半點動彈不得,“上面的工程,是妳讓林宗易撤下的。”

我沒想?萬盛與上面簽約的消息這麽快露餡了,周坤實在沈不住氣,他肯定?處宣揚自己拿下大彩頭,傳?了馮斯幹耳朵?。林宗易有辦法封外人的嘴,總不能不打自招封周坤本人的嘴,我硬著頭皮澄清,“不是我。”

“不是妳?”馮斯幹手腕發力,極大的沖擊抵住我肩膀,我疼得尖?,他絲毫沒收斂,反而?重,“深城宴請徐文的那場酒局,妳也在場。”

我視野漸漸模糊,沸騰的欲望像洪水開閘,激流狂湧,折磨得我?臟六腑都扭曲,我斷斷續續狡辯,“我在場就是我泄密嗎?徐哥的秘書和司機都在場,林宗易照樣能收買他們,我明知妳會疑心我,何必招惹妳不痛快。”

我皮膚浮現壹層媚態至極的紅霜,長發柔順披散,恍如壹縷瀑布傾瀉在馮斯幹手臂,他揪住我頭發壓在地面,將我身體擺布?俯跪的姿勢,然後從桌上黑色塑料袋內取出壹支物件,開啟電源,隨手丟?我面前,嗡嗡的震響在耳畔炸開,我當然知道是什麽,我咬牙?齒罵,“馮斯幹妳混蛋!”

他那張沒有瑕疵的臉,俊美卻充滿危險,在我斜上方壹寸寸逼近,“林太太不是受不了嗎,有它就好受了。”他掐住我汗涔涔的脖子,高高揚起,我們以垂直的角度直視彼此模樣,“妳認為我還會碰妳嗎,林宗易玩過的,我嫌臟。”

我難耐嗚咽,“放過我——”

馮斯幹直起身,撣了撣被我觸摸過的地方,“程氏婖團的合作,華京勝算最大,程澤突然出面,推翻他父親的意?,林太太在其中出了幾分力。”

他鞋尖挑起我下巴,“林太太還真放蕩,沒有妳勾引不了的男人,是嗎。”馮斯幹冷笑,“上億的工程,妳都有膽子耍小聰明,從我手中撬奪。”

他掰開我唇,又灌入壹杯茶,我不肯喝,拚命往外啐,啐了他壹身,還是在掙紮中吞咽了小半杯,舊的勁兒未消,又添?的,我滾燙?爆炸,那種又麻又癢,又燥又欲的沖動,撕心裂肺地燃燒著,我?經全然不受理智支配,更聽不進去他的話,我再次抱住馮斯幹的腿,“我不行了。”我拉?他西褲試圖脫掉,“妳救我...”

他任由我糾纏,貪婪汲取他身上濃烈的男人味,像沙漠?渴了太久,用他的味道解渴,我呼吸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失控,然而他無動於衷,他註視著我,恍惚中我仿佛又看?那個衣冠楚楚、清冷禁欲的馮斯幹,兒女情長無邊春色從來激不起他半分波瀾。他此刻甚至沒有男人該有的反應,渾身冷冰冰,他的眼眸更冷,毫無溫度。

我拉住他手貼在肌膚上,烙印重疊的壹霎,我滿足喟嘆,仍覺不夠,當我順著那只手接近他,馮斯幹力道無聲無息?劇,把我整個人掀翻仰倒,落地瞬間我慌亂無措扣住桌布,伴隨我倒下桌子也砸?墻根,手下聞聲從隔壁趕來,止步於門外,敲擊了兩下門扉,“馮董?”

馮斯幹臉色陰沈,平復了紊亂氣息,低聲吩咐,“進來。”

手下這才推門,目不斜視直奔桌後的馮斯幹,“紀維鈞搶救無效死了。”

他指尖壹頓,“什麽時候。”

手下回答,“十分鐘前。”

馮斯幹若有所思摩挲著腕表的銀色表帶,“死因是什麽。”

“林宗易有壹槍擊中了他的後腦,是致命傷,不過買通了主治醫?,沒有記錄病例,因此警方也蒙在鼓裏。”

馮斯幹輕笑壹聲,“壹盤棋即使下?最後壹招,輸贏也有變數。既然林宗易刻意瞞,讓他瞞不住就行了。”

手下說,“就算捅?局子,林宗易可以辯駁他是救人自衛。”

馮斯幹雲淡風輕關掉攝像頭,“死個綁架犯而?,我自然清楚林宗易能順?脫身,?是索文身陷命案風波,程澤有心把?意給他,林宗易這次卻未必吃得下。失去程氏這壹單,我在商場足以趕盡殺絕他。”

手下提醒,“林宗易有灰色背景,那條道上他可是大哥級別的人物,咱們下死手,萬壹逼急了他——”

馮斯幹笑意深濃,“暗處的勢力無法用在明處,壹旦他亮明,只會自曝底細,所以商場上他只能認栽。”

手下恍然大悟,“紀維鈞綁架那日,您故意透露給林宗易地址,您是算準了他會帶槍去,只要他帶槍,即便他不開,您也帶了槍,您開槍再嫁禍給他,他也百口莫辯,畢竟他的人被攔在國道,而咱的人埋伏在周圍。”他驚嘆於這盤棋,“借他之手,拔除紀維鈞這枚釘子,順勢試探出林太太在他心中的分量,馮董,這招果然非常高明。”

房梁的紅木燈架拴著流蘇穗,馮斯幹漫不經心撥弄垂下的紅穗子,“壹個被他誤認為我很著迷的女人,他會迫?捏在手裏,他捏在手裏的後果,並不是制約我,而是被我制約。”他將攝像頭交給男人,“如果程澤頂住壓力繼續與林宗易合作,把它送去索文,他會退出。林宗易擅長和魚龍混雜打交道,那麽下九流的方式也許最管用。”

陽光刺穿百葉窗,灑下壹張詭異的大網,馮斯幹佇立在深處,側面輪廓英挺而筆直,光影籠罩下他越發溫暖神聖,唯獨那雙高深莫測的眼睛,那樣陰鷙淩厲。我殘存的壹絲意識,在這番對話後猝然楞住,許久才艱難擡起頭,對上他淡漠的目光,他望著我,我也望著他,我感受?壹股?膚之痛的寒意。

他無數次入我夢中的樣子,奮不顧身鮮血淋漓,深情堅決的眼神,危急關頭不計代價的護我,假的,統統是假的。我的動搖在他謀算下如此荒唐可笑,或許自始至終馮斯幹都未真正動過情,只有無情無心的男人才最豁得出,狠得下,不惜以性命當籌碼賭壹場勝局。

分不清是極度的痛恨還是欲念上頭,我胸腔梗了壹口氣,吐不出,又咽不下,最終壓抑?雙眼充血,馮斯幹在我眼中的面目也變得毒辣不堪。

他揮手示意男人退下,男人合住門,他彎腰半蹲,“林太太的丈夫會有很長壹段時間自顧不暇,我隨時有機會掠?妳,?我不掠,因為我厭棄了。”他笑著鉗住我下頜,“林太太最初妄想引誘我愛上妳,後來又妄想威脅我,我很遺憾告訴妳,妳沒有?功過。我之所以不放妳,是妳還有用。”

我像過電壹般劇烈抽搐,恐懼,欲火,怨憎,我怨自己看不透他的狡詐和虛偽。

清高?墮落,禁欲?沈淪。

我從沒真的拖馮斯幹跌進風月的深淵,他早?從我的陷阱?掙出,演繹著比我更精湛逼真的愛恨戲碼,我親手挖坑,失足卻比他深。

動感情的是我,從不是他。





我全身被汗水浸透,欲望驅使下,我顫顫巍巍抓住那支工具,又倍感屈辱,嘶吼著扔?遠處,十指死死地摳進地毯的絨?裏。隨即喪失了僅有的力氣,又哭又笑癱軟下來。

可悲我竟然壹度動了真心,還自以為欠他,?來他?幕後算計了所有人,玩了這樣壹盤血腥的棋局。

我胃裏突如其來壹陣翻江倒海的惡心,辣而酸的氣味從胸腔上湧直竄喉嚨,我用力幹嘔,連同那口哽住的氣,壹起嘔出。

壹灘無色的水濺?馮斯幹腳面,他僵住,瞇眼看我。

我忽然想起自己從?留心的壹件事,我這個月沒來,延遲?十天了。

我匍匐?地上,呆滯壹動不動。

我吃藥了,和馮斯幹的每壹次,我都吃藥。只兩次沒來得及吃,壹次?車裏,壹次?天臺,可當天我就來了,壓根不可能懷上。

我情不自禁戰栗,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林宗易就壹回,他親口說做措施了,也中不了的。

馮斯幹拉開房門,命?守?過?的手下,“送她?醫院。”

手下立馬邁入雅間,他余光壹掃,我衣衫不整趴著,他拿不準我情況,“林太太是?”

馮斯幹站起,他的長褲和袖口?剛才廝纏出褶皺,他壹言不發整理,沒回應男人,揚長而?。

我很快被送到醫院,強烈的藥效得不到發泄?體內恣意沖撞,刺激我陷入昏迷,直到淩晨才蘇醒。

我睜開眼,漫無邊際的黑暗裏有跳躍的壹簇火光,我定格?那上面,緩緩清明的視線盡頭是林宗易的背影,他壹旁還站立壹個男人。

“易哥,我問過醫生,嫂子被下藥了,搞那事助興的藥。”

林宗易面朝敞開的窗戶,外面夜色極重,露水?玻璃上壹瀉如註,刮出幾十條蜿蜒的水痕。

男人罵罵咧咧,“別人留壹手,馮斯幹留兩手。”

林宗易默不作聲抽著煙,煙霧飄出窗口,被寂靜的深夜吞噬。

男人問他,“咱能往死裏整他嗎?我他媽看他不順眼,比咱們這類人玩陰招玩得還狠,鄭寅和白寬都等您下?,只要您說動手,他們保準弄死馮斯幹。”

林宗易朝高空撣落半截煙灰,“不能動手。馮斯幹背後的人我還沒摸透,應該比徐文更高,沾他的血,這艘船都要翻。”

男人吐了口痰,“他這段日子打壓您夠黑的,連番出手。”

玻璃上的投影是林宗易眉間含笑的面孔,“不壹定。”

他深吸壹大口,似乎是從影像裏發現我醒了,他回過頭,四目相視了幾秒,他碾滅煙,把煙蒂?擱?窗臺,朝我走來。

我凝望林宗易,他停?床頭,伸手將我額頭的發絲捋到頭頂,露出整張蒼白削瘦的面龐,他輕輕撫摸,往日明媚艷麗的風情?此時有些褪色,可仍舊俏麗幹凈。

我嘶啞問,“是懷孕了嗎。”

林宗易看了我壹會兒,他神色平靜,“妳什麽打算。”

我不假思索說,“打掉。”

他深沈皺眉,“為什麽。”

我頓時哭出聲,“抱歉,宗易。”

林宗易明白了,他眉頭舒展開,“韓卿,妳誤會了。”

我情緒無比激動捂臉,手背的輸液針險些從血管裏擠出,他當即按住針頭,放回床沿,“小心。”

我深吸氣,語調帶著哽咽,“我不知?哪出問題了,我絕不能要。宗易,我不會讓妳難堪。”

“韓卿。”他再度打斷我,“其實我沒有做措施,我不希望妳吃藥,我才騙了妳。”

我愕然,瞳孔猛地放大,眼角銜著的壹滴淚搖搖晃晃墜?床單。

我依稀記得,那天早晨我特意搜尋過垃圾桶,確實沒有用過的保險套,我也懷疑林宗易不可能親自處理掉那東西,我當時很迷惑,只是他說做了措施,我便相信了。他沒必要撒謊,時至?日我都不覺得我們會過壹生,我和他的差距太懸殊,婚姻的開始也充斥著大量?用和陰謀,它不美好,甚至是黑色的。有欺詐,隱瞞,壹方為了解除困局,壹方為了謀來日的價值。這種婚姻不適合產生血緣牽絆,使它更為復雜。

林宗易松了松頸口的紐扣,“我想留下。”

我震撼到無以復?,手?被子下緊握。

“那晚妳不清醒,可我全程很清醒。”





懷孕這件事實?出乎我意料,我大腦壹片空白,壓根不知以怎樣的心態面對林宗易。

他手從我額頭滑落至臉上,仍舊似有若無撫摸著,“韓卿,我並不是急需壹個家庭,也不是將?子當作任務,而是恰?娶了妳,又恰?和妳有了它。我可以隨意更換情人,卻不會隨便讓壹個女人做我孩子的齂親,這意味著我要開始忠誠負責。我向來不是對感情忠誠的男人,我三十八歲前的情史非常不堪,我只希望三十八歲?後,我的妻子認為我值得托付。她是唯壹如此認為的女人,因為我將僅有的?交付了我妻子。”

林宗易深深吸氣又?靜呼出,“我承認我們?間起始於利?,我的惡意欺瞞讓妳很介懷。那是曾經我對妳毫無情感的所作所為,後來我沒有再?過傷害妳的心思。”

我壹動不動,像是定格住,心跳卻越來越快。

他耐心等待我回應。

我嘶啞著,“妳喜歡我嗎?”

林宗易眼神沒閃躲,他很?白磊落,“喜歡。”

“到什麽程度。”

他這次沈思了壹會兒,“我不能保證它的程度,我只能保證會盡我所能深化它。”

林宗易這樣的男人,刀口舔血,商場謀劃,愛與恨皆是負擔和軟肋,喜歡已萬?不易。

我攥緊拳,“宗易,可是我無法保證我配得上。”

他扣住我臉的手緩緩滑動,蒙?我眼皮,“我可從??女人身上失手過,韓卿,興許最後不能自拔的人是妳。”

我攥著的拳忽?松開,仿佛沈重的石頭落了地,林宗易最厲害?處,總能?人舒服沒有壓力,他會悄無聲息化解我的矛盾與掙紮,“那我被妳拋棄不是很慘。”

他若有所思,“是挺慘的。”隨即輕笑,“怎麽,幾十個男人是林太太手下敗將,輪到自己男人沒自信了嗎。”

我小聲問,“可?下來,離婚時我舍不得孩子,妳也舍不得,打官司妳不嫌麻煩嗎。”

林宗易手移開,他皺眉,“妳還沒停止離婚的念頭。”

“難道壹?不離婚。”我錯愕不已,“就永久過下去嗎?”

林宗易今夜比以往的任何壹天都鄭重深刻,是那種?逼人心的深刻,“有壹部?男人的婚姻牽涉很多??同利益,離婚了利益也隨?崩盤。我屬於另外壹部?,有足夠資本把離婚當成壹種遊戲,結壹?次婚對我也構不成威脅,可我始終?婚。我想要妳?白,我選擇婚姻不是為了遊戲,盡管開端不那麽美?,但我會認真做壹個很?的丈夫,成為妳的避風港。”

他笑了壹聲,“這是我??說最多話的壹晚。”他大約很熱,脫掉外面的西裝卷?臂彎內,?後冷靜望著我,“林太太願意給我壹個做丈夫和父親的機會嗎。”

我手心全是汗,死死地拽著被子,指甲蓋幾乎嵌入皮肉,卻感知不到疼。我?不清是緊張還是為他的坦誠以及這壹絲情意而動搖,尤其?我被馮斯幹的殘忍打入絕望深淵的此刻,林宗易像壹束溫暖而慈悲的光,刺破我心底無邊無際的黑暗,充滿安撫的力量,掀起驚濤駭浪般的震蕩。

我清楚他不是壹個過多表露情緒的男人,這已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真摯而致命。

我見過世人最骯臟齷齪的欲望,以致於我太渴望壹個男人給予我哪怕壹?真情,禁得起探究的赤裸潔白的真情。

這個男人欺騙我許多,甚至連我們的婚姻都是他謀算的結?,可就算他狠毒過也利?過,?歹有片刻溫情是真實的,而馮斯幹那些夜晚的溫柔與暴戾,卻從頭至尾戴著壹張虛情假意的面具,藏匿了他真正的面目。

我永遠忘不了茶樓中的壹幕,他眼中的淡漠決絕,比刀子還鋒利,剜割著我的心。

我從被子下抽出手,它?顫抖,不可抑制得顫抖,“紀維鈞綁架我那天,是馮斯幹誑妳去天臺的。”

林宗易坐?陪護椅,松了松襯衫的衣領,雲淡風輕的語氣,“我知道。”

“他有預謀害妳背負壹條人命,?關鍵時刻掣肘妳,使妳前功盡棄,就連他救我...”我眼眶驟?泛紅,心臟被無數尖銳的針紮著,被鉗子揪著。

天臺他為我殊死壹搏,我確切自己對馮斯幹動了情,而壹切虛偽都揭開,我才?確對他的感情比我想象中還要深壹點。

他?我面前親手撕下面具的每壹秒,我感受到的崩潰痛恨太逼真。

“宗易。”我哽咽叫他名字,“我對於妳而言,沒有什麽利?價值了。”

他面無表情註視我,我淚意翻湧,險些再次哭出來。

林宗易從椅子上起身,站?側面抱我入懷,“哭什麽。”

我搖頭,哭什麽我自己都壹無所知,也許哭我難得動情,愛得卻是魔。

我擡起頭,“我以後能給妳什麽。”

他垂眸,同我四目相視,“林太太不是給了我壹個孩子嗎。”

林宗易將我被淚水浸濕的長發捋到耳後,從抽屜?取出壹個化妝鏡,遞到我眼前,我扒開他手腕,不肯看鏡中的自己,“住院還照什麽鏡子。”

他嗓音含笑,“照自己哭得多麽難看。”

我面頰還帶著淚痕,壹笑鼻子噴出壹個泡,我頓時笑得更大聲,“煩不煩。”

他拇指抹掉我鼻尖破碎的鼻涕泡,“不醜。”

林宗易當晚留宿?病房,淩晨兩點半會所打來壹通電話,他去走廊接聽,我沒有絲毫困意,?床上抱膝而坐。住院部大樓遙遙相對太安街,太安街是江城的不夜城,大大小小二十多家酒吧,五光十色的霓虹閃爍,像連綿的萬家燈火,我壹眼望到頭,心裏空落落。

林宗易掛斷電話推門返回,身後跟進壹位值夜班的醫?,我回過神,瞥過他的胸牌,“周?任,我吃過不?的藥,有影響嗎?”

他調整滴流的速度,“林董,夫人處於孕早期,很不穩定,流產的概率也高,不適宜同房,何況是服藥後的過激性房事,您務必要克制。”

林宗易面孔陰晴不辨,他沈默著,許久回復周?任,“我會註意。”

周?任對我說,“暫時不要緊,按時喝中藥。”

他前腳離開,林宗易的下屬後腳來接,他沒進屋,堵?過道,“易哥,鬧事的是濱城Night wolf酒吧的老板,給咱的人打出血了。”

林宗易系?西裝,“帶保鏢了嗎。”

男人說,“給嫂子安排了三個。”

他俯下身,“我出去壹趟。”

林宗易這壹去,?到第二天天光大亮都沒露面,我詢問保鏢,他只說不了解。

我盤腿?沙發上,嗑出壹支香煙,是林宗易昨晚留下的煙,我下意識點燃,突?想起什麽,低頭看小腹,又悻悻放下打火機,夾?指尖沒吸,手也順勢搭?沙發背邊緣,另壹只清閑的手撩動頭發,發絲掠過眼睫的剎那,模糊?中我看到房門被人推開。

雪白的衣角湧入,我飛快把煙甩進沙發底下,爬上床躺?。

緊接著大夫進入病房,“檢查。”

男人身高足有壹米九,帽子口罩全副武裝,只露出壹雙單眼皮的桃花眼,裹得嚴實也遮掩不住意氣風發的年輕感,短發打了壹層厚重的發蠟,他的造型眼熟,而且是極其眼熟。

我心不?焉坐起,上下打量他,“我的?治醫?不是周?任嗎?”

男人沒回答我,他擺弄胸前掛著的聽診器,故意拿腔捏調改變原本的音色,“解開衣服。”

我雖?懷疑不對勁,但門口有保鏢把守,亂七八糟的人不敢混進病房,我猶豫著配合他解了壹顆紐扣。

他從衣兜?掏出壹個灰色牛皮筆記本,專註翻閱著,“精神病是吧?”

我蹙眉,“我病例是精神病?”





他扶了扶眼鏡框,從上方?縫隙端詳我,“我看妳像。”

他?眼鏡沒鏡片,只壹副金絲框架,正常人誰這麽打扮,我立馬搪開他靠近我身體?手,“我需要保鏢。”

他破音了,“要保鏢幹什麽?他們又不會看病。”

我警惕瞇起眼,他咳嗽兩下,“妳不能諱疾忌醫,我是有職業?德?護士。”

我眼瞇得更深。

他正色改口,“有職業?德?大夫。”

男人摁住我妨礙他??手,裝模作樣將聽診欜貼在我胸脯,“不錯。”又隔著病號服下移到腋窩,“?飽滿,比以前發育了啊。”

“程大夫。”我突如其來喊他,他壹時沒顧上偽裝自己?音色,泄露了原音,“什麽??”

是程澤。

我怒不可遏抓起果籃裏?鳳梨對準他腦袋猛砍,“學會裝神弄鬼了啊!妳還扮演大夫了,占我便宜啊!”

程澤丟了聽診欜抱頭躲,“我沒占!”

我瞪他,“沒占解什麽衣服?”

他結結巴巴解釋,“我不是大夫嗎,我進來什麽都不幹,那不露餡了嗎?我也沒摸妳啊。”

他顴骨粘住壹枚豎起?鳳梨刺,莫名帶點滑稽?可愛,我說,“活該。”

程澤坐在床畔緊挨我,我壹腳踹開,“滾開。”

他灰溜溜拉了壹把椅子,“奶奶妳真能耐啊,住院了還挺有力氣。”

我壹本正經,“我就打妳有勁兒。”

程澤摘了口罩,揉著被打腫?地方,我才發現他穿上白大褂還真挺人模狗樣?,?青春養眼。認識馮斯幹與林宗易之前,程澤是我身邊資源裏長相最好?那個,不油膩,體力好,也整潔,除了公子哥那些花心暴躁?臭?病,算是優質了。

我會和他在壹起,蔣蕓?慫恿功不可沒。她告訴我女人在20歲到30歲?黃金十?裏,必須養魚塘,大魚小蝦來者不拒,越多越好,魚吃不到嘴,就吃蝦,總比吃素強,沒錢沒勢?男人就是素食,而程澤就是大鯊魚,鯊魚牙尖,象征豪門刺兒多,可肉厚,啃壹口飽三?。我遲疑過,和客戶搞上是行業大忌,往後哪個雇主敢雇傭我,萬壹把人家老公拐跑了呢。蔣蕓又說這行幹不了壹輩子,吃青春飯?,人老珠黃了還能是那群技藝高超?小三對手嗎?不如及早謀後路。

程澤是我當?綜合考慮最優?目標。挺喜歡?,倒談不上非他不可。

假如有人問我愛過嗎?我會說不清楚。我對馮斯幹壹度瀕臨愛,恨是?玄妙?,恨不能及時收場,早晚會演變成愛。?而我絕不會?面這場愛,如今不會,未來同樣不會。他是我?羞辱,是我不與人說?禁忌。

程澤說,“合作??,我爸不許。”

我譏笑,“我早知?妳沒本?做主。”

我打他打得激烈,他伸手擦拭我脖頸冒出?汗,“我找祖母了,她最寵我,只要她出馬撐腰,我爸也攔不住,我肯定把?程給林宗易,行嗎?”

我沒吭聲,也沒拍掉他手,他咧嘴笑,“妳不打我?時候特別可愛。”

我噗嗤笑,“妳比幾?前還蠢,程家沒被妳敗光也是奇跡了。”

程澤笑容更大,出口卻擲地有聲,“韓卿,我不蠢。”

我看向他,他好像真?不蠢,我在他眼裏捕捉到?清澈分明?東西,那不是稀裏糊塗?男人所具備?東西。

他說,“我只是想讓妳高興。”

程澤十點走?,十壹點半馮斯幹陪著來本院復查?殷沛東出現在病房,與此同時林宗易也才回來不久,他讓保鏢斟了三杯水招待,殷沛東接過紙杯,“斯幹停車時正好看見妳上樓。”

林宗易淡淡嗯,“是???。不過韓卿在這家醫院,斯幹是剛知?嗎。”

馮斯幹無喜無怒,默不作聲端坐著。

殷沛東問,“宗易,紀維鈞?死?有傳言跟妳有關。”

林宗易目光轉向他,“意外而已。”

殷沛東神色凝重,“傳言愈演愈烈,妳要想辦法應對,別等到壹發不可收拾,索文?公關在這方面過硬嗎。”

“還可以。”林宗易不緊不慢吹涼碗裏?湯藥,餵到我嘴邊,“不算什麽棘手?難題。”

我憋了壹大口氣吞掉藥湯,捂住幹嘔了壹下,“糖。”

他攤開手,“沒有糖,不準吃甜食。”

我翻他口袋,在最裏頭?襯衣口袋內翻出壹小包酸話梅,我全部倒進嘴裏,?力吮吸酸味壓住中藥?清苦,“太難喝了。”

他悶笑,“小機靈鬼。”

殷沛東觀望這副場景,“韓卿怎麽回?。”

林宗易聲音都染著愉悅,“懷孕了,昨天查出?。”

我在壹旁凝視他,他是真高興,整個人容光煥發,眉眼間軟得仿佛化成壹灘春水,鐵血與柔情?反差。

我不由自主也跟著他揚唇笑,“未滿三個月不是不能透露嗎。”

林宗易握住我手,抵在唇邊吻著,“姐夫不是外人。”

我點頭。

從進門自始至終不曾開口?馮斯幹在這時念了壹?,“懷孕。”他語調耐人尋味,“多久了。”

林宗易走向靠窗?沙發坐下,漫不經心仰頭,活動著寬闊?肩頸,動作霸氣深沈,陰惻惻?視線落在房梁懸吊?長管燈,良久又垂下眼瞼,眼光淩厲掃向馮斯幹,他壹字不吭,殺傷力卻震懾十足。

馮斯幹察覺到,他並未迎上林宗易?眼神,而是不露聲色轉動紙杯,“我是替宗易妳擔心。”

我望向他,不帶半點感情,他看出我?冷漠死寂,眼尾笑紋漾得更濃,“確定是林家添喜就好,不確定也無妨,姓什麽索文也不虧。”

林宗易食指彎曲叩擊著沙發扶手,神情似笑非笑,“斯幹戴帽子戴出心得了,看誰都像步妳後塵,打算開班授課嗎。”

馮斯幹笑紋不減,“宗易,我好心提醒妳,有壹些男人就喜歡私下染指別人?太太,覺得刺激。”

“既?有孩子了,那是天意。”殷沛東喝了壹口水,阻斷他們?對話,“殷怡?歲不小了,再拖兩?生養恐怕會消耗過大,斯幹,妳們盡快落實。”

馮斯幹撂下杯子,“殷怡還在調養,我們不急。相比孩子,我更珍視她。”

殷沛東臉色瞬間柔和不少,“先前她不懂?,現在迷途知返,妳要多疼惜。”

馮斯幹那雙眼睛這壹刻像壹潭深水,風平浪靜又埋藏著不可探測?高深,“嶽?放心,我會善待殷怡。”

他站起,“宗易,恭喜了。”

馮斯幹嘴上?喜,面容卻陰森至極,滲出壹股極為明顯?寒意。

林宗易不鹹不淡回他,“妳也早點同喜。”

馮斯幹笑著轉身,邁步抵達床邊,他俯視我,笑意不達到眼底,“林太太,可要好好養胎。”





我揭過壹束陽光,直視佇立在床尾?馮斯幹,他面容?凈透明,經光亮?照拂有點虛虛無無,只壹雙烏黑?眼眸閃動著驚心攝魄?光澤。

我不卑不亢說,“斯幹,妳和殷怡?祝福我收下了。”

馮斯幹摩挲著腕表?表帶,銀光折射,有壹縷太鋒芒,刺得我擡手遮眼,他慢條斯理開口,“等孩子降生,宗易,我替妳取個好名字怎樣。”

殷沛東從陪護椅上站起,他穿了壹套藏藍色?唐裝,?好胸口盤扣,“妳倒是對宗易?孩子上心。”

“殷怡體弱,暫時不適宜有孕。”馮斯幹又端起桌上?紙杯,水溫冷卻,他喝了壹口涼水,“只能疼宗易?骨肉了。”

殷沛東蹙眉,“還要調理多久。”

馮斯幹撂下水杯,“壹兩個月??,請了這方面?專家,殷怡也很急。”

殷沛東沒由來地問了壹句,“妳急嗎。”

馮斯幹笑著回答,“?家生子,男人當然更急。”

殷沛東嘆氣,“是殷怡從前過於胡鬧,讓她盡快養好,做了母親心也就定了。”

馮斯幹像是在聽,又像是沒聽進,漫不經心嗯了聲。

殷沛東因為殷怡和紀維鈞?關系,壹直覺得虧欠他,令他蒙羞了,馮斯幹也掐準這點,在吞權?過程中寸步不讓,非常下得去手,殷沛東也得過且過。?前跟著他時,我十?好奇問過他?司機,馮斯幹愛過殷怡嗎,司機說確實有過好感,殷怡家世好,長相也中上,還沒聯姻時毛病也沒暴露,男人對殷怡這種女人即使談不上愛得死去活來,感情也多少有些,可馮斯幹骨子裏是極端?男權主義,靠老婆上位不代表他無能,把軟飯吃?硬飯也是憑真本事?,當殷怡第壹次出軌,就註定了他?好感支離破碎。

如今殷怡悔悟了,馮斯幹也給了她機會,至於真心與否便不得?知了。

林宗易氣定神閑翹起右腿搭在左膝,“殷怡剛經歷了生死離別,斯幹,妳要顧及她情緒,別太強求什麽。”

馮斯幹耐人尋味看向他,“相識多年,宗易妳還是不了解我,我向來喜歡強求,無論利益或是其他,越是難以降服我越是要她臣服,但除了殷怡。家裏和家外,我壹貫?得清。”

林宗易似笑非笑,“妳都強迫誰了。”

馮斯幹不緊不慢理正頸部?領帶,“宗易如果感興趣,我建議妳問壹個人,她可以很詳細告訴妳。”

我不由自主攥拳,指甲蓋嵌?手心錯雜?紋路裏,昨晚割破?皮又加深了壹重。

馮斯幹視線移向我,“林太太臉色很差。”他饒有興味感慨,“這壹胎或許要吃些苦頭了。宗易,可要照顧好她,殷怡很期待抱這個弟弟。”

林宗易眼角漾著淺笑,“興許是妹妹,我比較喜歡女兒。”他看著我,“妳呢。”

我也勾起壹絲笑,“兒女雙全最好。”

林宗易笑意更濃,“林太太?經計劃再生壹個了,是嗎。”

我思索著,“也可能壹胎就??呢。”

他挑眉,“這麽說林太太對我?體力和質量很有信心。”

我朝他砸枕頭,“越說越沒正形了。”

馮斯幹意味深長觀望這壹幕,許久,他陰晴不定笑了壹聲。

林宗易並沒親自送他們出門,只象征性起身道個別,便坐回沙發,然後取出方桌底層?壹壺茶,斟滿壹杯喝著,我莫名好笑,“他們在妳怎麽不倒茶?”

林宗易在壹團明媚日光?深處,眉間慵懶,“誰對我太太不好,我對他們自然也不客氣。”

中午吃過飯,林宗易?下屬趕到醫院,他朝我頷首,我也回敬他壹笑,他走到窗下,“林董,華京各個股東?股權?配今天上午在集團公示。”

林宗易喝完最後壹口粥,扣住餐盒,“馮斯幹持股超過三?了。”

下屬答復,“34%。”

林宗易淡淡嗯,“他經商?手段,?確很高明。”他抽出壹根香煙在鼻下嗅,“章徽榮什麽態度。”

下屬提起他愁眉不展,“章徽榮和馮斯幹對立,您和馮斯幹也對立,按道理水到渠??壹陣營,我旁敲側擊提出招安,他卻不肯買賬。”

林宗易撕開煙卷,若有所思碾著壹撮撮煙草,“紀維鈞後事處理了嗎。”

下屬說,“處理了,殷怡沒露面。”

林宗易將煙絲攏進煙灰缸內,“看來馮斯幹不止經商手段高,給女人對癥下藥也相當有壹套。”

下屬還想再說什麽,護士敲了兩下門,推著醫用車進來輸液,林宗易示意男人終止談話。

男人從病房退下,林宗易到達床邊,我偏頭問他,“鬧事?酒吧老板,妳解決了嗎。”

他在壹旁註視著護士紮針,“解決了。”

我半信半疑,“真?解決了嗎。”

他沒什麽表情,“真?。”

我手背驟然刺痛,針頭滲出壹股回血,我渾身僵硬別開頭,林宗易輕笑,從護士手上接過我出血?右手,摁住墊在針孔上?棉簽,“換只手再紮壹針。”

這工夫林宗易接到壹條短訊,他劃開屏幕,只看了壹眼便刪掉。

我紮好左手,倚著床頭躺下,“宗易,我想出院了。”

他皺眉,“再療養兩天。”

我固執堅持,“醫院我睡不踏實,我擇床。”

其實我撒謊了,以前我三個月就換出租屋,睡得也挺香?,小三勸退師和臥底沒區別,明處扮演指定?角色釣魚,暗中幫正室搜集情報,?臥底?有幾個講究吃喝住?條件呢,我?所以非要出院,是為了躲馮斯幹,他知道我在這,隨時會出現折騰我,雖然林宗易安排了保鏢,但馮斯幹有得是陰招調虎離山,只有他抓不到我才最保險,我也省得提心吊膽。

林宗易最終拗不過我,當晚帶我出院了,我們出院時候七點多,?天還艷陽高照,晚上突然就變天了,四周陰霾籠罩,我上車迷迷糊糊睡著,大約二十多?鐘,我感覺到林宗易?身體緊繃起來,我含糊不清問到哪了,他悄無聲息摟住我,摟得很緊,沒回應。

司機征詢他意見,“林董?”

林宗易下令,“往前開。”

司機說,“開不了,前面施工了。”

林宗易降下車窗,上半身探出,偵察了壹番車後?路況,他重?坐直,“開小道。”

司機不解,“那不是甕中捉鱉嗎。”

“是江源?人。鬧大了,我和他都要翻船。”





司機壹踩油門,離弦之箭壹般躥出,我瞬間震得睜開眼,司機正好沿著綠?帶漂移至路口,毫無征兆地往相反的西南方駛去,後方的車被晃了個措手不及,提速窮追不舍,在下壹個?百米路口司機又調頭,這次他似乎慌了神,顯然急轉彎失手了,他?林宗易匯報,“左側多了壹輛吉普故意擋?,我很難突圍。”

林宗易也察覺到當下已不是壹對壹的追逐,?是陷入了四面埋伏,他再次命令司機,“挪去副駕駛。”

司機飛快撤手,他坐到右側的同時,林宗易縱身躍起,朝駕駛位敏捷壹撲,有三秒鐘的時間方?盤無人操縱,極速行駛下車頭被慣力打歪,直沖?旁粗壯的樹幹,壹旦撞上將面臨車毀人亡的災難,林宗易在千鈞壹發之際扼住方?盤,單手猛地反扣,車傾斜到離地三十?度,撲騰墜地,我從座位踉蹌滑?另壹端,暈頭轉?匍匐在後座,好半晌沒緩過勁兒。

此時車外電閃雷鳴,壹場狂風大雨將至,前行是國?山路,有滑坡風險,後退是步步緊逼的對手,鋪天蓋地足有十余人,林宗易專註從容,突破了限速,我甚至聽見輪胎摩擦石灰地發出劈裏啪啦的火苗聲,他仍舊鎮定,右打方?盤壹打到底,車身幾乎橫著飛出,顛簸過壹塊下坡,俯沖時逐漸失控,導致劇烈搖晃著,林宗易從後視鏡內發現我唇色開始泛?,手掌顫抖著捂住小腹,鼻尖也隱約冒出虛汗,他沈聲喊我名字,“韓卿。”

我說,“不要緊,我能撐住。”

林宗易後槽牙的骨骼脹起,像在?力咬牙,權衡著什麽,可面上始終沒有半點波瀾。片刻他壹個急剎車,手隨即脫離方?盤,長腿壹跨又返回後座,牢牢地抱住我,安撫我的驚懼。

司機馬上接替他駕車,不過司機不具備林宗易的技術和魄力,不得不減速。

又開出了幾百米,林宗易吩咐,“靠邊停。”

司機以為自己聽錯了,“林董,保鏢那輛車被他們截住了,不確定能不能趕來,靠邊停不是任人宰割嗎?”

林宗易猝然拔高音量,?復了壹遍,“靠邊停,韓卿受不住。”

司機沒法子,打閃後急剎在路邊。

林宗易率先下車,附近沒有交通信號燈,他們身份隱晦,就算天大的危險,涉及雙方火拚了,也要避開攝像頭。

保鏢乘坐的路虎也緊隨其後急停,他們利落跳下,準備拔槍對峙,同期下車的還有對方的人,距離最近的倆爪牙先壹步?武欜控制住保鏢,他們摸?後腰的手當場頓住。緊接著?支漆黑的槍洞齊刷刷瞄準我們,他們陳列兩排,中央留出壹條空路,空路的盡頭泊著壹輛純?的雷克薩斯,車門打開,壹個?大三粗的男人走下車,剔著光頭,露出鋥亮的大腦門,壹看地位就比這群小嘍啰高,是個有頭臉的手下。

“沒眼力的廢物!”他呵斥壹嗓子,“還不請林老板和太太上車,杵在馬路幹什麽,擺造型等條子來啊?”

林宗易打量著男人,“江源派妳們堵我的。”

男人搓著手,“林老板,真不容易啊,您的能耐忒大了,我們昨夜四輛車扣不住您,讓您甩了,難得您帶個累贅,自己認輸了。”

林宗易撚著婚戒的鉆石,“我和江源的恩怨,我們單獨談。”

男人哂笑,“林老板,換做是您堵我們狼哥,狼哥最稀罕的妞兒,您會放走嗎?再說了,林太太路上出什麽差池,我們承擔不起。”

林宗易深思後也覺得帶在身邊最安全,他沒再多言。

這夥人將我們帶到壹家私密性極高的會所,據說老板是德國華裔,富二代,在江城沒有結交黨羽,江源是濱城來的,江城?土的場子他很註意,以免踏入林宗易旗下的雷區。

上樓途中壹個嘍啰擔心林宗易耍詐,竟然舉起槍口指?他太陽穴,其中壹個索性連我壹起,冰涼的槍口抵在我後腦?,使勁推搡,“快點走!”

林宗易從頭至尾沒有過多反抗,他顧慮打鬥會殃及我,可是在男人對我下手後,他風平浪靜的壹張臉剎那浮現出壹層殺氣,陰翳至極的殺機,他側身回旋,飛起壹腳正擊男人手腕,男人?能壓下開關,由於手被踢偏,射程也偏了,僅僅打中房梁的燈泡,“啪嚓”的悶響炸開,過?兩側的包廂裏傳出陪酒女郎此起彼伏的尖?聲,有膽大的客人拉門偷窺,也嚇得面如土色退回。

男人惱了,爬起要和林宗易交手,壹個膀子刻紋身的矮胖男拽住他,使了個眼色,“豹子,別玩大了,這是林宗易,圈裏的祖師爺。”

被稱呼豹子的男人啐了口談,“我慫他?況且咱們狼哥什麽來頭?敢拍他黑磚,就壓得住他。”

紋身男搖頭,“聽我的,別往前沖,林宗易能有?日,是實打實混出的名堂,假如狼哥幹不贏呢。”

豹子嘬牙花,“我聽妳的。”槍從我後腦?移開,“林太太,得罪了。”

林宗易眼底的殺氣斂去,他握住我手,把我整個人擁在懷中,“沒事。”

我紅著眼眶小聲說,“宗易,我拖累妳了。”

他吻住我額頭,“是我的情況太復雜,韓卿,不是妳拖累我。”

豹子走在最前頭,不壹會兒止步於壹扇門,林宗易仰頭,瞥了壹眼包廂號,不露聲色扯過我護在身後。

豹子叩門,“狼哥。”

裏面是女人的聲音,“沒鎖門呢——哎呀,源哥討厭,妳胡子刺疼我了。”

豹子?槍柄壹頂扶手,門緩緩敞開,包房裏壹群女人正在大跳艷舞,中間的紅皮沙發上坐著壹個男人,男人身上壹前壹後又坐著兩個女人,都衣衫半褪,豹子揮手讓她們出來,只留下壹個金發碧眼的洋女郎。

男人下巴高擡,斜目睥睨這邊,氣勢很足,“姓林的,江城不夠妳吃啊,想稱霸嗎,在濱城吃獨食?指揮妳的狗腿子搶我客源,端我老窩,妳不讓我混了,我也搞廢妳。”

是個?鴨嗓,年紀不大,左顴骨壹?鐮刀砍傷的疤,至少七八年的舊傷了。

我越過豹子肩膀望?包廂內的男人,他置身於壹片迷離昏暗的霓虹裏“江老板在濱城開場子,鄭寅和?總您有耳聞嗎?”

江源舌尖抵出壹枚煙絲,“他們不配我耳聞。”

濱城?地的會所巨頭,江源楞是不當回事,會所比酒吧牛,有錢開酒吧,有勢開會所,有票子的都發怵有勢力的,江源壹個初出茅廬的酒吧老板,沒把他們放在眼裏,除非是自己的背景也不簡單。

我下意識看身旁的林宗易,他聞言也掀眼皮,高深莫測的目光定格住江源。

光頭男從門後摘下壹個金屬掃描儀,“咱們狼哥有規矩,?凡同行靠近壹米之內,連腦袋上的?刺都得剪了,林老板,配合搜個身吧。”

林宗易沒動作,光頭男掃描完,壹歪頭,“請吧。”

他又依次檢查我和保鏢,全部押進包廂。

林宗易不疾不徐掏出煙盒,啟開盒蓋嗑出壹支,打火機才點燃,沒來得及吸上壹口,江源從沙發上起立,幾步邁到跟前奪過那支煙,煙攔腰折斷,焚燒的壹半在他指尖,余下壹半煙蒂還在林宗易唇齒間叼著。

“妳在我面前擺什麽排場,立刻打電話讓妳的人連夜撤出濱城,否則——”他舌尖舔著上牙床,“我弟兄多,來江城三天了,壹直沒開葷。”

江源余光似有若無瞟?我,“男人誰沒看過片子,輪到自己女人了,看得最過癮。”

江源這個下馬威,林宗易頓時瞇起眼,寒光畢現,“江源,妳手下問我是不是活膩了。”他話音未落,壹把推開我,推給同樣被挾持的保鏢,盡管他們倆也受制於人,無法動手,可不影響左右護住我。

我驚慌失措大喊,“宗易!”

他沒理會,目不轉睛盯著江源,“我現在問妳,妳是活膩了嗎。”

江源把玩著半截欲熄不熄的煙頭,“林宗易,挺猖獗啊,妳他媽睜眼看看,妳都自顧不暇了,還帶個小娘們兒,是誰活膩了?”他獰笑拿過豹子手中的槍,戳在林宗易胸膛,“真沒想到啊,妳也栽我手上了。”

江源沈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忽然間林宗易胳膊反手壹劈,全力對準江源頭頂出擊,後者被打得口吐血沫,下壹刻槍落入林宗易手裏,狠狠地抵住江源顱頂。

我從未見過這樣狂性大發的林宗易,黑暗,暴戾,嗜血,陰沈,周身的氣勢膨脹到極點,銳不可擋。

我大驚失色制止他,“宗易,不能開!要出大事的!”

林宗易殺紅了眼,理智全無,他拇指和扳機完全?合,只毫厘的空隙子彈便會出膛壹擊貫穿。就在這時,走廊響起壹陣躁動的腳步聲,是突如其來的混亂,目標?確逼近這扇門。

頃刻間壹隊便衣破門?入,迅速包丳了林宗易和江源,以及屋內的所有人,“繳械!”




領隊的男人看清包房內站著林宗易,他壹怔,“林董?”

林宗易太陽穴青筋暴起,激蕩的殺氣像火焰在瞳孔燃燒著,而江源被他禁錮住,脖子在臂彎的壓迫下扭曲掙逃,由於強烈的窒息感,面容漲得發紫。

我立刻?男人解釋,“是江老板綁架了我們,持槍威脅宗易,宗易出於自衛才反制了江老板。”

男人半信半疑,“又是自衛?林董最近自衛的情況很多啊。”

我看?林宗易,“宗易,撒手吧,交給他們處理。”我緊張到呼吸凝滯,生怕他再過激。

林宗易在聽到我祈求之後,他掩去臉上的戾氣,“趙頭兒怎麽過來了。”

男人說,“我收到匿名舉報,這間包廂在進行交易,有數額不菲的假煙酒。”

林宗易放下從江源手中奪過的槍,撂在酒桌,“並沒這回事。”

男人環顧壹周,“有沒有,要查驗了才知道。”

他示意下屬收繳現場,在沙發底下果然發現兩箱假煙,軟中華的盒子,偷梁換柱改了劣質煙草,焚上氣味和中華很相似,男人命令,“拿回質檢部門,細查添加了什麽作料。”

男人望?林宗易,林宗易否認,“與我無關。”

另壹撥下屬從林宗易的西裝口袋搜出壹支紅托金柄的?型機械,在扳機裏藏著壹顆消光欜,專門防止掃描儀,?此光頭男沒查出來。下屬遞給男人,男人拆膛審視型號,“林董,您應該清楚,這支市面禁了,大型演練場都避免用。”

林宗易反手搪開江源,後?趴在地上,氣喘籲籲癱軟著四肢。

他瞇眼看那支,“?年前我在美國的收藏館買下,期間壹直上鎖,沒有帶出過門。”

男人在掌心掂量著,“境內收藏也禁止。”

林宗易解下頸間松垮的領帶,他面色陰沈,沒說話。

男人側身,“委屈林董跟我們走壹趟。”

我橫在門口,“趙頭兒!不查錄像嗎?是這夥人強制我們來的。”

男人沒理會我,目不斜視從身旁走過,我拉著林宗易,“宗易——”

他反握住我,他手掌充滿安撫人心的力量,“別擔心我。”

“我要做什麽。”我跟出包房,“我能做什麽,宗易。”

他神態溫柔撫摸過我小腹,“在家裏等我。”

林宗易和壹名保鏢在他們包圍下從走廊離開,至於我和另外壹名保鏢沒有被要求前往,而江源那部?人?為是脅迫方,全軍覆沒被壹?帶走。

我站在原地,不多時,又有壹撥黑衣保鏢簇擁著為首的男子從隔壁包廂走出,他沒有駐足,甚至沒有壹秒的停留,像是這裏什麽沒發生過,直奔電梯。

我認出是他,他竟然出現在這家遠離市中心的會所,顯然是他操縱了這壹切,我必須驗證壹件事,驗證了才好對癥下藥,我拔腿追上去,“馮斯幹!”

他身型有壹霎輕晃,步伐仍舊未停,而且越走越快,我沖?他,從後面扯住西服下擺,奮力逼停他,“是不是妳!”

保鏢見狀試圖上前拖開我,我惡狠狠盯著他們伸在半空的手,他們被震懾住,壹時亂了方寸,沒敢動。

馮斯幹波瀾不驚註視我,“林太太發什麽瘋。”

我揪住他衣領,“江源是妳的人,妳是他幕後老板,妳是Nightwolf的老板對嗎?妳設局陷害宗易,就為了給索?扣上最大的醜聞,?去和華京爭搶的資格。”

他當即拂開我手,用了幾?力,我哪裏抗衡得了他的力道,被他推到墻根,“娛樂場的生意我從不接觸,更沒聽過妳口中的酒吧。”

我匍匐在消防栓上,回過頭,“妳的意思不是妳指使的。”

馮斯幹氣定神閑,“不是。”

我冷笑,“江源在濱城開場子,他的競爭對手是鄭寅和??,他跑江城跟林宗易過不去,馮斯幹,妳當我是傻子嗎?”

他?樣溢出壹絲陰惻惻的笑意,“是我又如何,兵不厭詐。林宗易耍詐時,他坑害的人也不少。能爬上高位,誰不是滿手血債。”

我咬牙切齒,“妳太陰毒了。”

馮斯幹被逗笑,他俯下身,剛硬的腹肌抵在我臀部,我們衣衫完整,可姿勢糜艷,乍壹看極為曖昧,我使勁甩開他,他果斷摁住我肩膀,隨行的保鏢不言不語散開,跟隨我的那名保鏢正要上來解圍,被馮斯幹的手下當場控制住,寸步難行。

“私藏的罪名可大可小,林宗易幕後產業妳也心知肚明,不曝則以,否則要面臨雙倍的懲罰。他如今在裏面無法壓住外界風波,何時曝光取決於我。”他?下壓得更緊,“林太太想救人嗎。”

我偏頭凝視他。

他眼尾噙著笑,“妳猜我要什麽。”

我沒吭聲。

他長滿繭子的指腹隔著衣服摩挲我,意味深長的語氣,“懷孕了,很有少婦的韻味。”

我大口呼氣,胃裏翻江倒海的作嘔感又劇烈湧出,在我嘔吐的?時,馮斯幹捏住我下巴,不許我吐,我哽在喉嚨,難受得眼淚狂飆。

他愉悅笑著,“似?羞辱林太太,比直接攻陷妳身體有趣多了。”






他松開我,接住保鏢遞來的帕子,擦拭觸碰過我的手,隨後將帕子遺棄在角落的垃圾桶。

他帶人離去,保鏢上前小聲說,“林太,看來黑手的確是馮董。”

我雙手支著保險栓直起腰,“先回市裏。”

我們乘電梯下樓,電梯門外壹個酒店員?正在等候,他引領我到大門,“林太,馮董給您留下壹輛車。”

我循著他手指的方?張望,是黑色賓士,馮斯幹不常開這輛,只有應酬才開。

這個男人最擅長打壹巴掌餵個甜棗,我沒動彈。

員?說,“雨太大了,計程車又少,馮董特意留下壹輛。”

放眼望去,經行的車輛?真寥寥無幾。

保鏢問我,“咱開嗎?”

這節骨眼較勁討不著便宜,當務?急是辦?,不是置氣,我嘶啞嗯了聲。

瓢潑大雨澆在街道,濺起半尺高的水珠,霓虹困在雨中,像鍍了壹層蒼涼的霧。霧蒙蒙的盡頭,是狹窄卻唯壹還有月光的地方,月光壹寸寸淹沒進風雨,只剩零星的微亮,折射壹道男人清瘦英挺的身軀,他介於光影和水色中間,半張臉?亮,半張臉晦暗,那雙無盡深沈的眼睛,在這座混沌城市裏發出更勝月色的光。

他佇立傘下,側耳聆聽男助理匯報什麽,視線始終定格在我的位置,無喜也無怒,淡薄至極。

面對馮斯幹,我總是產生錯覺,上壹刻癡纏,這壹刻狠辣,下壹刻又?靜。他有無數張面目,無數種情緒,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或許他根本沒有真過。不僅僅是我們?間,他本身就沒有對任何人真過。

我望了他許久,他也望了我許久,我們的對視比這滂沱的夜晚還長。在助理提醒後,馮斯幹彎腰坐進後座,車門合上,於夜幕?中揚長?去。

保鏢驅車泊在臺階下,閃了閃燈,我上車,他發動引擎駛?蔚藍海岸,雨痕流淌過玻璃,我面孔倒映其中,猶如溺在壹片海浪浮沈,我看著外面的大雨沈思,“妳陪宗易去酒店見過程氏的程總嗎。”

保鏢答復,“見過。”

我手心烙印在壹截窗棱上,“在哪。”

保鏢猶豫不決,“您要去?”

我說,“我和程澤有點交情,馮斯幹既然死咬不放,宗易也不能被動,他在裏面受限?,外頭使不上力,只能我想辦法。”

保鏢說,“我認得路。”

他調頭,晚上十壹點,車駛入維港酒店停車場。

我邁下車,保鏢撐傘跟在我身後,突如其來風聲大作,道旁碩大的樹冠猛烈搖晃著,枝杈勾住傘檐刮飛,我隨即被狂風驟雨吞噬。

保鏢艱難護送我進入酒店大堂,我全身都濕透了,環抱住自己哆嗦著,到達12樓,我囑咐他在這層樓用我的身份證再開間房,開完先回去,第二天來接我。

保鏢遲疑著,“您自己行嗎?這位程大公子是出了名的二世祖。”

我說,“沒?。”

程澤和多數富二代不壹樣,對女人很尊重,不打不罵更不冷暴力,也稱得上專情,他就拋棄過壹任前女友,還不是他?動變心,是我太會勾了,我就吃這碗飯的,他又純情,不上當都難。這不代表他用情花心草率,哪個公子哥都可能霸王硬上弓,程澤不會。

我找到1206,按響門鈴,沒反應,我反復按,按了七八次,“大半夜奔喪啊?”程澤沒好氣拉開門,剛要發脾氣,看到是我頓時楞住,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皮,楞得更厲害了,“韓卿?”

我徑直進屋,“去燒熱水。”

他合住門,扭頭打量我,“小姑奶奶。”他小心試探擰我衣服,壹擰滴滴答答流水,“妳被掃地出門了?”

我盤腿坐床上,正色開口,“程澤,當年我是挺恨妳的,覺得妳窩囊懦弱,凡?聽妳媽的,不考慮我感受,?其實妳不?我什麽。結婚興許會摻雜利益,戀愛是妳情我願,我樂意和妳談,不歡?散的結局我也承擔。”

他懵了,“九級風,大暴雨,祖宗妳來談心啊?”

我呼出壹口氣,“不是。”

他趕緊燒開壹壺水,倒進陶瓷杯,送到我手裏,“有??”他蹲下,和我?視,“離婚了?”

他滿臉都是高興,“對我舊情難忘?好馬要吃回頭草了。”

我對準他打了個連環噴嚏。

他跳腳退後壹步,抹了壹把額頭,“妳他媽...”

我瞪著他。

他喉結用力滾動兩下,“我他媽沒洗臉呢,我洗完妳再賞我壹臉唾沫星子多好。”

我低頭壹邊吸鼻涕壹邊喝熱水,“程澤,咱們就用生意人的方式吧,我出錢,妳出力。”

他解開睡袍,“行,妳如?不想?我,妳說了算。”

他把睡袍披在我身上,“冷不冷?”他裹住我指尖,用他的手溫回暖,“妳打個電話我去接妳啊,妳壹堆臭毛病,春天過敏,夏天傷風,冬天肚子疼,妳自己沒數嗎,淋雨會感冒。”

喝水燙得嗓子疼,我把杯子給他,“妳記性真好,我封妳當最佳前任。”




?澤的神色明顯不自?了,他別開頭,沒想到自己會脫口而出我的舊習慣,他接過杯子又補充,“妳?我房間裏,感冒別傳染我。”

我壹個掃堂腿剮過?澤,他胯骨妖嬈壹歪,正好避開我腳,他環住胳膊發笑,“小短腿妳踹誰啊,我之前讓著妳才挨揍的,我壹只手能給妳捏碎了。”

我蜷縮?寬大的袍子裏還是凍得顫顫巍巍,?澤抖落開棉被,從腦袋順下嚴嚴實實包住我,然後坐?不遠處的沙發上,正經而鄭?望著我,“找我什麽事。”

我把今晚的狀況??本本復述了壹遍,他掏煙盒,第壹句問,“妳受傷了嗎?”

我說沒有。

他叼?嘴角,“妳吸煙是吧,那我抽了。”

我沒提我懷孕,反正距離遠,煙味嗆不到我,我索性默不作聲。

?澤撥通壹串號碼,“妳記個車牌號,查他路線和目的地,能查多深就查多深。”他吞吐著煙塵,“我爸那些關系妳通壹通,讓他們出面聯絡江城,好好打聽下林宗易,看走什麽門道能?息,妳盡快,我等妳通知。”

他終止通話。

我問他,“有把握嗎。”

?澤撣了撣煙灰兒,“妳老實休息,我給妳想法子,急不來。”

我深吸氣,“那我先走。”

我打算去前臺拿房卡,才走兩步,?澤急了,“妳自己睡?萬壹他們再綁架妳,妳來得及?我嗎。”他拽住我,“妳睡我這。”

我腳步壹滯,面無表情看他。

他壹指沙發,“我睡那。韓卿,我承認還喜歡妳,可我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下流男人。”

就?這時,房間的門鈴響了,?澤煩躁至極,他熄滅煙蒂,走過去打開門,當門完全敞開的剎那,我大驚失色,是?澤的媽媽趙美玲。

她推開猝不及防的?澤,進門掃蕩著,兒子光著上半身,下半身穿了壹條七?長的睡褲,最不受待見的前女友頭發半幹,像事後洗完澡,這樣惹人遐想的壹幕立馬激怒了趙美玲,她氣勢洶洶沖到跟前甩了我壹巴掌,甩得我腦仁嗡嗡作響。

?澤扣住她還想再掄的右手,“媽!妳吃錯藥了!”

“吃錯藥的是妳!”趙美玲年輕時候唱美聲的,天賦型女高音,據說是國內著名壹線歌手的學生,登臺獻唱被?澤爸看上了,壹筆天價補償費買斷了她和她老公五年婚齡。

沖擊力真不是吹的,我腦仁剛恢復正常,耳蝸又嗡嗡響了。

我捂著被打腫的臉頰,“?夫人,您誤會了。”

?澤皺眉,“誰告訴您韓卿跟我?壹起的。”

趙美玲說,“誰告訴的不?要,妳爸派妳來做生意,不是和她藕斷絲連的,妳?江城待了快半個月,我以為妳幹正事,?來妳又被狐貍精釣住了。”

她掙脫開?澤,又來扯我頭發,?澤氣得眉骨?跳,“媽!您再打她,先打我!”

趙美玲徹底火了,“小澤!妳到底喜歡她什麽,妳著魔了啊!”

“韓卿都結婚了!”?澤也火了,“我們能怎樣啊?”

趙美玲壹聽,像爆炸的炮彈,摘下背包瘋狂掄打我,“妳結婚了還勾引我兒子!妳紅杏出墻害別人去!我們?家是大戶,丟不起名聲。”

?澤整個人橫亙?中央,趙美玲的限量版愛馬仕的鉑金扣?他顴骨劃出壹道血口。

她瞬間停止,包也墜地。

?澤任由血跡滲出,?趙美玲眼中泛濫刺目的血光,“媽,打爽了嗎?”

趙美玲嘴唇抽搐著,“小澤,妳以前從來不忤逆媽的。”

?澤痛苦吼出聲,“就是我什麽都聽您的,才導致今天。”

她良久才?復心情,“小澤,?家就妳壹個兒子。”

?澤不耐煩,“我爸不是有私生子嗎?

趙美玲眼眶紅了,“私生子可以胡鬧,妳不可以,妳是正根,妳要繼承企業,所有人都瞧著妳,妳不能讓女人毀了!”

?澤胸膛壹鼓壹鼓的,“韓卿沒有您想得那麽壞,當初要不是您阻攔,撒謊潑臟她,騙我?手,我和她早就結婚了。”

趙美玲發了瘋似的踢打我,“妳究竟給他灌了多少迷魂湯,韓卿!”她聲嘶力竭,“妳放過我兒子吧,?家不會娶二婚的媳婦,我們要臉!”

?澤擋?我前面,將她牢牢截住,“媽,您鬧夠了嗎?”

局面越來越失控,我再不消失,趙美玲保不齊做出什麽,我迅速脫下睡袍,塞進?澤懷裏,飛快朝過道跑,?澤大喊,“韓卿妳站住!”

我沒停,等電梯的工夫,?澤追出,他拖著我?屋,“我媽不管了。”

我本想先回避,等趙美玲走了再找他,可他死乞白賴把我拉?去了,我梭巡了壹圈,趙美玲倒是真不?了,我剛想問他人呢,?澤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壹掃來顯,“有結果了。”

他接聽,“目前什麽情況,假如背後有推手搞林宗易,估計能栽嗎。”

他單手叉腰,?燈光下系著襯衫扣子,那邊不知講了什麽,他動作僵住,“確定嗎?”

我驚慌不?,扯著他衣袖,“宗易脫不了身,是嗎?”

電話那頭還?持續說,我急得六神無主,被垂地的床單絆住險些跌倒,?澤眼疾手快扶住我,他交待對方,“錢不是問題,妳冒點險,給我查明白了。”

他掛斷,將我提到床上坐好,“妳們結婚多久了。”

我腦子壹團混亂,“壹個月。”

他隨手壹扔,手機砸?被子裏,他再次點燃壹支煙,“妳了解他嗎?”

我點頭,旋即又搖頭。

林宗易是壹個危險而復雜的男人。

更像謎團,破解壹個,還有十個,百個,千個。與其費盡心思去破譯他,不如順其自然。

?澤笑出來,“小祖宗,我看妳也不了解他。”

我舔著幹裂的唇瓣,“?澤,不該讓妳趟渾水,要是妳肯幫忙,我壹定還妳人情,要是妳不肯,我再想轍。”

“話說早了。”?澤掐滅煙,“韓卿,只要妳需要我,多麽麻煩我也?所不惜。妳說我不虧?妳,那是妳認為,我不是這麽認為。不過林宗易——”他鼻腔飄出壹縷煙霧,“妳最好找點路子深入了解壹番。”

?澤說完拾起桌上的手機,接通壹段視頻,豎?床頭架上,點擊公放,“妳自己看。”

視頻裏的背景?壹間格外寬敞肅穆的書房,屏幕左側是長方形的紅木辦公桌,桌後坐著壹位氣宇軒昂的中年男人,男人上方的墻壁懸掛了壹枚神聖莊?的銀色標誌,屏幕右側是沙發壹角,周圍是故障空白,好像沒接入鏡頭。

我驚愕住,“內部場景妳怎麽搞到的。”

住宅不像酒樓會所,安插壹個耳目各種訊息都手到擒來,居民樓可是最私密封閉的場所。

?澤說,“我雇傭頂級黑客入侵了他書房的電腦,安置了遠?監控,這種單子很容易吃官司,他們壹般不接,我也是托了關系才談成。”

我放大音量,男人?茶壺裏放入壹匙茶葉,“宗易,我記得妳曾經愛喝金駿眉,現?改口味了嗎。”

我倏而攥緊拳。

宗易。

林宗易此時不是應該被拘禁了嗎。

屏幕右側傳來的音色,真真切切是林宗易,由不得我不信。

“時移?易,金駿眉的味道不夠烈了。”

男人說,“妳放心吧。我遞出消息了,最晚明早,妳被扣押調查的事會傳開。”

林宗易聲音?和帶笑,“索?的股份我給您留了壹些,算是我的心意。”

男人擺手,“宗易,妳的美意我心領了,股份就不必了,妳說華京有黑幕可挖,我只想拿下它立壹記功,再往上升壹升,這可要妳多提供線索了。”

男人起身,拎著茶壺走向空白處,空白畫面緊接著顯露人像,林宗易的輪廓清晰可見。

這樣熟悉的輪廓。厚?,沈穩,精壯。永遠冷靜含笑的眉眼,除了對峙江源暴露過狂野駭人的血性,其余時刻的林宗易都仿佛壹個溫潤如玉的君子,連周旋於風月場的風流壹面都魅力十足。

哪怕只壹副背影,我也認不錯他。

我眼前壹黑,閉上緩和了好壹會兒,才勉強睜開。

男人此刻又想起什麽,“林太知情嗎。”

林宗易若有所思晃悠著茶杯,“她不知情。”

男人大笑,“宗易啊,我就佩服妳這點,格局大,遇事穩,沈得住氣。”

林宗易漫不經心拂去粘?杯口的茶葉,“馮斯幹這壹局牽扯了我太太,使用非常下三濫的手段逼我退出?氏的競爭,我放任不理,他說不準真的將手上的籌碼公布於眾,壹旦清白有損,後續的喜事也變醜事。倘若我罷手,丟掉?氏這塊肉,索??商場的處境會被迫臣服於華京,我看中華京不止壹日兩日了,我還?得償所願,又怎會容他率先壓我壹頭。”

男人思索著,“所以妳將計就計了。”

林宗易笑了,“馮斯幹確實有手腕,可惜他不懂適度。江源這步棋,他下得太急了。”

男人感慨,“他錯?沒看透妳節節敗退的真偽。”

林宗易笑容越發深。

【作者有話說】

這是第二更!別忘了翻前壹章。

感謝大家的打賞~後臺都看到了,謝謝妳們的支持和鼓勵,別破費了,我心領了~~大家願意看下去就是最大的支持



我關掉視頻,整個人筋疲力竭癱?床上,仿佛被吸幹了全身?血液。

?澤沒說話,他抽出壹支煙,用手上快抽完?煙頭續燃。

我捂住臉,“他是誰。”

?澤?面孔?壹團徐徐潰散?煙霧之後,“壹個部門?壹把手。”

馮斯幹上面?人脈非常廣,這方面始終是林宗易?短板,因此他分?有極大?勢力,卻遲遲沒和馮斯幹撕破臉,畢竟馮斯幹?底細禁得起扒,他禁不起。可我萬萬沒料到林宗易竟然也有大人脈,而且瞞天過海,連馮斯幹都沒查出壹丁點苗頭。

蔣蕓提醒過我,別摻和他們?圈子,動真情吃大虧,虛情假意又玩不贏。?會上?頂級壹代精英既不適合談錢也不適合談情,他們太會算計,也太陰了,這種男人?外表往往儒雅健談,不像暴發戶那麽膚淺粗魯,可暴發戶是空心?,高段位?女人能駕馭他們壹輩子,精英是實心?,連呼吸都深不可測,更別提鉆空子了。

我特別無力,從搭上馮斯幹至?發生?所有意外,我都倍感無力。

包括嫁給林宗易,懷上他?孩子。

??同經歷了這麽多,就??晚,我惶恐發現自己對這個男人還是壹無所知,我了解?僅僅是他?千分之壹,他??與壞,復雜到?我心驚。為了和馮斯幹鬥,什麽都豁得出,甚至拉上懷孕?妻子冒險演戲。說實話,這段日子他?呵護縱容確實打動我了,我是真心想依靠他,從馮斯幹那場錯誤?情感漩渦裏爬出。沒有女人能抗拒真面目敗露之前?馮斯幹,同樣沒有女人能抗拒鐵血柔情?林宗易。

我害怕自己又棋錯壹招,我?經錯不起了。

?澤放?被子裏?手機響了七八?,我余光瞥見來顯是媽。估計他向她承諾馬上離開,趙美玲那臭脾氣才樂意放我壹馬,現?是著急催促他下樓。

我邁下床,“我先?屋了。”

?澤吸吞了壹大口煙,吊兒郎當?腔調問我,“妳告訴我林宗易可能會栽跟頭那壹刻,妳猜我?想什麽。”

我背對他駐足,盯著地板兩縷交疊?細長影子,“什麽。”

?澤抻懶腰,若無其??口吻,“我給妳壹個家,我不介意妳把孩子算我頭上。”

我壹怔,“妳知道我懷孕了?”

他上半身前傾,兩個手肘支?雙膝,煙灰壹截截撣落?地,“韓卿,我早?不是妳口中?傻子,被女人耍得團團轉。”

?澤鄭重之余有點失落,“三年前?晚上,我媽把咱倆??寓砸了,我?去看到妳蹲?壹片狼藉裏,問我私奔嗎。我說妳開什麽玩笑,我媽會停我信用卡?。”他仰起頭,壹滴淚從他眼角淌進短發中,“當年我護不住妳,是我心裏?結。妳如?利用我也沒?,我就希望像個男人壹樣護住妳,能護多久是多久。”

我攥住門把,手緊了松,松了又緊,“妳還忘了壹句,妳當時說,我媽會停我信用卡?,咱們連烤羊腿都吃不上了。”

?澤?我身後笑出聲,他手蓋住額頭,順勢抹眼角,“妳真煞風景。”

我也噗嗤笑,“妳挺??,是遇見?時機不?。”

他脫口而出,“後悔了嗎。”

我搖頭,“陳年舊?,答案沒意義了。”

他帶點哽咽,“韓卿,妳要是像她們那樣糾纏我該多?。”

我擰開鎖芯踏出房門,?澤維持著那個姿勢,直到我離去都壹動不動。

轉天上午九點,保鏢如約到維港酒店接我,他遞給我《財經風雲》?雜誌,“林太,最新壹版發行了。”

我翻開第壹頁,赫然刊登著林宗易從會所被便衣帶走?場景,標題是索文集團董?長林宗易身陷違禁交易風波,被拘禁調查十小時。

我合住,丟?前面?副駕駛位,面無表情眺望窗外。

保鏢調轉方向盤,駛出停車場,“肯定對索文?股票影響不小。”

我沒吭聲。

林宗易?這盤局中局本意要逮馮斯幹?馬腳,結果老狐貍碰上老狐貍,馮斯幹沒落網,只釣到他?助理,會所攝像記錄了助理拎著箱子進出包房以及?走廊和江源交談?畫面。

馮斯幹緊急出動?關部拖林宗易擋槍,他顧忌林宗易?龐大勢力,沒敢?目張膽搬出內幕,只說林宗易?貨物上個月?碼頭被查繳,名下場子也封了,江城近期被查封?會所唯有那壹家,是響當當?娛樂業龍頭,相當於挑?了林宗易有多重不與人知?厲害身份。

可他並不知曉林宗易根本沒出?,而是轉移到幕後媱縱這壹切,林宗易授意索文集團掀開了華京?遮羞布,捅破了江源只是酒吧名義上?傀儡,真正?老板是馮斯幹,他才是私下雙手不幹凈?人。林宗易這壹步棋堪稱絕殺,先將計就計,再請君?甕,最後偷梁換柱,假裝是馮斯幹?替罪羊,其實讓馮斯幹給自己替了罪,從此再有任何麻煩,他都可以澄清是栽贓,把炮火引向馮斯幹,他被馮斯幹扼住?最致命把柄,算是徹底擺平了。

眼看局面壹發不可收拾,助理自首了。他承認江源和林宗易有過節,自己見錢眼開,打著馮斯幹?旗號誑了林宗易跳坑,致使他們互相誤解。最終馮斯幹也毫發無損,迅速化解了這場危機,被譽為江城業界?關?名場面。

長達三天無休無止?激烈交鋒,以平手告終。

雖是平手,林宗易借此洗白了,他更上風,馮斯幹勢?必得,想要壓死林宗易,卻被反壓了,他是下風。緊接著?氏同時終止了兩家企業?合作意向,決定另覓夥伴。?澤爸是人精,索文和華京?顯撕破臉了,強強博弈招招見血,選擇哪壹所企業合作,萬壹選錯了,風險都太大,幹脆全面撤出。

不過老?是撤了,小?沒撤,?澤開始和索文對接項目了,據說他爸下了通牒,威脅他再壹意孤行就不認這個兒子了,?澤仍舊死扛。

第四天早晨,消失三天四夜?林宗易被拍到由趙頭兒親自送上車,雙方握手道別,中午索文集團發聲,林宗易先生對上面此次?調查表示諒解與配合。這則聲?發布不久,我接到齊太太?電話,她?電話中邀請我去蘇嶽樓吃飯,旁敲側擊暗示能否讓林董也壹起。

我們壓根不熟,但齊太太?丈夫是《財經風雲》?發行總監,想必是請罪來了。

和誰結梁子,別輕易和媒體人結梁子,這是黃金道理。

我傍晚到達蘇嶽樓,齊太太正?過道迎接我,她熱情挽住我手,“林太太,我還擔心您不肯賞臉。”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也挽著她手,“只要我有空,您隨時約我,我隨時出席。”

她踮起腳張望空蕩?電梯,“林董呢?”她有些遲疑,“還忌諱老齊報道新聞??吧?”

我立馬解釋,“他忙,我來不就是他來嗎,哪有什麽忌諱。”

齊太太這才松口氣,她引領我進包廂,廂房內除了齊總?場,另有壹位魏太太作陪,我?動迎上齊總,“宗易??纏身,委托我代替他,齊總您見諒。”

他眼底閃過壹霎?失望,兩方爆發沖突,壹方?正?不露面就不算和解,屬於晾著給個下馬威,齊總強顏歡笑,“林太太能賞光,我?經顏面十足了。”他搓了搓手,叮囑齊太太,“箐榕,??陪林太太,我雜誌?有?,我先告辭了。”

我微微頷首,目送他出去。

齊太太拉著我坐下,“林太太,只知道您是江蘇人,不清楚您?喜?,嘗嘗合口味嗎。”

我欠身舀了壹勺烏雞湯,“滋味不錯。”

她眉開眼笑,“林太太滿意就?。”

我們吃到壹半,包廂門猝不及防從外面推開,湧?壹陣穿堂風,齊太太越過我頭頂望向門口,突然驚喜大?,“林董來接太太了?”她把手頭?銀筷都撂了,“我打電話讓老齊?來。”

林宗易制止她,“不必了,以後見面?場合?多。”

我脊背發僵,沒?頭。

?側?魏太太笑呵呵打量林宗易,“林董,您?面子夠大,大人物給您風風光光地送出來。”

林宗易漫不經心脫掉西裝,朝我?座位穩步走來,“是風光,如果魏總羨慕,我安排他也進去走壹趟。”





魏太太被逗笑,“林董損人都比別人幽默。”

林宗易俯下身,滿眼溫柔攬住我肩膀,“最近胃口好嗎。”

我看了壹眼神清氣爽?林宗易,不露聲色拂開他手,“還行。”

他發覺我態度很冷淡,沒再多言,坐在不遠處靠窗?椅子上,隨手拾起壹?菜譜,招呼服務?進來,點了幾樣我愛吃?傳統菜式打包,齊太太以為林宗易是怪罪她招待不周,立刻說,“林董,這些都記我賬上。”

林宗易笑著說,“我來時結過賬了,我太太經常半夜餓醒,只是預備壹些。”

齊太太壹臉尷尬,“這怎麽行,?來我做東?。”

魏太太起哄,“林董是圈內出了名?寵妻,我今天是見識了,半點獻殷勤?機會也不給旁人留吶。”

林宗易笑容越發深,“千辛萬苦娶?手?太太,當然要疼了。”

我戳著碟子裏?話梅排骨,頓時沒胃口吃了,“齊太太,咱們下次再約。”

我繞過餐桌轉身,林宗易也站起,他疾步兩步脫下西裝裹住我,將我擁進懷裏,“別受涼。”

魏太太送我們?門外,“都?月了,林太太還怕冷啊?”

林宗易眼裏?柔情更濃,他目光掠過我小腹,什麽也沒說。

我在人前沒甩開他,任由他擁著,等上了車就瞬間抽離,緊貼著車門坐,把西服也扯下。

林宗易望了壹眼被我遺棄?西裝,他揀起,又披在我後背,我正要再扯,他沈聲說,“有氣?家撒。”

我動作停住。

他語氣緩和了幾分,“聽話。”

車開?蔚藍海岸,我直奔主臥,反手關門?剎那,林宗易壹只腳抵住門框,我使勁關,他輕而易舉便進?房間,單手制約住我,從後面圈緊我腰肢,壹邊吻我脖頸壹邊含糊不清喊,“卿卿。”

我心口頃刻間被什麽刺了壹下。

他唇脫離我半寸,埋在長發內,又無比清晰喊了壹聲,“卿卿。”

我?過神,奮力推搡他,“幾點了不睡覺,妳不困我還困。”

林宗易不敢用力禁錮我,?怕勒?腹部,他在我不斷掙紮下松開手,默不作聲註視我。

我從衣櫃內摘下睡裙,反鎖住浴室門,林宗易在?地又站立了片刻,他微瞇著眼,神色深沈,解開領帶扔在地板,也去客廳?洗手間洗澡。

我洗完?出浴室,臥室?壁燈熄了,只亮著壹盞昏黃?落地燈。

林宗易換了睡袍躺在床上,我停在床尾看著他,他放下雜誌,“睡嗎。”

我問他,“妳睡這裏嗎。”

他也看著我,沒?答。

我拉開主臥門要離開,林宗易當即下來,壹把抱住我放?床上,“幾天沒見,還舍得和我分房,是嗎。”

我翻了個身,背朝他,蜷縮在被子裏。

他挨著我躺下,擡手關了落地燈,他灼重?氣息逼近,我眼皮悄無聲息動了動,手在身側緊握,不?應他分毫。

下壹秒我握?拳頭?手卷進他掌中,他隨即摁住我傾覆而上,林宗易寬闊勇猛?體魄像壹座高山,遮掩了窗口透??壹絲白月光。

我壹?怕黑,如此不見天日?漆黑使我驚慌失措,我下意識扯住他睡袍,又滯留半空,縮?手。

林宗易?肌肉和骨骼在暗夜中泛著蜂蜜壹般濃郁健康?光澤,“林太太準備繼續冷落我嗎。”

我看不真?他,只聽得真?他聲音,沈重?熟,魅力磁性。

我閉著眼不語。

林宗易指腹摩挲我緊抿?唇,“夫妻?間不能冷戰。”

我終於沒忍住開口,“我們是夫妻嗎?”

他眉眼?輪廓極具深度,眼神卻清清淡淡,強烈?反差壹直以來是林宗易最獨特撩人?性感。

他拿起我左手,“婚戒都戴了,不是夫妻嗎。”

“妳坦誠嗎。”

林宗易笑意收斂。

我步步緊逼,“昨晚我提心吊膽,冒大雨跨區去找?澤,想撈妳脫身。妳什麽都壹清?楚,我全蒙在鼓裏,從他們?車包圍我們,妳就在演戲,可我當真了。”

林宗易忽然舉起我托在他身上,他平躺仰視我,我發絲比此刻傾瀉?月色更柔軟,垂落他胸膛。他扶住我,整個人沿著床鋪?中央下滑,臉深埋,我感覺?他?忘情壹點點滲?我血脈和神經,從潤物無聲?驚濤駭浪,直至我欲逃難逃,被他沈沒海底。

這是我和林宗易唯壹壹次在彼此都清醒時候?觸碰,我難以想象他那麽矜貴風度?男人會甘願臣服於壹個女人身下服務,為我而瘋魔墮落,從沒有人帶給我這樣?感受,他並未掠奪我,只是給予我深?骨髓?狂野和熾烈。那種密集?燙人?窒息感,在他吻?力量裏。

我?指穿梭過他發間,猛地抓緊。

當全部平息後,我像是真?從水下打撈上岸,軟綿綿匍匐在林宗易懷中。

壹張縈繞著別樣風情?面容倒映在他含笑?眼睛內,“小東西,這麽伺候妳,還和我置氣嗎。”

我別開頭,“沒讓妳伺候。”

他吻我面頰,我躲著,他悶笑舔了下水潤?唇,林太太還嫌棄自己嗎。”

我膝蓋彎曲上揚,磕著他腰肋,“林宗易,我不想跟妳?氣。”

“還不想跟我?氣?”他捏著我臉蛋,力道極輕,倒像調笑和逗弄,“林太太自己照鏡子,臉上是多大?怨氣。”

我拍掉他手,“妳是不是撒謊?癮,隱瞞?性。”

林宗易沈思了壹會兒,他意味深長?視我。

我噎住,“是,我?確是這種女人,但那是曾經,我?職業需要。”

他系好睡袍散亂?束帶,重新摟住我,嘴唇流連過耳畔,喑啞?嗓音問,“剛才快樂嗎?”

我坐起,“我去客房。”

林宗易拽住我,也跟著坐起,他在黑暗中說,“韓卿,我明白妳不痛快。”




我下床的動作戛然?止。

林宗易從背後抱住我,“是我的錯。”

我閉上眼深吸氣,“妳沒錯。”

“卿卿。”他濕熱的唇瓣流連在我耳朵四周,“不痛快妳可以發泄,別自己?氣。”

我在他懷裏扭頭,“坦誠不欺瞞,是妳答應我的。”

林宗易沒說話。

“妳承諾過保護我不騙我,妳早知馮斯幹設局,也決定要上套,江源的保鏢當時圍剿我們,妳何必做那麽危險的事,就為了逼真,讓馮斯幹完全相信嗎?不惜拿妻子和孩子,甚至妳自己的性命安危做賭註?妳在演戲,江源沒有演,他動真格了,妳無法掌控他,萬壹現場?控,會車毀人亡的!”

他依然沒說話。

我氣得全身發抖,“宗易,我們還是各自冷靜下。”

我推開他,他壹把攬過我,控制在胸膛,他肌肉異常堅硬,我下巴磕痛,掙紮得更厲害,“妳放開。”

他扼住我手腕,“打我壹巴掌?能撒氣嗎。”他說完將我手心扣在自己臉上,他發了力,清脆的聲響震麻我胳膊,我猛地往?縮,“林宗易!”

“還氣嗎?”他又打第二下,我慌慌張張?另壹只手捂在他左臉,他感覺到我擋住,及時停下,我也沒再動。

他額頭抵著我額頭,“我既然敢賭,便不會讓它?控,真到?控的地步,我也讓妳安然無恙。”

他摁住我手背,使我掌心更緊密貼著他,我別開頭,“這種哄人的方式,妳總?不靈了,我免疫了。”

林宗易悶笑,“我以前?過嗎?”

我說,“下壹?不靈了。”

他淡淡嗯,“卿卿,沒有下壹?了。我保證,任何情況不再牽扯妳。”

蔣蕓曾經說,愛上雇?的老公是不?德的行為,可醜話說前頭,將來不幹這?意了,我們的優質資源十有八九也是從他們當中產?,離異的,喪偶的,或者通過某壹任雇?結識的噷叉圈子的男性,總?接觸的上流男人越多,眼光也越高,跟老公壹起還房貸的日子是過不下去的。有?必有得,上流男人給妳富貴,妳給他們面子和臺階,他們肯服個軟相當不簡單了,壹定見好就收,兩性中最大的智慧是把握?寸。

我和林宗易情感基礎?缺,利益為先,這樣形式的夫妻禁不起過度的冷戰,我把他折騰累了煩了,我照樣也憋屈。

他吻著我臉頰,濃密粗糲的胡茬黏在皮膚,輕輕細細的疼癢,他壹路纏綿?下,吻到汗涔涔的胸口,剛才的情潮未退,仍是壹片嫵媚艷麗的緋紅,他滾燙氣息噴薄在我心臟位置,我情不自禁戰栗了壹下。

林宗易醇厚磁性的嗓音傳出,“痛快了?”

我默不作聲,臉色緩和不少。

他眼裏滿是溫柔縱容,“看來林太太降服男人?真有壹套,哪有女人敢打我,林太太敢打。”

我躺?床上,鉆進被子?背對他,“是我打得嗎,妳自己打的。”

他俯下身,“不管我了。”

我睜開眼看窗戶,“管妳什麽。”

他手探進被子?,在絲滑的睡裙上反復撫摸著,“我難受,怎麽辦林太太。”

我小聲說,“懷孕不行。”

臥房始終沒開燈,適應了黑暗,竟莫名顯得曖昧多情,他在我耳畔說了壹句什麽,我蒙住頭不理會他,“睡覺了。”

他輕笑,沒強迫我,焚上壹支煙從床邊起身,往客廳走去,這時撂在床頭櫃的手機響了,來顯是壹串沒備註的號碼。

他接聽,那頭的男人匯報,“易哥,江源的酒吧查封了。”

林宗易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夜幕下翻滾的墨綠江水,“幕後老板是誰。”

男人?答,“是江源。從明到暗和馮斯幹沒半點關系,他確實沒碰娛樂場的?意。”

林宗易神色陰晴不定,“江源被他算計了。”

男人說,“估計是馮斯幹搗鬼,讓江源誤會您要吞他的場子,他才急了。”

林宗易?力揉著鼻梁,“這次李忠倫配合我演戲,他目的是立功升壹級,我必須盡快捏住華京的把柄送到他手上,否則單方?信得罪他,李忠倫會找我的麻煩。”

男人不可思議,“?來您沒搞到把柄,是誑上面幫了咱壹次?”

林宗易的手脫離鼻骨,窗外深不見底的江水倒映在他瞳孔,他比江水更?幽深難測,“馮斯幹做事滴水不漏,比我想象中狡猾。”

他仰起頭,天嵟板折射激蕩的水浪,他目光凜冽掃過,拇指掐斷了通話。

轉天早晨,林宗易陪我在餐廳?餐,他的秘書到蔚藍海岸送請帖,落款是程威的手寫簽名。

他看了壹會兒,合上擱在壹旁,“程威有什麽喜好,妳清楚嗎。”

程威不戀色,他就壹個嗜好玩牌,只玩撲克牌,各種撲克,傳統的,德州的,美國的,骰子和麻將壹概不玩。他在澳門博彩輸過壹架私人飛機,是壹種新玩法,專門針對頂級客戶的,別墅,飛機,豪車,公司股票,只輸物,不玩錢的,後來程威不甘心又去了,輸了第二架私人飛機,兩次教訓沒長記性,更沒戒掉癮頭,不過不買飛機了,他覺得晦氣。

林宗易若有所思摩挲著請帖的燙金嵟紋,“他來江城了。”

我壹怔,“抓程澤嗎?”

林宗易單手?著領帶,“談判,興許有機會合作。”

他吃完早餐沒去索文,在書房裏安排和程威的會面事宜,?本林宗易定在自己旗下的江都會所,可程威拒絕了,?為他不止接見林宗易,還要與馮斯幹見面,同地點不同時間,他只有壹天檔期,隔天就得飛?昌城。

我蹙眉,“我問問程澤,能不能想辦法通融,把工程只給索文。”

林宗易在我走進書房後,立馬熄滅煙頭,他靠著椅背,“程威是老油條,他深諳?衡風險的?理,只與索文合作,哪天華京贏了內鬥,索文傾塌,程氏也遭殃了,反過來壹樣。”

我問他,“在共同合作的過程,華京會掌握索文壹部?內幕吧。”

林宗易不置可否,“當然會。”他隨即耐人尋味笑,“索文同樣會掌握華京的部?底細,對我們雙方都是有利也有弊的突破口,就看誰更勝壹籌了。”

他從桌後站起,摘下衣架上的酒紅色西裝,“我穿這套好看嗎。”

林宗易身板寬闊,長相溫潤,尤其那壹股風流的味?,很適合濃郁色?的西裝,他穿酒紅或深藍特別魅力性感,馮斯幹更適合黑白灰,中和過於白皙斯文的皮囊,釋放眉目間的英氣。





我整理著他領結和紐扣,嗯了聲。

他調情?口吻,“哪好看。”

我聽出他故意戲弄我,我沒理,退後壹米,“我還沒原諒。”

林宗易笑了壹聲。

中午他再次接到秘書?電話,說?威選擇了“英雄?色”這家場子。?航海道29號,是07年開辦?,娛樂會所類型?牌場,以打牌為?,場裏?發牌女郎看對眼了也能帶上樓。

我問林宗易,“是妳?產業嗎?”

他坐上車,“不是我?,和朋友有些關系。”

我也坐上車,我們沒乘坐?壹輛,他有急事要處理,我先到英雄?色等他。

我到達門口,壹眼看見馮斯幹?車,林宗易?秘書說,?威?別約?下午兩點半和四點,先見林宗易,談得順利五點鐘三方再湊上打壹輪牌。馮斯幹顯然收到風聲了,後到場?肯定吃虧,他恐怕?盤算著提前出現。畢竟合作也存?油水多和油水少?,自然都想要拿下工?中最核心最肥實?壹環,不單是賺錢,核心環節意味著能操縱全盤。

電梯停?四樓,壹名三十多歲?男人迎接我,壹米七出頭?身量,足有二?斤,渾身長滿腱子肉,他鎖骨下方紋了壹顆骷髏頭,藏青底色,血紅?五官,?是驚悚。

雖然外表震懾人,態度卻十?客氣,還恭恭敬敬鞠了壹躬,“林太太,我是會所?經理,林先?通知我了。”

我想起我們這行識人?套路,穿西裝?壹律稱呼老板,帶痞氣?壹律稱呼大哥,其他人統壹稱老師,可林宗易?身份擺?這,大哥是萬萬不行,我猶豫了壹秒,“小哥。”

男人面色壹變,“擔不起,您叫我大雷就行,我當初是跟林先?混飯吃?。”

我好奇問,“現?不跟了?”

他說,“幹點別?買賣。”

林宗易?場面上吃得開,?要是會做人?且夠大度,即使不跟他了也不虧待,如此牛叉?會所要是沒有他打點,不容易當上經理,他?勢力就是這麽鋪開?。

大雷壹直引領我穿梭過走廊,抵達盡頭?包廂,他帶著我進?,我前腳坐下,他後腳打開墻上鑿開?單面玻璃窗,當我看清隔壁?兩名男子,我壹楞。

他壓低聲向我介紹布局,“外間是休息室,林先?這間是牌室。”

我也輕聲問他,“休息室裏?男人知道嗎?”

大雷搖頭,“除非是常客,不然不知道。”

他退下,從外面關住門,我全神貫註盯著近?咫??這扇窗。

穿了壹身純白西裝?馮斯幹此刻佇立?朝南?窗下,面前壹潭池塘泛著粼粼波光,面積不大,四四方方十米長寬,幾條金色燕尾魚?水面浮蕩,?他身後站著那個我見過無數次?男人。

就沖這潭養魚?池水,英雄?色比江都會所更內行。

水源流動,魚是有余,象征給玩家帶財,守財,是好意頭。來拼手氣?男人有頭臉,講究風水迷信,越有錢?越五花八門,有?壹邊賭壹邊拜財神,有?特意?國外請壹個帶財?小鬼,擺?牌桌?正南方。他們不缺錢,可錢太多了,普通?刺激就不解渴了,要大起大落?刺激才爽。

我示意隨行?保鏢千萬別出聲,開窗後似乎隔音?差。

男人將壹份資料遞給馮斯幹,“這是馮太太?體檢報告。”

馮斯幹沒接,他餵魚餵得興致正濃,男人繼續講,“醫?說她體質?就受孕困難,能懷上壹胎已經走運了,流產手術之後,徹底不孕了。”

馮斯幹左手托著食盅,?手接住化驗單,?陽光下瀏覽數據,我目不轉睛窺伺他,他說不上平靜還是?望,反正?淡漠,情緒絲毫不明朗,反?像是籠罩著壹層無可捉摸?霧。

“沒必要告訴殷怡,另外封住大夫?嘴,再偽造壹份假報告,送?打發殷沛東。”

男人不解,“馮太太每天喝中藥調理,倘若不告知她,不是白受罪嗎?”

馮斯幹放下食盅,漫不經心掃視他壹眼,“她?無用?,妳倒是替我憐香惜玉。”

男人大驚,他低下頭,“馮董!”

馮斯幹掏出西褲口袋內?打火機,壓下按鈕,面無表情望著火焰吞噬了化驗單?壹角,直至全部銷毀,當僅剩壹縷灰燼時,馮斯幹松開手,用帕子擦拭指尖,“明白為什麽隱瞞嗎。”

男人不敢吭聲了。

他重新拾起窗臺上?食盅,又向池塘撒進壹抔魚食,“殷沛東急於殷怡懷孕,無論是男是女,壹旦平安降?,這個孩子將是華京唯壹?繼承人,他會用多份遺囑作為保障,防備我獨吞後拋棄殷怡。?他眼中連孩子?親是誰都不重要,只要是殷怡?出。”

男人偷偷打量他。

“只是殷沛東逐漸看透我心狠手辣,不是我?種,他畏懼會活不長。殷怡不能懷孕,他會另謀出路來?衡我,保全殷家人長久?利益,我沒有那份耐心應付他。”

男人試探問,“假如馮太太可以有孕,您希望她?下您?孩子嗎?”

馮斯幹嘴角含著壹絲笑,“妳認為呢。”

男人說,“我認為虎毒不食子。”

“是嗎。”馮斯幹臉上?笑意斂?,再沒?應他。

過了好半晌,他轉過身,“至於韓卿——”

我頓時緊張到僵硬,以為馮斯幹察覺了我?隔壁偷窺他,所幸他並未逼近這間包廂,僅僅?喊出我名字後,從魚池旁返?牌桌,是我太心虛了,我懸著?壹口氣這才松懈下來。

片刻沈默後,馮斯幹忽然開口,“她腹中孩子確定是林宗易?嗎。”

男人皺眉,“您?意思是?”

馮斯幹擡頭,他視線飄忽不定,仿佛?估摸什麽,“時間對得上嗎。”

男人沈思,“據說不足壹個月,她和林宗易結婚正好壹個月,是婚內懷上?。”

馮斯幹心不?焉叩擊煙灰缸邊緣,眼眸內閃爍著謎壹般?波瀾。

許久,他吩咐,“妳??吧。”

男人走出幾步,馮斯幹又叫住他,“周浦。”

他當即駐足,“馮董,您還有什麽交待。”

馮斯幹笑著說,“藏起妳?心思,我只留用絕對忠誠我?下屬,妳?憐憫之心幫不了任何人,還會害妳自己。”

男人身型猝然壹晃,他身側?雙手攥緊,又微顫著垂落,“我懂。”





馮斯幹笑容?淺,充滿威懾感,“妳懂就?。”

周浦走到包房門,他又回過頭,“馮董,林宗易的手下和南區的管教噷待了,讓陳誌承在裏面過得舒服點。”

聽到陳誌承三個字,我脊背不由自主緊繃。

馮斯幹淡淡嗯,他焚上壹支煙,不吸,搭在煙灰缸的凹槽,任由煙霧潰散。

周浦說,“林宗易像是動真情了。”

馮斯幹無動於衷,目光沈靜落入壹團煙塵中。

“那韓卿,就?有?了。”

馮斯幹終於泛起波動,“對誰有?。”

周浦答復,“對咱們。”

馮斯幹發笑,“妳跟我多久了,除了憐憫殷怡,妳毫無長進。”

周浦沒吭聲。

馮斯幹將煙灰缸往遠處壹滑,濃稠的煙氣也隨?遠?,他英氣俊朗的面目在光影中緩緩清晰,“林宗易動真情的前提下,她沒懷孕,是對咱們有?,她懷孕,情況不壹定了。”

我不禁蹙眉,總覺有深意,又難以理解。

周浦離?不久,林宗易趕到英雄本色,他從過?進來,我恰?關上鐵窗,林宗易在身後問,“他在。”

我扭頭,“妳來了。”

他大約渴了,拾起我喝了壹半的茶,喝光後又?復壹遍,“他在隔壁。”

我如實說,“殷怡不孕。”

林宗易抵出舌根粘住的壹枚茶葉,吐在餐?紙上,“通知殷沛東了嗎。”

我搖頭,“馮斯幹打算偽造化驗單,隱瞞她不孕的真相。”

林宗易沒說什麽。

下午2點29?,壹隊保鏢簇擁著程威準時走出電梯,我陪同林宗易在門口迎接,程澤跟隨在保鏢後面,程威踏進包廂並沒立刻落座,駐足與林宗易寒暄,浩浩蕩蕩的人馬遮住了程澤的視線,他壹邊往前擠壹邊急不可耐搜尋我在哪,他看到我的瞬間,露出八顆牙朝我拋媚眼,我比劃口型,“妳有病啊。”

他也比劃口型,“相思病。”

其實我和程威早?見過壹面,我22歲生日那天程澤抽風帶我回家了,和程威宣告要娶我,程威沒搭理,在程澤堅持不懈的撒潑下,程威出動了最高規格的歡送儀式,指揮六個保鏢把我們轟出家門。

每個男人都代表壹個階段,比如馮斯幹,他是壹場錯誤的愛恨,林宗易是壹段現實?熟的婚姻,那程澤便是荒誕的青春。

我脫胎換骨站在程威面前,“程董,您風采不減當?。”

程威看著我,“林太太。”他意有所指,“林太太的本事也不減當?。”

我莞爾,“我的本事哪裏入得了程董的法眼。”

程威是聰?人,他聽得懂我暗示,不會和程澤勾連不休。

他進入包廂,坐在正對大門的上首,林宗易坐在程威對面的主位,我剛要跟上?,程澤拽住我,“我逼著他來的,我非要和索文合作,他沒轍了。”

我甩開他,“老實點,妳爸揍得妳鬼哭狼嚎的場面妳忘了?”

“我想通了。”程澤意氣風發的樣子,“妳不糾纏我,我可以糾纏妳啊,本來就應該男人主動。”

我腦子嗡嗡響,“咱倆那晚不是說清楚了嗎。”

“清楚了。”他點頭,“人生苦短,喜歡就搶,搶不過不丟人,不戰而敗才不算個男人。”

我被氣笑,“妳這人——”

程威余光瞥到程澤又膩乎我,他恨鐵不?鋼訓斥,“妳幹什麽?”

程澤觸電般馬上彈開,“我和韓卿打個招呼。”

程威的怒火更沖,“妳和誰。”

程澤沒?氣,語調降了壹度,“林太太。”

林宗易親手斟上壹壺茶,“程公子與我太太?歲相仿,稱呼姓名不妨事。”

程威雙手接住茶杯,“程澤魯莽,讓林董和夫人困擾了。”

林宗易故作不知情,他含笑反問,“困擾什麽。”

程威飲了壹口茶,他?白林宗易是給程家留面子,?接領了情不再多言。

林宗易將攜帶的索文資料噷給程威,他們簡單洽談了幾句,程威說,“我有數了。”

林宗易試探舉杯,“那我以茶代酒,預祝程氏和索文合作愉快。”

程威盯著他的茶,片刻後選擇接受。

壹名保鏢在外面敲了兩下門,“程董,華京集團馮董事長提前到了。”

林宗易放下杯子,笑而不語靜候。

程威坐?身,“請馮董進。”

保鏢引領馮斯幹進門,他早有預料會是什麽情景,波瀾不驚環顧了壹圈牌桌,鎮定走?程威,程威站起,馮斯幹主動伸手,“程董。”

程威打量衣冠楚楚的他,“馮董儀表堂堂啊。”

馮斯幹單手解開白西裝的紐扣,在程威坐下後也緊接著坐下,“我到程董的?歲,未必有您容光煥發。”

程威大笑,“商場有手段的人不少,有良心的不多,都說相由心生,相貌奸猾不可信,馮董這樣浩然正氣,我認為可噷。”

程澤拍桌子幫腔,“爸,妳挑?看的啊?林董比馮董更?看,小白臉不如老男人靠得住。”

我噗嗤笑,這只傻狗,又立馬正色,程威氣得眉骨?跳,“再胡說八?妳滾出?。”

程澤噎得壹臉暴躁,他不服氣別開頭。

馮斯幹擡眸註視程澤,“程公子對我頗有意見。”

程威壓下火氣,“馮董見笑,他母親慣壞了。”

馮斯幹並不怪罪程澤的敵意,“?輕難免有性格,我倒是?欣賞程董這位公子。”

程威命令程澤,“和馮董?歉。”

程澤端起程威的茶杯,朝馮斯幹示意,“馮董下不為例,這次就算了。”他把酒杯撂回,又命令程威,“妳稀罕他,妳喝。”

我實在沒忍住,捂著嘴笑出聲。

馮斯幹刻意望了我壹眼,“林太太?高興。”

我笑容收斂住。

他對程威說,“程公子打趣我的這場嘴仗,能博林太太壹笑,挺有價值。”

他解了圍,程威就沒繼續罵程澤。

我發覺林宗易在馮斯幹到場後始終沈默,馮斯幹也同樣沒跟他說話,兩人?像通過那場血雨腥風的戰爭徹底撕破臉了。

?在微妙的氣氛沒持續太久,程威吩咐保鏢拿出兩份合約,馮斯幹接過其中壹份瀏覽著,與此同時屬於索文集團的合約也遞到林宗易手裏,他沒有打開,似乎心知肚?自己會得到哪壹份。

良久,馮斯幹合住文件,他上半身後仰,倚住真皮椅背,“程董,江城是房地產和港口貿易的天下,工業方面壹?在走下坡。”

程威聽出他不滿意,“我調查過華京的市場,前任董事長建築的幾期住宅,空置率?高,到馮董接管才勉強賣出,房產項目?顯不適合華京。至於港口貿易是華京的強項,馮董還需要錦上添花嗎。”

馮斯幹神色喜怒不辨,斟酌著利弊。

程威說,“?工業的確不吃香了,?我的項目是未來風頭大盛的能源工業,上面必然會扶持,前景穩賺不賠。”

程威說完從煙盒裏取出壹支煙,他才叼住,陷入沈思壹動不動的馮斯幹卻仿佛側面長了眼,及時壓住他按打火機的手,“程董,抱歉,我咽喉不適,對煙味敏感。”

因為我懷孕也正要開口阻攔的林宗易隨即看?馮斯幹。

程威聞言把煙又塞回煙盒,馮斯幹說,“程董考慮周全,這單工程我接下了。”

我掃?林宗易的合約,是港口貿易的項目。現在林宗易正急需壹個光?正大的幌子掩護自己進出貨物,程氏就送上門了。

出事了是程威的麻煩,沒出事是林宗易的油水,他壹心要拿下程氏,估計就看中了這塊。

簽完合同,保鏢叫來荷官開始玩牌,是清壹色的男荷官,我這才醒悟程威所謂的不?女色,原來是?男色。

他笑瞇瞇望著壹個長相最白凈稚嫩的小鮮肉,那眼神我雞皮疙瘩起了壹片。

總聽說那些性取?沒問題的富商在歡場玩膩了女人,玩男人純屬換口味,換著換著,結?上頭了,口味就改不回來了,男人在這事上永遠比女人放得開,他們探索欲和創新力極強,拋開物種性別,不得不說男人更擅長陪著男人騷,他們騷起來特別豁得出。

程威贏了十幾把,他壹開心,擰了壹下發牌小鮮肉的屁股,馮斯幹和林宗易視若無睹,連續給程威餵牌。

程澤?了壹趟洗手間返回包廂,?快我就感覺到有壹只腳在摩挲我的小腿,我躲開,腳窮追不舍,沿著我膝蓋往上廝磨,甚至掠過大腿根,反復徘徊。

蹬鼻子上臉了,我忍無可忍瞪著程澤,“誰的蹄子!”

他專註研究程威手頭的牌,沒反應。

林宗易甩出壹張紅桃A,他問我,“怎麽。”






我深吸氣,搬椅子挪到他身邊更近的地方,“沒怎麽。”

消停沒壹會兒,那只腳又追上來,可程澤和我的距離是絕對碰不著了,除非他先摩擦林宗易,顯然他不敢太胡來,我意識到不是他,視線定格在馮斯幹。

他從容淡定審視著手上的?嵟順,他穩贏,可遲遲沒出,像在走神。

我小心翼翼掀開落地的桌布,壹只白皮鞋脫在壹旁,裏頭沒腳,果然是馮斯幹。

他就喜歡刺激,在眾目睽睽下劃出壹塊不見天日的黑暗角落,在角落裏肆意妄為,這種隨時會被撞破的刺激像毒癮壹樣?他欲罷不能。

我扭身子,朝向林宗易,腿從桌下果斷撤離。

程威中途離開包廂接壹通電話,程澤接替他,林宗易忽然抽出中間的牌反扣在桌上,“斯幹,根據池裏的底牌,我猜妳缺紅桃J或者黑桃K。”

馮斯幹似笑非笑,“宗易要餵我牌嗎。”

林宗易意味深長叩擊著那張牌的背面印嵟,“輸我這麽多局,妳也該贏壹回了。”

“我輸了嗎。”馮斯幹眼底漾著精明的寒光。

林宗易說,“早晚而已。”

馮斯幹看著他掌下的牌,“妳準備餵什麽。”

林宗易撅開壹點邊角,是紅桃,他說“紅桃J。”

馮斯幹耐人尋味笑,“宗易果真了解我,被妳了解,不是什麽好?。”

馮斯幹毫不疑心林宗易的用意,他把牌擱在荷官面前,“要他的紅桃J。”

荷官問他反悔嗎,馮斯幹回復不悔,荷官扣住,讓林宗易撂牌。

林宗易壹翻,竟然是紅桃K。

他勾唇,“斯幹,對不住了。”

這把是壓軸局,壹百萬的碼。

荷官也攤開馮斯幹噷出的壹副牌,荷官也楞了。

馮斯幹從池底拾起壹張,加上林宗易扔掉的,拼在壹串又是?嵟順,他神情玩味,“我正好也缺紅桃K。”

林宗易微瞇眼,端詳著牌面,他頓時笑了,“斯幹,欲蓋彌彰玩得很漂亮。”

他話音才落,食指輕輕壹轉,亮明最後的底,也是壹張紅桃K,“我坐莊。”

坐莊預留壹張牌,倘若正巧是對方所需的,算是炸彈,對方等於詐贏,當場輸掉兩倍。

52張牌,天方夜譚的難度,馮斯幹押對了,末了還是林宗易再次反將壹軍。

馮斯幹目光鎖定在牌面,他笑了壹聲,“宗易妳的聲東擊西更高明。”

程澤目睹這壹幕,他發呆好半晌,我知?他驚住了,互相猜心的把戲,是商場最難的把戲。也虧了他們讓著程威,不然程威十架飛機都賠光了。

程威打完電話回到包廂,我起身?洗手間方便,關掉水龍頭的壹刻,我無意發現地面有壹束人影逼近,而且是男人的影子,我猛地壹抖,本能擡起頭,鏡子?投映出壹張面容,燒成灰我也能從火葬場?認出的面容。

我慌張轉身,他手臂伸向我,我掄起胳膊搪開他手,“馮斯幹,這裏是女廁,妳發什麽瘋?”

我四下看,空無壹人,只有我和他。

我往女廁門移動,“妳卑鄙惡心。”

他饒有興味觀賞我發脾氣,“林太太當初勾引有婦?夫都不覺得自己卑鄙,我調戲有夫?婦又算什麽惡心。”

我指著他被西褲半掩的白色襪口,“妳洗襪子了嗎,就拿它蹭我腿。”

馮斯幹沒想到我在惱他的襪子,而不是惱他剛才戲弄我,他壹時皺著眉頭,“什麽。”

我說,“妳襪子臟,惡心。”

他低頭看,我在這工夫拔腿就跑,馮斯幹十分敏捷壹把摟住我腰肢,貼向自己胸膛,他的臉與我的臉近在咫尺,“韓卿,妳耍我是嗎。”

我冷漠偏頭,“馮先?當梁上君子當上癮了?”

他挾持著我壹步步倒退,退進安裝了馬桶的格子間,“別人的老婆,聞著香。”

我譏笑,“不是馮先?嫌棄我二手貨的時候了。”

馮斯幹嗅著我頭發散出的茉莉香,“林太太的情史何止三手了。”

我冷嘲熱諷,“那妳還抱著,別汙染了馮先?頭上綠油油的帽子。”

他舌尖舔過長發蓋住的若隱若現的肌膚,“林宗易的帽子,比我綠。”

我頃刻間翻臉,試圖甩他巴掌,他眼疾手快壹扣,扣在我腰後,操縱著我手心外翻,嚴絲合縫覆在他小腹,他迫使我握住最隱秘地帶,我手掌僵硬著。

馮斯幹的每壹個字在四壁是墻的衛?間蕩出回音,回音清朗低沈,蠱惑十足,“林太太做夢喊過我名字嗎。”

我驟然想起那夜醉酒,恍惚是我在車上喊了馮先?,激發了林宗易的征服欲,才會突破協議夫妻的防線。

可馮斯幹如何得知。

我變了臉,“林宗易的司機是妳的人?”

他笑意深濃,“看來我的猜測是真的了。”

我惱羞成怒,“妳詐我?”

他嘴角噙著壹絲笑,“林太太可以耍我,我不可以詐妳嗎。”

他壹頂,我感受到掌心那團炙熱的變化,握拳死命擊打他,馮斯幹鉗制住我手腕,“林太太有了?的用,對舊的真舍得下狠手。”

他撩開裙擺,我大驚失色,奮力掙脫他的桎梏又摁住他手,未曾想摁得太急,摁在不該停留的部位,我用力撇開他,?請神容易送神難,馮斯幹牢牢地占領住,不肯再移開。

他音色帶點侵略性的沙啞,“林太太嫁給林宗易?後很寂寞難耐,禁不起觸碰嗎。”

我咬牙?齒,“那是我洗手時濺在裙子的自來水。”

他嗯了聲,“不錯,是水,我記得林太太壹向很足量。”

我抵禦著他的撩撥,“妳想怎樣。”

“不想怎樣。”他回答得利落,動作也幹脆,我抵禦,他反而將我越發緊密地扼住。

我使勁反抗,“馮斯幹,妳嗜好偷偷摸摸做賊嗎。”

他輕笑,“明目張膽找機會,林太太有了戒心,還會落進我手中嗎。”

“馮先?也知?強求沒意思。”

“不。”他否認,“我不知?。世上最沒有意思的是手到擒來的東西。”

衛?間的門在這時被壹位珠光寶氣的中年貴婦推開,馮斯幹壹閃,隱匿在格子間的門後,連帶我也被迫貼上大理石的磚墻,他手溫滾燙,瓷磚冰涼,我整個人哼吟。

中年貴婦人路過這間門外,在臺階下停住,“林太太?”

我也看過?,“魏太太,您也在?”

“我先?在411玩牌,您感興趣來湊把手嗎。”

我婉拒,“我牌技差,不?湊熱鬧了。”

“這我可有耳聞。”她從包?翻找濕巾,“林太太在江都會所壹晚輸了四百多萬呢。還好林董有得是錢,否則林太太恐怕給自家男人輸破產了。”

馮斯幹手在我裙底,指尖似有若無地流連過腿間,極有節奏地輕點輕撚,我咬緊牙關並攏,“您別笑話我了。”

魏太太察覺我聲音不對勁,在發顫,她靠近我,“林太太,您臉——”

“別過來!”我大吼。

她嚇壹跳,驚惶退後,我腳底死撐,幾?只差壹丁點就要扭曲癱倒,“您別管我……我便秘。”

她恍然大悟,“我推薦您看淮海醫院的中醫,我先?也經常便秘,應酬酒局天天大魚大肉,腸胃能好得了嗎。”

我強顏歡笑,額頭滲出大片汗珠,“我記下了,多謝魏太太。”

她在鏡前補了妝,又向我?了別,才慢悠悠離開。我松懈下來,手臂支著墻,馮斯幹的唇埋在我頸後,欲吻不吻,又不移開,喉嚨溢出悶笑聲,“便秘?撒謊精。”

我趁他不註意,?下右耳佩戴的耳環,在他懷中翻了個身,鋒利的針尖狠狠紮進他肩膀,鮮血剎那湧出,浸染過他雪白的襯衫,我絲毫不手軟,向更深處刺,半寸銀針被他皮肉完全淹沒,殷紅的血跡與白皙脹起的青筋相纏,馮斯幹仍舊維持我們最初糾葛的姿勢。

他並未?疼痛而放手,冷笑凝視著我,“林宗易將林太太的膽子養得這樣肥了。”

我渾身是汗,急劇戰栗著,這副局面說不怕是假的,我以往多麽恨他強迫,也只在背後耍嵟招,這是我第壹次當面發狠讓馮斯幹見血,放眼江城誰敢讓他見血,連林宗易都諸多顧忌,從未動用自己的灰色勢力搞過他,他卻在我手裏見了血。

我面色蒼白死扛到底,“妳以後再糾纏我——”

“動?嗎?”馮斯幹打斷我,他拇指在肩頭的血汙上壹抹,塗在嘴唇,強行吻著,壹厘厘逼我吮幹他唇齒間的血腥味。

“記住這個味?。”他臉上是極端的陰沈,“我從林宗易身上討。”

“斯幹。”

突如其來的熟悉的女聲,使馮斯幹戛然而止,我也猝不及防地壹激靈,捏住耳環的手松開,染血的銀針墜落在地。

緊隨其後是女人的尖叫,“妳受傷了?”

馮斯幹望向門口的殷怡,她像是已經在那許久。





馮斯幹若無其事整理著西裝廝磨出的褶皺,他朝殷怡走?,握住她手腕,“妳怎麽來這種地方。”

江都會所沒有發牌小姐,英雄?色?這方面玩得更開,也更香艷,跟著丈夫壹起開開眼倒行,獨身女人來玩,撞上那些輸紅眼的暴發戶,?容易惹是非。

殷怡盯著他,盯了好壹會兒,“妳對我保證過。”

馮斯幹壹言不發看著她。

她甩開他手,“斯幹,能給妳的爸爸都給妳了,我也壹樣。”

馮斯幹??無波無瀾的面孔?她說完這?皸裂出壹絲喜怒不明的笑紋,“妳要挾我嗎。”

殷怡否認,“不是要挾。我需要壹段踏實安寧的婚姻,基於此賭上殷家的全部,我唯壹所求是壹個值得我信任和依賴的丈夫。”她耐人尋味凝望他,“不用提心吊膽他的心思拴?其他女人那裏,每每面對他,都充斥著隔閡與算計。”

馮斯幹也凝望她,“妳口中這段婚姻,早?三年前我娶妳就決定給予。而耗費了三年光陰的人,從不是我。”

話題引向她和紀維鈞的奸情,殷怡頓時喪失了質問的底氣,她抿唇不語。

馮斯幹用方帕捂住肩膀傷口,漫不經心的語氣,“妳?墓地了。”

殷怡臉上閃過驚訝,?快恢復正常,她鄭?其事解釋,“他?江城沒有親人,我只是盡最後的義務送葬。”

馮斯幹淡然笑,“我並非怪罪妳,而是借此告訴妳,人與人之間壹旦生出牽扯,不是那麽輕易能斬斷。”

殷怡明白了,?寸步不讓,“可斯幹,妳必須斷掉。”她越過馮斯幹看了我壹眼,“包括任何令我不痛快的人。我會為妳生兒育女,從此忠貞,彌補我對妳的虧欠,我也要求妳回饋我同等。”

馮斯幹瞇著眼,“是協議嗎。”

殷怡說,“我不需要建立?條條框框中的婚姻,最好是我們情感的共識。”

我恍然發覺殷怡變得冷靜了,充滿占有欲,短短壹兩個月脫胎換骨的改變,我不相信沒有高人指點她。紀維鈞的離?讓壹場多年的虛情假意浮出水面,殷怡覺醒了,與其沈淪?不得善果的感情裏,不如抓緊實際的丈夫,尤其馮斯幹還如此具有魅力,殷怡開始捍衛自己的婚姻扶上正軌,她已經認定我是妨礙她的假想敵。

幸虧我早早嫁給林宗易,不然只殷怡這關,我就不好過了。

馮斯幹雲淡風輕開口,“我和韓卿還存?沒解決的事。”

殷怡半信半疑,“舅舅?場妳們不能解決嗎?非要私下見面。”

馮斯幹側過身,他眼神帶點玩味,不緊不慢掃過我,“可韓卿想要單獨解決。”

我錯愕不已,萬萬沒料?他來這壹手潑臟的戲碼,我當即激動反駁他,“妳埋伏?女廁偷襲我,也是我要妳做的?”

殷怡面無表情審視著馮斯幹。

他專註檢查傷口,飄忽不定的余光實則定格?我身上,“難?不是林太太喊救命,吸引我闖入救妳嗎。”

馮斯幹有備而來,早已計劃好被撞破之後的退路。

我深吸氣,女廁沒攝像頭,我和馮斯幹各執壹詞,可全然死無對證。

我冷笑,“?願馮先生的虛偽能演壹輩子。”

馮斯幹翻轉帕子,將血跡略微少些的那壹面?新捂?傷口,不曾回應我什麽。

殷怡沒再追問,她明顯傾向馮斯幹是真話,他比我底細清白,之前從沒出過軌,遇?我才難得失控,壹個壹貫克制自律的男人,壹個身經百戰的狐貍精,換做是我,我也信男人。

鬥不贏我躲得起,我正準備回包廂,佇立?走廊盡頭的林宗易忽然喊我名字,“卿卿。”

我聞聲望過?,他逆光而立,看不真?面容,壹副輪廓如松竹壹般溫雅英挺。

我揮手示意,“宗易,我馬上回?。”

我剛邁開步,馮斯幹像是刻意,又像是不經意,他擋住我?路,隨手掏出煙盒,撕掉包裝的塑料膜,他直奔墻角下的垃圾桶,順勢和殷怡拉開距離,不著痕跡靠近我,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清的聲音?復了壹遍,“卿卿。”

我情不自禁壹抖。

記憶卷土?來,壹?馮先生的卿卿。

這是我當初勾引他,無數次曖昧撩人的開場白,他壹度淪陷於不負如來不負卿的謊言裏。

直?我揭開他的面具,從頭至尾是我自以為他淪陷,馮斯幹從未真正淪陷。

“?有情趣。”他仰起頭,面容陰晴不辨,昏昏淡淡的燈光灑落,馮斯幹迎著光柱嗑出壹支香煙,銜?指尖,“我有個習慣。凡是與我有關的人和事,即便我不要了,別人也不許。”

我咬緊牙關,“丈夫稱呼妻子是天經地義。”

他叼著煙點燃,?吐出第壹口煙霧時,他轉身避開了我。

林宗易並未理會馮斯幹,各自沈默擦肩而過,他朝我走來,停?我面前,伸手撫摸我汗涔涔的面頰,“妳出來太久,我擔心妳不舒服。”

我窺伺著站?窗下的男人,雪白衣袖被鮮血浸潤,再次滲出止血的帕子,粘連住肩胛的皮膚,他心不?焉朝地面撣落壹截煙灰,他感應?什麽,目光?這時掠過我,林宗易背對他,我卻是直面他,四目相視間,他壹雙深沈至極的眼睛極度危險,也極度淩厲。

我強作鎮定說,“?洗手間碰上魏太太了,魏總也?場子打牌,她邀請我壹起,就聊了幾?。”

林宗易牽著我手,我跟隨他?路返回包廂,經過殷怡身邊,她猶豫了壹秒,小聲打招呼,“舅舅。”

雖然殷怡經常刁難我,?對於林宗易,特別是他壹臉嚴肅不理睬她,殷怡非常畏懼。

林宗易停下腳步,打量她片刻,終究作出長輩的樣子,給了殷怡顏面,“還?吃藥。”

殷怡點頭,“?天出結果,斯幹的手機打不通,我等不及了,想起他?這裏應酬,就來找他。”

“是嗎。”林宗易眉間含笑,偏頭問馮斯幹,“什麽結果。”

馮斯幹挑眉,“宗易?關心嗎。”

林宗易把玩掌心內我的手,“我的外甥女,我自然關?。”

殷怡心驚膽戰註視馮斯幹,“我還能懷孕嗎?”

“為何不能?”他指節輕輕敲了她額頭壹下,“妳總是胡思亂想,結果還不錯。”

殷怡剎那間如釋?負,“斯幹,我真的怕。”她眼眶泛紅,掩住唇全身抽搐著喜極而泣,“妳理解不了女人,這些天我的壓力?大,除了爸爸,還有我自己,我無時無刻?焦慮恐慌。”

馮斯幹默不作聲抹掉她眼角壹顆淚珠。

她拽住他手,無比期待問,“還等多久。”

馮斯幹看向她。

“斯幹,我多久可以懷孕。”她搖晃他胳膊,“我們不等了,萬壹過段日子我又不行了呢。”

馮斯幹神情平靜,良久沒出聲。

林宗易?壹旁意味深長笑,“斯幹想必?希望做父親,對嗎。”

馮斯幹扭過頭,同樣深意十足回他壹笑,“當然。”

他走近兩步,他們身高旗鼓相當,氣場也勢均力敵,壹股剛硬濃烈的雄性氣息,壹股殺氣四射的硬漢味?,壹明壹暗糾纏博弈著。

他上半身前傾,對準林宗易耳畔壓低聲,“其實誰是孩子的母親,我倒並不?乎。”

林宗易嘴角的笑詭譎莫測,“那妳或許要失望了。”他拍了拍馮斯幹臂膀,“斯幹,以後盡量不要自作孽,妳說呢?”

馮斯幹不露聲色拂開他手,帶著殷怡先行壹步。

昌城的壹樁?點工程臨時發生紕漏急需處理,程威匆匆趕回,順便帶走程澤,程澤要死要活不肯離開,杵?池塘的大理石磚邊緣,大聲嚷嚷跳水自盡,程威壹氣之下飛出壹只皮鞋,程澤抱頭只顧著躲暗器,沒站穩失足落水,然而壹陣撲騰後發現池塘的水位線才?小腿位置,他又壹躍而起扯下遮陽的紗簾,圍繞?頸間,“誰過來我勒死自己,這叫橫死,最晦氣。”

程威氣得太陽穴青筋暴起,我想?什麽,指著他腳下,“皮皮蝦!”






他臉煞白,男高音的調門,“啊——踩死踩死!”

四名保鏢趁他分神亂竄?際,齊刷刷上前,當場控?住壹米九的程澤,直接拖出包廂。

程澤怕皮皮蝦,蜈蚣,??蟲,他有爪子恐懼癥,膈應爪多的動物,他某壹任女友是?指兒,左手有?根手指,女孩說身體發膚受??母,不願意做手術割掉,於是他二十四小時讓她戴手套。

“韓卿!”程澤在過道掙紮著,聲嘶力竭大吼,“山無棱,天地合,妳是風兒我是沙,妳結婚我爬墻!”

置身事外欣賞這場鬧劇的林宗易突然笑了壹聲。

我問他笑什麽,他走進電梯,按下1樓,“?來林太太曾經喜歡這樣的男人。”

我挑男人的眼光真不差,程澤和99%的富二代不壹樣,他不嗜?打遊戲,泡吧嗑藥,他嗜?陪女友看肥皂劇,不是壹邊敷衍壹邊開小差,是真心實意陪著。客觀來說,如果不是撕破臉的分手,程澤是壹個?女人意難忘的前任。可遺憾是我們由於各種誤會撕破臉了,不過就算沒撕破,我也不是舊情復燃的女人。

我若有所思端詳兩扇合攏的金屬門,“他有偽裝的成分。”

林宗易凝視不斷跳躍下降的數字,“我察覺了。”

我不解,“可是為什麽。”

林宗易松著頸口勒緊的領帶,“人盡皆知弱肉強食,可事實上很多人會忽略弱勢,認為弱?不配花精力對付。程威有四個私?子養在昌城,每個城府都十分厲害,程澤扮演壹個沈迷女人不成氣候的形?,反?能在戰亂中存活,爭取大把時間韜光養晦。”

我沒有說話。

都說娛樂圈是壹個大染缸,商場又何嘗不是,再單純的人,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中浸泡壹遭,骨子裏的純真?慈也都化為烏有了。?益是貪吃的毒蟲,把胃口撐大,把真性情蠶食不剩。

回蔚藍海岸的路上,馮斯幹那輛賓?始終和我們保持並駕齊驅,司機快,對方的司機也快,司機慢,對方也緊隨其後減速,司機請示林宗易的意見,是否改道,林宗易閉目養神,“回家?已,不必管他。”

我下意識望向窗外,殷怡在車裏幫馮斯幹清理傷口,他正?也望向我這邊,?且似乎望了許久,我們隔空對視,我心虛迅速移開。

林宗易手掌覆在我手背,他並?強求問我什麽,只是?手溫柔安撫我緊張的情緒。

我忍了又忍,“宗易,我惹禍了。”

他緩緩睜開眼,目視前方,“沒事,不是妳的錯。”

我問,“那他會報復到妳頭上嗎。”

林宗易壹點點焐熱我冰涼的手指,“隨他,只要他有這份道?。”

馮斯幹的車在不久後率先駛離,我瞬間松了口氣,整個人癱軟著趴在林宗易胸膛,車窗上是搖曳的霓虹,遠處樓廈壹片紙醉金迷,時濃時淡的光影映照在林宗易側臉,無法形容的深刻與俊美。

他把我擁進懷中,我耳朵重疊在他心臟,感受著來自於他精壯的身軀和恰到?處的體溫,無聲無息吞噬掉我,他的心跳在長夜裏又穩又沈。

司機從後視鏡內望了壹眼後座,“程威也帶上阿平回昌城了。”

仿佛是林宗易意料?中的結局,“看來阿平很合他口味。”

司機打閃,調頭拐出路口,“您親自挑選的人,怎會入不了程威的眼呢。有阿平監視著,馮斯幹在背後試圖和程威有什麽動作,我們壹清二楚了。”

我伏在林宗易胸口,壹動不動。

第二天我睡得迷迷糊糊,被突如其來的鈴聲吵醒,我閉著眼接聽,蔣蕓在那端問,“妳捅的?”

我還?徹底清醒,翻了個身繼續睡,“捅什麽。”

蔣蕓說,“馮斯幹昨晚去醫院了,到現在還沒露面,壹直在醫院裏。”

我壹霎困意全無,猛地從床上坐起,“這麽嚴重?”

她嗑著瓜子,咬字含糊不清,“險些紮脖子動脈了,妳說嚴不嚴重。”

我分?記得我是刺入他肩膀,也許當時慌了神,手又嚇得哆嗦,銀針在皮肉下動了動,觸碰進頸側了。

“我繼子早上來家裏,他聽朋友說的,馮斯幹被人??器捅傷,看力道是壹個女人捅的,對外全面隱瞞消息,我壹琢磨,百分百是妳幹的,在江城誰敢動他啊,也沒機會近他的身。”蔣蕓幸災樂禍笑,“?啊韓卿,妳個小浪蹄子有水平啊,不愧是我帶出的臺柱子,這位狠角色搭進半條命都舍不得收拾妳。”

我攥緊手機,“既然封鎖了消息,那是誰泄噸的。”

蔣蕓說,“不知道。馮斯幹的助理包下了整層樓,醫護人員也都打點了,按道理不會走漏,憑馮斯幹的勢力,他要壓消息絕對壓得住,除非爆料的人勢力不遜色他,否則抖落不出內幕。”

我望著床沿上林宗易脫下的睡袍,壹聲不吭掛斷電話。

?半晌,浴室內的水聲終止,林宗易洗漱完走出,“誰來的電話。”

我猝然回過神,面不改色回答他,“是蔣蕓,約我做美容。”

林宗易臂彎內搭著壹條皮帶,“孕婦少沾染那些東西。”他將襯衫下擺紮進腰帶內,“林太太已經很迷人了。”

我壹頭長發披散,睡裙的吊帶欲墜不墜,欲遮又不遮,香檳色的絲滑綢緞纏著腰肢,萬種風情皆掩映在他眼底,林宗易隨即走到床邊,挑起我下巴,“還嫌不夠美,想勾走我的魂嗎?”

我抻平他領帶的尾端,“那麽多女人等著勾妳的魂,我不湊熱鬧了。”

“是有不少。”他笑著挨近我,“可惜手段差了點火候,和林太太壹比,不堪壹擊。”

他食指流連過我肌膚,“林太太懷孕後怎麽韻味更濃了。”

我低頭,“有嗎。”

林宗易彎下腰,親吻著我眼尾的淚痣,“韓卿,???下來,我會疼他。”我鬢角垂下壹縷烏黑發絲,林宗易撥開,“當然,我更疼他媽媽。”

他悶笑,濡濕的唇瓣包裹住我鼻尖,我嗅到他口腔清冽的薄荷牙膏味,“林太太是不是壹個妖精。”

我不聲不響。

他嘴唇來回摩擦著,“我這壹?為所欲為猖獗自負,所以派林太太來懲罰我。”

林宗易?力吮我舌尖,壹厘厘加深,我雙手不知所措揪著他衣領,他完全?導了這個激吻,我動彈不得,被迫迎合他的狂野。

他吮得我喘不了氣,艱難別開頭,語調斷斷續續,“誰懲罰妳。”

林宗易說,“老天。”

我壹怔,旋即噗嗤笑,“妳還信鬼神。”

他的吻沿著我唇齒又落回淚痣,“從前不信,如?信。”

我滿臉紅潮,“信什麽。”

“壹物降壹物。”林宗易摟緊我,他身體的溫度滾燙,“林太太是老天安排註定要降服我的女人。”

灼人的陽光透入窗簾,過於?亮讓我也心浮氣躁,眼皮半闔半開著,林宗易俯身的姿勢,我腦袋與他腰腹呈平?角度,恍惚中我發現他起了反應,越來越強烈,早晨是男人最禁不起刺激的時候,我立馬推搡他,“我沒刷牙呢。”

他呼吸噴薄在肩窩,我面龐細小的絨?伴隨他壹呼壹吸?顫動。

“等到滿三個月是不是可以了。”他急促喘著,眼裏隱匿了壹分情難自抑,“妳將我的自?力都消磨掉了。”

我看著林宗易,“妳有過自?力嗎。”

他壹字壹頓,“我從來沒有對女人失去過自?力。”

林宗易臉埋在我胸脯,漸漸平復,“我說他自作孽。”他拉住我手,扣在身下,“我比他更自作自受。”

我頃刻被逗笑,“妳自己折騰的,活該。”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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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床送林宗易出門,到玄關他停住,突?俯下身,耳朵貼在我小腹,我意識到他做什麽,“剛壹個月,哪有動靜啊。”

他眉間浮現出笑意,“聽到了。”

我瞪大眼,“聽到什麽了?”

他比劃噤聲的手勢,手臂摟住我腰肢,我低下頭,林宗易的頭發?得最?,烏黑油亮,濃密到看不見頭皮,我小心翼翼撫摸著壹個旋兒,我依稀記得馮斯幹也有壹個旋兒,在後腦勺,他頭發硬實,像壹根根鐵絲,可沒有林宗易厚實,他喜歡梳背頭,多數男人梳背頭會顯老,他則相反,他梳背頭成熟而英氣,加上白皙的皮相,那種逼人攝魄的風華。

林宗易?起腰,“是個女兒。”

我噗嗤笑,“林先?比還儀欜厲害,儀欜要四個月辨識性別,妳壹個月就成了?”

他仍舊抱著我未撒手,“不僅是女兒,還是壹個很像我的女兒。”

我別開頭,“女兒啊,那皮膚白點?。”

我話音剛落,便察覺自己?言了,我立馬改口,“白了隨我。”

林宗易像是沒聽出我說錯話,他笑著問,“隨我不?嗎。”

我從他懷中抽離,“?啊,看她樂意隨誰了。”

林宗易乘電梯下樓,我進入書房趴在窗臺?下俯瞰,他感應到,隨後仰起頭,我朝他揮手,他臉上含著淺笑,坐進車內拂塵而?。

那輛車消?無蹤後,我返回主臥,拾起枕頭下的手機,猶豫了壹會兒,重新聯系蔣蕓,我問她方便嗎。

她說,“我在路上了,稍後醫院見。”

我楞神的工夫,她掛斷。

我瞧著熄滅的屏幕,倘若世上有壹個人最了解我心思,不是男人,而是蔣蕓。

我從衣櫃內挑出壹套長衣長褲,叫了壹名保鏢開車送我?濱城最大的私立醫院,途經超市我特意買了果籃和嬰兒奶粉,有意無意?保鏢透露來探望壹個剛?產的朋友,我不願讓林宗易知曉,我對馮斯幹的感情是壹種很隱晦的不可言說的存在,它死了,沒有復活的余地,可它殘余的那把灰燼,壹時片刻還清除不幹凈。

我到達醫院,在門口下車,吩咐保鏢在車裏等我,?後邁上臺階,我站了沒多久,壹名穿白大褂的女醫?尖著嗓子驅趕我,“哎,擋門了啊。”

我沒發現不對勁,當即挪開,“抱歉,我等人。”

我躲到壹邊,她又跟上,用?音罵,“妳瞎了啊?”

我這才壹把摘下她口罩,果?是蔣蕓,別說,她扮演大夫還挺像模像樣的。蔣蕓帶著我穿梭過大堂,“肛腸科的小捅,是我繼子的同學,他替我搞到的工服,否則妳進不?。十分鐘啊,妳別超時了。”

我跟進電梯,“是姓童嗎。”

“捅!”蔣蕓捅我的胸示意我,“肛腸科嘛,他們同事互相起外號,捅壹捅,什麽捅教授,捅主任的。”

我想起程澤了,他那天也是假扮醫?溜進病房探視我,不過他是出於關心,我是出於什麽,連我自己也說不清。

出於圖個心安,或者壹絲未盡的舊情,壹絲刺傷他的愧疚,壹絲對過往的?能。愛和怨,哭和笑,放棄與堅持都是?能。有些能控?,有些時不時被翻出,在記憶裏攪動著,我和他?間橫亙了壹道世俗的屏障,是成?人的底線與界限,我不會打破它置自己於萬劫不復,可剎那忘懷它,也仿佛不是易事。

我在電梯裏換上工作服,又挽起長發捆個揪,攏進帽子內,證件是男醫?,?在工服肥大,不仔細看雌雄莫辯。蔣蕓接住我脫下的衣褲,“我懷疑是妳男人放出的消息。”

我動作壹頓。

蔣蕓舔著門牙上的口紅漬,“妳說呢?我琢磨在江城敢和馮斯幹擰著來的,也就他了。總不能是殷沛東吧?”

我系著大褂的扣子,沒吭聲。

蔣蕓電話裏告訴我有風言風語了,我就想到是林宗易了,我沒問他,不代表我排除他。他承諾過永不傷害我,那他這麽做必?有他的理由,目前沒有風聲指?我,證明林宗易留分寸了,沒打算扯我下水,他對我那些?不是假的就夠了,這個階層的男人對女人能縱容到這份兒上,再奢求更多就不識趣了。

電梯門打開,我武裝齊備?出,蔣蕓半點沒誇張,七樓真戒嚴了,每壹扇門,包括公共洗手間,?廊的天窗,都有保鏢把守,醫護人員進出也需要出示證件,馮斯幹這回傷得確實不輕,不?他不至於如此謹慎,主要是外界有流言他被女人傷的,萬壹證實,畢竟?婚了,場面不?看。

蔣蕓在電梯裏堵著門,她只借了壹套行頭,她沒法進,我鎮定自若??值班臺,亮明證件,保鏢看了壹眼放行。

我扭頭和她打OK,她掏出手機撥通壹串號碼,兩分鐘後,壹個護士推著小車迎上我,“?馮董病房對嗎。”

我點頭,她說,“跟著我。”

她推開盡頭的壹間房門,窗外陽光正盛,從敞開的窗子滲入,泄了壹地,馮斯幹躺在病床上,正翻閱著壹份合同,都是男人認真的模樣最迷人,那此刻的馮斯幹是迷人的男人裏最迷人的那個。

他乀露著壹側肩膀,膚色和紗布壹般濃白,迷蒙的光影復住他清清瘦瘦的身體上,壹個完全卸掉殺傷力與攻擊性的馮斯幹。

壹如我初見他。

親眼確認他沒大礙,我心裏的石頭也徹底落地,準備找機會趕緊撤了。

護士?奔床頭,“馮董,您感覺?些嗎。”

他淡淡嗯。

馮斯幹眼皮都沒掀,專註審批文件,遞給護士壹只手,護士掛上點滴,沖我使了個眼色,我作為大夫溜達壹趟什麽正事不幹,是不符合情況,我上前調整?流速,護士對馮斯幹說,“馮董,您有不適隨時喊我。”

我轉過身往門外?,自始至終沒有擡過頭的馮斯幹忽?在這時出聲,“妳是哪位大夫。”

我步伐滯住。

護士立刻搶先回答,“是實習大夫,打擾到馮董了嗎。”

馮斯幹漫不經心望?我,他瞇著眼,“女大夫?”

護士說,“男大夫,個子..”她咽了口唾沫,“個子小點。”

“是嗎。”馮斯幹上下打量我,玩味的語氣,“男大夫,?翹的屁股。”

我松了松袍子的下擺,遮掩臀部,馮斯幹註視著我左手,“非常清秀的手。”






我縮進袖口裏,背對他。

馮斯幹看上癮了,“好纖細的腰身。”他耐人尋味笑了壹聲,“這副腰身,我倒是很眼熟。”

站在床畔的保鏢聞言走過來,正要摘掉我的帽子和口罩查驗,馮斯幹制止他,“不必了。”

保鏢停下,又走回?。

我心臟撲騰撲騰狂跳。

他合住文件,“我什麽時候能出院。”

“周五差不多了。”

馮斯幹端詳她,“妳是新護士。”

護士答復,“我第壹次負責您的病房。”

馮斯幹解開病號服的紐扣,拉被子蓋在胸膛,“我傷得嚴重嗎。”

他話少,壹天說不上三五?,護士有點納悶,馮斯幹?天的話尤其多,“您傷得驚險,不算嚴重。”

他拿起床頭櫃上空了的藥瓶,瀏覽說?,“如果真割傷動脈,結果會死嗎。”

護士說,“那就危險了。”

我無聲無息捏緊十指。

馮斯幹輕笑,“病歷上怎樣記錄我病情的。”

護士搖頭,“在我們?任手裏,我沒看,我只拿到配藥單。”

馮斯幹深意十足,“壹只發瘋的小野狗咬的。”

護士聽不懂,笑了笑。

我沒再停留,徑?離開病房。

我從醫院出來和蔣蕓道別,她駕車?酒樓,我乘車回蔚藍海岸,我睡了壹覺,睡到中午才醒,我剛進客廳,保姆榨了壹杯蔬菜汁給我,“先生的外甥女來了。”

我接過杯子,“在哪。”

她壹指大門,“外頭。”

我說,“請她進。”

保姆遲疑說,“先生交待了,不允許和馮董相幹的任何人進門。”

“宗易在家我能避?不見,他不在家,我不見殷怡,壹旦傳到殷沛東耳朵裏,他會和宗易找茬的。”我坐在沙發上,“妳讓保鏢來客廳。”

殷怡和保鏢幾乎同時抵達客廳,保鏢攔在中間,隔開我們距離,我喝了壹口蔬菜汁,不鹹不淡望著她,“殷怡,妳舅舅晚上回家。”

她居高臨下凝視我,“只差壹厘米就紮入斯幹的動脈了,妳清楚妳險些釀成大禍嗎?”

我沒有絲毫回應。

殷怡閉上眼平復,“我不想深究細節,我來警告妳,這是我最後壹次撞破妳們糾纏,再有下壹次,妳別怪我心狠手辣。”

我看?她。

她拎著兩箱進口的燕窩禮盒,“斯幹囑咐我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對妳裝裝樣子。”她彎腰擱在地上的瞬間,我坐她半蹲,我們各自的目光在同壹水平線交匯,“韓卿,妳有辦法釣男人,便有辦法躲男人,妳搞定那麽多局,唯獨這次躲不掉,我不得不疑心妳存有企圖,我舅舅相信妳,我不相信。”

我耐著性子深吸氣,“首先,往常我接下的客戶沒有他強勢,他最痛恨算計,我撞了他的槍口。其次,不論公?私?,宗易與他接觸多,我們無可避免見面。殷怡,以後我不再解釋了。”

我嗅到她身上散發出的中藥味,濃郁嗆鼻,恐怕灌下幾百碗了,我忍了又忍,最終提醒她壹?,“凡?順其自?,別太過強求,吃苦不壹定有回報,可物極必反卻壹定傷身。”

她緩緩站起,“妳想說什麽。”

我端起茶幾上的水壺,將裏面溫水倒入玻璃杯,洗涮掉沾杯的色素,“假如妳肯聽勸,全當我賣了妳壹份人情,從此別找我麻煩,我也不礙妳眼。我和他發生的壹切,妳沒資格怨憎我,最初是妳慫恿我動真格,妳說百無禁忌,只要替妳爭取到滿意的數額,我吃多少虧,妳補多少酬勞。殷怡,人性禁不起試探,無論男女。妳自己玩脫了,反悔也是妳。”

我重重撂下杯子,“換第二個女人,妳現在面臨的局面將是壹個強勁的第三?死咬妳丈夫不放,和妳鬥智鬥勇,覬覦妳的地位,輸贏另當別論,起碼妳不得安生,妳確定自己是這種女人的對手嗎。”

殷怡在原地沒動彈。

“如?我嫁給妳舅舅,我絕不越軌。?來妳的婚姻出現差池,禍因也不會是我。”

她靜默許久,“妳知道什麽?”

我起身,“我不知道,青姐送客。”

殷怡追上來,被保鏢擋住,她朝我背影說,“韓卿,女人騙不了女人的眼睛,我厭惡妳防備妳,不為別的,只為妳動了不該動的情,妳捫心自問,如果斯幹當初離婚娶妳,妳應不應。”

我猛地僵住。

殷怡咄咄逼人,“妳所謂的道德,是風險評估後作出的不得已的選擇。”

我停在客廳的中央。

她繼續說,“因為妳??妳們的開始太不堪,他不可能為妳?離婚,他簽署了殷家的協議,斯幹看重利益,利益奠基下的情感才是他這樣的男人最迫切的需要。妳看不到希望,?且妳清醒,無名無分在壹起只能消耗男人的刺激和新鮮感,時間久了,妳壹無所得,只剩罵名。所以妳重拾道德,打著道德的幌子自欺欺人,宣告是妳不要,?不是妳得不著。”

我朝臥室走?,反鎖住門隔絕了殷怡,我脊背倚著墻壁,看著窗戶整個人陷入壹團寂靜。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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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怡的到來,乁裸裸揭開了我心底最隱秘的東西。

自始至終,我抗拒的從不是馮斯幹,是他已婚的身份。動情是真的,難忘是真的,無法面對道德枷鎖也是真的。

假如馮斯幹當初離了婚,殷怡問我會如何。

我不知道,也許照樣會逃。

由我而造成的離婚,哪怕是壹場毫無傷害的聯手演出,它?身存?是汙點,?外界眼中永遠洗不掉小三上位的名頭。馮斯幹是我情感世界裏矛盾而荒唐的?罪,他離與不離,糾纏下去於我而言都是壹個烈火焚身的錯誤。這個開始充斥著謊言,欺騙與陰謀,會成為我們難以撫?的芥蒂。

陰差陽錯是男女感情的常態,有些故事剛下筆就註定了不見天日的結局。

之後我壹直?蔚藍海岸養胎,沒有參?闊太圈的聚會,有幾位交情還可以的聯系過我,約我打牌美容,我也拒絕了。

林宗易七月底陪我產檢那天,?醫院遇到了魏太太,緊接著我懷孕的消息不脛而走,我記得她們曾經?牌局上抱怨過,自己老公有空養情人,沒空管兒子,?了女兒的孟太太說她進產房的當天男人還帶著懷了兒子的情人?國外奢侈品店血拚,砸兩百萬不眨眼,卻連二十萬的高級月子房不舍得給她住。

林宗易應該是唯壹壹個從沒缺席過妻子產檢的老總,我們之間談不上濃烈的愛情,?我逐漸對他的成熟穩重充滿?感,他不像馮斯幹的沖擊力那麽強,他的魅力是?無聲無息間湧出,更?味悠長,也更濃郁?骨。有時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特別?晚上,關了燈壹切籠罩?黑暗,我註視著黑暗深處的林宗易,我越來越依賴他,也越來越著迷他帶給我的安定溫暖的?活,我接觸過不少男人,也有不少男人接近我,各有企圖,他們急於早點把我吃到嘴,我急於早點完成任務抽身,彼此過招時連壹分的誠意也無,我實?厭惡壹張張目的性作祟的色欲嘴臉,林宗易顯得越發令人窩心。

我忽然理解林宗易?風月場為什麽有無數女人趨之若鶩,那種地方摸爬滾打的女人最懂男人,隔著褲衩看穿男人的?與壞,林宗易風流得坦蕩,也壞得夠味,他隨時墮落,也隨時剎車。

壹個浪子擅於自控,魅力就不言而喻。

我伸手小心翼翼撫摸他闔住的眼皮,壹寸寸滑落至鼻梁和嘴唇,他?靜側臥,可我清楚他沒睡。

我趴?枕頭上,青絲裹挾著月光瀉過他臂彎,“宗易,這樣也挺?的。”

他果然醒著,勾起壹絲笑,“是嗎。”

他抱住我,抱?懷裏。

我?過頭看他,他下巴的胡茬又硬又密,紮?我後頸,癢得發顫,我蜷縮著逃離,他摁住我,掌心虛虛實實蓋住我隆起的小腹。

我脊背抵?他胸口,他堅實炙熱的肌肉像壹座山,林宗易吻了我臉頰,“林太太不後悔就?。”

第二天林宗易有應酬,和昌城過來的?氏集團高層吃飯,我九點多洗完澡??臥,剛熄燈上床,手機?這時震動起來,是壹條陌?號發的短訊——林太太不接待我嗎。

我頓時如驚弓之鳥壹般坐起,壹邊掀被子下床壹邊大聲招呼保姆進屋,她推開壹道縫隙,“太太。”

我問,“有人進來嗎?”

她搖頭,“沒有啊。”

我沖向門口張望走廊,還嫌不夠,幹脆把所有書房客房和廚房都查看了壹遍,確定是空的,“前後門呢?”

保姆攙扶著我防止滑倒,“兩扇門都有保鏢?。太太,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這才意識到馮斯幹可能?耍我,我松口氣,“沒事,妳休息吧。”

我?復沒多久,又收到壹條短訊——正對窗戶的江景很不錯。

我楞了壹秒,迅速走到露臺反鎖落地門,伏?壹排桅桿上,?撥這串號碼,他很快接了,我朝晦暗的江水中央搜尋,“妳?哪。”

馮斯幹大約喝了酒,嗓音帶點嘶啞,“妳猜呢。”

他越是風?浪靜,我越是心驚肉跳,“妳想幹什麽。易安排了保鏢,妳靠近不了。”

他?那端悶笑,“看來我詐妳,林太太又上套了。”

我頭皮發麻,電話裏真真切切傳出江水翻騰的聲響,無比清晰激烈,他肯定?附近,除了西郊碼頭,只有這片住宅是江景房,能聽到江水的動靜,我再次環顧四周,“妳到底?不?。”

他說,“妳看船上。”

我瞇眼聚焦,此刻江面確實停泊著壹艘船,是清理江水垃圾的作業船,上面站著三個男人,船裏很幹凈,沒有堆積的廢料,顯然不是出公務,是私人買通開動的,我渾身的汗?都警惕豎起,“妳?船上?”

墨色的江水卷著細碎漩渦,連續多日的大雨導致水位高漲,船體懸浮也東搖西顛,馮斯幹佇立?船頭,他穿了壹身簡潔利落的長衣長褲,珍珠白的緞面,泛起勝似月色的光澤,整個人氣質清爽冷峻,遠方的燈紅酒綠與近處的萬家燈火皆淹沒於長空,唯獨他英氣奪目,夜色越深他越顯俊朗,仿佛江面之上無端乍起的壹朵雲浪。

我看到他了,反而不慌了,“和殷怡過膩了又來尋刺激嗎。”我透過半人高的磚墻眺望江水,也眺望他。

“是挺刺激。”他換了壹只手拿電話,“趁宗易不?,調戲他的太太。”

“妳調戲成功了嗎?”我毫不留情壹語道破,“門都進不來。”

馮斯幹掏出煙盒,偏頭找隨?的清潔?要打火機,他接住扣?手心,壓住按鈕點燃,江上風大,吹得火苗壹?壹暗,?時他輪廓深邃,暗時眉目又清淺。

他坐?灰色集裝箱上,左腿屈膝,右腿伸直,姿勢慵懶灑脫,迅猛的江風灌?襯衫,?後背罩起壹個鼓包,他索性解開所有紐扣,兩側衣襟向後翻飛,結實的骨骼若隱若現。他衣裳和皮膚都白如透?,純白最斯文,可馮斯幹又冷漠狂野到極致,與純白對立,爆發出極端深刻的野性,那樣張揚的熱烈和內斂的壓抑兩股味道?夜幕下碰撞,江水也為他震蕩翻滾。

“看過西廂記嗎,崔鶯鶯夜會張?。”

我和江太太?江城大劇院看過,還?為那時跟著馮斯幹見不得光,?現場惹了壹肚子氣,我態度?硬,“看過啊,張?和妳壹樣半夜鬼鬼祟祟,?他進?崔鶯鶯的閨房了,妳只能?樓下。”

馮斯幹鼻腔噴出壹團濃重的青煙,霧氣漫過咫尺之遙的黃色燈柱,煙霧潰散?水,覆?他淡淡的投影上。

這個男人的每壹幕,都像壹盤逼上絕路的棋,畫面詭譎難測,懸而未決。






他仰起頭,眉眼漾著微醺的醉意與我對視,分不清是滿江的水色撩人,亦或他眼眸本就?亮深沈,將長夜燙出壹個無底洞,他?洞的那頭吸附著,把壹切都吸入絞碎。

“只是想見林太太壹面。”

我退出露臺,返回房間合上窗紗,阻截他的窺探,“我有什麽?見。”

他打量著紗簾上搖曳的壹抹影子,“林太太最誘人的風情都?這具身體上,如?肚子大了,婀娜不再,是沒什麽可看的。”

我沒回應他。

他壹下下帶節奏地叩擊著甲板,“不過豐腴更勝從前,別有另壹番韻味。”

“馮斯幹。”我倚住墻壁喊他名字,“大費周章只為看壹眼我身材,其他男人會這麽無聊,妳不會。”

燈光朦朦朧朧,外面是幽深至極的漆黑,過了?半晌,電話中鴉雀無聲,我沒耐性了,“想解悶兒,有得是女人當解語嵟,掛了。”

他依然沒答復,又重新焚上壹支煙,吮吸的唾液聲傳來,?寂靜的十壹點,使人聯想曖昧和情熱。

我當即掛斷,準備躺下睡覺,電話又響了。

我怒火中燒,接通質問他,“妳究竟要怎樣。”

馮斯幹還是抽煙不語。

我遲疑了片刻,反手拉開落地門,他故意等我現身,我才站?,他慢條斯理開口,“林太太?晚又幫我壹個忙。”

我不解,“我幫妳什麽忙?”

他笑了壹聲,那艘船亮起夜行燈,隨即駛向對岸,通話終止?4分鐘整。

三天後我才知道馮斯幹口中的幫忙是什麽意思。

林宗易從碼頭進了壹批4噸的貨,用於程氏項目的建工材料,這批貨沒標註集團商標,是壹批“無名貨”,正常情況下,企業進貨必須貼商標,對號入座查驗,無名貨會嚴查,大多是鉆空子的違禁物,這批貨?嚴查過程中,被趁亂貼上了華京的商標,也就是華京收買安檢人員給掉包了。

正是馮斯幹出現?蔚藍海岸的當晚。

貨物出站時有兩輛壹模壹樣的貨車,車牌號也是壹模壹樣的套牌,掉包的貨物被套牌車拉?了,索文調取了攝像記錄,司機是馮斯幹的秘書,然而摸查?幕後?使的頭上,發現他?蔚藍海岸,不僅不?正門,還偷偷渡江,?顯是不可告人的幽會。

林宗易其實可以追回貨物,馮斯幹這局設得並不難解,只要鬧??面,當場吐出還得賠償損?,局容易破,可千絲萬縷很復雜,牽扯了我這枚棋子,等於壹把軟刀子橫?林宗易的咽喉。馮斯幹玩這壹出就為了逼他吃啞巴虧,程威將油水最肥的核心項目交給索文,與程澤有很大關系,程澤肯出力又是我的緣故,馮斯幹於是謀劃壹出“成也韓卿敗也韓卿”的局,?接困住林宗易。

最終索文集團權衡再三,選擇放棄追究。

這批貨耗時兩個月,再制造壹批加急也要壹個月,幾百號工人都湊齊了,耽擱壹天損?不小,盡管錢不?事,關鍵是程威迷信,他最忌諱延期,開工奠基是大師掐算?的日子,改日子破了風水,他不答應。華京集團此時突然放出風聲,倉庫有?款貨物。

馮斯幹深諳樹大招風的道理,萬事留壹線不做絕,他並沒借此機會把程家的全部?意收入囊中,只提出?倍價格轉讓給索文,林宗易截至目前還未接招。

他那幾天沒回家,沒去公司,似??解決更為棘手的問題,我也沒打擾他,??周六夜裏,林宗易打來壹通電話。

我正?客廳吃宵夜,保姆收拾床鋪聽見鈴聲,她告訴我先?的電話,我立馬接聽,“宗易。”

那邊問,“您?,林太太嗎?”

壹個女人說話,很溫柔的音色。

我壹怔,又看壹次來顯,的確是宗易的號碼。

“妳是哪位。”

女人說,“我是陳媛,林先???朝醉歌舞廳的鉆石包廂,他司機和助理擋酒都醉了,您方便來接嗎。”

我沈默了壹會兒,“我讓保鏢去接。”

“林太太能親自來嗎。”

我蹙眉,“他要求我親自去?”

女人說,“不是林太太親自接,我不放心他安全。”

我神色不太?,敢跟我這種語氣,絕對不是善茬,那些逢場作戲場合上的鶯鶯燕燕,不可能?動和正室對話,歌舞廳的男服務?那麽多,隨便委托壹個打電話,再不濟就?包廂裏睡壹晚,也輪不著她出面聯絡我。

我定了定神,“我馬上過去。”

蔚藍海岸壹共有兩名保鏢,我都帶上了,半小時後抵達?朝醉,我?奔四樓鉆石包廂,裏面煙霧彌漫,濃稠?睜不開眼,撲面而來的煙氣混雜著酒味嗆得我壹陣幹嘔,我揮手驅散開,視線梭巡了壹圈包廂,三四個西裝革履的男士都醉得差不多了,各自摟著壹個妖艷女郎,我目光定格?沙發的壹角,半跪著壹名三十出頭的女人,非常有熟女味兒,衣著和?場的女郎不?,相對來說保守壹些,她手輕撫林宗易的胸膛,替他舒緩酒勁,“宗易。”

我聽清這壹?,猝然皺眉。

我示意保鏢?門外等,徑??進去,停?女人身後,“妳是陳媛?”

她立刻扭過頭,“林太太。”但並未脫離林宗易,我沒動,壹言不發看她。

她終於有所察覺,站起笑著說,“他以前喝多,都是我照顧,我習慣了。”

陳媛拉起林宗易,“林太太,那就麻煩您了。“




我從陳媛懷中接過林宗易,叫保鏢進來扶住他,我近距離打量,他闔著眼,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潤,的確是醉了。

林宗易的酒量我清楚,幾瓶人頭馬絕不至於醉,我端起茶幾上的酒杯,在鼻下嗅了嗅,我幹這行什麽招數都用,遇到難纏的獵物偶爾也下藥,搞昏了偽造上床現場,所以各種藥我門兒清,沒有完全無色無味,藥沒味兒就是白開水了,味道?不?取決於鼻子和舌頭靈不靈。

酒不太純正,?像加作料了。

我瞧著對面沙發東倒西歪的幾個男人,“他們是什麽人。”

陳媛拾起沙發背上屬於林宗易的西裝,“海運部門的人。”

海運部門是掌管碼頭進出貨物的,聯想馮斯幹掉包的那批貨,我腦海閃過什麽,又很快覆滅。

陳媛把西裝遞向我,我接住同時,她眼神掃過我隆起的腹部,“林太太懷孕了。”

她越過我,溫柔凝望我身後有些不清醒的林宗易,“他想要女兒。”

我擰眉,連他如此私密的心思都了如指掌,林宗易沒理由和壹個逢場作戲的女人深?談論這方面,除非這個陳媛不是逢場作戲的用處,聽她電話裏自曝,習慣了照顧林宗易,恐怕不是三五個月的來往了。

不過我沒吭聲,凡是涉及男人的戰爭,火藥味都大,越大可信度越不高,女人光鬥氣了。我吩咐保鏢先回家,陳媛不放心跟出包廂,視線追隨林宗易,我發覺她的執迷,不著痕跡攥拳,實在忍無可忍,“陳小姐,恕我冒昧,妳和宗易是什麽關系。”

陳媛笑了,她收回視線,“林太太現在名正言順擁有宗易了,又何必打聽我呢。”

我壓下情緒,也笑了,“陳小姐錯了,這世上的?東西,賊?目張膽偷,反倒沒什麽,眼巴巴垂涎最惹人膈應。”

她不傻,?白我的言下之意,她反問,“那林太太何不親口求證宗易呢。”

我漫不經心撩發,故意露出無名指的鉆戒,“什麽阿貓阿狗的,他難道還掛在嘴邊啊。”

陳媛不卑不亢,“在見到林太太之前,我壹??奇會是壹個什麽樣的女人終結宗易,我壹度以為他不會結婚,他不需要有家世的妻子,更不是為風花雪月而失魂的情種,他愛權勢和自由,女人無法??他內心,真正收服他。”

我歪頭看她,“那陳小姐見到我,失望了嗎?”

她很坦誠,“非常失望。”

我面無表情同她對視。

陳媛評價,“林太太?輕漂亮,很討人喜歡,除此之外,我看不出妳還有什麽長處。”

我沈思了片刻,“看來我先生沒有向妳透露太多,我並非憑借漂亮吸引他,容貌能吸引男人壹時,卻留不住男人長久,陳小姐懂人性嗎?”

陳媛沒回答。

我說,“男人都熱衷於解謎。面對壹個乁裸到底的女人,他們只會褲襠發熱,而面對壹個渾身是秘密、連愛與不愛都猜不透的女人,他們才會腦袋發熱。”

我豎起食指,摩挲著眼角的淚痣,“頂級的欲擒故縱是欲蓋彌彰,我確信陳小姐不擅長,否則我進門時,妳不會偎在宗易的身上,換做是我,壹定吊著他勾纏我。”

我三言兩語打得陳媛默不作聲,她最後看了壹眼林宗易,並未返回包廂,而是消失在燈紅酒綠的?廊。

我在原地又沈默站了壹會兒,“妳們認識她嗎。”

保鏢面面相覷,“不認識。”

我?過?,從壹個過於粗壯的保鏢手裏攬住林宗易,他?顯被架住得極為不舒服,我將他半副身子搭在自己肩膀,“宗易晚上不回蔚藍海岸的時候,經常?哪。”

保鏢托著他後背,替我分擔?量,“林董私人行?很少帶保鏢,只司機接送。”

我沒再多問,伸手撫摸林宗易的面容,他溫度特別燙,酒勁上湧,眉心也難耐蹙起。

雖然這輪交鋒我贏了陳媛,可我並不踏實,林宗易曾經是女人堆裏玩出來的男人,我打獵四?,如今滿大街能撞上客戶,他打獵十多?了,隔三差五撞上有過交婖的女人不稀奇,但?覺告訴我,他倆發生過更深層次的故?。

感情這盤局,生手怕熟手,熟手怕高手,高手怕失手。我算是玩弄情術的高手,可不代表我壹輩子不會栽跟頭。

陳媛帶來了壹場我猝不及防的危機,她的出現?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林宗易的依賴比想象中更深刻,更難以割舍。結婚後他對我很?,尤其我懷孕這五個月,他無微不至呵護,無論在外面多麽強勢,只要和我同處,總是千般柔情,女人最容易投降的不是男人熱烈的情意,是溫存的感動。

我開始投?到這段婚姻,?此畏懼它有所動蕩。

我最近犯困厲害,能睡十多個小時,可想起陳媛那?以前是她照顧他,我也打起精神照顧,照顧到淩晨兩點,林宗易醒酒了,坐在床上揉鼻梁,我把脫下的襯衫在落地燈下展示,嫣紅至極的壹枚唇印,“保姆睡了,?早洗,妳不急穿吧。”

他揭過指縫凝視著,揉撚的手勢壹滯。

我意味深長的腔調,“嘴大了點。”

林宗易放下手,拆了腰間的皮帶擱在枕頭上,翻身下床,從衣櫃內取出睡衣,他穿??近我,我後退,手指勾著襯衣的袖子,扔進他手中,然後二話不說進浴室洗澡,拿得他死死地。

從四個月起,林宗易會幫我洗腿洗腳,剪指甲,防止我俯身壓迫肚子,我羊水多,肚子比同孕期的孕婦要大,又不老實,每天都洗澡,林宗易從沒失過耐心,哪怕應酬到午夜,回來再累也滿足我所有要求,今晚也壹樣,我剛進浴室他就跟上了,我往外推他,他反手鎖了浴室門,摟住我眼尾漾著淺笑,“林太太吃醋了。”

我別開頭,“我沒管妳偷吃,可應酬場上光?正大,林先生?歹要顧及我的顏面。”

林宗易笑容越發深,他望著我。

我不自在推搡他,“別擠到肚子。”

他壹把擒住我手腕,又抵向自己,挨著我耳朵發笑,“林太太倔強嘴硬的樣子,我真想吃了妳。”

我使勁掙紮,他只壹條手臂便攬我?懷,牢牢地摁住,我根本動彈不得。

“我和陳媛,是有壹段過?。”

我動作停下。

他還在笑,“之所以沒講,?為知道林太太會吃醋。”

我壹聽,又奮力掙脫,他壹邊笑壹邊控?住我,“?了,不逗妳。過?很多?了,斷得也幹凈,沒必要翻出。”

我揪住他這?,“斷得幹凈?”

林宗易淡淡嗯,“確實斷了,這回是湊巧,我?先不清楚她在。”

我上半身後仰,?面他的反應,他十分坦蕩,任由我翻來覆?審視,毫不回避,也毫不心虛。

其實他就算挑?了自己養情人,找女人釋放需求,我也沒轍,有錢有勢的男人不樂意安分,哪是妻子管得住的,但林宗易既然低頭解釋,必然是真心實意。我懂得見?就收,男人越軌,看中野花體貼乖巧,家花不吵不鬧,比大吵大鬧拉回男人的概率更大,上流階級的婚姻,用不上所謂的經營智慧,娘家別倒臺,眼睛會裝瞎,基本就白頭偕老了。

說實話,我撈上林宗易,是?大運了,這種檔次的男人,女人天天舔他都舔不熟,他能待我到這份兒上,不知有多少圈裏的太太眼饞羨慕。

我臉色頓時緩和了。

他笑得更濃,“不喜歡她?”

我佯裝生氣反嗆,“妳喜歡?”

他說,“喜歡過。”

我不言不語看著他。

林宗易笑了壹聲,“以後只喜歡林太太了。”

他壹手調試水溫,壹手擁著我,我解開衣服拉鏈,“宗易,如?哪天妳有其他想法,我不希望自己蒙在鼓裏,我不介意變故,我介意欺騙。”

林宗易偏頭,目光停在我臉上,我總覺得在提到欺騙時,他目光充滿深意,我不會讀懂的深意,他鄭?其?說,“韓卿,不會有那天。”





林宗易在碼頭丟掉?那批貨,如我所料,他提前動了手腳。

他算準馮斯幹要出手,這麽肥?項目落?索文?口袋,他怎會善罷甘休。林宗易?會所解封後,倉庫積壓了壹批違禁物,馮斯幹?人仍舊暗中監視著,林宗易沒路子處理掉,正好借用馮斯幹截貨,把炸彈給甩了。4噸貨裝了18箱,上下兩層12箱是規規矩矩?材料,夾中間?6箱,林宗易在表面鋪了材料,底下是違禁物,馮斯幹和檢查人員打過招呼,將貨物掉包,林宗易也打了招呼,夾層?6箱開綠燈放行,他在?朝醉擺酒宴,就是酬謝他們。

現在這批貨轉?馮斯幹手裏,儲存在華京?備用倉庫,林宗易部署手下包圍了倉庫,只等在外地開會?李忠倫趕回江城,壹舉端掉,屆時馮斯幹百口莫辯,私藏禁物?罪名可不輕。

這壹招反間計在收網?當天,馮斯幹收?風聲,給林宗易打來壹通電話,約他在西郊壹家不知名?茶樓見面,還特意囑咐他帶上我壹起,林宗易當場拒絕,馮斯幹不疾不徐留下壹句,“她不後悔就行。”便利落掛斷。

林宗易再回撥,提示關機。

我琢磨了壹下,這裏肯定有玄機,我決定去壹趟。

林宗易沒阻攔,他增加了安保力度,壹前壹後兩輛車護送我們乘坐?壹輛,駛向位於市郊臨界線?茶樓。

這間茶樓和華京?備用倉庫相距十公裏,?別在江濱高速?壹頭壹尾。

我們進?202包廂,馮斯幹此刻不在房間內,茶桌擺放?煙灰缸焚著壹支煙,茶壺尚有余溫,顯然他離開不久。

秘書不明所以,“馮斯幹玩什麽把戲,人?了,他又避而不見了。”

保鏢梭巡壹圈,在窗臺前發現馮斯幹?蹤跡,“林董,他在樓下?車內。”

林宗易起身,穩步抵達窗口,馮斯幹?賓利泊在壹顆梧桐樹下,似乎擔心樹冠太茂噸遮住自己,讓林宗易看不仔細,又閃了閃燈。

林宗易居高臨下俯視,“打給他。”

秘書撥通馮斯幹?號碼,他接聽,“宗易,是局中局嗎。”

林宗易負手而立,臨近黃昏,光影滾燙而朦朧,灑在他面孔,錯落斑駁,“斯幹,妳不?在先,我不義在後。”

“果然是親戚。”馮斯幹笑聲傳來,“不過宗易,別高興太早,說不準妳會妥協呢。”

林宗易冷笑,“是嗎。”

馮斯幹降下三?之壹?車窗,他略傾身,半張臉在樹葉?罅隙間若隱若現,“孩子?事沒有塵埃落定,妳不得不繼續妥協。”

林宗易並沒開免提,我聽?壹些內容,疑惑朝他看去,就在這時,我踩住了壹個硬物,我撿起,當我看清是什麽,我瞬間大驚失色,踉蹌沖向窗戶,“馮斯幹!妳對南區下手了是不是!”

我突如其來?暴躁,林宗易眼疾手快從後面抱住我,“韓卿,妳冷靜。”

樓下那輛車紋絲不動,車燈隨即熄滅。

我舉起鑰匙扣,摳開拴住?金屬殼,殼內是我?相片,“陳誌承?。”我面色慘?問林宗易,“妳不是派人將他保護起來了嗎?”

林宗易?面色也壹變,他瞇眼盯著那輛車,“我有我?人,他有他?人。”

我顫抖扯住他衣領,“宗易,他要做什麽。”

林宗易奪過秘書拿著?手機,“開妳條件。”

從頭至尾在電話那頭耐著性子聽戲?馮斯幹終於出聲,“宗易,妳知?我要什麽。”

我牙齒劇烈磕絆,幾乎說不完整話,“妳對陳誌承怎樣了。”

馮斯幹輕笑,“下午他在獄中勞動,不小心跌下高凳摔骨折,接進南區為他治療?醫生,恰好與我相識。”

我抽搐著,“妳真卑鄙。”

林宗易壹臉陰沈掐斷電話。

我試圖?復焦躁,可壓根?復不了,“這些年我始終沒能原諒陳誌承,他判刑收監時,我十四歲。怎麽艱難活??天,我都不敢回頭想,可宗易——”我仰起頭,“我還是做不?。”

林宗易凝視著我,他眼裏是壹個從未有過?脆弱無助?極點?韓卿,比當初求他救自己逃脫馮斯幹囚禁?模樣還絕望崩潰,他凝視了許久,嘴唇吮著我眼淚,“我明?。”

我埋在他懷裏。

他胸膛起伏著,好半晌,對秘書下令,“撤。”

秘書壹怔,“您是打算讓馮斯幹脫身嗎。”

林宗易嘶啞著嗯了聲。

秘書提醒他,“林董,壹旦撤手,咱們拿什麽向李忠倫交差,他上次幫了您,您承諾搜集馮斯幹?把柄協助他立功,事情拖了四個月,這次再不如他意,倒黴?會是索文。他明年要退居二線了,如?急於升遷,馮斯幹這批貨咱們通知他了,臨時出變數等於阻礙他升遷,他會罷休嗎。”

林宗易閉上眼,他用力抱著我,?復壹遍,“撤!”

我頃刻趴在他胸口哭出來。

都說民不和官鬥,商人何嘗不是民,耍了李忠倫,我知?林宗易會承擔什麽可怕?代價。

我哭著喊他,“宗易。”

他吻我額頭,身體由於壓抑而肌肉緊繃,沒說話。

秘書沒敢忤逆,退?門口聯絡了倉庫周圍埋伏?手下,命令他們撤回。

林宗易?人往回撤,馮斯幹?人銷毀了倉庫中6箱貨物,在此期間兩方都沒動。

半小時後,馮斯幹從車裏下來,他擡起頭,笑意幽深,“宗易,沖冠壹怒為紅顏,不論妳幾?真,只這壹件事,倒值得欽佩。”

馮斯幹抽完手頭?半支煙,再度回?車上,我忽然叫住他,“馮斯幹。”

清冷沙啞,無波無瀾。

他隱約察覺?什麽,彎腰?姿勢壹頓,轉過身仰視我。

每壹個男人都是隱匿於茫茫人海?某壹個女人?課題,初嘗越是美麗,越是墮落?陷阱,越是不可觸碰不可深信。

馮斯幹在這樣明媚灼人?陽光深處,對上壹張心如死灰,毫無血色?臉。

他垂在身側?手莫名緊了緊。

我胳膊探出窗子,攤開掌心,赫然是那條在冀城拍賣?項鏈。

壹??棄了兩次,他都送回了。

就像我和他之間?糾纏,來來回回,反反復復,從來不曾徹底停止。

我緩緩松手,項鏈從二樓?窗子墜落,摔在馮斯幹腳下,他視線隨著它定格了壹秒,旋即又望向我。

“半年了,該有個結局了。”

馮斯幹站在那,像壹尊靜止?雕塑。

林宗易在壹旁沒有開口。

“韓卿。”他也叫住我,“什麽意思。”

我背對他,語氣?靜,“妳看??意思。”

我跟著林宗易下樓,在壹隊保鏢?簇擁下坐進車中,馮斯幹只區區數米之隔,他筆直英挺?身軀佇立車門前,與這輛擦肩而過。




林宗易讓了步,馮斯幹也收手,那批材料原封不動流?索文手上。李忠倫依照約定傍晚趕?江城,林宗易不等他發作,當場簽署了3%的股權轉讓書,掛在李忠倫侄子名下,這筆數目相當可觀,季度分紅就抵李忠倫?壹輩子,李忠倫最初沒要,是沒想?林宗易肯割這麽多,他估計1%封頂了,畢竟索文的股份堪稱寸土寸金,在業內壹向以穩定增值著稱,所以3%的數字亮出,李忠倫瞬間怒火全消。

林宗易拿?這批貨,給程氏遞了消息,程威當即放款註資,從項目啟動?步入正軌,馮斯幹再沒任何?動,而那條項鏈也被他在那個決裂的黃昏撿走,從此無蹤跡。

立冬那天,林宗易要去昌城出差,這是我懷孕八個月他第壹次出遠門,我平躺在床榻,自下而上盯著他,他西裝革履佇立在咫尺?遙,嘴角噙笑也盯著我,“林太太不送我嗎。”

我翻了個身側臥,長發散落壹床。

他走過來,動作柔和抱起我,放在他腿上,他擡手撩開我發絲,露出整張面龐,“不高興了。”

我意興闌珊把玩他的領帶,“妳答應過我,?完孩子再出差。”

林宗易淡淡嗯,“我答應過。”他撫摸我臉,“工程臨時出現問題,程威在昌城脫不開身,他不來,我自然要去。”

我沒吭聲,他拍了拍我脊背,“我會盡快解決?來陪妳,有事打電話。”

我沒撒手,攥著他領帶。

他笑出聲,“怎麽,不舍得。”

我對林宗易的依賴已經根深蒂固,在此?前我從不相信女人不愛壹個男人會對他難分難舍,那是極其特殊微妙的感情,比脆弱善變的愛情更牢固,不濃烈卻細水長流,林宗易在身邊我很踏實,就算天崩地裂,他替我擋著,我可以深深地依靠他。

我不知道自己?來會不會愛上他,哪怕不會,他給予我的壹切也足以支撐我在這段婚姻?死心塌地。

林宗易察覺?壹股濕熱的眼淚落在他肩頭襯衫,將我埋在大衣內的腦袋挪開,“哭什麽。”

我不語,他明亮的目光定格住,手指溫柔摩挲我眼角的潮濕,“那我不走了,?嗎。”

我嘶啞說,“妳辦正事,不用管我。”

他托起我下巴,“林太太哭得我心化了。”他親吻我額頭,“最晚半個月。”

我別開頭。

他挨著我耳朵,“十天,?嗎。”

我這才笑,送他?電梯,“宗易,早去早?。”

電梯從19層下降,走廊亮著壹盞白燈,我站在他後面,青色的瓷磚上倒映著兩副輪廓,顯示10層時,我拉起他手,掌心扣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輕劃著,“別耽誤陪產,我膽小。”

他側過臉,眉間帶笑,“林太太不是膽大包天嗎。”

“?孩子不壹樣,女人都慌。”我隨即仰起臉,“妳不想陪啊?”

林宗易指尖掠過上面,“怎會不想呢。人還在林太太面前,心就開始想了。”

我被逗笑,又推搡他,“騷死了,少拿妳當初哄女人的風流詞哄我。”

電梯門轟隆打開,林宗易進去,我們隔空對視,在即將關住壹半,他又摁住,剎那再度拉開,他大步走出,用力摟住我。

我才止住的淚意又卷土重來。

他深吻著我,唇齒相貼間,我聽見他說,“韓卿。”

他?了我名字,卻沒了下文。

我問他,“妳要說什麽。”

林宗易的吻婈移?我頭頂,他深陷其中,“別讓我擔心。”

我小聲嗯。

我註視電梯門壹寸寸合攏,片刻後掩去了他身軀,整層樓寂靜如壹灘死水。

保鏢堵住風口,提醒我著涼,我瞥了壹眼風聲呼嘯的天窗,壹言不發?屋。

林宗易離開江城的第三天,殷怡聯系了我,她發來壹條彩信,是陳誌承在南區的號房裏做腿骨復建的照片。

我放大,看見壹只男人的手,我認得那款銀白色腕表,我立馬?撥,她掛斷了。

不多時,我接?了壹個地址,?樣以簡訊的方式。

我猶豫了壹會兒,帶上兩名保鏢?奔紅月茶樓。

?達三樓雅間,我止步於門口,並沒急於進屋,而是默不作聲窺伺殷怡的壹舉壹動。

她喝著紅棗茶,“韓卿,妳都懷八個月了,我看妳再不順眼,敢在這節骨眼上頂風作案嗎?我不怕妳,我總忌憚舅舅。”

自始至終她沒望向門口,我也沒發出半點聲音,她對外界了如指掌。

我在這壹刻意識?,不是我的錯覺,殷怡真變了,有點心機了。果然幸福的婚姻滋養人,不幸的婚姻教訓人,感情基礎不足,丈夫又過於陰險,再窩囊的女人也變樣了,何況殷怡不蠢,?此我才赴約,換做那種當面推孕婦壹跟頭的蠢貨,即使她掏出天大的誘餌,我不可能冒險見她。

我慢條斯理跨過門檻,在她對面落座,“看來妳知道自己不孕了。”

殷怡轉動著杯子,“我去醫院查了,我這壹?,不會懷孕了。”她斟滿茶盤內壹個嶄?的空杯,推?我手邊,“多虧妳暗示我,我也少遭點罪,調理身子的苦藥湯太難喝了,韓卿,今天算我報答妳了。”

我沒接那杯水,“不渴。”

殷怡壹清?楚我的戒備心,她自己喝了,“陳誌承在南區過得還不錯,我舅舅又打點了壹群人,很關照他。”

我?截了當問,“馮斯幹去做什麽。”

殷怡說,“當然是去拔除我舅舅的人了,我掌握?的進展,目前我舅舅安插的人,他基?都鏟除了。接下來陳誌承在裏面出什麽意外,取決於斯幹了。”

我不由自主握拳,“他究竟想怎樣。”

殷怡潑掉她杯中的茶底,又重?蓄滿,“斯幹費盡心思捏住妳父親,妳說他想怎樣。”

我面無表情看著她。

殷怡鄭重其事,“韓卿,我能幫妳,不過我有壹個條件。”

我心知肚明,她的條件肯定苛刻無比,我沒法滿足。即便我滿足她,她從馮斯幹的手裏救人,大概率成功不了,連林宗易的人都拔掉了,殷怡哪是對手。

我沒理會。

她說,“韓卿,我有時真討厭妳這副故作清高的嘴臉,妳嫁給我舅舅,享受著丈夫的呵護,還勾著別人的丈夫,妳口口聲聲講道德,毀掉道德的也是妳。”

我起身,“妳婚內出軌,懷上情夫的野種以致流產不孕,自己造孽自己嘗苦果,妳憑什麽恨我。至於勾著他,我們早已壹?兩斷,我從?背棄道德底線。”

我徑?走向大門,她在我背後問,“真的兩斷了嗎。”

我?過頭。

她詭異笑了,“我不喜歡妳?孩子。”

“我?不?和妳沒關系。”我話音才落,右腳觸及?壹塊格外濕滑的地磚,整個人不受控地朝前撲,我敏捷作出反應,屏息拼盡全力翻轉,指甲死死地摳住桌沿,半跪的姿勢避免了撲倒,可腹部壓蹭在桌角,還是磕了壹下。

緊接著刺疼感從肚臍朝下半身蔓延開來,流竄至腿間,起初酥酥麻麻,而後發展?墜痛,我大驚?色,“王力!”

保鏢聞聲跑進來,他攙扶我,“太太。”

我咬牙強忍,涼浸浸的眼神掃過殷怡。

她托腮打量我,漫不經心的口吻,“我碰妳了嗎,自己腳滑,還賴賬?我頭上啊。”

王力要沖上去,我拽住他,“她真沒碰我。”

王力不解,“那您為什麽不舒服?”






我也不清楚,不是突如其來的不舒服,這些日子始終不舒服,而且是壹厘厘逐漸增加的不適感,?這下撞擊?後更厲害了。

我屈膝?復了好半晌,手探入裙底壹抹,泄了點羊水,沒出血。

我深吸氣,等腹痛稍微緩和壹些,我對王力說,“先回家。”

殷怡又端起茶杯,她似笑非笑望著我背影。

乘電梯下樓的工夫,我吩咐另壹名保鏢,“妳回雅間,茶桌外緣的地板我險些踩了滑倒,妳去仔細查驗,是不是新塗的油蠟。”

電梯停?2樓,保鏢邁出,?樓梯返回3樓,我又補充壹?,“茶壺也帶出來。”

如果殷怡敢?背地裏下黑手,我?產完就和她好好玩玩。

我回到蔚藍海岸,保姆沒像往常那樣迎出玄關,我以為她去超市買菜了,扶著墻換了拖鞋,朝客廳?去,路過廚房時,隱約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我步伐壹頓,往回折返,廚房門半掩,保姆蹲?墻角的垃圾桶旁,鬼鬼祟祟包裹著什麽,並?發覺我?身後,我瞧了許久,“青姐。”

她壹激靈,急忙蓋住桶蓋,雙手擦拭著圍裙站起,“太太,我剛煲了壹鍋西洋參雞湯,給您補氣。”

我沒動彈,指著垃圾桶,“妳?藏什麽。”

“沒有——”她嘴硬,又實?應付不了我,改口說,“扔了壹顆爛掉的番茄。”

我不露聲色靠近垃圾桶,她阻攔我,“太太!垃圾桶餿味?,您聞了會孕吐。”

我拂開她手,“我早就不吐了,妳忘了嗎?”

青姐支支吾吾,“我收拾了您再進。”她彎腰拎起垃圾袋,我眼疾手快擒住她手腕,命令她放下。

她臉發青。

我冷笑,“我念?妳照顧我盡心,先不報警,趁宗易不?家,妳坦白我還能放妳壹馬,妳非要封嚴嘴巴,總有地方撬開妳。”

青姐迫於壓力,扛不住了,她噗通跪下,嚎啕大哭,“太太,我兒子欠了壹百萬賭債,被高利貸的人打個半死,是殷小姐填了窟窿,她囑咐我?您的保胎藥?動手腳,熬藥時偷偷加了幾味活血化瘀的藥材。”

陳誌承出事,我情緒大動,當天就見血了,後來壹直喝中藥保胎,負責煎藥的正是青姐,怪不得我見完殷怡難受,本來胎氣不穩,更禁不起外力磕碰,她算準我不會喝茶,所以另做文章,暗算我摔倒,只摔或者只喝藥,勁兒不夠大,她索性湊壹起。

身處名利場和半只腳踏進名利圈的人,最擅長耍陰謀詭計,我不是沒防備人心叵測,可萬萬沒料到殷怡的線埋了這麽長,這麽久,?林宗易的眼皮底下把手伸進家門了,玩了壹出男人都?必敢玩的兵?險招。

我頭皮發麻,手腳也發寒,“多久了。”

青姐說,“三個多月了。”

幸好不是剛懷上就喝,不然恐怕流了。

“殷怡當面交待妳的?”

她否認,“我沒接觸過殷小姐,是她司機。”

我問,“有錄音嗎?”

她繼續否認,“幹這事哪敢留證據,太太,我男人死得早,就留下這壹個兒子!我下藥註意了劑量,不是真要害您的。”

殷怡有殷沛東和馮斯幹撐腰,我直接殺去興師問罪,硬碰硬不壹定具備勝算,必須由林宗易出面,我轉身去客廳,翻出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還沒來得及撥號,腹部突然爆發壹陣抽痛,我蜷縮著跌坐?地上。

我甩出手機使勁砸向客房的房門,王力沖出目睹這壹幕,他慌了神,手忙腳亂架起我,我有氣無力說,“告訴宗易,讓他馬上回江城,我可能要早產。”

王力背著我飛快下樓,剛出樓道門,壹輛車從街口飛馳而來,緊急停住,穿著黑色大衣的馮斯幹下車,他似乎聽說了什麽才匆匆趕來,他發現我裙子滲出的血跡,臉色驟然壹沈,迅速從王力手中接過我,我蒼白的嘴唇毫無血色,奮力踢打反抗他,“?不著妳。”

王力也不願交給馮斯幹,可眼下他別無選擇,安危最要緊,他壹邊聯絡林宗易壹邊發動賓士,跟?馮斯幹的車後。

我被馮斯幹攬入懷中的壹霎,?經徹底使不上力,他輕而易舉抱住我身體,將我撂?後座,?毛毯捂住。他繞過車頭,壹把扯開駕駛位的司機,自己坐上去,開動引擎直飆限速。

我感覺到有硬物硌著屁股,?身下摸了摸,竟然摸出壹枚長方形的項鏈盒,藏匿?真皮坐墊下。

我丟開,手臂撐住座椅艱難起來,“宗易呢?”

馮斯幹沒回答。

我扭頭,揭過玻璃看向駕車的王力,兩車間隔極小,他朝我蹙眉,搖了下頭。

我更慌張,“宗易出什麽事了。”

馮斯幹壹聲不吭,他側臉線條緊繃,沈著把持方向盤,接連闖過三個紅燈,瀕臨?控壹般駛進醫院的急診部,尖銳的剎車響刺破長空,驚得四周人和車紛紛讓路。

“別找他了。”馮斯幹全程沈默,忽然說了這?話。

他?車外站著,我?車內躺著,我們四目相視,我產?壹種極端不安的預感,“妳什麽意思。”

馮斯幹說,“他來不了。”

我掙紮坐起,“妳知道什麽。”

他從車裏拖出我,打橫抱?胸膛,“?完再說。”

我越發膽戰心驚,“宗易因為什麽來不了!”

馮斯幹把我送入手術室隔壁的準備病房,他脫掉大衣擱?沙發,拿著煙盒和打火機出去,任憑我如何呼喊也沒停下。

幾名護士?房中包圍著我做檢查,王力沒聯絡上林宗易,但聯絡上了他的秘書,秘書風風火火找到這間病房,看見我的壹瞬,眼眶就紅了。

我拉住他胳膊,“宗易?哪?”

秘書哽咽,“林董...林董?河子溝的盤山?路遭遇連環車禍。”

我呆滯住,良久,我噗嗤笑,“河子溝?渭城,他去渭城幹什麽。撒謊都編不圓。”我扒開他,朝病房外探身,“宗易!”我笑得極為明媚,像感知不到此刻的腹痛,“妳再鬧我?氣了,我不理妳了。”

?廊無人回應我,只壹片又壹片的白大褂衣角?視線?閃動。

“宗易。”我莫名地揪心,淚眼朦朧,“我要?了,我猜是個女兒。”

仍舊像石沈大海,杳無回音。

我帶淚的笑容緩緩斂去,凝固?臉上,直至粉碎。

秘書低聲說,“林董去渭城驗貨,是會所的貨,渭城山道多,昨天又下了雪,?路結冰釀成了?大事故,林董的車正好夾?中間,都變形了。”

我僵硬著,只眼淚?掉,沒有壹絲表情,最後殘存的理智問,“妳看到屍體了嗎。”

秘書點頭,“警方勘察現場了,確認是林董無疑,您這裏不方便過去,殷沛東派人認領了,明天就?渭城火化了。”

我眼前壹黑,吊著的壹口氣噴出,頓時癱軟?床沿,血痰哽?喉嚨堵得氣脈上湧,那種猛烈的毀滅性的劇痛狠狠撞擊著腹部,我幾乎被撕裂攪碎,折磨到面目猙獰,我急劇痙攣著,張大嘴呼吸,可呼不上來,完全悶滯?胸腔,仿佛壹只手扼緊心臟,壹點點掐斷我的?路,我的意誌。

秘書面色突變,他飛奔出病房,?過道大吼,“醫?!”

急促的腳步從四面八方湧來,門反復開啟又關閉,護士壹左壹右按住我肩膀,我什麽也聽不清了,十指?床單抓出壹縷縷破損的口子,只壹味哭喊,哭聲撕心裂肺,壹旁的護士分開我雙腿,看了壹眼溢血的部位,她跑出病房,“2號床立刻剖腹!早產大出血!”

我恍惚中聽到馮斯幹也?說話,“從外院調最好的婦科教授,調孟巖,保齂子?安。”

他依然維持著鎮定,好像多麽大的危機都激不起他半分波瀾。

司機壹楞,“馮董,調不來,我咨詢過了,婦產中心的壹把?孟教授,正?王處夫人的手術臺上。”

護士進進出出,角落的側門晃動著,嘈雜頃刻間淹沒了他們的交談,我周圍的壹切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血袋!備?血,讓夌主任接手!”

馮斯幹的聲音?這時逼近,只壹門?隔的距離,“妳去手術臺,強?把孟巖調來。”

司機說,“孟教授不能調,王處提前三天就預約了,王夫人今日也難產,又是高齡產婦,但凡出壹?點問題,王處怪罪,咱們要惹麻煩的。”

馮斯幹反手揪住他衣領,手背凸起的青筋?瘋狂暴脹,他語調陰沈至極,含著微不可察的顫意,“我讓妳現?去帶人。”

秘書被他眼底強悍的殺氣震懾住,嚇得顫顫巍巍倒退,“是...我安排。”




我感覺到腿間的血越流越多,我握住距離最近的壹個護士的手,“保小。”

護士低下頭,“放心,都會平安。”

我握得更緊,“我丈夫...在外地出事了。”

我仰倒,陷入漆黑,馮斯幹衣袖蹭著虛掩的側門壹閃而過。

我在麻醉?效的兩天後才蘇醒。十壹月的江城下了雪,瑩白的雪色卷著同樣蒼白的陽光穿透窗簾,寂靜無聲灑在病房。我緩緩望向光影最深處,馮斯幹逆光而立,臂彎內抱著壹個極小極軟的嬰兒,只有他壹半胳膊長,巴掌寬,裹在壹條棉被內。他此刻笑容很淺,可是難得純粹,不摻雜半?雜質與惡毒,幹凈溫柔,那是壹種我在他臉上從未見過的溫柔,不屬於這個心狠手辣男人的壹絲溫柔。

嬰兒貼著他胸口沈睡,不吵不鬧,胎發壹團烏黑水亮的濡濕。

林宗易的發量多,濃黑而堅硬,同他壹模壹樣。

我恍惚欠身,剖腹的刀口扯得生疼,我猛抽氣,又躺回病床,吃力喘息著,“怎麽是妳。”

馮斯幹眼皮都未曾掀開,食指觸碰嬰兒的臉蛋,“林太太希望是誰。”

我脫口而出,“宗易呢。”

他忽然笑出聲,“林太太忘了嗎。”他字字誅心,“林宗易葬身渭城了。”

“妳們合夥騙我!”我死死捏著床單,“他答應過我,回來陪我生產,他不會對我食言。”

我?控壹般不斷?復這句,腦子卻壹片空白,余光瞥見床頭櫃的手機,我探出手臂抓住,顫抖著輸入林宗易的號碼,馮斯幹壹言不發,他冷眼旁觀這副場面,任由我沈浸在徒勞無??中。

“宗易,接電話。”

我撥了無數次,那邊也無數次提示關機,這串我默記於心的號碼仿佛就此從世界蒸發,我終於意識到,我可能??林宗易了。

在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我??了無比依賴的丈夫。

那個溫潤體貼給予我呵護的男人,曾經欺騙我卻?八個月的每壹?每壹秒向我贖罪的男人,他帶給我的濃烈而短暫的溫情,回味起來像壹柄鋒?的刀子,在這壹刻剜割著我的心。

我對著屏幕聲嘶力竭,“林宗易!妳接電話!”

馮斯幹懷中熟睡的嬰兒突然爆發啼哭,哭聲驚醒了我,我立馬捂住嘴,不再大叫嚇著他,在極端的壓抑下,我渾身抽搐得更厲害,連帶床鋪也震顫。

“想見他嗎?”

我停止嗚咽,盯著馮斯幹,明知他不是真心問我,也抱有僥幸的期待盯著他。

他饒有興味審視我反應,“很遺憾林太太見不到他了。渭城這場連環車禍引發爆炸,盤山公路七輛車毀於壹旦,死傷十余人,林宗易的車都?為焦炭,何況他血肉?軀。”

我不顧小腹傳來的劇痛,從床上坐起,“我沒有親眼所見,我不相信妳們任何人。”

護士目睹這壹幕,驚慌沖到床邊,使勁摁住我肩膀,“太太,術中您?經大出血了,傷口再次出血會要命的!”

她小心翼翼撩開病號服,檢查著輕微滲血的刀口,我越過護士頭頂,隔空瞪著馮斯幹,他按響急救鈴,沒多久又有壹名護士進來,他將大哭不止的嬰兒交給對方,示意她出?,自始至終沒有讓我看壹眼,“林太太或許應該省省力氣,給宗易辦後事。”

我追隨護士離開的背影,“把孩子給我!”她猝然停下,扭過頭,眼神征詢馮斯幹,我哀求她,“孩子不是他的,我丈夫來不了,妳把孩子給我。”

馮斯幹瞇眼掃向護士,她領會他意圖,拉開棉被的邊角蓋住孩子臉,包得嚴嚴實實撤出病房。

“給妳。”他悶笑,“妳帶他走得了嗎。”

我凝望那扇只晃動了壹下便靜止的門扉,像是被抽幹了體內所有血液,無力再吐出壹個字,更無力再面對這壹切,我閉上眼,在馮斯幹的視線裏壹點點消沈下?,猶如壹具毫無反應的死屍。

馮斯幹整理著衣服褶皺,走向緊閉的窗戶,他背對我,指腹有壹搭無壹搭叩擊在延伸出的壹截窗臺,“是個男孩。”

我身側蜷縮的手指動了動。

他語氣意味深長,“不知是否宗易有後了,或是我喜得貴子。”

我瞬間壹僵。

“倘若我的種——”他噙著淡笑,“林太太還真是送給我壹份不小的驚喜。”

他長身玉立,如壹棵挺拔的松柏,“很快會出結果。”

我當即警惕看向他,“什麽結果。”

馮斯幹神態從容眺望遠處在雪光裏的摩天大樓,“關於孩子父親的懸念。”

我抽出墊在後腦?的枕頭,發了瘋般砍向他後背,“這是宗易的孩子,林家的血脈,和妳沒半點關系,妳沒資格插手!”

“林太太心虛嗎。還是畏懼出人意料的結果。”他轉過身,眼睛帶笑,“冀城的兩次,時間正好對得上。”

冀城也確實是我壹塊心病,早期我懷疑過,?實打實的兩粒藥咽下,沒理由中招。剛得知我懷孕,馮斯幹提及過此事,我沒當回事,這節骨眼他舊話?提,我剎那如臨大敵,“我吃藥了!”

馮斯幹笑著問,“是嗎。”

我壹怔。

他朝我走來,“妳吃了什麽藥。”

我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莫名感到脊背發寒,不由自主壹激靈,“避孕藥。”

“避孕藥?”他笑紋愈?深邃,“妳確定嗎。”

我屏息靜氣,“妳什麽意思。”

馮斯幹斂?三?笑,“沒什麽意思,逗壹逗林太太,順便試驗壹番妳的心意,說不準天意弄人呢?”

“如果是妳的——”後半句吞在舌尖,我陷落於他幽深的瞳孔內,我面容在泛白,泛青,直至馮斯幹逼近我,“是我的如何。”

我頓時攥拳,越攥越緊,像跟自己較勁,只片刻,“沒有這種假設。”

馮斯幹指節彎曲,流連過我眼尾和鼻尖,擦拭掉壹滴舊淚又墜落壹滴?淚,周而復始,他耐心耗盡,?指?力鉗住我下巴,強制撅起,我臉在他掌中頃刻間擠壓猙獰。





他陰惻惻?目光定格在我布滿淚痕?眉眼,“林太太對丈夫這樣矢誌不渝,宗易泉下有知,死也瞑目了。”馮斯幹俯下身,眉間浮現出笑意,看似是笑意,卻不?喜怒,透著壹股陰狠,“想跟他壹起去嗎?”

我帶著恨意凝視他,不語。

“韓卿,妳最好祈禱孩子是我?,我不會給別人養。”

我扣住馮斯幹手,下巴掙脫他桎梏,“不需要妳養。”

“自己養嗎?”他居高臨下,“這位索?集團?法定繼承人,妳知道多少人盼望他夭折嗎。”馮斯幹輕笑,“殷沛東,索??董?,還有他幕後不與人知?仇家,他壹路闖上來,擋了不計其數?行?路。”

我呆滯住。

眼角?淚痣經過淚水浸泡,?外清澈妖嬈,馮斯幹撫摸著它,“可惜我識破了林太太擅於勾人演戲?面目,這次我不可能再憐憫妳?絕境。”

“馮斯幹。”我直勾勾望著他,太久沒喝水了,開口是晦澀?嗓音,“是不是妳幹?。”

他神色波瀾不驚,“什麽是我幹?。”

我兩排牙齒狠狠戰栗,才平息?眼淚又從眼眶內翻滾下來,“宗易出意外,妳有沒有在暗處下手。”

他默不作聲?我對視。

林宗易三十八年什麽風浪沒挨過,什麽陰謀沒玩過,那條道上風起雲湧,他都站穩腳跟了,憑他?謹慎高?,尋常?人為災禍根?擊不垮他,他早就嗅?風聲繞開了,更別提搭上命,要說天災,太過巧合必定有玄機,能讓他賠上如此大代價?,除非是勢均力敵?對手,放眼江城,和林宗易過把手還不吃大虧?,只有馮斯幹了,他能?面上接招,自?能私下放損招。

溫熱?淚珠蔓延過馮斯幹手背,在筋脈處融化,流進他袖口,我連咬破了唇瓣都沒有知覺,鮮血溢出我還在咬著,馮斯幹伸手掰開我下頜,強行唇齒?離,“妳以為我有這份??操縱天高皇帝遠?渭城,玩這麽大壹局嗎。”

“有錢能使鬼推磨,天底下??命之徒從不是少數。除了妳,我想不?其他人。”

馮斯幹冷笑,“既?林太太認定了,可以報警揭發我。”他略微松開手,“只要妳有證據。”

他撂下這壹句,反手壹推,我揚起?頭被他按回被子裏,他摘下搭在衣架?黑色大衣,開門揚長而去。

我等了壹會兒,直?確認馮斯幹沒有去而復返,我強忍身下?灼痛爬起,保鏢此時不在門外,長椅是空?,我艱難撐住墻壁壹步步挪出病房,挪進走廊,再挪?標註著育嬰室牌子?房間,我沒有看過孩子?長相,認不出哪個是他,只能依靠直覺挨個尋覓,我在第壹排位置發現壹個胎毛最厚?嬰兒,皺巴巴躺在保溫箱中,小手抵住箱壁,頭往裏面偏,?耳?耳垂生長著壹顆俏麗嫣紅?小痣。

我順著巨大?玻璃罩滑落,整個人崩潰痛哭。

林宗易沒有看?孩子,我們?最後壹面也那樣潦草匆匆。他給了我百般?溫存,以及壹個戛?而止?故?。

進病房換藥?護士發現我?蹤了,她焦急跑出,四下搜索我?蹤跡,最終在育嬰室找?了我,她飛奔過來,我徹底扛不住透支殆盡?體力,在她還沒來得及扶起我,眼前驟?壹黑,昏厥在冰涼?地上。

我再度恢復意識,伴隨著壹個噩夢。夢裏是通天?火光,炙烤著我皮膚,在濃稠?煙熏中難以呼吸,它太逼真,逼真?我?不清夢和現實,好像跌進萬丈深淵,深淵之下是烈火裏掙紮?林宗易,火焰壹寸寸吞噬掉他英俊?面孔和高大身軀,燒得皮開肉綻,他?僅剩?壹口氣喊我名字,我試圖救他,可壹次又壹次被大火沖開。

我在夢中絕望嘶吼,極致?大悲使我醒來,我發覺自己被束縛住,完全動彈不得,手和腳綁在床沿?壹頭壹尾,雖?綁住我?是非常柔軟?布條,也留有小幅度活動?空隙,但唯獨脫離不了這張床。

我聽見馮斯幹?聲音,他身後半米間隔站著周浦,兩人在低聲對話,“韓小姐去育嬰室?時候,保鏢湊巧在男廁,另壹名保鏢在門診拿藥。”

馮斯幹松了松深藍色?襯衫衣領,“再多安排兩個。”

周浦擰眉,“您是擔心韓小姐,還是要控制她。”

萬千燈火映入馮斯幹眼中,他語調平靜無起伏,“妳話多了。”

周浦偷偷觀察馮斯幹?臉色,“馮太太承認了在韓小姐生產當天約過她。”他欲言又止,“不過沒有承認收買保姆下藥,導致她胎動早產。”

馮斯幹神情淡漠,並未針對殷怡?行為多言,“林宗易?死?,殷沛東是什麽態度。”

周浦說,“他昨天連夜啟程飛往渭城,索?資產豐厚,殷沛東當?要打著親屬?旗號?壹杯羹,他奔波這壹趟也是做戲給?僚看,?後順理成章接管林宗易名下?部?遺產,他無非是圖謀不軌而已,發妻早已?故多年,壹個小舅子,他不會浪費精力深入調查。”

我在黑暗中睜開眼,又悄無聲息闔住,被子下?身體緊繃著。

馮斯幹眼底閃爍著壹縷光,危險而凜冽?寒光,“妳跟過去,我不看警方?結論,我要妳親自證實。”

周浦遲疑,“您是覺得?”

“我並不覺得什麽。”馮斯幹漫不經心把玩壹枚銀??金屬打火機,“我只是喜歡萬無壹?。”

我全身毛孔冷?極點。

周浦還要說什麽,馮斯幹?電話在這時響了,他劃開看來顯,又回頭望了我壹眼,我安靜睡著,他才放在耳畔接聽,是殷怡?來電。

她問他在哪。

馮斯幹面不改色回答,“在公司。”

殷怡沈默了數秒,“哪家公司。”

馮斯幹含笑問回去,“有幾家。”

殷怡說,“是華京嗎?”

馮斯幹隨口嗯了聲。

殷怡似乎在走樓梯,“我在華京,妳辦公室。”

馮斯幹眉目壹沈,笑也停住。

殷怡說,“斯幹,妳究竟在哪。”

壹個保鏢拿著化驗單推門從外面走入,抵達馮斯幹面前,後?單手插兜,使了個眼色,保鏢駐足沒吭聲。

他答復,“在住處。”

殷怡又是壹陣沈默。

馮斯幹接過親子鑒定報告,面無表情瀏覽數據,良久,他將報告單折疊,遞回保鏢,保鏢揣進口袋裏,離開病房。

守了我三天四夜,殷怡又查崗,馮斯幹大約應付得疲乏極了,他拇指揉著太陽穴,“我晚點回家。”

殷怡說,“我在病房門口,我看見妳了。”




馮斯幹動作壹頓,他側過身,眼神掠過門外?走廊。

殷怡在壹束白光下站著,紫色?針織長裙顯得她格外溫婉賢淑,“斯幹。”

馮斯幹從耳畔拿開手機,擱在茶幾,對周浦說,“妳?華京。”

周浦和殷怡擦肩而過,他停頓,與她四目相視,殷怡點了下頭,他也頷首,各自錯開。

她進?病房,壹名護士緊接著也跟進,“2號床林太太。”

我沒吭聲,馮斯幹替我開口,“輕點打。”

護士噗嗤笑,“林太太敢開??子,不敢打針啊。”

我埋進被子裏,馮斯幹沒忍住也笑了壹聲,“還不如孩子膽大。”

殷怡直奔馮斯幹,在路過床尾時,她朝我笑,“韓卿,恭喜啊。”她斂去笑紋,露出壹抹悲傷,“可惜舅舅沒看到他?孩子。”而後壹秒又喜悅,“妳給舅舅留了根,是林家?功臣了。”

我不搭理,捂住肚子翻了個身。

她險些害我流產,這筆賬我現在沒算,?早晚會算,而且是加倍清算,我憋著勁哪天和她撕破臉,表面功夫自然無須再偽裝。

?王敗寇,殷怡失手了,我逃過壹劫,我不配合她演戲,她沒法計較,我已經留情面了,即便陰陽怪氣罵她,她照樣得認。只不過如今我沒了後臺,而她有倆後臺,我雖然占理也?難徹底壓制她。

打嘴仗勝利,不算勝利,要搞就搞實際?,林宗易?死因不?朗,我必須調查清楚內幕,眼下顧不上搞她,可只要我搞了,我會令殷怡毫無招架之力。

護士紮完針,殷怡問她,“孩子呢?”

“在育嬰室。”護士又取出兩粒藥放在床頭櫃,“早產要觀察幾天。”

“健康嗎。”

護士說,“早產?孩子中,林太太?兒子是恢復最??。”

殷怡不露聲色笑,“多虧斯幹精心養護。”

馮斯幹當即望?她,沒有多言。

殷怡讓護士抱來房間,護士征詢馮斯幹,他語氣雲淡風輕,“抱來吧。”

我情緒激動又重新平躺,全神貫註盯著那扇門,心跳都?像停滯了,護士?快抱了孩子進屋,她正要送到馮斯幹面前,後者說,“給他母親。”

我立馬撐住床鋪吃力坐起,護士將繈褓塞進我懷裏,我臂彎攬住,這是我第壹次如此清晰看見他?長相。

五官還是皺巴巴,皮膚?粉紫褪去,胎發比出?時更濃密,他發根極硬,黑而厚,眉骨與鼻梁也像極了林宗易,飽滿英氣,眼睛?形狀帶桃花,不知長開之後是否像我,唇形簡直和我如出壹轍,花瓣壹般,是壹副風流?看?模樣。

馮斯幹邁步走過來,殷怡也緊隨其後,和他並排而立,端詳著繈褓內?嬰兒,“是男孩嗎?”

護士說,“是男孩,五斤?兩。”

殷怡撫摸孩子額頭,“?像舅舅,妳說呢斯幹。“

我非常抗拒她?觸碰,往後退著。

馮斯幹逗弄嬰兒面頰,嘴角噙壹絲似有若無?笑意,“是挺像宗易。”

殷怡繼續望了良久,“他?白,我舅舅膚色深,唯獨這點不像。”她歪頭更認真看,“臉型不像舅舅。”她對比我,“也不像韓卿。”

我托在嬰兒脊背?手壹顫。

確實白嫩得過分了,是典型?雪白胚子,白到這種?度?男孩寥寥無幾,基本是遺傳,我下意識看了壹眼馮斯幹。

他含笑戳點著嬰兒微微張開?小嘴,漫不經心問,“臉型不像嗎。”

“舅舅偏長,孩子偏短,”殷怡笑了,“倒跟妳像。”

馮斯幹撤?手,用棉被?邊角蓋住嬰兒半張臉,“太小,能看出什麽像不像。”

殷怡還要再掀開棉被,馮斯幹忽然說,“嶽?在渭城嗎。”

殷怡被岔開,她點頭,“昨晚就在了。”

“認領了嗎。”

我立刻看殷怡。

殷怡說,“警方在偵查,現場除了結冰導致失控,另有疑點,屍體安置在太平間,認領要過兩天。”

我不著痕跡在繈褓下握拳。

殷怡註意力又落?孩子頭上,“做過鑒定嗎。”

馮斯幹目光始終停留在沒遮住?下半張臉,瞇著眼不語,眉間也浮現微不可察?危險,“妳什麽意思。”

殷怡鄭重其?,“我是保全舅舅?清白。”

馮斯幹離開床邊,“宗易?家?,妳管什麽。”

“這話我也原封不動給妳。”殷怡意有所指,“妳多久沒去華京了,在醫院常駐是嗎。”

她梭巡過桌上堆積如山?文件,“不知道情況?還以為是妳?妻子兒子。”

馮斯幹壹言未發端起紙杯喝水,直到他喝完,他吩咐門口?保鏢把血緣鑒定書交給殷怡。

殷怡接過,專註瀏覽著。

她翻來覆去查證許久,馮斯幹打量她,“滿意嗎,放心了嗎。”

殷怡臉色緩和扣住報告,“斯幹,我只是不希望後患無窮。”她余光瞟著我,“她是什麽樣?女人,有幾分道?,妳心知肚?,孩子何嘗不是她攥住?軟肋呢,不是才能高枕無憂。”

馮斯幹收?視線,把紙杯丟進垃圾桶,“殷怡,我?處?分寸不需妳提點,我不是給自己留有後患?人,真正不能留?也根本沒機會?下來。”

“舅舅過世,關於韓卿?去留,斯幹,妳有什麽打算。”

馮斯幹?西裝敞著懷,他索性脫下,搭在陪護椅?椅背上,窗外此時月色正濃,他陷?其中,輪廓?亮清朗,散發著幹凈而深沈?光澤。

他揀起窗臺放置?煙盒,並沒點著,只在鼻下嗅,“妳先講妳?打算。”

殷怡是有備而來,她早已斟酌?了,“既然確認了是舅舅?兒子,便以他?名義?立壹個基金,註?壹筆錢保他衣食無憂,索文?股權爸爸?感興趣,孩子?年再交付他手上,和韓卿壹起送到國外?活,不然孤兒寡母也容易發?意外,我們不可能日夜不離照顧。”

我抱著孩子充耳不聞。

馮斯幹沒?應,他撅斷香煙,嗑出松散?煙絲,慢條斯理在指尖碾磨,殷怡問他,“妳有意見嗎。”

馮斯幹耐人尋味笑出聲,卻沒?應。

氣氛越來越僵,?眼人都看得出馮斯幹不贊?她?提議,可殷怡沒選擇退讓圓場,她堅定等待馮斯幹?下文。

馮斯幹撕碎最後壹點煙絲,他隨手拾起壹份文件,“索文水深,不是誰想繼承就能順利繼承?,妳舅舅?資產和背景,遠不止妳們所了解到?這些。”





殷怡看著他,沒說話。

馮斯幹的助理在這時神色慌張?進病房,“馮董,王處來了。”

馮斯幹翻了壹頁合?,沈默簽字。

殷怡坐著沒動,“王處?”

助理偷偷窺伺馮斯幹,硬著頭皮?答,“是負責土地規劃的那位王處。”

馮斯幹像是了如指掌他的來意,“太晚了,推掉。”

助理欲言又止,“馮董...剛結下的過節,恐怕推不了。”

殷怡不明所以問馮斯幹,“他夫人這周不是也生了女兒嗎?沒聽說他這麽著急返崗辦公啊。”

馮斯幹合住文件起身,對助理說,“請他?隔壁。”

這間病房是裏外套間,外間隔了壹堵墻,作為浴室和會客廳,殷怡跟著馮斯幹?達隔壁,王處無視了他伸出的手,徑直越過在沙發上落座,“馮董,周六晚上妳好大的陣仗啊。”

馮斯幹佇立在那,“王處,?出緊急,恕我失禮了。”

王處叼著煙蒂,用打火機焚上,煙霧在周圍熏燎,並未越界?病房,“失禮?馮董的人興師動眾從產房帶?主?的孟教授,我當時還奇怪,記得馮太太沒有懷孕。”他後仰,揚著下巴睥睨馮斯幹,“?來是林董的太太,馮董真是超乎常理的盡心。”

對於王處的?來,殷怡起初蒙在鼓裏,她聽完來龍去脈,不可思議看向身邊的馮斯幹。

他波瀾不驚也點燃壹根,在對面坐下,“宗易是我夫人的舅舅,他的遺腹子萬壹出差池,林家便絕後了。”

王處陰惻惻獰笑,“所以馮董視我夫人的安危為兒戲嗎。”

“是我考慮不周全。”馮斯幹撣了撣煙灰,“欠王處的人情,我會補上。”

王處反問,“假如我夫人和女兒沒能平安下手術臺,馮董也補得起嗎。”

馮斯幹長腿交疊,若有所思轉動著無名指的婚戒,“王處有胡小姐和兒子相伴在側,我補給她們,想必王處也心滿意足了。”

王處面色壹變,“妳從哪聽來的。”

馮斯幹似笑非笑,“不重要。重要是王處認為我拿什麽能填補這份人情。”他放下腿,手肘支在平?的雙膝上,傾身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內,灰燼粉碎,“檀府的二期別墅新年開盤,胡小姐名下有王處贈送的壹期,倘若二期她喜歡,這?就好辦多了。”

王處怎會聽不懂馮斯幹的威脅暗示,他站起,“馮董,不該妳摻和的圈子,妳倒是掌握了不少內情啊。”

馮斯幹十分平靜謙和,“在浪裏打滾,手紮得深壹些不易翻船,會比較踏實。”

王處面容陰狠,“業內傳言馮董最擅長讓人吃啞巴虧,我?日領教了。”

他氣勢洶洶摔門?去,馮斯幹抽出第二支煙,銜在唇齒間,整個人抵進沙發深處,閉目養神。

殷怡皺著眉頭,“斯幹,妳怎麽和王處搶大夫,人命關天的?,難怪他興師問罪。”

馮斯幹揉著太陽穴,“殷怡,商場的爾虞我詐不是兒女情長那麽狹隘。”

殷怡凝視地面投射的影子,“妳現在的所作所為,和商場有關嗎。”

馮斯幹答復,“我每壹步,都是算計好的。”

殷怡望著他,好半晌,她深吸壹口氣,“斯幹,我不覺得這是妳算計好的,?妳這樣解釋,我就相信妳。”

她系好長裙的腰帶,隨即起立,“斯幹,爸爸有?找妳。”

馮斯幹擡頭,對準亮起的管燈吐出壹縷霧,“嶽?的其他想法,可以任由他,索文的股份暫時別動,否則惹出麻煩我不插手。”

殷怡動作止住,“那什麽時機呢。”

馮斯幹咬著煙,“不是時機的問題,是宗易背後勢力的深淺。”

殷怡不再糾結殷沛東關心的股份,她問,“斯幹,妳還準備留醫院嗎。”

馮斯幹接連吸了幾大口,食指熄滅,“十壹點前我?家。”

殷怡得?答案,她先離開病房,馮斯幹在打開的窗戶前驅散壹身的煙味,然後返?裏間,停在床邊註視我和懷中酣睡的嬰兒。

我仰起臉看他,“我的下場,妳決定了嗎。”

他神情無喜無怒,像壹面風平浪靜的湖。

馮斯幹最終也沒?復我只言片語,他穿上黑色大衣,壹邊系扣壹邊踏出房門,消失在無比寂靜的?廊。

第二天林宗易的秘書來醫院見我,被馮斯幹的保鏢攔下,我拔掉掛水的吊針,下床出去接他,保鏢寸步不讓,“林太太,馮董的指示,不許任何人探望。”

我?口的愈合壹直不好,做完手術滲過兩次血,我略微躬身倚著門,減輕腹部的承受力,“馮董指示妳們監視我,還是保護我。”

保鏢壹怔,馮斯幹還真沒明說。

我冷笑,扭頭?屋,秘書跟上,保鏢沒再阻止。

我坐?床上,秘書站在床尾,我問他,“索文什麽局面。”

“董?局壹團亂。”秘書壹籌莫展,“幸好工程方面林董出差前妥善安排了,截止目前還處於有條不紊運轉,不至於爆發大的內亂。”

我有些詫異,“宗易?先安排了?”

秘書說,“林董壹向未雨綢繆,他極少出省,壹旦計劃超過三日不歸,會部署好壹?,公司近期還算無虞。”

我揭開手背止血的棉簽,“宗易途經河子溝,知情者有誰。”

“林董這次是臨時改道,他去渭城知情者不多,我和司機,市場部經理,沒有第四人了。”

我問他,“確定嗎。”

秘書又思索片刻,“程氏集團也知情,林董親自去昌城對接項目,程威?計劃11號在?蟹園設宴,後來林董延期13號抵達,單方延期肯定要通知合作方,會不會是中間人泄了密?”

我腦海閃過壹個名字,阿平。

他是林宗易的耳目,經受過伺候男人的特殊調教,很討程威的喜歡,據說在昌城相當大出風頭,包括程威養在外面生育了私生子的幾名情人也被他比了下去。林宗易??極為謹慎,他在渭城中轉不僅是驗貨,也為了甩開馮斯幹的眼線,他應該是秘密進?的,因為沒有帶下屬和保鏢,?程估計只有阿平清楚,他臨時改期,需要提前打點安撫程威那邊,阿平是最適合人選,阿平想要套路線,林宗易不可能隱瞞,畢竟自己培養的棋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我感覺這重迷霧逐漸在破除,開始顯露真相的冰山壹角,“想辦法綁了阿平。”

秘書壹楞,“阿平?”

我才想起來這件?是司機壹手媱辦的,我說,“讓司機來壹趟。”

司機在當天下午趕?醫院,他直接告訴我沒必要綁阿平了。”

他遞給我壹摞相片,我接住,當我看清上面什麽內容,瞳孔驟然漲大,照片中阿平戴著鴨舌帽和墨鏡,舉止神秘鬼祟,他前腳?出紅月茶樓,後腳尾隨離去的男人正是馮斯幹。

拍攝時間是林宗易出?前的傍晚,也就是三個小時後,林宗易被困河子溝的盤山公路,車毀人?。

【作者有話說】

謝謝上善若水的能量飲料,謝謝木子和蘭因如夢的催更符,謝謝所有讀者朋友的鮮花和金幣,感謝大家支持。




我找司機索要打火機,他遞給我,我接住,對準相片的壹角壓下,火苗吞噬了馮斯幹的身軀,也吞噬了這場不可告人的陰謀。

司機盯著沸騰的火光,“太太,咱們不保留證據嗎。”

“證據。”我仿佛入了魔,四分?裂的火焰跌入我更加猩紅的眼底,“馮斯幹?江城只手遮天,證據又算得了什麽,他有華京,有上面的後臺,有殷家做靠山,這份權勢可以否決所有?實,也可以偽造真相。”

司機說,“但車禍發生?渭城,不屬於馮斯幹媱縱的範圍,他無法攪弄風浪。”

我輕笑,擦掉眼角滲出的淚,“渭城天高皇帝遠,江城的警方哪會盡力,渭城本土的警方對林宗易背景壹無所知,還不是要交回原籍,兜兜轉轉始終處於馮斯幹的監控下。沒準壹番調查後,定義為意外,就此結案了。”

盤山?路雪後結冰難行,以致車禍頻發,?渭城這片環山而建的地域本就司空見慣,不受警方的重視,而且現場沒有爆炸,報廢車輛也檢查不出人為毀壞的物證,也許真的是壹場天災人禍。可馮斯幹與阿?的會面必有蹊蹺,又恰好卡?這節骨眼,林宗易的車很可能被提前動手腳了,算準時間?盤山?路失靈,我見識過他的車技和警覺,他絕對有本?逃出生天,除非車不行了。然而沒有指向馮斯幹的實際證據,只憑我壹面之詞,誰會得罪這尊大佛。

相片化為壹團灰燼,我扔?地上,許久不語。

司機也明白這裏的彎彎繞繞多麽復雜,他見狀沒再多問。

我深思熟慮了壹夜,要揭開林宗易出?的廬山真面目,唯有從馮斯幹身上鑿開突破口,而怎樣突破是壹個難題。他壹旦察覺我?摸查,必定會設置障礙阻撓,因此我不能明目張膽逼供阿?,我要裝傻扮弱演可憐,防止打草驚蛇,被馮斯幹抹去蛛絲馬跡,那林宗易的死因便永遠不見天日了。

目前更棘手的麻煩還有殷沛東,他對索文的野心昭然若揭,我必須守住林宗易半輩子的心血,可我這點博弈的手段明顯不夠看的,惹惱了殷沛東,他要是下黑手,我和孩子的安全就岌岌可危了。

我思來想去,還得千方百計用馮斯幹?約殷沛東,他好像並不急於收割索文,十分謹慎觀望,具體顧慮什麽我不得而知,不過只要馮斯幹不與殷沛東壹艘船,這?就有轉圜的余地。我要弄出更有吸引力的東西,和索文相悖的東西,來吊著馮斯幹,他不動,讓殷沛東也沒法動。

醫生早晨進入病房測量血壓,我褪下病號服,等他測量完畢,護士又替我輸液,我整理著衣襟,問她孩子吃奶吃得多嗎。

護士壹頭霧水,“您不知情嗎?您的兒子淩晨被何助理接走了。”

我大驚失色,伸手揪住她褂子,“妳說什麽?”

何助理是馮斯幹的助理何江。

結合前天晚上殷怡提出把孩子送去國外的心思,我腦子嗡地炸了,“誰允許的?為什麽沒有通知我!”

護士也錯愕不?,“的確是孩子父親派人抱走的。”

“孩子父親...”我重復了壹遍,渾身難以抑?地哆嗦著,“我的兒子沒有父親了,他是遺腹子。”

護士楞住,“那位每日陪伴您的先生是...”

我驟然回過神,壹把推開她,顧不上穿鞋,赤腳飛奔出病房。

護士扒著門框大喊,“快攔住2號床!”

聞聲趕來的幾名護士試圖連成壹排阻截我,卻紛紛失手,我發了瘋似的?過道橫沖直撞,逐壹踹開每壹扇門,挨個房間搜索孩子的蹤跡,仍舊壹無所獲,我闖進9樓盡頭的育嬰室,正?餵奶的護士被蓬頭垢面的我嚇了壹跳,“妳...”她認出是我,愈加不可思議,“林太太?”她越過我頭頂,此時門口兵荒馬亂,烏泱泱的陣仗圍堵著,可無人敢接近我,生怕刺激了我情緒,從而釀下大禍。

我跑向第壹排靠墻的保溫箱,裏頭空空如也,藍色繈褓也不翼而飛,我趴?床底,又爬向墻根,甚至沒有放過縫隙和夾角,就?我四處尋覓的關頭,門外傳來壹陣此起彼伏的騷動,圍觀的人群為壹個匆匆?達的男人讓路,馮斯幹站?極為明亮的壹柱光影下,他目光鎖定住我,“鬧夠了嗎。”

我戰栗著扭頭,他逆光而立,那樣冷靜又寡淡的神情。

我大哭著撲過去,像遭遇了太久囚禁,終於釋放出籠的野獸,尖銳的牙齒用力咬他肩膀,我用了十成力氣,感覺?牙根發麻,壹厘厘嵌入他皮肉,嗑?堅硬的骨骼,我依然不死不休,持續咬著,越咬越兇狠,越咬越失控。

馮斯幹沒有?止,他任由我發飆,我?經完全喪失理智,掄著胳膊廝打他,“妳還我兒子!他是我和宗易的兒子,妳憑什麽決定他的去留!為了討好殷怡,妳就是壹個不折不扣的窩囊廢!”

馮斯幹扣住我,我上半身動彈不得,急促呼吸著,“妳們生不出孩子,就要剝奪我兒子,妳們喪心病狂!”

他面無表情,“繼續。”

我絕望抽搐,“妳和殷怡活該斷子絕孫。”

馮斯幹悶笑,“誰告訴林太太,我會斷子絕孫呢。”

我眼眶內像下了雨,湧出壹行又壹行,墜落他手背,壹瀉成河。

他擡起我整張臉,“不要詛咒我斷子絕孫,假如應驗了,我也會拉林太太壹起,讓妳哭得比此刻難受。記住,妳兒子?我手上。”

我?這壹刻極其清晰凝望他,他的眉眼輪廓如此幽深,如此熟悉,我想起嬰兒白嫩清秀的樣子,接連後退著,直至撞上壹堵墻,退無可退。

我抽搐得更厲害。

好半晌,我?復下來問他,“妳想要什麽。”

馮斯幹不疾不徐反問,“妳說呢?”

我看著他,他饒有興味也看著我。

對峙之中,馮斯幹忽然壹拉,我整個人猝不及防紮進他懷裏,他薄唇挨著我耳畔,嗓音帶笑,“林太太別自作多情,妳不值這個價。丈夫橫死,睡了妳這樣的寡婦,我嫌晦氣。”

他眼中投映著我失魂落魄的面容,慘淡?血色盡失,臉型無比削瘦,他半個巴掌便輕易覆蓋住。

我吼?喉嚨嘶啞,反復質問他究竟要什麽,也未得?他任何答案。

馮斯幹看了我片刻,再次摁?懷中,護士還?壹旁發呆,助理示意她,她立馬領會,走?育嬰室的後門背對這邊。

何江說,“馮董,近期?這家私立醫院生產的上流人士不少,最好低調些。”

馮斯幹沒回應,他臂彎夾住我走出育嬰室,將我軟禁?病房裏。

鬧也鬧了打也打了,局面無濟於?,我索性不再哭,更不再吃喝,就像半死不活的植物人,成日躺?床上睡,對外界的壹?充耳不聞,壹滴水不進。護士想盡辦法誘哄我吃飯,我也無動於衷。

馮斯幹起初還算有耐心耗著,耗?後來,眼見我越來越虛弱,他開始強行餵食,米飯不咽,就餵米粥,粥再不咽,就灌湯,我牙關緊閉,壹雙晦黯空寂的眼睛瞪著他,不肯屈服。

他冷笑,“不張嘴是嗎?”





我倔強至極。

馮斯幹粗魯掰開我唇齒,我舌頭拚命抵擋他灌下的雞湯,湯汁沿著嘴角又流出,我的無聲反抗徹底激怒了他,他命令醫院給我輸營養液和葡萄糖,翻倍的劑量,可掛水我照樣拔針,稍不留意便拔掉,護士不得不寸步不離。

我絕食到第三天下午,病房外突如其來爆發拳打腳踢的鬥毆,伴隨拳頭擊打血肉之軀的悶鈍聲,緊接著門被大力踹開,壹個男人殺氣騰騰躥進房間,我驚慌坐起,迎著壹束熾?的燈光,當我看清男人是誰,我頓時愕然,“程澤?”

他氣喘籲籲,手裏還抓著淌血的木棍,棍子頭兒斷裂了壹截,上面血跡外溢,他?樣沒好到哪?,顴骨腫了壹塊,衣裳也撕破,“韓卿,我帶妳走!我的車?嵟園,我們?昌城,馮斯幹的勢力伸不到昌城,那是我們家地盤。”

我懵怔了壹會兒,上下打量他,“妳受傷了?”

他放下翻卷到手肘的袖口,遮住皮開肉綻的小臂,“不礙事,我能扛,他們更慘,我帶了散打冠軍,我媽的貼身保鏢。”

我坐著沒動。

我沒反應,程澤急了,他上前拉我,我甩開他手,“程澤,別摻和我的事了,馮斯幹比妳想象中心狠手辣,妳不是他對手,玩不贏他。”

林宗易城府那麽高深,尚且搭上慘痛的代價,何況程澤,他?馮斯幹的棋盤上,稚嫩到過上壹?合都費勁。

程澤非要拉我,我幾?招架不住他,“韓卿,我爸是程威,華京還指望我爸賞飯,我怕馮斯幹嗎?”

我比程澤看得透局勢,使勁往外推他,“妳小瞧華京了,程氏倘若?江城,興許馮斯幹早就吞了。”

程澤躲開我推搡,“韓卿,我是男人!我還保護不了妳嗎?”

“保護我?”我扼住他,壹根根掰開他五指,手腕從他禁錮下擺脫,“妳戲演過了,昌城那些虎視眈眈妳地位的人,不是傻子,妳要學會收場和適度,不然不可信了。”

程澤先是壹楞,旋即明?我的意思,他面色鐵青,“妳認為我?演戲,利用妳演戲?”

我別開頭,“妳走吧。”

程澤全身發抖,“韓卿,妳把我的感情當什麽了,壹文不值的戲?”

他氣急敗壞拖拽我的?夫,我聽到走廊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頃刻間我所有動作凝滯住。

我毫無征兆地放棄掙紮,程澤以為?意跟他走了,他大喜過望,“韓卿,我們馬上離開。”他摟著我轉身,?他面朝大門的壹霎,他動作也頓住。

馮斯幹身姿英挺佇立?那。

他單手解開紐扣,裸露著鎖骨和壹寸胸膛,酒紅色的絲絨襯衫散發出迷惑人心的光澤,他顯得越發幹凈?皙,那種清清冷冷沒有半?瑕疵的?皙。

馮斯幹目睹這壹幕的糾纏,似笑非笑詢問程澤,“程總是來道賀林宗易喜得貴子嗎。”

程澤隱約發僵,壹時沒出聲。

馮斯幹翹起?腿坐?沙發上,焦糖色的西褲褲筒板正筆直,裹住他修長緊實的腿,他漫不經心搖晃著,鋥亮的皮鞋戳點著大理石磚,噠噠的聲響,響壹下,氣氛便詭異壹?。

程澤故作鎮定開口,“林宗易車禍身亡的消息,我聽說了。”

馮斯幹若無其事摩挲腕表,“不設葬禮,不受吊唁,程總如果有心吊喪,過幾日我代勞?宗易生前的住處上柱香。”

程澤說,“韓卿喪偶,她跟我?昌城。”

馮斯幹笑了,“嗯,可以。”

程澤覺得太順利了,他擰眉。

我卻?這時從他掌中抽離自己的手,程澤下意識捏住,只捏了指甲蓋的邊緣,剎那脫手。

他垂眸看我,我回避他眼神,壹聲不吭。

別說程澤沒能力帶我走,程威根本不可能放任他趟這趟渾水,即使程威不管,我也不會走。

我的丈夫和孩子,壹個死於非命,壹個下落不明,這麽大的謎團與牽扯,我怎麽甘心遠走高飛,又為何遠走高飛。

我的退縮被程澤當作是畏懼馮斯幹,他急火攻心,“馮斯幹,程氏能捧華京,也能栽華京,栽得重不重,取決於妳放不放人。”

馮斯幹臉上淡淡的笑意斂?,籠罩壹層寒意,不加掩飾的威懾的寒意,直逼程澤,“程?子準備用程家壓我嗎。”

程澤攥著拳,“我爸對妳客氣,我不客氣。”

“哦?”馮斯幹挑眉,“程總打算對我如何不客氣。”

程澤垂?身側的雙手緊了松,松了又緊,他邁步沖上?,馮斯幹這方的保鏢立刻按住他,?程澤帶來的四名保鏢中,為首壹個男人五大三粗,體魄精壯得很,他發現程澤落於下風,?話不說直搗黃龍,壓根不理會保鏢,當場逼近馮斯幹。

對方腕力極大,出手生風,剮蹭過馮斯幹的太陽穴,這壹招如若命中,不傷殘也昏厥。

男人手距離他半尺之隔,帶出的風力迅猛,馮斯幹塗抹了摩絲的短發?明硬挺如刺,也被男人沖擊得壹顫,千鈞壹發之際,馮斯幹反手壹擒,正中男人的咽喉,他臂長,力道也發狠,肩腹肌肉?擒住對方的?時鼓脹暴起,像山丘間結實連綿的峰巒,男人由於窒息皮膚漲紅,脖子也緊繃,壹條條筋脈?皮下盤錯猙獰。

馮斯幹壹手控制男人,壹手摸煙盒,叼著焚上,他只吸了壹口,隨即把燃燒的煙頭塞進男人鼻孔,男人燙得嚎叫,趁他?神,馮斯幹腳下利落壹掃,下壹秒程澤身邊最重量級的保鏢向後仰倒,摔地的巨響震耳欲聾。

馮斯幹這副皮囊何其俊美斯文,下手穩準狠的程度令澤有些出?意料,他本能退後壹步。

馮斯幹掏出方帕,慢條斯理擦拭著觸碰過保鏢的左手,“程總,妳似?忘記壹件事了,索文的?程未必能進行下?,到時妳父親只會求著我接盤,解他的困局。程氏的實力確實不??賠幾億,可程威??開墾項目的資格權,程氏今年壹共申請十壹個項目,其中已有四個爛尾,?昌城給企業的上限是每年四個爛尾,索文的?程哪怕是大坑,程氏也要硬著頭皮?。”

馮斯幹噙著壹絲笑,起身走向程澤面前,拍了拍他手臂,“年輕人,應該沈得住氣,掂清自己的?量,不要自討難堪。”

程澤拳頭握得嘎吱作響。

馮斯幹不緊不慢系好崩開的袖扣,他最後望了我壹眼,從病房離?。

程澤這場鬧劇過後,直到我出院,馮斯幹再沒現身。




馮斯幹消失了?天,期間再?露過面,他每日按時打來壹通電話,保鏢向他匯報我吃了多少,睡了多久,他全程無話,聽完就掛斷,甚至連對面接聽的人究竟是不是他都無從知曉。

我?婦產中心住滿兩周辦理了手續,出院時馮斯幹撤掉了他安排的保鏢,只剩下林宗易的保鏢護送我,何江杵?車門位置,像是特意等我出來。

保鏢警惕圍住我,“太太,是馮斯幹。”

住院部的大門正對風口,我無動於衷攏緊棉服裹住自己。賓利的後座車窗降下壹半,露出男人剛毅淩厲的臉,他面無表情註視我,我駐足?原地也註視他。

馮斯幹瘦了許多。

我記得他最後壹次現身,是調查企業稅務的關頭,華京被相關部門重點稽查,而罪魁禍首是王處。王處以前管稅務,後來調崗了,那頭挺買他面子的,他打個招呼,小組立馬就進駐華京了,雖?沒查出什麽,馮斯幹可是商場的老狐貍,賬面做得非常幹凈,?大張旗鼓折騰了壹圈,風言風語頓時四起,只小小的震蕩,華京?市場就虧損了幾千萬。

我不知曉他怎麽解決的,只聽保鏢說,王處被上頭敲打了,看來馮斯幹的人脈相當硬,不是踩紅線的致命醜聞,對方都能擇出他。

何江向我?來,立於臺階下,“馮董讓我轉達韓小姐,您兒子目前?好。”

我?七層石階上俯瞰他,“我想見孩子。”

何江恭恭敬敬笑,“有馮董照看,小公子平安無虞。”

我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養?哪。”

何江回答,“並沒送出國,?外省壹棟莊園,馮董聘請了最頂級的月嫂養護。馮董的原話是,您守寡或是另嫁都無所謂,孩子務必得到最好的教養,韓小姐是什麽貨色您心中清楚,孩子跟著您不是壹個好去處。”

我壓著火冷笑,“多謝他了。”

何江頷首,“親戚相互照應,是應該的。”他隨即朝那輛車?去,坐進副駕駛,後座玻璃早?升起,掩去了馮斯幹清俊英挺的半身輪廓。

我搶過保鏢拎著的行李箱,狠狠砸?石灰地上,面色發青。

馮斯幹捏著孩子,是捏著最大的王牌,倘若他明天就吞索文,我作為林宗易的原配,他用孩子強迫我同意,我不敢不同意,只要我同意了,馮斯幹的侵吞?輿論上等於名正言順。

他之所以沒敢吞,是懷疑有玄機,?觀望。

這個男人?真半分舊情不念,什麽陰毒的招數都使得出。

我壹路心不?焉,進家門才回過神,保鏢提前收拾過,?書房覆了壹層素白,算作守喪了,殷家決定不辦喪事,理由是?婚不滿壹年,而且沒辦過婚禮,辦白事對孩子不吉利。

我站?客廳,恍惚發覺這套房子屬於我和林宗易的合影竟?沒有壹張,他的痕跡,我的痕跡,分明到處都是,唯獨沒有共同生活的痕跡。

我視線梭巡過四面空寂的角落,沒有共同的痕跡嗎。

不全?是。

那張床單顏色總是?肅穆的雙人床,那扇他從背後擁住我看雪景的窗,它們還留存他的氣息和溫度,可從此這世上,我再也尋不見他了。

保鏢跟?我身後,“太太,殷沛東昨天早晨抵達江城,據說帶回了林董的骨灰,渭城那邊也塵埃落定,天氣因素導致的噷通事故,並無人為?擾。”

我佇立?落地窗前,沒回應半個字。

意料之中的結?。

馮斯幹的勢力網盤根錯節,壹旦他惹了官司,華京股票大跌,身家也急劇縮水,他這艘船上所有的胃口都得餓著,而那些胃口權力滔天,不可能舍棄華京這塊肥肉,有他們暗中保著馮斯幹,無論他造多大的孽,都栽不了跟頭。

不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有利可圖時,他們保自己的金庫,風險過大殃及自身時,他們只會明哲保身,假如我搜集到華京不與人知的黑幕,?場面上捅個大窟窿,保不住馮斯幹了,他們也會迅速撤手,讓他當替罪羊,?臟舊臟都潑他頭上,那時林宗易這艘船的勢力輕而易舉便能顛覆馮斯幹。

他不是白混的,那條?的人最講究義氣,願意為他出面報仇的手下不是少數,只差我鋪路。馮斯幹藏得?嚴密,要掌握他不可告人的勾當,再壹網打盡他的幕後,必須先擊潰他的第壹重防線。

馮斯幹早就識破了我的真面目,防線?固了,我要攻克他恐怕難如登天。

我揭過窗子,眺望樓下墨色的江水,水浪?陽光深處翻滾,這座城市壹切都沒變,可這座城市壹切也都變了。

我驀地想到什麽,跑進主臥拉開床頭的抽屜,翻出兩?結婚證,這是我和他僅有的合照,他穿著雪白的襯衫,笑容溫潤,鏡頭裏的眼眸卻深邃,明亮而有神。

我將照片捂?胸口,閉上眼長長地呼出壹口氣。

我?大雪紛飛的時候遇到林宗易,也?大雪紛飛的時候失去林宗易。

短短壹年,物是人非。

我收好結婚證,反鎖住皮箱,藏匿?衣櫃夾層的最裏面,?後挑選了壹款最艷麗的口紅塗?唇間,將曾經壓箱底的旗袍從衣架摘下,純黑的緞面,紋繡著白月季,月季不是盛開,是含苞待放的樣子,?路時浮光掠影,顯得分外優雅妖嬈,我潦草紮個低馬尾,發型的精髓?於“潦草”,松垮披?肩頭,鬢角也淩亂,那種似弱不弱的媚態,最惹人心軟憐惜。

最初我的出現對於馮斯幹而言,是壹塊兩性之間誘惑的敲門磚,敲開他不輕易沈淪的心,?他產生的僅僅是對壹個百折不撓的女人壹種刺探的興趣和肉體刺激,?真相大白後,又衍生出報復作祟的占有欲。現?我要不擇手段?為壹塊磁鐵,牢牢地吸引他,吸到自己手中,由我支配,摧殘,以及毀滅。

只有真正動情而不單是動欲的男人,才會漏洞百出,從而打他個措手不及。

我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生產後至今我始終沒食欲,身段更纖細了,?就緊致的旗袍?身上壹收,越發萬種風情,不勝嬌弱。

我戴耳環的?夫,擱?梳妝臺的手機屏幕亮了,我拾起看,是蔣蕓。

“韓卿。”她喊完我名字,便壹聲不吭了。

我明白她什麽心思,晦澀開口,“日子還要過。”

蔣蕓這才安心,“我調教出的人,就是灑脫。”

我對準鏡子艱難扯了扯嘴角,“我打算求妳半個忙。”

蔣蕓沒多問,她當場應承,“沒問題。”

我說,“傍晚?點,馮斯幹會?望海樓吃飯。”

她嗯了聲。

我離開蔚藍海岸,驅車直奔紅月茶樓,回來的途中我約了李忠倫見面,他比我預想更爽快,似?也急於要壹顆定心丸,畢竟他持有索文集團3%股份,林宗易?故,內部資?要重?整合,業界?有風聲,林宗易的股份會由殷沛東和馮斯幹接手,而李忠倫是馮斯幹的對立方,這對翁婿不論哪個上位,當務之急必定是驅逐他。李忠倫跟林宗易聯手這麽久,他是有巨大圖謀的,升沒升上去,好不容易撈了股份的油水,沒捂熱就流掉,他肯定不認命,我蛇打七寸,他絕對會合作。

我到達茶樓雅間,李忠倫先到了,他手邊沏了壹壺茶,坐?窗下慢條斯理喝著。






我進?與他握手,“李老師。”

他也起立,“林太太。”

我時間緊迫,幹脆開門見山,“我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必您猜出我?來意。”

李忠倫落座,他若有所思叩擊著茶盤,“大家是聰明人,我也?言不諱了,我替林董出頭掣肘過華京?馮斯幹,結下了梁子。要麽立功,要麽發財,我總要占壹樣。林董這壹脈,很可能樹倒猢猻散,我繼續與馮斯幹為敵,林太太能給予我什麽。”

“怎會樹倒猢猻散呢。”我端起茶杯,心裏?打鼓,面上鎮定自若,“宗易有長子,有發妻,殷家是親家而已,我們在壹日,便是首位繼承,順理?章幹預索文?後續?配。您想握住股份,只要站我這艘船,自?也順理?章。”

李忠倫笑了,“林太太?自信從何而來呢。”

我壹字壹頓,“憑我不是富貴出身,卻能嫁給宗易。”

他不以為意,“那又怎樣。”

我晃動著杯子,“?年?月,我與馮斯幹?艷聞名噪江城,難道妳們男人?天下,我不能用自己?方式攪壹攪風雲嗎?”

李忠倫大徹大悟,“林太太?膽氣,我就上了妳這艘船。”

我從雅間出來,和李忠倫道別,緊接著林宗易?秘書開車送我?望海樓,他路上欲言又止,我察覺到他?擔憂,“宗易唯壹?兒子在馮斯幹手裏,我只見過他壹面,抱過他壹回。”我深吸氣忍回眼淚,“宗易這條命丟得不明不白,很快索文也將是馮斯幹?囊中之物,他不允許殷沛東擅動,是籌謀獨吞,殷沛東在華京沒有股份,馮斯幹?股份占據董事局總數?三?之二,他翅膀越來越硬,不甘心被壹份協議困住,之前宗易還能制衡他,如今馮斯幹獨大,殷沛東顧慮協議壓不住他?反噬,已經在伺機牽制,繼承索文是他最便捷?壹條路。”

秘書無奈又不忍,“林董將您保護得這麽?,壹群吃人不吐核?惡狼,您哪裏較量得過他們呢。不如——”他沒了底氣,壹踩油門加速,“把索文拱手相讓吧,就當林董是意外喪命,他如果活著,也舍不得您趟渾水。”

我靠住顛簸?車門,低頭點燃壹支煙,火苗在昏暗?車廂內閃爍,像霓虹落入。

我吸了壹大口,仰起臉,朝天花板吐出,“那孩子呢,我險些賠上性命給宗易留下?根,養在馮斯幹?手上嗎。”

秘書啞口無言。

我雙眼猩紅,銜煙?手也微微發顫,“他還沒滿月,殷怡和殷沛東容得下他嗎。我有壹晚做夢,夢到馮斯幹告訴我孩子高燒夭折了。他心狠手辣,不是做不出永除後患?事。”

汽車在高速路飛馳,秘書陷入沈默,我看向窗外連綿不絕?霧凇,不露聲色攥緊拳。

我在望海樓?202包廂見到蔣蕓,她從椅子上站起,打量著我,“妳今天很不同。”

我脫了外套,只穿旗袍,當著她面轉了個圈,蔣蕓環抱胳膊倚墻,“我?得力幹將,沒有拿不下?獵物。”

我和她多年交情,那天電話?我壹提幫忙,蔣蕓就心知肚明幫什麽忙,我強顏歡笑,“這次很難。”

蔣蕓說,“有難度?獵物,搞定他之後,再親手廢掉他,妳才解恨痛快。”

我走到餐桌,斟了壹杯果酒,透明色?液體在杯內搖曳著,“我很想念宗易,蕓姐妳知道嗎,這八個月我被他寵壞了,洗澡,穿衣,吃飯,我壓根用不著自己?手,他幫我洗,餵我吃,懷孕六個月時,我每晚都做噩夢,可只要睜開眼,他就醒著,臥室?亮壹盞燈,摟著我哄我睡。而我從沒問過他,是壹?沒睡陪著我,還是因為我睡不熟了。”

蔣蕓不語。

杯口抵在唇上,鹹鹹?眼淚墜入酒中,散開波瀾,“他是第壹個真心溫柔待我?男人。”

蔣蕓看著我,“很多人壹輩子沒撞上過真心,能撞上是福氣。”她又笑,“他寵壞妳脾氣沒事,沒寵傻腦子就行。”

我破涕為笑,“蕓姐。”我坐下,“麻煩妳了。”

蔣蕓吩咐服務生多擺上幾只空酒瓶,又在我兩頰抹了壹些腮紅,她布置?場景,?走廊堵住了剛結束酒局?馮斯幹,“馮董,我是酒樓?老板娘,飯菜還合您口味嗎?”

馮斯幹正?走出隔壁包廂,保鏢橫亙在蔣蕓前面,不準她靠近,馮斯幹目不斜視與她擦肩而過,沒絲毫反應。

蔣蕓沖他背影大吼,“林太太在我這裏!”

馮斯幹原?下樓梯,他聞言止步。

大約他那雙眼神太過危險攝人,蔣蕓不由自?站?,“她心情不?,喝了不少酒,我老?湊巧在附近?會所應酬,也喝醉了,我要接他回家,實在顧不上照顧林太太。”

她試探著推開包廂門,“林太太是馮太太?舅媽,能否辛苦馮太太來壹趟呢?林太太壹會兒從我這兒走,她萬壹出了差池,我擔待不起啊。”

我支著額頭,兩縷發絲輕垂,拂過嫵媚至極?紅唇,光影半明半昧,籠罩裸露?壹截脖頸,細膩猶如白玉,從盤扣?壹角若隱若現。

極致?韻味,極致?純情。

馮斯幹進入包廂,便看到這樣壹副借酒消愁?姿態。

他停下,壹束昏黃燈火烙印在咫尺之遙,他亦是距我方寸間,仿佛誰稍稍壹動,又是驚心動魄?相擁。

馮斯幹壹言不發,我接連灌下兩杯果酒,他伸手奪過。

保鏢在他眼色示意下,拿起壹旁?外套包裹在我後背。

我渾渾噩噩扭過頭,舌根發僵,“不是酒。”

馮斯幹皺著眉,在空杯上方嗅了壹下味道,“不是酒是什麽。”

我咯咯笑,卻滿面淚痕,笑中帶淚?面孔最撩人心弦,“是青葡萄釀造?果汁。”

他撂下杯子,偏頭命令保鏢,“送她回蔚藍海岸。”

馮斯幹當即轉身離開,在他即將跨過門檻?壹霎,我突如其來壹句,“宗易,我給妳生了兒子,白胖可愛?兒子,胎發像妳那樣濃密烏黑。”

馮斯幹腳步再次壹停,他單手解著西裝扣,壹粒粒解完,並?回頭面對我。

我起身繞過桌角,寬大?棉服落地,高跟鞋踩住時差點踉蹌絆倒,馮斯幹沒有扶我,他任由我摔趴在椅背上,冷漠疏離如同壹個陌生人那般。

我搖搖晃晃站在他身前,眼波蕩漾壹汪水色,像湖潭裏細小?漩渦,柔軟到壹觸即破。

我朦朧而癡迷凝望他,“宗易,我很生氣。”

馮斯幹默不作聲瞇眼。

我挨近他,踮起腳伏在他耳畔,“孩子很白,不像妳?膚色,有點像那個王八蛋。”

馮斯幹仍舊不聲不響,辨不明喜怒,只是在這時忽?發笑,他目光定格住我,含著深不可測?意味。




馮斯幹意味不明?眼神註視我,良久後,他問,“為什麽像我。”

我反應極快,“妳?兒子不像妳像誰啊。”

他盯著我嫣紅?唇,“為什麽像他。”

我故作迷茫,蹙眉思索著,他輕笑,“會不會就是他?。”

我摟?他腰間?雙手倏而壹緊。

馮斯幹察覺我?變化,他耐人尋味瞇眼。

我恍惚意識到他?詐我,試探我這副親密?虛實。

我不?答,醉眼朦朧抱緊他,我仿佛壹條淬了劇毒?蛇蠍,而馮斯幹是法術高深?降妖師,我們對彼此了如指掌,我知他冷血無心,他知我擅於詭計,卻又逃脫不了。

我萬種風情環繞他身上,他沒有妥協投降我?風情,我亦是點到為止,雙方不曾突破界限,戴著壹張半真半假?面具。

“宗易,妳還走嗎?”我故意挨近他說話,?他唇邊噓氣,甜甜??酒香氣,“?來妳沒騙我。”我撕扯領帶?手沿著他咽喉上移,撫摸下巴?胡茬,馮斯幹膚色淺,胡茬也比林宗易淡薄稀疏,我見過那麽多男人,沒有任何壹個男人能媲美林宗易?男人味,只要撕開壹點他溫潤?皮囊,那種黑暗而野性?,壞到無可救藥?味?,從他骨子裏瘋狂外泄。

馮斯幹無動於衷佇立?壹束白光?深處,我唇瓣不經意蹭過他皮膚,“妳告訴我生了孩子身材會更迷人,是真?。”我踮起腳,身體貼著他胸膛,溫柔與剛硬廝纏,衣服發出摩擦?響聲,引人躁動滾燙。此刻他眼中?我,分明演繹著最撩人?姿態,卻壹臉純情無辜,醉得識人不清,像懸崖峭壁盛開?雪蓮,伸手采擷?壹霎,必定跌下深淵,可棄之不顧,我又帶著致命誘惑,讓人情不自禁?頭賭壹把。

馮斯幹喉結微不可察滾動,風?浪靜?壹雙眼睛也湧動起波瀾。

我咬著紅唇,咬出壹排細小牙印,臉埋?他頸窩,柔情蜜意問,“妳喜歡嗎。”

這?反套路,先毀滅男人?自尊,再觸底反彈激發男人?勝負欲。

馮斯幹胸口伴隨壹陣呼吸而起伏著。

保鏢面面相覷,上前拉開我,即將觸碰我?瞬間,馮斯幹擡手,制止了他們。

他們不約而?退後。

我楚楚可憐趴?馮斯幹肩膀,他垂眸打量我,嘴角壹絲彎曲,不像笑,也不像怒,像是壹種防備和洞悉,?看穿之後?陰晴不定。

我心裏莫名發涼,馮斯幹越來越難搞了,倘若他從沒?這段虛情假意中淪陷,我反而容易出招,但已經有過壹段糾葛了,他抽離得太快,快到我心驚,這才棘手。

及時抽身?壓欲,和克制不墮落?禁欲,?男女噷鋒中,前者更為冷漠。男人對壹個女人產生過欲望,?欲望最濃烈?時候被迫戛然而止,壹旦有機會復燃,壹定不放過,馮斯幹?驟然冷卻是最可怕?,證明他評估了風險,我被他劃歸到不值得冒險??列。

打上不值?標簽,妄圖?他心上前進壹步,會無比艱難。

我?復了心情,繼續纏鬥他,握住他手摁?自己面頰,“宗易,妳怎麽不笑。”

馮斯幹目光移向自己那只手,被我強?癡纏面龐?手。

他神情寡淡,“醉了是嗎?”他扼住我整張臉,“分不清我和他是嗎。”

我身後突如其來傳出壹個男人?聲音,“馮董?”

我脊背壹僵。

?就沒喝多,這下完全醒酒了,我壹時沒想?如何應對這麽荒誕?場面,索性沒動彈。

馮斯幹越過我頭頂,笑著?應,“段總。”

男人大笑,“真是馮董啊,我覺得眼熟,只是不敢認。”他走過來,“應酬酒局?”

馮斯幹說,“剛結束。”

男人點頭,若有所思掃過我,我將長發壹捋,半遮面容,打算返?包廂躲壹躲,男人?我側身?空隙,端詳了我幾秒鐘,“韓小姐?”

我動作頓住,揭過垂落?發絲也端詳男人,我看清他?長相,頃刻間錯愕不已。男人是段譽,和天龍八部裏?角色壹模壹樣?名字,我印?深刻不是他名字,而是因為他是我幹這?四?唯壹?壹個男雇主。

他情況很特殊,他和自己女秘書有關系,他老婆?外遇對?是壹家知名會所?男公關,他?女秘書也有男友,?他給?錢養著高中學校?校草,還懷了校草?孩子,女秘書擔心敗露雞飛蛋打,又假裝流產,賴?他頭上索取巨額賠償。

男人都有占坑傾向,不僅妻子不能開小差,外頭?也要守身如玉,名利場?頂級男人,比如馮斯幹之流,他們考慮高昂?成?輕易不願意離婚,二等男人離婚純粹圖面子,?配不如外頭??輕漂亮,或者鬧到公司逼宮,女人不離婚也圖面子,闊太頭銜光鮮又實惠,離了拿壹筆不多不少?補償,早晚嵟光,不離等於捧著壹個養老提款機。結婚五?以上,出“葷軌”?夫妻,百分百是為了顏面湊合過,連孩子都不當??了。葷軌是最消耗夫妻感情?,“素軌”有補救余地,葷軌往往雙方都走心了,沒法挽?了,素軌大多走腎不走心。

段老板當時?訴求是拆散妻子和男公關,再想轍甩掉女秘書。我親自上陣釣那男?,那次是高手和高手?對決,最後?我不懈努力下,那位身經百戰?男公關被我迷惑到金盆洗手,非要和我結婚??過日子。至於段老板?女秘書,蔣蕓也安排了男情感師,偽裝成?薪百萬?海歸精英男,壹米八五?個子,男團範兒,釣上了她,女秘書主動跟段譽斷了,壹分錢沒要,眼巴巴收手追隨?男友了,結??男友功成身退?斷玩失蹤。

我當?想?段老板作典型案例宣傳,給自己鍍金增加戰績門面,可他不?意,畢竟戴綠帽子了,所以給了封口費,我也理解他,合作很愉快。

不過我今晚裝醉,於是沒搭理他。

馮斯幹接住保鏢遞來?大衣,從頭到腳裹住我,對段譽說,“段總,改日喝杯酒。”

馮斯幹?座上賓向來是壹流人物,他這句壹出口,段譽?註意力立馬從我這裏跑了,他連聲答應,“我隨時奉陪馮董,我近期都?江城。”

馮斯幹不再多言,把我丟給保鏢,轉身離去。

保鏢護送我停?酒樓正門?屋檐下,馮斯幹早已進入車中,慵懶支著額頭,手肘抵?半截落下?玻璃。他眼底笑意極寒,像凍了壹層霜,焚燒了半座城?連綿霓虹也捂不熱他這壹刻?寒光,“林太太下次醉酒,記得選對觀眾,不是所有男人都具備興致和耐心看妳演戲。”

我迎著長街燈紅酒綠,凝望逆光?他。

馮斯幹笑了壹聲,不帶半分留戀,升起車窗拂塵而去。

我??地久久未動。

蔣蕓藏?大堂角落看戲,馮斯幹走後她出來,止步於我身側,“演砸了?”

那輛賓利消失?車流滾滾?十字路口,我收?視線,“我?來也沒指望壹出戲就有效?。”

蔣蕓打著呵欠,“商場上?男人,精明謹慎得很,不會??壹個陷阱栽兩次跟頭。”

我壹語?破,“他其實壹次沒栽過,倒是我栽了壹次。”

蔣蕓不由感慨,“林宗易是風月場赫赫有名?風流浪子,玩過?女人不計其數,按?理講他很難動真情,沒想到馮斯幹才是真正?硬茬子,比林宗易狠多了。”

我面色壹沈,“別拿他和宗易比,他不配。”






我的試水行動前腳?敗,索?婖團後腳就出亂子了,殷沛東心血來潮籌備壹千萬入股,馮斯幹阻止了他繼承股份,可他自己出資,馮斯幹無法再阻攔。

我收到消息,並沒急於硬碰硬,關?房間斟酌壹番,?後聯系了索?律師團的首席律師鄒植。

我?接約他來蔚藍海岸見面,鄒植趕到時,我?書房中林宗易的遺像前等候他。

“我知道鄒律師對宗易忠心,除了我,您是第壹個給他上香的人。”

鄒植當即放下??包,接過我手裏的三炷香,恭恭敬敬對準遺像鞠躬。

我毫無征兆?這時朝他跪下,鄒植大驚?色,他把香匆匆插進香爐裏,也半跪攙扶我,“林太太!您這是什麽意思。”

我看著他,“鄒律師,宗易死得突?,沒來得及留下後手應付殷家,索?快要被瓜分了,咱們能否聯手偽造壹份?證書,斷掉他們的歹心。”

鄒植臉煞?,“林太太,這可違法,萬壹東窗事發,不是搭上前途那麽簡單,我要吃官司的。”

我攥住他胳膊,“鄒律師,我實?走投無路,但凡有壹條路,我不會為難您,董事局這扇門壹旦打開,被他們吞掉不過是三?個月的事,您忍心看宗易打下的企業改朝換代嗎。我向您保證,假如東窗事發,後果我壹力承擔。”

鄒植心壹橫,他咬了咬牙,“林太太,我幫您。”

我說,“繼承人是宗易的兒子。”

鄒植答復,“我明?。”

我搞這壹手,徹底得罪了殷沛東,他肯定報復,馮斯幹受制於協議,不敢明目張膽忤逆他,殷沛東十有八九會對孩子下手,逼我屈服罷手,而成為繼承?,相當於曝光?眾目睽睽之下,要是意外夭折了就算大風波,我起碼暫時挾制他們動不了孩子。

壹石二鳥的計,馮斯幹也無力破解。

第二天下午我抵達索?婖團會議室,他們正?召開董事會,馮斯幹坐?會議桌的上首,殷沛東??位,我進去,徑?走向那個男人,將坤包重重摔?桌面,翻閱財務報表的馮斯幹聞聲看向我。

我居高臨下,“是妳的位置嗎?”

他合住材料,冷靜與我對視。

許久,他悶笑,“林太太認為我的位置?哪。”

我俯下身,逼近他,“?華京。”

他說,“不巧,從今往後索?的部分項目,我有權過問。”

我俯身的弧度更低,“理由呢,馮董。”

我雖?沒哺乳,但產後?碼比之前豐腴壹圈,V領襯衣的扣子有三顆過於緊致而崩開,馮斯幹不露聲色偏頭,回避這壹幕?擊人心的春色。

何江忽?說,“林太太不懂經商,繈褓嬰兒更不能決策,林董能托付的人只有殷老先生和馮董。”

我嗤笑,“索?有董事局,照樣有條不紊運行。”

始終觀戰的殷沛東喝了壹口茶,“董事是外人,托付他們不是長久之策。”

我挑眉,“姐夫如此迫不及待嗎。”

殷沛東撂下茶杯,他神色陰惻惻,“妳說得什麽話,宗易是我妻弟。”

我面不改色?起腰,“?益當前,親兄弟都撕破臉,妻弟又算什麽。”我清了清嗓子,“鄒律師。”

鄒植推門而入,將事先準備?的?件攤開?桌上,“林董十月份曾經做過財產?證,包括名下的股份和固定資產,繼承人是林董當時未出?的兒子。另外,索?婖團上?以來股東有定數,維持?七位,增加新董事務必由林董拍板,殷先生要入股,與林董定下的規章相悖,董事局應予駁回。”

鄒植作出示意的手勢,“馮董,您可以查驗真偽。”

殷沛東皺眉,顯?此時的插曲?他始料未及,馮斯幹食指挑開?件的壹角,審視著落款處簽署的林宗易三個字,“?證時的錄像呢。”

鄒植沒吭聲,他偷偷窺伺我。

我不慌不忙?馮斯幹對面落座,抽出壹支煙銜?指尖,沒立刻點燃,只夾著,“我有權力不?開。”

殷沛東望著我,“那憑什麽聽信妳壹面之詞。”

我笑著說,“憑我是宗易合法的太太,以及?證書確是他本人簽字。”

我指著殷沛東,“妳?林宗慧尚未去?時,便和壹個叫關宸的情婦糾纏不休,妳對結發妻子都無情無義,這樣的為人,進駐索?不是引狼入室嗎。”我又指著馮斯幹,“華京與索?壹向對立,如果馮董卸任華京董事長的職務,再接管索?,我無話可說,否則妳?報私仇,搜刮索?的生意餵養華京,索?衰敗,誰來負責。”

我面無表情梭巡會議廳內的董事,他們相互私語,最終都保持中立。

殷沛東臉色難堪至極,他起身,冷笑凝視我,“韓卿,妳很?。我當初最大的錯誤,不該默許斯幹放妳壹馬。”

我托腮也回他壹笑,“姐夫不放我,妳的女婿未必下得了手。妳確定他對妳真心唯命是從嗎?妳的籌碼是什麽,妳不爭氣的女兒啊?”

殷沛東面帶怒意望了壹眼馮斯幹,沈默走出會議室。

我挑撥離間得逞,頓時笑得更開心了。

馮斯幹緊隨其後站起,他單手系著紐扣,並未說什麽,同樣?靜看了我壹眼,從會議室揚長而去。

散會後,林宗易的秘書送我下樓,?去往停車場的路上,他出聲提醒我,“馮斯幹沒走。”

我循著望去,他的車果??,停泊街口的壹盞路燈下。

燈火昏黃,門窗緊閉,似有若無的雪花飄?車頂,我瞧了壹會兒,輕笑。

我坐進賓士後座,吩咐秘書,“慢點開。”

秘書發動引擎,以龜速前行,和馮斯幹的香檳色賓?擦肩而過,何江鳴笛,緊接著車頭壹擺,阻截了去路。

我脫掉外套,再解壹顆襯衣扣,恰到?處袒露半道深壑,我慢悠悠降下車窗,伏?車門上,媚態橫生的狐貍眸,性感烏黑的卷發,舉手投足散發極致的性感,與會議室內咄咄逼人的韓卿大相徑庭,這種反差極為刺激眼球,馮斯幹不言不語,?壹米開外同我對視。

他的確不易上鉤,我甚至做最壞打算,任我使出渾身解數他也壹?不上鉤。

他吃膩了我花樣百出,現階段不能以引誘為?,要為輔,另擇更高級的手段,偶爾搭配小情趣當調劑,勾壹勾男人的饞蟲。他既?喜歡征服,我就偏偏難以征服,他捏住孩子威脅我,我就裝出不聞不問的樣子,他設局,我攪局,總之,壹?都反著來,只要再次撩動他的心,等他理智崩盤送上門,就由我?導這場以假亂真的遊戲了。





我與馮斯幹隔空相望,我笑意深濃,他陰晴不定。

“林太太很得意。”他指節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玻璃,發出噠噠?脆響,“花多少錢收買了鄒植作偽證。”

我不解,眨巴眼,像小貓撓人,癢進男人?心坎裏,“馮先?什麽意思,懷疑我造假嗎。”我委屈巴巴,“妳查驗了,署名是宗易?筆跡。鄒植懂法,違法?偽證他不肯做,多少錢也難以收買他賠上自己前途,我能買他壹輩子啊。”

馮斯幹亮明手機,當著我面關機,又命令何江關閉行車記錄儀,關閉手機,以及車廂內全部通電設施,我面無表情看著他做完這些。

他問,“做過偽證嗎。”

我胳膊交疊懸空?窗框,千嬌?媚托腮,“馮先??眼力呀。”

“林宗易?字跡蒼勁有力,仿寫仿出力道,仿不出精髓,他練過書法。”

我眼尾噙笑,單手關機,秘書依照何江?步驟,也關掉全部,“親子鑒定,檢測樣?是妳和孩子?嗎。”

馮斯幹說,“是。”

我不由自主並攏十指,發了力,“妳確認了是宗易?,打算利?孩子牽制我,奪索文,對嗎。”

他倒也坦誠,“算是。”

我問,“還有呢。”

馮斯幹眉目含笑,“無可奉告。”

他話音才落,突?拆開皮帶,從金屬扣挖出壹個針孔錄音機,他似笑非笑捏?指腹,“鄒植押上前途陪妳賭這局,林太太怎麽不當心呢。”

我不慌不忙從內衣中取出壹粒吊墜,銀??鏈條,空心?吊墜殼,摳開裏面是壹枚同款?微型錄音機,我舉起晃了晃,媚眼如絲,“馮先?果真意圖不軌,妄圖鳩占鵲巢,這話怎麽能對我講呢。”我純真無邪笑,“妳曝光我也曝,兩敗俱傷,下場就是把索文捐出,誰也落不下。”

馮斯幹註視著我。

這種錄音機?夜晚會發光,明面根?無處可藏,我們心照不宣玩了同壹招,也瞞過對方。

小小?試探,看彼此有幾把刷子,是否無時無刻無懈可擊。

馮斯幹將錄音機棄?腳下,“其實我比妳更不希望殷沛東插手索文,我吃慣獨食,怎會甘心被別人?杯羹,??我不能阻止,不與人知?野心才是野心,撂了底,還玩什麽兵法。”

我笑容僵住,他反倒笑了壹聲,“我特意放出風聲,等林太太出馬,妳果?中套了。還要多謝妳,替我做了壹?惡人。”

馮斯幹收?視線,吩咐何江,“?殷家,只說路上買糕點耽擱片刻。”

“我明?。”何江駕車揚長?去。

我坐著失神許久,秘書從後視鏡窺伺我,“太太...”

我打手勢,制止他多言。

馮斯幹如今?決絕無情,我有心理準備,只是出手前,我確實也抱有順利攻克他?幻想,我沒料到他如此坐懷不亂,既無法撩動他,更無法激怒他,像陷進壹個死循環,壹向是我拿著男人,拿得死死地,現?輪到他拿喬了。

但這個男人很擅偽裝,他曾經?假動情就騙過了我,騙得我信以為真,壹度為他?天臺舍命救我?情深?心潮激蕩。他嘴巴雖?毒辣,究竟心中有沒有壹絲動搖,要看後續殷沛東為難我?際,他會否?暗處幫我擋壹下。倘若他擋了,我有把握拿下他,倘若他坐視不理,這條道很可能行不通,林宗易?仇我報不了了。

我閉上眼,手心捂住臉。

孩子?馮斯幹手中,我必須和他纏鬥下去,直到攥住他?心,奪?孩子,明搶我搶不贏他,萬壹失手後果不堪設想,我只能智取,讓馮斯幹心甘情願還給我。

他如何肯甘願,除非他再次動了情,真動了情當??,假?也無所謂,只要他為達?目??表現出親密,我就能借機索要孩子。

周?中午,秘書趕到蔚藍海岸,帶著壹個檔案袋,“太太,您認識段譽嗎。”

我從梳妝鏡中看他,“認識。”

秘書說,“??了。”

我?過頭,秘書翻出資料攤?我眼前,我瀏覽著,是企業貸款合同?復印件,“江城廣維銀行?女兒?今年年初嫁給段譽?兒子,兩方結了姻親。?華京集團從這家銀行貸款了七十?個億,廣維銀行是江城最大?商業性銀行,貸款融資?類占據了九??業務。”

我放下口紅,“難怪段譽從外省來江城做?意。”

“他這次到江城,是有這層緣故。銀行行長?親家,完全不愁貸款,?不了多久,段譽便是業內?香餑餑,同他交?,等於同財神交?,我查過廣維銀行?資金流,三?多億躺?賬面上,不知何方神聖。”

我所有?郁悶?這壹刻灰飛煙滅,我伸手接住,?掌心掂了掂,輕飄飄??量,可價值重萬金。

我若有所思,“假如這位戴行長提前催貸款,打華京措手不及,馮斯幹有幾?概率填得上窟窿?”

秘書領悟了我?深意,“自?是零概率。”

我挑眉,“為什麽。他不是很有錢嗎,他掏不出?”

秘書?答,“私人資產與?司債務不能混為壹談,日後清算時,?董事局上掰扯不清。何況七十多個億,他即便肯動?自己?錢去填窟窿,這筆巨額數字,他也要湊壹年半載。據林董調查,除了華京,馮斯幹其他產業也有不少,樣樣需要資金,他可以當場掏出?錢不會超過五個億。”

我合住文件,“看來我和段老板這點交情,要派上大?場了。”

我走到落地窗前,先聯系了蔣蕓,問她還記得段譽嗎。

她噗嗤笑,連嘴裏?蘇打水也噴出,“那個三根毛?”

我說,“別?舊眼光看人,段老板長出頭發了。”

她不可思議,笑得更瘋,“狗屁啊,他三十歲就脫發禿頂,五十多楞是長出頭發了?”

我沒跟她胡扯,找她要段譽?電話,她手頭資源比婚姻介紹所還豐富,凡是談過?客戶全留著當人脈,蔣蕓最牛逼是哪怕人家換號了,她都有路子摸著新號碼。

我復制撥通,段譽接得很及時,我打招呼,“段老板。”

他聽出我音色,有點出?意料,“韓小姐?”

我開門見山,“您初次到江城,我得招待您啊。”

他說,“韓小姐要請客?”

“您賞臉嗎?”

段譽很高興,“我求?不得。”

“那明晚江都會所見。”

?林宗易?地盤辦事踏實,馮斯幹?耳目插不進來。

段譽當即答應,“我沒問題,不過多壹位貴客,韓小姐介意嗎?”

我說不介意,我掛斷電話,隱約猜到他?貴客是哪位了。

我眺望樓下?江水,?陽光中翻滾著金燦燦?波光,我把玩手機,計上心頭,“小夌,有鴨子嗎。”

秘書思索了壹會兒,“您吃烤鴨還是鹵鴨,我倒是知道哪家?吃。”

我饒有興味,“我要小?鴨,高級會所最知名?小?鴨。”

周日傍晚七點鐘,我抵達江都會所四樓?包房,秘書帶領壹個男?關?電梯外迎接我,我端詳他,別說,能吸引富婆前赴後繼地燒錢捧場,俊俏程度真不遜色演藝圈?男明星,就是氣質騷過頭了,除此?外無可挑剔。

騷有騷??,太正經還刺激不了人呢。

我叮囑了他壹番,多說騷話,少動手,今夜是素場。

他挺不樂意?,畢竟年輕靚麗?女客戶少見,他跟著我乘電梯上樓,賊心不死問,“怕被發現?我們不玩烈?,會小心。”

我沒搭理他。

盡頭?401房門半掩,服務?進進出出送酒,期間有四位火辣?妙齡女郎也跟進去,我悄無聲息走向門口,揭過門縫觀看。

都說林宗易放浪,那條道浸淫久了,氣場詭譎陰暗,眉眼透出壹股大哥範兒?霸氣神韻,沒想到馮斯幹此時也壹副亦正亦邪?模樣。他坐姿慵懶,陷入寬大?真皮沙發,手臂橫?邊緣,金絲絨?襯衣胸襟半敞,是極為冷艷?紫紅色,?他身上性感?沈穩,馮斯幹穿紫紅色有壹種勾魂?邪性,很邪?味道。

秘書也?我身後觀望這壹幕,“馮斯幹結婚四年了,這算他第壹次應酬酒局允許女人近身。”

我偏頭看他,“了解??嗎?”





秘書莫名其妙,“他壹貫克?,?註重清譽,莫非要離婚了?”

“不。”我否認,“恰恰相反,他和殷怡?婚姻更牢固了,她理解他逢場作戲,他也承諾她絕不實質。”

秘書問,“那您?計劃...”

我沒答復他,利落推開包廂門,徑直進入,“段老板,我來遲了,自罰三杯。”

段譽扒開偎?自己懷中?女郎,他立刻起身,“林太太,沒遲,您來得?準時。”

我春風滿面迎上?,“段老板稱呼我韓小姐不是挺好嗎?”

他揮手,“您是林董?太太,我哪能不懂規矩呢。”

我無視了?場?馮斯幹,從他面前經過,直奔裏頭?沙發落座,“您順口就?,不管稱呼什麽,咱們?噷情都?。”

段譽大笑,我估計他不知道林宗易亡故?消息,殷家和華京聯手封鎖了相關報道,段譽又是剛來江城,噷際生疏,還未打入上流圈,無處得知內幕。

“哎!”他想起什麽,頗為興奮說,“馮董與林太太不是親戚嗎?”

我笑了,“是沾點親。”

馮斯幹搖晃著酒杯,“私噷少,不熟。”

我耐人尋味說,“是啊,不熟呢。馮董和宗易熟,他?任何事,尤其是壞事,馮董都是第壹個知情。”

他同樣用耐人尋味?目光回視我,“林太太口中?壞事,比如。”

我歪著頭壹臉天真,“鄒璐啊。宗易?紅顏知己對於婚姻?言,本來就不是好事啊,難道不是馮董泄密給我?嗎?”

馮斯幹意味深長審視我,我?確並無弦外之音,壹張清麗面孔無比純情無辜,他壹言不發。

小?鴨倒了壹杯酒,“寶貝,我餵妳喝?”

我強忍頭皮發麻,接過高腳杯,反手遞到馮斯幹身邊,他修長?皙?手指?水晶杯?杯壁細細流連,漫不經心飲了壹口酒,並沒理會我,我舉杯不罷休,執拗等他回應。

小鴨看不過眼了,他提醒馮斯幹,“馮董,小甜心敬您酒。”

馮斯幹這才掀開眼皮,不冷不熱看了我壹眼,“小甜心。”

我甩手從前額向後背撩發,湊近他耳畔,“是夾心?小奶油。”

我打量他神情,馮斯幹淡漠盯著點歌屏幕。

我繼續朝他呼出熱氣,“那種地方?男人最會討女人歡心,他們總能識破女人?特點,我?哺乳期嘛。”

馮斯幹仍舊不語。

我緊張握拳,“要不,我餵餵孩子,總好過浪費了。”

他終於看向我。

我心臟咯噔壹跳,維持不動聲色。

馮斯幹喜怒不辨,“想見孩子是嗎。”

我拳頭抓得更緊,憋勁咬了咬牙,誰耐得住,誰占上風,我莞爾,“想歸想,可沒空見,?且見了,我應該還不如馮先生雇傭?月嫂照顧周到。”

馮斯幹扭回頭,默不作聲接著看屏幕。

我沒再自討沒趣,收回執杯?右手,和小鴨合唱了壹首情歌,唱歌?過程馮斯幹始終沒有出聲,亦沒有半分波瀾。

生意場有壹個?業潛規則,約?酒樓茶樓,當天就能談正題,約?娛樂場所,頭壹場只做鋪墊,下壹場再約出才能提正事,我沒敢太激進,讓段譽察覺我有事相求,所以緩了壹步,先打打基礎。

我這壹晚喝了許多青梅酒,沒什麽度數,甜得發膩,中途段譽和兩個女郎做遊戲,我抽身?洗手間方便,洗了手出來,嗅到空氣中壹縷熟悉?煙味。

黃鶴樓典藏版。

放眼江城,抽這牌子?舍他其誰。

我置若罔聞,原路返回包廂,途經男廁門外,墻根下立著?壹抹頎長人影忽然輕微晃動,我故作警惕駐足,“誰?那?”

馮斯幹牙齒叼著壹支煙,從黑暗中?出,灰燼也墜落。

“鴨好玩嗎。”

我裝成松口氣,“是馮先生啊。妳老毛病沒改呀,喜歡?衛生間堵我。”

我撥弄著被長發復蓋?耳環,意猶未盡?吧唧嘴,“還成,可惜嫩了點,我嗜好熟男。”我?流光溢彩?光柱下搖曳生姿,腰臀婀娜豐腴,像兩朵柔潤?並蒂?蓮,包裹?酒紅色?半身皮裙裏,“越猛,越成熟,越有滋味。”

我舌尖舔過唇瓣,逼近他,他紋絲不動,靜默吸煙,任由我手抵住他胸膛,“口舌?功夫差了點。”

馮斯幹瞇著眼。

良久,他開口,“想必宗易這方面?靈活度不錯,林太太才情深念念不忘,原來是懷念他?功夫。”

馮斯幹從嘴角取下煙,銜?指縫,“丈夫屍骨未寒,林太太倒玩得十分盡興。”

他壹提林宗易,我只恨自己沒法立即捅死他,我清楚,我沒這份本事像他壹樣造了孽全身?退,硬碰硬只會葬送自己,討不著便宜。

我壓下火氣,“日子總要過啊,我又舍不得死。”

馮斯幹凝視著煙頭溢出?徐徐煙霧,“有孩子?,林太太是不舍得死。”

我瞧了壹眼自己塗美甲?指甲蓋,“孩子?馮董手上精心養護,我不擔心他,更不記掛,我活著是為了享受。我有錢又沒男人管?,大把青春不享受,還獨自枯萎嗎?”

馮斯幹撣了撣煙灰,“宗易?種,?我眼裏並不討喜。談不上精心。”

我笑裏藏刀,“妳不敢不精心。宗易?兒子是繼承人,鄒植出面認可了,董事局必定信服,繼承人病懨懨?,甚至無緣無故夭折,索文會追查到底,馮先生有錢有勢,犯不上鋌??險。”

馮斯幹穿透壹團灰青色?霧靄望著我,“韓卿,手段還可以。”

火候差不多了,我再膩?他,就乏味了,總不能次次是他先?,釣著男人,務必要釣?關鍵處,釣?他?欲望喉嚨。

我往回?,馮斯幹?我背後說,“我好奇壹件事。”

我腳步未停,?得更灑脫,他慢條斯理吐出,“宗易出事後,電話開機,隔天再打,是關機。渭城當地警方?現場提取到他不少?遺物,唯獨沒有手機。”

我壹滯。

馮斯幹掐滅煙頭,“他手機?誰手裏。”

我蹙眉,轉過身。

他看著我,倏?得逞壹般悶笑,“?我手裏。”

我也看著他。

馮斯幹摩挲著腕表?表盤,“有些對我不利?信息,不銷毀怎麽?。”

我竭力壓?,緩緩綻出笑,再度靠近他,我朱唇張開,有晶瑩?水光拂過他鬢角短發,拉開似有若無?透明?絲,浮蕩?他面頰,曖昧至極。他不著痕跡後退,用口袋裏?手帕擦拭,嫌惡丟?墻角?紅色消防栓上。

他隨即也?近,我目視前方?廊閃爍?燈火,和馮斯幹噷頸?站,他看不見我?面容,我卻能從大理石磚上?投映看見他側臉。

“還想引誘我?”

馮斯幹最初是油鹽不進,現?是嚴防死守,他不再默許,不再留余地,直??冷漠戳破我所有可鉆?縫隙。

“我不喜歡被臟東西汙染,這是我最後壹次警告妳,註意分寸。”

他說完撤離身體,壹秒不耽誤。

我深吸氣,笑著反駁,“馮董真是自作多情,自從跟了宗易,壹直是妳糾纏不休,我可從未投懷送抱。”

他冷笑,“林太太有自知之明,那最好。”




馮斯幹整理著西褲,他褲腳平整沒有灰塵,筆挺垂落在?色皮鞋?鞋面,手指僅僅是虛虛實實地壹撣,“我只想提醒林太太,不該妳插手,妳最好安分點。”

穿堂?過?風拂起我長發,發絲掠過我和他?間,像極了我們千絲萬縷?糾纏,我註視著面前這個男人,他眉梢眼角分?清冷無欲,卻又用最致命?情欲,在我日復壹日沒有波瀾?生活裏,烙印下壹段驚世駭俗?情事。

他是我攻無不克?漏網?魚,是我壹場悔不當初?禁忌風月。

我初見馮斯幹便預感?,他不會在燈紅酒綠欲望迷失中墮落,我究竟圖什麽,非要拉他跌進我?深淵。是壹時對殷怡??情憐憫,是貪婪錢財,亦或我註定?劫數。

我此刻媚眼如絲,那顆細細?淚痣在雪?肌膚上輕顫,“馮先生擔心我冒險嗎。”

他居高臨下俯瞰我,“妳打算冒什麽險。”

我壹怔,差點著了他?道,被他挖了底細,我面不改色,“我見什麽人,談什麽買賣,還要向妳報備嗎?”

消防栓上?煙頭死灰復燃,在風中忽閃著火光,“韓卿,我對妳?耐性,比妳想象中要少。妳如果想試壹試,就盡管惹事。”

馮斯幹撂下這壹句,從走廊揚長?去。

我平復了良久,也回?包廂。

沙發上馮斯幹被壹對姐妹花包圍著,壹個黑皮膚壹個?皮膚,五官相似,有點像雙胞胎,這種陪玩特貴,不是倆人?價碼,是三人?價碼,?且不打包,不多陪,就二對壹,只接待壹個客戶,壹般酒量低體力差?,根本就過不了三輪,能被姐妹倆?趴下,行業裏叫雙響炮。

我越過他身邊,在中間位置坐下,“馮董寶?未老啊。”

馮斯幹偏頭,“老嗎。”

我反問,“和二十歲?小鮮肉相比,馮董不老嗎?”

黑皮膚?姐姐給他點燃壹支煙,他嘬著煙蒂,女郎幾乎撲上他胸口,他手臂壹橫,制止她再靠近,“和妳兒子相比,更老。”

我端著酒杯沒吭聲。

馮斯幹朝天花板吹出壹縷霧。

我湊?段譽跟前,“段老板,聽聞您與廣維銀行?行長結了親?”

他喝高了,大著舌頭說,“林太太耳聰目?啊,確有此事。”

我掏出坤包裏壹枚長方形絨盒,“咱們是故交,遺憾沒出席婚禮給您撐場面,這份賀禮段老板千萬不能推辭。”

商人最大?特質就是見錢眼開,即使彌留?際了,從天?降壹箱子錢,也掙紮揣進口袋裏再死,段譽壹看我打開盒子,他眼直了,酒也醒了大半。

這款項鏈是我懷孕五個月時,林宗易去濱城定制?,他在南非買?鉆,20克拉?粉鉆,雕琢52顆小鉆,熔成壹條項鏈。我手頭現有?東西裏,它最值錢了,不夠稀罕?玩意兒,打動不了段譽邁上我這艘船,畢竟對手是馮斯幹,風險太大。肉不肥,他認為趟渾水不劃算,壹旦拒絕,再動搖他就費勁了。

林宗易有得是錢,我不在乎了,我只在乎物盡其用,我要壹步步把馮斯幹逼上絕路,無論是情場還是商場,牢牢地扼住他軟肋,他?命脈。

段譽搓了搓手,“林太太,您?賀禮太貴重了。”

我笑了,“禮品不貴重,哪能匹配段家?大喜事呢。”

段譽挑住銀鏈,迎向墻壁射下?彩光,愛不釋手觀賞,“南非粉鉆啊。”

我提前鋪墊,“段老板瞧得上眼就好,說不準以後我有事相求。”

他連聲稱是,“我初來乍?,也指望林太太關照,我們相互支援。”

我舉杯和他輕碰,壹飲?盡。

我放下杯子,朝段老板最中意?壹個女郎勾手,她挪?我右邊,我問她,“名字。”

女人說,“倩倩。”

我塞進她內衣壹沓百?鈔票,“灌他酒。”

女人不露聲色把錢藏在座墊下,“灌?什麽程度。”

我用杯口擋住自己唇形,“醜態百出?程度。記得留影,我要局部隱私?特寫,事成另付妳三萬。”

女人點了下頭,重?投?段譽?懷抱。

其實商業巨頭彼此暗算比比皆是,可唯獨不能拍照,尤其在包廂?酒局上,拍艷照是大忌諱,可以安排間諜仙人跳,開了房隨便算計,必須踏出包廂門,否則叫不?義,是下三濫?行徑。我並不介意破壞規則,我不是君子,不履行他們設定?君子?道,我只要達成企圖。

我沒閑著,也喝了七八杯,我低估了梅子酒?度數,會所?跟市面?梅子酒不?,後勁?上頭,不辣喉卻辣心,我剛出月子不敢喝冰水,嗓子火燒火燎地冒煙,我收買?女郎把段譽也灌得夠嗆,他第六次跑廁所?時候,我特意跟上了,在洗手間外?公??水池,倚著壹堵墻喊他。

段譽從水池裏擡起頭,我笑靨如花在鏡子裏?他對視,“都說無功不受祿。我不認識段老板?公子,憑什麽送天價賀禮,無非沖著段老板?面子,您收下我?大禮,是不是也要禮尚往來啊。”

酒意上湧,段譽還糊塗著,他抖落手上?水珠,“林太太與林董??婚賀禮,我改日親自送?索?。”

我把玩自己?指甲,“妳來我往?金錢交易,那多生分啊,要不段老板還我壹個人情。”

段譽渾渾噩噩問,“什麽人情。”

我恢復正色,“我先生?秘書在404包廂恭候段老板。”

我講完這句話,迅速撤離過道,防止馮斯幹疑心我們?時消失,出來打探撞見這壹幕。

我再次折返包房,何江也在,他躬身對馮斯幹耳語什麽,後者神情自若,可托在高腳杯底?食指卻不著痕跡輕扣著,我了解他壹些習慣,好歹做過倆月?貼身助理,每次爆發超出他掌控?突發狀況,他都會壹邊思考壹邊心不在焉叩擊物品。

他問何江,“確定嗎。”

何江說,“八九不離十。”

馮斯幹目光凜冽,有極重?寒意壹閃?過。

何江問,“要盯緊嗎。”

馮斯幹摩挲著杯壁,好半晌,他仍舊緘默。

何江以為他沒聽清,拔高音量重復了壹遍,“殷沛東退居二線後,從未與三教九流再來往了,這次他?司機和混混兒接觸,目標必定是韓小姐,這夥人?背景?臟,不久前才刑滿釋放,是猥褻婦女?罪名。”

我坐在距離馮斯幹壹臂間隔?角落,舞曲此起彼伏,他們對話也斷斷續續,不甚清晰。

小?鴨看出我沒興致玩,他和段老板?幾個女郎在陰暗處黏作壹團嬉鬧,我更聽不真切了,我沒好氣說,“滾出去。”

他怔住,我又罵,“耳聾了?滾。”

他先站起,幾個女郎面面相覷,也紛紛離席。

?快段譽?助理走進包廂,站在酒桌前,“馮董,林太太,我們段總身體不適,接下來不便奉陪二位了,實在失禮。”

馮斯幹喝了壹口酒,他沒回應什麽。

我說,“不礙事,段老板好好休養。”

助理離去後,馮斯幹才開口,“妳幹?。”

我壹臉無辜茫?,“我幹了什麽?”

馮斯幹不緊不慢晃悠著玻璃杯,我忽?壹嘔,整個人前傾,匍匐在他腿上,瘋狂吐著酒水,基本都吐在馮斯幹?西褲,像壹大灘暈染??墨。

何江瞠目結舌,全?忽略了及時拉開我,直?我吐完他才回過神,蹲下用餐?紙清理著馮斯幹褲子?水漬。

馮斯幹臉上?喜怒不?朗,無動於衷看著我。

我打個酒嗝,轟?癱軟在他懷裏。





他沒抱住我,只任由我倒著,“她隨行的秘書呢。”

何江回答,“半小時前從後門離開了。”

?實上秘書壓根沒離開,是故意制造離開的假象,趁馮斯幹的保鏢不註意又返回四樓,在404包房等我阻截段譽。

我貿然約段譽,馮斯幹十?戒備,他比我更早清楚段譽和行長的關系,很可能也預料到我要折騰了,他壹定會派人監視,所以我只有今晚的機會,爭取壹周之內殺他個措手不及。

馮斯幹最終帶著我?出江都會所,帶上了車。

何江發動引擎,“馮董,是送回蔚藍海岸嗎。”

馮斯幹望?窗外,此時夜幕越發深重,霓虹也越發灼烈,他那張面孔投映在玻璃,深不可測的味?,“回瀾春灣。”

何江不由蹙眉,“馮董,韓小姐恐怕目的不純,她這幾日接近您,明顯意圖不軌,帶回您的住處是否引狼入室。

馮斯幹壹言?發,何江明白他的心思,也沒再多問,

車行駛過南北大街,馮斯幹的手機響了,他看了壹眼來顯,我也看見了,是殷怡。

他接聽,“餵。”

“斯幹,回來嗎。”

“已經在路上。”

殷怡笑著說,“我剛泡過澡,在臥室看電影,順便等妳。”

馮斯幹松了松衣領,“?。”

“斯幹?”我故作迷惘,疑問的腔調,“妳是斯幹啊。”

殷怡那頭壹頓,“不是在路上嗎,怎麽結局沒結束?”

馮斯幹捂住我嘴,“結束了,是隔壁車輛。”

我用力欠身,抵?他耳畔,對準手機發出千嬌?媚的嗚咽聲,與床上那種動靜如出壹轍。

馮斯幹反手壹掰,摁住我在他胯間,我悶得窒息,再發不出半個字。

他們簡短又聊了幾句,馮斯幹掛斷電話,關機甩在壹旁,眉間情緒壓抑陰沈,我順著他胸膛移動,滑上身軀,氣若遊絲伏在他肩頭,車窗虛掩,滲入的夜風撩動發梢,?合香四溢,我眼波流轉,馮斯幹棱角剛毅的半張臉?我近在咫尺,我眨壹下,就仿佛酥麻入骨的招魂幡搖晃了壹下,吸食男人的骨髓,侵吞他的理智,連那點郁結的躁動之火都無從發泄。

我咯咯笑,“妳帶我去哪。”

馮斯幹目視前方不語。

我撫摸他下頜滋長出的青硬胡茬,“妳?像也很濃。”

他這才垂眸,“什麽濃。”

我脫口而出,“頭發和胡茬。”

我自己說完都楞住。

馮斯幹勾起壹絲意味不明的笑,“剛發現嗎?”

我呆滯住,瞬間忘了作出反應。

他笑意更濃,“不止頭發和胡茬茂密,膚色也白。”

我沒由來地壹抖,腦海裏壹大壹小兩張面龐悄無聲息重疊,再潰散,最後化為烏有。

車勻速開著,我失神臥在他膝上,被壹處坑窪顛簸下去,馮斯幹眼疾手快攬住我,我趁機攀附在他懷中,猶如壹條妖嬈嬌軟的蛇,這壹刻我無毒,只帶壹重瘴氣,誘人迷幻深陷,誘人情難自抑。

他鉗住我下巴,?上壹撅,我被迫高揚,含著水汽的狐貍眼蕩漾著無盡春潮,“林太太不覺得自己醉酒的招數,不新鮮了嗎?”

入行前,我和三個姑娘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培訓,蔣蕓告訴我們,招數不在創新,管用比什麽都強,能逮著耗子是?貓,能拿住男人是?妖。

我不是沒想過創新,可去?我把招數都用盡了,況且馮斯幹處處防備我,我有心耍新招,怕節奏不穩翻車,索性吃老本,起碼我駕馭得住變數。

我拽住他手,他虛握的拳在我手心,始終沒舒展,依然把控自己,不再深入半寸。而當我試圖操縱他,繼續往下摸索時,馮斯幹發了力,固定在那?深壑的頂端沒動,我亦沒動。

他在試探我,我也試探他,我們各懷鬼胎,都不願賭輸,我不願壹無所獲先搭上自己,他不願為壹個明知是陷阱的溫柔圈套賠付代價,以致當場陷入僵持。

馮斯幹從我衣服內緩緩抽離,他手溫滾燙,帶出壹陣激蕩纏綿的濃香。他隨即側過臉,午夜消沈,壹如他消沈的眼眸,無聲無息燃起壹點火焰,剎那又熄滅。

車駛入庭院泊住,馮斯幹打橫抱起我上樓,將我放在床鋪中央,我若無其?壓住他大衣下擺,他被困動彈不得,只能懸浮我身上。

我揪著他領帶,像神誌不清,又像壹切都清明,只漫不經心的樣子,“妳?啊?”

他自上而下望著我,從我身下抽出衣擺,我不舒服哼吟,腰肢壹扭,把衣擺壓得死死地,壓在圓潤的臀部,馮斯幹不經意觸及挺翹的弧度,他動作壹霎停住。

我打著呵欠,濃郁的酒氣噴在他面頰,壹股清甜的梅子味,“馬上?嗎?”

馮斯幹淡淡嗯。

我握住他墊在我屁股的手,“妳摸我做什麽。”

他面無表情,“我沒摸妳。”

我眼神恍恍惚惚,嗓音也風情,像甜膩的果酒潑灑出,“這是妳的手嗎?”

馮斯幹朝我壹側的空床翻下,他躺倒,再起來,吩咐門外停留的傭人,“照顧她。”

他下床,換了壹套嶄新的商務裝,將帶有我發香和唇印的襯衣留在了瀾春灣。

那通電話暴露了馮斯幹和我在壹起的秘密,他現在是趕回去哄殷怡了,我躺在被子裏冷笑。

八個月沒喝酒了,冷不?壹喝,完全扛不住,我直接壹睡不起,賴到了第?天。當然,除了真有酒勁兒,我也是借機發揮,找由頭留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樓下壹束突如其來的車燈亮起,掃過窗戶,刺痛我眼皮,我下意識擡手遮住,緊接著困意全無,我煩躁翻了個身,正要再睡,隱約聽見樓梯傳來皮鞋碾磨地板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逼至這扇門。

我徹底清醒,緊張攥著外翻的壹截被角。

門在下壹秒被推開,傭人迎上去,小聲說,“先生,韓小姐睡了壹天壹夜。”

我睜開壹厘縫隙,揭過縫隙窺伺馮斯幹,他佇立在壹片昏暗之中,或許是夜色太深,而燈火又太淺,他輪廓虛虛無無,恍若籠罩壹層煙。

就在這片朦朧的深處,他英氣清瘦的面容壹寸寸變得無比清楚。

他?過來了,我閉上眼。

馮斯幹脫下大衣噷給傭人,“白天吃飯了嗎。”

傭人接住,“沒吃,韓小姐壹直沒起床。”

馮斯幹微不可察皺眉,“酒勁還沒消退。”

傭人也不明所以,“應該醒酒了,估計精神太乏了。”

馮斯幹默不作聲沈思,許久,他對等候的傭人說,“妳去休息。”

傭人從主臥退下,馮斯幹又坐了壹會兒,他沒碰我,更沒出聲,像壹尊靜止的雕塑,臺燈調到最微弱壹格,散出的光暈晦黯至極,他凝視那壹盞似有若無的光,起身進浴室洗澡。

【作者有話說】

感謝上善若水的能量飲料,感謝Julie,022198974851,金美娜,121899539750的催更符,感謝大家打賞的鮮花和金幣,謝謝大家支持。





馮斯幹洗澡?時候,又壹輛車駛入庭院,片刻後腳步停?走廊。我借著壹束微弱?光,看清是周浦,他敲門無人應答,緊接著他發現掛?衣架上?女士外套,有女人存?,周浦沒敢貿然闖入。

不久水聲停止,馮斯幹從浴室出來,他穿了壹件酒紅色?絲絨睡袍,寬大袍襟裹住他清瘦俊挺?身軀,散發壹種極為凜冽性感?英氣,裸露?外?肌膚也顯得越發?凈無瑕。他用?巾擦拭淌水?短發,周浦這時正要進屋,馮斯幹察覺他?門口,沈聲命令,“別進來。”

周浦頓時止步,低下頭。

馮斯幹系上束帶,又替我掖好被角,然後拾起沙發上?煙盒點燃壹支,這才默許他進門,“什麽情況。”

周浦向他匯報,“鄭寅和?老二始終沒動靜,我撒出?網連壹條小魚也沒套住。”

馮斯幹皺眉,“林宗易出事,他們竟然沒動靜。”

“同?是冤家,林宗易壓?他們頭上,濱城娛樂場?生意,鄭寅與?老二就無法吃獨食,興許他們巴不得林宗易死,自己壟斷獨大。”

馮斯幹吹出壹口霧,他意味深長瞇眼,“林宗易?那條道上只手遮天,鄭寅混得再厲害,不過是林宗易?狗,狗會希望主人死嗎。”

周浦也納悶,“按說他們會動用地下勢力把渭城這趟線查個底朝天,可眼下確實像什麽沒發生壹樣太平。”

霧靄吞噬了馮斯幹深沈莫測?眉眼,他默不作聲。

他抽完這支煙,又續上第二根,叼著走向窗前,推開壹扇玻璃,“殷沛東有什麽?動。”

“他雇傭?那壹群混混兒,目前就潛伏?蔚藍海岸附近,伺機綁架韓小姐。殷沛東出手不是小打小鬧,韓小姐只要落進他們手裏,絕對?多吉少。”

馮斯幹表情陰狠,“看來他打算玩大?。”

周浦壓低聲,“韓小姐住?您這裏,最遲?天殷沛東肯定得到風聲,如今不順從他?心意,交手您沒有勝算,他掌握?籌碼足以將您?地位打?原形。”他小心翼翼問,“您要留下韓小姐嗎?”

馮斯幹吸食著煙霧,沒?應,過了好壹會兒,他碾滅煙頭,“我自己有數。”

周浦?他身後忍了又忍,“馮董,您喜歡韓小姐嗎。”

馮斯幹凝視著煙灰缸內壹縷青煙,“妳認為呢。”

周浦搖頭,“像不喜歡,又像喜歡。”

“既然猜不透,就沒必要再猜。”馮斯幹打斷他,伸手關上窗,遠處?高樓燈火被他隔絕?紗簾之後,“妳想辦法攔下殷沛東。”

周浦壹臉為難,“韓小姐觸犯了他?利益,她當場揭穿他?面目,董事局對他意見很大,基本封堵了他後面進駐索文?余地。殷沛東記恨韓小姐,這次誰也攔不住他。”

馮斯幹忽然對周浦比劃噤聲?手勢,隨即越過頭頂看向我,我闔動眼皮也看向他。

我打著醉酒?幌子賴?瀾春灣壹天壹夜了,馮斯幹心知肚?我是裝?,今晚再裝睡反而引起他?猜忌與警惕,倒不如什麽消息都聽,卻對此不聞不問,表現得無辜又無害,慢慢擊潰他?防線,我也能捕捉他更多不與人知?內幕。

馮斯幹幽深沈寂?目光定格?我面孔。

我手探出被子,指著衣架,“我們第壹次見,妳也是穿著?色?高領?衣和焦糖色?大衣,壹年了,我沒有忘記妳那天?模樣。”

他壹言不發佇立?那,周浦目不斜視退下。

當房間只剩我們兩人,我壹字壹頓,“我當初動過真心。”

馮斯幹逆著壹片冷冷清清?月光,看不真切面容。

“妳動過嗎。”

他不語。

我欠身坐起,楚楚可憐又風情萬千,“馮斯幹,妳動過哪怕壹秒鐘?真心嗎。”

面對我?逼問,他壹動不動靜止。

打了感情牌,就打到底,否則這?稀裏糊塗翻篇了,下?再打殺傷力就減弱了,我重重摔下床,倒地?壹瞬,手指本能摳住櫃角穩定平衡,?手?斷了臺燈線,臥室陷入漆黑。

我看著馮斯幹?方向,含壹絲哭腔,“馮先生,我疼。”

我摔得真狠,當然也是蓄謀,女人?苦肉計永遠是擊中男人軟肋?壹柄軟刀,軟刀子殺人不見血,找準位置卻深入骨髓。?我以假亂真?演繹下,馮斯幹終於有所反應,他走過來攬住我腰肢,甩?床鋪,我乁腳摟住他,沒有撒手。

他胸膛急劇起伏,傳出?心跳像積了雨水?悶鈍鼓聲,震蕩著我。

我溫柔誘哄,“只有我和妳,無論妳說什麽,別人都不會知道。”

馮斯幹突然問,“妳對林宗易動過真心嗎。”

我眼珠飛快轉動,搜索怎樣?答案最真實可信,還能瓦解他壹寸冷漠,“如果感動算真心,那就動過。”

我手無聲無息拆開他束帶,滑進睡袍,感受他炙熱體溫,他平坦?腹部?我復上去?壹刻,倏而繃出壹塊塊壁壘。

我越纏越緊,越緊越纏,不經意間反復蹭過他胯下,他也由最初?波瀾不驚,變成更大力度脫離我?懷抱。

我?他將要完全抽身之際,開口說,“我想?瀾春灣。”

馮斯幹停下所有動作。

“殷沛東會傷害我嗎,我聽見妳和下屬對話了。”我整個人嚴絲合縫黏?他背上,“我害怕。”

他轉過身,我仰面看他,壹滴淚墜落,從眼角?淚痣流入他胸口,燙了他壹下。

“?去宗易?保護,我是眾矢之?,殷沛東想拔除我,包括妳。”我指尖掠過他胡茬,“妳也冷冰冰。”

“想要?我身邊,是嗎。”

我目不轉睛與他對視,“那妳想我?來嗎?”

他笑了壹聲,“妳心裏籌謀什麽,我壹清二楚。”

他薄唇挨著我耳畔,“我害死妳丈夫,妳迫不及待要報復我,妄圖蟄伏?我?生活裏,讓我深刻愛上妳,給他報仇,對嗎。”

我並不心虛,坦蕩?面他,“我報復得了妳嗎。”

“旁人沒本事報復,林太太?陰謀詭計,還真說不準。”他笑意耐人尋味,“林宗易想必也算到林太太會不計代價報復我。他為大局而物色?妻子,耐力非凡,心計超群。”

馮斯幹壹手禁錮我,壹手掀開被子,把我塞進裏面,我試圖再次纏住他,他毫無征兆狠狠壹推,我被他?蠻力推?,匍匐?淩亂?棉被上。

他居高臨下俯瞰,漫無邊際?黑暗中,他?壹切都壓迫著我,“不拆穿妳,是留有顏面,畢竟妳不再是韓卿,而是林太太。”

我原本攥緊得五指頃刻松開,攤?床沿微微戰栗著。





“我警告過妳,我對圖謀不軌的女人沒興趣。”

我望著床頭流瀉的月色,月色深處倒映出馮斯幹頎長的人影,“曾經,妳也清楚我居心不良,妳沒興趣嗎。假如妳沒興趣,妳早就毀掉我了。”

“曾經是曾經。”

我翻了個身,自下?上仰視他,“所以妳承認曾經動過真心了。”

他站在床和墻壁的中間,擡手鉗住我臉蛋,“林太太撩人的技藝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他俯身,“林宗易要是泉下有知,看到妳這副樣子,他內心壹定很矛盾,壹邊為妳豁得出替他報仇?歡喜,壹邊為自己的女人淪為犧牲品?掙紮。”

我死咬,“馮斯幹,我沒妳想得那麽復雜。女人經歷過生離死別的痛苦,尋覓壹個棲身之所不需要理由。”

他反手轉開我腦袋,我頭壹歪,嗑在床頭的木雕上,手下意識抓住床單,沒再爬向他。

除了那壹番我聽不懂的似是?非的話,馮斯幹沒給予我任何關於感情的答復,他最終去了隔壁客房,我盯著那扇搖晃的門扉,蜷縮在被子裏輕笑。

他松動了。

我貼纏他的剎那,他其實也?控了。

馮斯幹並非決絕到無懈可擊,只是相較我初次引誘他,他設置的底線的確牢固了壹些。這段時間我試探他這麽多次,雖然沒有進展,但我確認了我可以突破他,就等壹個爆發點了。

他不回答我反倒是好結?,因為剛才那種情調氛圍下,男人很難違心撒謊,他不吐露,恰恰證明他多少動過壹點情。

我安心睡到次日天亮,醒來後我先去客房,裏頭是空的,傭人此時端著咖啡路過,我叫住她,“馮先生呢。”

她說,“在書房。”

我奪過她手中的陶瓷杯,“我來送。”

我走到書房門口,何江正好提及孩子,“高燒不退,燒了壹整晚。”

我手壹抖,杯子應聲?落,砸得四分?裂。我情緒激動跑進書房,“孩子出什麽事了?”

馮斯幹不疾不徐看了我壹眼,他把文件噷給何江,“妳先回公司延遲會議,下午我還沒趕回去,再取消。”

何江接過文件,“馮太太不知道您養著孩子,她正在公司等您,她問起您的去向,我應該如何應付。”

馮斯幹揉著太陽穴,“應酬。”

何江偷窺他,欲言又止。

明顯這種說辭太欲蓋彌彰,哪有比董事會更重要的應酬,即使有,也不會安排在白天。

馮斯幹單手扣好西裝,“她信不信再說。”

他摘下大衣朝這邊走來,我張開雙臂阻截他,他步伐頓住。

我渾身都在哆嗦,“孩子發燒,怎麽才來通知妳。”

何江說,“小孩風寒很正常,後來壹?不退燒,月嫂才打電話告訴我。”

“我沒問妳!”我歇斯底裏哭喊著,奮力廝打馮斯幹,“妳已經贏了,索文早晚是妳的,我的手段又能抵擋妳多久,妳究竟有什麽不滿足!宗易唯壹的兒子,妳為什麽不放過!”

我壹巴掌掄在馮斯幹左臉,手腕立刻被震麻,我楞住,馮斯幹頭當即偏向何江,何江大驚?色,“馮——”

他抿唇,向後退去,退出書房。

馮斯幹壹把擒住我,“韓卿,妳鬧什麽。”

我抽搐到幾乎說不連貫整?話,“那是我的兒子,妳說我鬧什麽。”

馮斯幹冷淡至極,“鬧解決不了問題。”

他邁步離去,我追上他,“我錯了。”我抱著馮斯幹,臉埋在他脊背,“我不鬧了,妳把孩子還給我,我什麽都答應妳。”

他任由我抱著,我能聽到來自他胸腔沈重的呼吸,“孩子還給妳,林太太什麽都答應嗎。”

我不假思索,“我答應。”

“我要索文。”

我手壹松。

馮斯幹側身,“林太太答應嗎。”

我面如死灰,“我做不了?。”

馮斯幹整理著西裝被我擠壓出的褶皺,“妳握著鄒植,他的價值巨大,妳能夠決定索文的去留。”

我徹底放手,掩面深吸氣,“這個之外,我能答應妳全部要求。”

他悶笑,“林太太還有什麽。”

我看著他。

他笑容更大,也更譏諷,“妳以為自己在我眼裏還具備吸引力嗎。”

“周浦說,殷沛東有制約妳的籌碼。”我逼近他,兩只眼睛?時落淚,“妳把孩子還我,我願意拿下殷沛東作為噷換。”

馮斯幹臉上的笑容斂去得幹幹凈凈。

許久,他陰晴不辨,“殷沛東不是妳從前那些獵物,由妳牽著鼻子,他動真格才罷休。”

“妳不用管過?,妳只要言?有信。”

馮斯幹面無表情走出書房,我崩潰拽住他,絕望使我唇齒劇烈磕絆起來,我極力想哀求,卻哽咽發不出聲,馮斯幹無動於衷甩開我手,他強制剝離我的壹霎,我僵在?地。

他腳下又穩又快,經過傭人面前,撂下壹?,“看住她。”

傭人反鎖門的瞬間,我使勁撞開,顧不得鞋子掉了,朝樓下狂奔,何江正準備發動引擎,我沖過去橫亙在車頭,他見狀不得不熄火,我發了瘋似的躥到後座,用力拍打緊閉的門窗,“馮斯幹!”

我聲嘶力竭大吼,“孩子剛生下妳就帶走了他,現在他生病妳也不允許我探視壹眼嗎!”

馮斯幹坐在車裏背對我,?靜望向對面街道,江城接連下了三四場雪,熾白的雪光與陽光相纏,過分明亮的光線刺得我睜不開眼。

我語氣軟下來,“我見壹面,就壹面行嗎。”




馮斯幹從窗外收回視線,沒理會我的哀求,我胳膊擠進窗縫勾住門扶手,試圖從裏面活生生掰開,他發現我皮膚被邊緣夾破,細細的血珠從勒痕裏溢出,皺眉吩咐何江解鎖,然後雲淡風輕吐出兩個字,“上車。”

車外肆虐的風雪像刀子剮過身體,我凍得發僵,壹時怔住。

馮斯幹不耐煩,“到底上不上。”

我回過神,劃去臉上冰碴,開門上車。

他丟進我懷裏壹盒藥膏,我沒拿,?力拍打駕駛椅,“何秘書,妳開快點。”

馮斯幹最終倔不過我脾氣,他指腹蘸了藥膏壹點點塗抹?我傷口,我盯著他,“孩子壹直?江城,根本沒送外省,對嗎。”

馮斯幹從塗藥到放下我袖子,始終沒回應。

他軟禁孩子不僅要瞞著殷沛東父女,也要瞞著所有人,憑他?江城的勢力,偷偷藏個孩子並不難,光明正大送出省反而暴露?蹤。

我呆滯望著車窗,“渭城那天的雪也這樣大嗎。”

馮斯幹叼著壹支煙,他越抽越煩躁,盡管面上不露聲色,但我能感覺車廂內充滿強烈的壓迫感。

他降下半截玻璃扔出煙蒂,又合攏窗,從後面蠻力扯住我頭發,發梢與他琥珀色的領扣纏繞,我本能擇開,擇了卻更緊密,直到我壹陣胡亂摸索,手無意觸及他溫熱的下頜,我停住,緩緩回頭,馮斯幹眼神飄忽不定。

我嗓音晦澀嘶啞,“是不是妳。”

他睥睨我,笑意陰冷,“虛情假意這麽多天,林太太總算露出真面目了。”他指尖溫柔卻帶毒,似有若無掠過我面頰,“假如我這次上了妳的鉤,妳會怎樣。”

馮斯幹前傾,他覆?我上方,像壹座沈重的山壓得我喘不過氣,“讓我給他償命嗎。”

我直視他,“?債還錢,殺人償命。”

“包括我嗎。”他仿佛望進我眼底,“真想我死?”

我喉嚨哽住,又澀又苦。

我竭力遺忘掩蓋的那點舊情,驟然?心底翻騰,捫心自問我不想讓馮斯幹死,可林宗易的死又多麽無辜,母子生離又多麽殘忍,這全部是馮斯幹所為。

我說,“對,我想妳死。”

馮斯幹意料之中,他輕笑,“這世上只有妳覺得林宗易是壹個好人,相信他表現出的壹切。”

我看著他唇邊那壹絲嘲弄的笑,“妳什麽意思。”

馮斯幹指節敲擊著窗沿,顯然他不打算回答。

我攥著拳,“妳?暗處策劃了宗易的意外,馮斯幹,妳告訴我壹句實話,妳是幕後黑手嗎。”

他又焚上壹根煙,沒吸壹口,兩指銜著搭?窗框,煙塵吹出,潰散?白茫茫的雪地。

馮斯幹默認了。

我全身急劇抽搐,我早知是他,可到這壹步,我又無比渴望他說不是。我容他,無法面對自己,面對宗易和孩子,我不容他,也無法面對自己,面對他。

我捂住臉絕望喘息著。

車停?急診部,何江?前面提醒到了,我頓時清醒,跳下去朝大廳狂奔,馮斯幹壹把拽住我,他解開大衣扣,將衣著單薄的我塞進懷中,“妳認識地方嗎。”

我抓緊他衣領,焦急地大口呼氣,馮斯幹壹言不發抱著我抵達壹間病房,病床的正中央躺著壹具極小極軟的身軀,身上布滿檢測儀,他幾?沒有血色,安靜沈睡著。

我走過去,他似?感應到我,爆發出歇斯底裏的哭聲,令我肝腸寸斷。我整個人跪下,小心翼翼撫摸孩子燒紅的臉,他啼哭不止,憋得小臉青紫。

大夫將化驗單遞到馮斯幹手裏,“細菌發炎?腹瀉,人為造?的,壹個月大的嬰兒怎麽能擅自吃消炎藥呢,還喝摻了西瓜汁的母乳,再嚴重壹些就喪命了。”

我壹楞,旋即從地上爬起,撲上去廝打馮斯幹,“這是妳雇傭的月嫂?妳究竟什麽居心!妳答應我照顧好他,妳就是這麽照顧的!”

我張嘴咬他,發了狠,咬壹口不解氣又咬第二口,馮斯幹單手摟住我,隨我發泄,他目光定格?那張化驗單,“確定嗎。”

大夫扶了扶眼鏡框,“妳們當父母的不懂要問,嬰兒禁得起妳們亂來嗎。”

馮斯幹面容陰翳,晦暗深沈到極點,他五指壹寸寸收緊,報告單?他掌心頃刻被揉碎。

我壹邊撕咬他壹邊悶聲哭著,他低下頭看我,好半晌,輕輕吻掉我眼角壹滴淚。

下午何江走進病房,直奔沙發上的馮斯幹,“殷沛東?經召回埋伏?蔚藍海岸的混混,估計他知道了韓小姐?您身邊,很快會找上您,咱們撤吧。”

馮斯幹閉上眼,仰面活動肩頸,這壹刻他極為平靜,也極為深不可測。

我擁著孩子滾燙的身子,淚眼汪汪,“我再陪他半個小時,?嗎。”

馮斯幹擡腕看表,他沒?意,拉起我強?拖出,我壹路掙紮壹路哭喊,死活要返回,馮斯幹耐心耗盡,突然松開手,我扭頭往回跑,他?我背後不緊不慢問,“妳要孩子死,還是要他平安活。”

我步伐壹滯。

他靜默片刻,“我會給妳壹個噷待。”

我脊背倏而緊繃,眼淚狂湧。

馮斯幹不再多言,他按住電梯門等我,我??地又站了許久,也邁進電梯。

他並沒和我壹起回瀾春灣,而是命令保鏢護住我先回去,何江駕駛另壹輛車送他去見殷怡。

車開過醫院大樓,幾輛賓士並排經停,十幾名黑衣保鏢走下,包圍了急診部,是馮斯幹的人。

我伏?車門上,依依不舍張望七樓壹扇窗口,直至拐彎後再也望不到。

我回到瀾春灣不吃也不喝,直接趴?床上,傍晚?點多,客廳傳出砍砸的聲響,保姆尖?著,驚慌?措堵住門,“妳們是什麽人!這裏是華京馮董事長的私宅,誰允許妳們放肆的!”

這夥人來勢洶洶,先是撂倒了保鏢,又推翻傭人,硬闖二樓,殺進臥室擒住我。

我?本坐?梳妝鏡前發呆,他們破門而?,震掉我手中的眉筆,緊接著壹秒不耽擱,左右架住我迅速往樓下拖。

我只錯愕了壹霎,沒繼續反抗,該來的總會來,滴水不漏的馮斯幹也擋不住老奸巨猾的殷沛東。

去往目的地途中,為首的男人?黑色絲綢遮蔽我雙眼,約摸壹個小時,車泊?壹塊陡峭的土路,男人揭開我眼上黑布,推搡我下車,進?壹棟廢棄的茶樓,樓裏空蕩無人,莫名陰森森。

過道盡頭的包廂門虛掩著,他粗魯壹踹,把我踹倒?地,門完全敞開,壹道蒼老的男音從頭頂響起,“辦得很好。”





男人接住裝錢?信封,“謝謝殷先生。”

他??我跟前,揪住長發壹甩,我撞上堅硬?墻角,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用繩子固定住我手腳,綁?壹副生銹?鐵十字架。

我環顧四周,狗鏈,長棍木馬,油蠟,盛滿清水和食人魚?玻璃缸,我有耳聞這些是用來做什麽?,我咬牙瞪著殷沛東,“宗易屍骨未寒,妳明目張膽迫害我,不怕遭報應嗎!”

殷沛東有條不紊泡茶,“死都死了,他還報應誰。”

說不畏懼是假?,關宸親口說殷沛東是壹個變態,他最喜歡折磨女人,變著法蹂躪,不搞出血不罷休,眼前?工具更令我止不住渾身發抖。

我奮力掙逃,想破開繩子?束縛,“殷沛東,妳敢碰我,我出去就把妳?醜態公布於眾!”

殷沛東轉動椅子,他正對我,“如?妳出不去呢。”

我壹怔。

他面帶猙獰?笑,“妳不提林宗易還好,提起他,我更要拿妳出口惡氣。他姐姐死後,他千方百計搜集我害死林宗慧?證據,我費盡心機才抹掉那些,他從此對我疏離又防備。可最後,他?妻兒任我欺淩,這也是他?報應。”

殷沛東站起?向我,他意味深長打量,好壹會兒,他眼中閃過貪婪?精光,“讓他們糟蹋妳,有點可惜。”他撩開垂落?發絲,裸露我整張面龐,“妳有兩個選擇。”

他手流連過我頸部,向下探去,我大驚失色,朝相反壹側扭動躲閃,“妳?開!”

殷沛東鉗住我臉蛋,強迫我轉?,“第壹,跟他們,第二,伺候我。”

我被惡心得作嘔,“妳簡直禽獸。”

殷沛東笑容斂去,“骨頭還挺硬。”

他撤手,松了松唐裝?盤扣,“妳可以考慮十分鐘。”

就?這時,殷沛東?司機匆匆進來,“馮斯幹?車。”

殷沛東擰眉,他質問混子?頭兒,“妳們被人盯上了?”

男人搖頭,“我們很謹慎,特意繞遠了。”

殷沛東扒了我外套,掏口袋裏?手機,他掂量著,摔?腳下四分五裂。

茶樓建於風口,此時勁風呼嘯,馮斯幹佇立?土壩上,米白色?毛呢大衣迎風翻飛,他梳著油亮濃黑?背頭,輪廓英氣攝人。我了解馮斯幹?習慣,他梳背頭必見血。

打火機溢出?壹簇火苗?寒風中晃動,映照他棱角分明?壹張臉,如?染了血。

殷沛東坐下,把玩著茶杯。

馮斯幹駐足門口,視線梭巡包廂??壹切,擺放?工具壹樣沒落下,連?衣衫不整?我也納入他眼裏。他風?浪靜吸著煙,?殷沛東對面落座,沈默噴出壹團煙霧,等他開口。

殷沛東深意十足問,“斯幹,妳與我是壹條心嗎。”

馮斯幹從嘴角拿下煙,瞇著眼看他。

“我不準備放過韓卿。”殷沛東開門見山,“我需要妳做個樣子讓我看看。”

自始至終沒出聲?馮斯幹終於問,“嶽?需要我怎麽做樣子。”

殷沛東笑了,“別臟了妳?手,不是有他們嗎。我只需要確認妳?態度,對她沒有不該有?心思。”

殷沛東話音剛落,墻根下?混子壹臉邪笑,解著褲鏈?近我,馮斯幹後槽牙?部位鼓了鼓,他拾起桌上煙灰缸,甚至沒有看混子所??方向,只根據對方此刻發出?動靜判斷位置,反手壹擲,動作幹脆敏捷,正中混子脫我衣服?手腕,他摁住斷裂?骨頭慘嚎,其余混子紛紛上前,被殷沛東手勢制止。

他似笑非笑審視這壹幕,“斯幹,身手不錯,妳?然是深藏不露。”他飲著茶,“宗易敗?妳手上,確實不算委屈。”

殷沛東喝完茶,猝不及防變臉,猛地砸了杯,“妳可從不敢?我面前動手。”

馮斯幹重新給殷沛東斟滿壹杯茶,“嶽?何必與壹個女人過不去。不臟我?手,自然也沒必要臟您?手。”

殷沛東語氣陰惻惻,“她?索文董事會斷了我?後路,殷怡也非常厭惡她。”殷沛東望向狼狽不堪?我,“這個女人不知天高地厚,欠教訓。”

馮斯幹說,“我替嶽?教訓她。”

殷沛東當場戳穿,“妳恐怕下不了手,不用妳代勞了。”

他又指使另外壹個混子,“妳去。”

馮斯幹臉壹沈,註視著茶壺裏浮蕩?茶葉,“您不要逼我。”

殷沛東冷笑,“看來殷怡?擔心有?理,我也警告妳,不要做壹匹餵不熟?狼。”

馮斯幹利落起身,掀開大衣下擺,從皮帶內拔出壹支槍,對準靠近我?混子。

他眼眸犀利陰狠,下巴微揚,“滾。”

混子沒見過真槍,顫顫巍巍舉起手後退。

殷沛東看著他,“妳忘了當初靠著殷家才混到今天嗎。”

馮斯幹手背青筋暴起,“我沒忘。”

“我能捧妳上天,也能踩妳入泥。”殷沛東下令,“擱下槍,立刻離開,我只當什麽沒發生。”

殷沛東說完,他從茶桌旁起立,面無表情逼近我,伸手扼住我脖子,他全然不像?鬼門關?過壹遭,體力旺盛驚人,難怪受過調教?關宸都吃不消,他沿著墻壁拎起我,我腳瞬間離地,胸腔壹股窒息感,手死死地握住他。

馮斯幹忤逆?舉動惹惱了殷沛東,他帶著怒火,非要現場料理了我。

我由於缺氧臉開始漲紅,馮斯幹忽然拉動保險栓,刺耳壹聲響?房間內炸開,“我說過,別逼我。”

殷沛東充耳不聞,仍舊?重力?,“斯幹,我把女兒嫁給妳,華京也噷給妳,妳要無條件服從我。”

馮斯幹腳步穩而急,他站?殷沛東身後,槍口抵向他後腦勺,“妳再碰她壹下,我壹定開槍。”

殷沛東沒想到馮斯幹會用這種方式威脅他,?明處與自己反目,他面孔發青,轉過身對峙,“妳還要壹槍崩了我嗎?”

馮斯幹毫不退讓,槍口紮進他額頭更深,“殷沛東。”馮斯幹叫他名字,我擡頭看去,殷沛東臉色愈發鐵青。

“妳扶持我,我雙倍奉還了,我不欠殷家。至於殷怡,結婚時她和紀維鈞打得火熱,我們簽署了形婚協議,我至今沒睡過她。”

殷沛東背對我,我看不清他?神情,只看到馮斯幹氣場壓人。

他拇指扣?扳機上,壓下半厘,“妳我?協議,我?確拿不到華京壹分錢。不過殷沛東,妳要記住,這四年我不是白幹?,妳不講?義,我們就玉石俱焚,我看妳有幾分魄力和我賭這局。”




?馮斯幹說出這番威脅後,殷沛東冷笑,“妳已經大難臨頭了,還敢?我面前狂妄自大。”

馮斯幹壹切都了然於心,“妳是指自己假裝病危嗎?”

那次殷沛東並沒受傷,車禍是真,逃過壹劫也是真,他將計就計挑起馮斯幹和林宗易互相撕咬,趁著養傷的時機提前做了股份公證,他們拿到的股權轉讓書是假的,孟鶴也配合殷沛東演戲,包括殷怡都蒙?鼓裏,13%的股份實際上被殷沛東牢牢握住,迄?為止他仍舊是華京婖團隱形的大董事。

殷沛東隔著壹柄槍凝視馮斯幹,“姜是老的辣,這點妳不得不認同。”

馮斯幹拇指壓住扳機,“可惜妳是壹塊爛掉的姜。孟鶴是林宗易的人,妳知?嗎?”

殷沛東自信反駁,“不可能。”

馮斯幹笑了,“不可能的事後面更多。林宗易有壹層灰色身份,?此不能明目張膽卷?鬥爭,以免牽出他不可告人的面目。妳的股份目前由孟鶴打理,只要林宗易下令,孟鶴立刻給他,妳將壹無所有。殷沛東,掌握妳全部身家的律師背叛了妳,妳根本來不及鬥就輸了。”

殷沛東被逗笑,“林宗易的確?有本事,可妳高估他了。沒命活著的人,能厲害到哪?。”

馮斯幹收了槍,漫不經心擦拭槍口,“我敢帶槍來,就敢擔妳的命,記住了,別再碰她壹根頭發。玩狠的,妳還不是我對手。”

我癱軟?墻根下,面無血色。

馮斯幹越過殷沛東走向我,他攬住我摁?胸口,又脫下大衣裹住我半乀的身體,?耳畔安撫,“沒事了,韓卿。”

他抱起我往門外走,殷沛東?身後說,“妳低頭還來得及。”

馮斯幹壹步未停,徑直走出包廂,殷沛東怒不可遏把茶壺杯子橫掃?地。

何江正?土壩上等著,立馬拉開車門,“月嫂承認是馮太太收買她,?孩子的母乳中融化了大量的消炎藥和西瓜汁。”

我咬著牙,“收買青姐害我早產,又收買月嫂下藥,她就這麽容不下嗎!”

馮斯幹抱我坐上車,他開啟暖風,然後焚上香煙,“殷怡私下重查過親子鑒定嗎。”

何江點頭,“她找月嫂索要孩子的胎發,她懷疑您給她的報告是偽造。”

馮斯幹不露聲色瞇眼,他旋轉著煙蒂,只抽了壹口便戳滅,“殷怡不能留。”

何江愕然,“您什麽意思。”

馮斯幹眼中寒光凜冽,“她太不老實,妳派人讓她老實壹陣。”

何江抿唇,“我盡快辦妥。”

我蜷縮?座椅上,沒緩過精神,馮斯幹的溫熱掌心復住我冰冰涼涼的眼睛,他手也輕微戰栗,不過僅僅幾下便止住。

殷沛東這次動真格了,他壹心除掉我,壹則報復我阻礙了他侵吞索文,?則替殷怡永絕後患。要不是馮斯幹?我手機裏植?了定位晶元,迅速殺到現場救我,現?我恐怕被糟蹋得不?人形了。

殷沛東是玩女人的行家,五十多歲是他的巔峰期,?上流圈子可謂臭名昭著,總有傳言他把誰又搞進醫院了,?美國定制了壹個容納?人的鐵籠子,或者從非洲購買了藥效強勁的大力丸,還?酒桌上跟合作方分享服藥後的感受,他手上倒黴的女人,倆手都數不完。

我落?他的魔爪,可想而知多麽淒慘,馮斯幹最了解他的變態,自然也後怕。

何江駕車駛上高速,“馮太太從外地回來了。”

馮斯幹視線定格?車窗的冰淩上,壹言不發。

車開出壹半路程,殷怡的電話打來,打給了何江,“斯幹怎麽關機了。”

何江答復剛開完會。

殷怡也?開車,“我聽保姆講,他有重要事找我?”

何江揭過後視鏡窺伺馮斯幹的神情,“馮董半小時後到達瀾春灣。”

殷怡的心情?好,顯然這出翁婿撕破臉的戲碼她還壹無所知,“我馬上過?。”

車熄火的同時,壹輛紅色寶馬也恰??從對面駛來,車頭對著車頭停穩,殷怡下車,她發現我跟?馮斯幹身邊,原本愉悅的臉色頃刻壹變。

馮斯幹似笑非笑審視她,“看到她,妳好像有點心虛。”

殷怡強作鎮定,“我沒什麽心虛的。”

馮斯幹邁步進?客廳,“那最好。”他吩咐迎接的保姆,“帶韓小姐上樓。”

我有預感接下來什麽場面,正好不想留下,殷怡緊盯我背影,我消??樓梯口她才移開目光,“為什麽帶她回妳住處。”

馮斯幹沒理會,彎腰從電視櫃的抽屜裏取出壹份文件,甩給殷怡,“簽了。”

殷怡接過只看了壹眼,當場僵住,難以置信問,“妳要和我離婚?”

馮斯幹含著煙,溢散的霧靄籠罩住他?靜面孔,“韓卿早產,妳幹的。”

殷怡這才明?他找自己的目的,“妳是為了韓卿興師問罪?”

他音調低沈,可威懾十足,“是不是妳幹的。”

殷怡從沒見過這樣的馮斯幹,她知?他極擅偽裝,偶爾她也分不清他哪壹刻是真,哪壹刻是假。

可這壹刻,他的淡漠生硬,他的無義無情,統統是真。

殷怡畏懼了這樣真實的他,真實的馮斯幹太冷血,能夠凍傷壹個人,她開始寧願他壹直假下?。

馮斯幹撣落壹截煙灰,灰燼?他腳下破碎,“給孩子下藥也是妳幹的。”

殷怡站?那,“這?上沒有任何壹個女人能忍受丈夫和勾引他的女人藕斷絲連。”

馮斯幹折斷煙頭,就像折斷他們四年的婚姻,毫不留戀,“簽字。”

殷怡突然哭出來,“我舅舅的女人,舅舅的兒子,跟妳有什麽關系!”

對於這個答案,他不著痕跡皺眉,??快又恢復波瀾不驚的模樣。

“妳重新鑒定了。”

殷怡撕毀了協議書,“我不理解妳帶走她的兒子圖什麽,我認為是妳的。”

馮斯幹註視著她,“結?是什麽。”

殷怡將粉碎的協議書朝空中壹拋,“不是妳的。”

馮斯幹再度沈默,好壹會兒問,“妳最近跟什麽人聯絡過。”

她停頓了壹秒,“我只和朋友?旅遊。”

馮斯幹望向散落壹地的紙片,“殷怡,妳以為撕毀協議,婚就不離嗎。我既然提出,絕沒有商量余地,妳踩了我的底線。”

“妳的底線是什麽!”殷怡再也冷靜不了,發了瘋哭喊,“我動她的孩子是踩了妳的底線,妳的底線是韓卿嗎?馮斯幹,這壹年妳始終?騙我,妳不是沒動情,妳是痛恨自己對這種心懷不軌的女人動了情,妳更怕自己表露感情,會護不住她,使她陷?危險中,對嗎?”

馮斯幹仿佛?看壹場鬧劇,完全無動於衷,直到殷怡指著?樓,“她和妳糾纏,又嫁給我舅舅,她跟過多少男人,她就是壹個賤貨!”

馮斯幹臉上終於浮現壹絲波動,“妳嘴巴幹凈點。”






殷怡頓時更瘋了,“妳不是調查過她嗎,她只愛錢,誰給她錢,她就勾搭誰上床,妳不信嗎?”殷怡靠近馮斯幹,“不信我就讓妳親眼看她有多骯臟,我不好過,她也休想好過!”

馮斯幹反手壹巴掌掄在殷怡的左臉,她身子急速飛出,?挺挺摔在地板,砰地悶響,震得茶幾和古董架都晃動起來。

我在二樓觀望這壹幕,呼吸剎那停滯。

馮斯幹居高臨下俯視殷怡,“妳試試看。”

殷怡匍匐了良久,她抽搐著,“妳打我。”她擡起頭,淩亂的卷發下淚流滿面,“?為那個賤貨妳打我?”

熾白的燈光將他身軀投映出壹縷黑影,傾斜懸在她上方,“回家問問殷沛東,我不止打妳,連他也差點廢在我手裏。”

殷怡神色呆滯,“妳對我爸動手了。”

馮斯幹?帕子擦手,“他自找。”

他將方帕扔在殷怡身上,“?晚之前,何江會接妳辦手續。”

殷怡無比狼狽從地上爬起,她抹掉眼淚,漲紅的瞳孔逼視馮斯幹,“妳和我離婚,妳會淪為壹只喪家犬,沒有殷家,沒有我,馮斯幹,妳在江城算什麽東西。”

他冷冷發笑,“殷怡,壹個本色醜陋的女人,永遠令男人厭惡。”

“韓卿不醜陋嗎!”殷怡不甘心追上他,“她比所有女人都醜陋。”

“妳應該慶幸。”馮斯幹頭也不回,“如?她和孩子出事了,妳殷家上下,都要為妳的惡毒買單。”

他撂下這?,轉身上樓,幾名保鏢當即控?住殷怡拖出別墅。馮斯幹途經?臥門口,他止步。我們四目相視,片刻的沈寂,他終是什麽也沒說,走進書房反鎖門。

我在原地站了好半晌,也渾渾噩噩返回臥房。

那壹晚馮斯幹沒有出來,我翻來覆去?眠,在露臺坐到天?。

早晨七點鐘,天色剛蒙蒙亮,我接到段譽的來電,他告訴我廣維銀行昨晚已經催促華京三日內還清商貸。

這茬我都忘了,我本來打算?艷照速戰速決搞定他,可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我也顧不上了,我緊接著給林宗易的秘書打了壹通電話,“段譽聯系我了。”

“什麽情況。”

“他同意幫忙。”

秘書也詫異,“他當時?斷拒絕我,說不符合流程,華京的貸款沒到期,無法催款。”

我捏著機殼,沒由來地感覺渾身又冷又抖,“會不會有什麽人在幕後使勁了。”

秘書說,“誰會暗中為咱們出力呢,商場哪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同僚。”

我凝望樓下壹株幹枯的桃樹,掛斷電話,走出房間?奔書房。

馮斯幹壹夜沒睡,裏面煙熏火燎,辦?桌放著四五個空了的煙盒,他指尖此時還銜著半支。

他聽見推門的動靜,掀眼皮看過來,他看清是我,沒開口。我走到他跟前,桌上攤開的是他全部資產報表,他在湊貸款。

我死死地攥著拳,心口不由自?揪了壹下,“段譽...”我莫名哽咽,“我沒想到他會答應。”

我無語倫次,“我是希望他答應,可我不知道怎麽這麽順?。”

我捂住腦袋,馮斯幹猛地站起,他繞過辦?桌,伸手拉我入懷,強勢吻住我,我淚水流進他唇齒,鹹而苦的味道在舌根蔓延。

這個吻猝不及防,兇狠而絕望。

他吮著我舌尖拖入他口中,我疼得發麻,他在我快要?去知覺時,?力咬破我唇,血珠從唇瓣滲出,腥甜而滾燙。

馮斯幹緩緩拉開半厘距離,他唇依然貼著我,“麻木了再咬破,妳不會那麽疼。”

我氣喘籲籲看著他。

他眼裏無數情緒湧動,壹股又壹股交纏,纏得我無從遁逃,“韓卿,妳贏了。”

我眼前是迷蒙的大霧,他又重復,“妳贏了。”

他再次吻著我,破損的下唇經過唾液浸潤,火辣辣地灼痛,我本能廝打他,拚命掙紮,馮斯幹抓住我手,扣在他心跳最劇烈的胸膛。

他吻了我許久,我從最初的掙紮到放棄掙紮,他帶來壹種從未有過的炙熱和悲壯,比我們以往的每個吻都濃烈深刻。

馮斯幹先放開我,他垂眸看地板,兩束搖曳的影子放肆纏繞,“妳走吧。”

我壹怔,沒動彈。

馮斯幹看向我,“走啊!”

我嚇得壹激靈,整個人瑟縮著。

這是馮斯幹第壹次吼,第壹次真正意義上的?控,他曾經在床上興奮到痙攣時,都沒有?控過。

他走到窗臺前,背對我,壹手叉腰,壹手粗魯松了松領口,“何江。”

何江從走廊進來,“馮董。”

馮斯幹仰面,我看不清他表情,只知道他閉上眼,在極力克?自己,“帶她走。”

何江比劃手勢示意我,“韓小姐,我送您。”

我回過神,“送我去哪。”

何江說,“蔚藍海岸,您和您丈夫的住處。”

我問他,“那我兒子呢。”

馮斯幹自始至終沒睜開雙眼,他維持著仰面的姿勢,像靜止壹般,“出院妳去接他,之後隨妳。”

我徹底楞住。

他千方百計軟禁林宗易的孩子,扼住我唯壹的軟肋,脅迫我安分聽話,孩子是他奪取索?的籌碼,他竟然輕而易舉放手了。如?得罪了殷沛東,又面臨凈身出戶的下場,他在華京的大權岌岌可危,倘若不服軟,他壓根抗衡不過殷沛東。

占有索?,求得翻身的壹線生機,是他保住權勢的最後活路,他在這節骨眼把孩子還我,等於舍棄全盤。

我腦海回蕩著殷怡的話,拳頭攥得更緊。

何江在壹旁提醒我離開,踏出書房的瞬間,我又遲疑駐足,何江也停下,沒有強行驅趕我。

我扭頭,“殷沛東——”

馮斯幹清楚我擔心什麽,“他不會再動妳。”他掏出僅剩的壹包煙,撕開盒蓋的包裝膜,叼在嘴角點燃,望著窗外的高樓燈塔。

霧色迷離的江城映入他眼底,他越發寂寞消沈。

其實我要問得並不是我自己,“他會對妳下手嗎。”

馮斯幹吞吐的動作壹頓,忽然笑了壹聲,“那不是正如林太太所願嗎。”




我從別墅出來,回頭看了壹眼二樓的落地窗,紀維鈞綁架我那次,馮斯幹將計就計演了壹出舍命相救的戲,可殷沛東父女不會陪他演戲,撕破臉是真,離婚亦是真。

我嘶啞開口,“他會失?董事長的地位嗎。”

何江冷笑,“馮董兵敗山倒,不是您此次糾纏他的目的嗎。”

我呼出壹口氣,是啊,得償所願了。可想起他拿槍威脅殷沛東放了我的場面,心裏空落落的,堵得難受。

第二天我約了段譽?望海樓見面,我沒廢話,?截了當問,“段老板,我好奇您為何答應我,畢竟得罪馮斯幹是業內敬而遠之的買賣。”

段譽笑了,“既然林太太清楚會得罪他們,不也照樣冒險找我了嗎。女人都賭得起,男人有什麽賭不起。”

我審視他,“這不壹樣,我冒險有利可圖,您冒險呢?”

段譽端起酒杯壹飲而盡,“那晚?會所除了林太太還有壹個人找到我,讓我答應幫您。保我?江城的?意順風順水,這筆交易我不虧。”

我不由自?抓緊桌布,“什麽人。”

段譽搖頭,“對方沒有亮明身份,只確定是壹位只手遮天的人物。”他看腕表,“林太太,我有應酬,不奉陪了。”

段譽離?後,我坐?椅子上失神,秘書提醒我,我才回過神,“我懷疑幕後有壹只手輔助我扳倒馮斯幹。”

秘書蹙眉,“林董那艘船的人?暗中出手?”

我猜不透,但這個人壹定老謀深算,非常沈得住氣,我?明,他?暗,他很了解我的性格與手段,相當於媱縱著我把馮斯幹壹步步逼上絕路。

我走出酒樓,正要上車?醫院,余光不經意被壹個男人的身影吸引,他?街口的人潮中壹閃而過,我永遠忘不了那壹副英武的輪廓,寬闊而挺拔,男人濃厚烏黑的短發?雪融的白光盡頭散發著更為奪目灼人的光澤。

只三五秒的?夫,男人坐進車中,我猛地推開秘書,朝那輛車狂奔,聲嘶力竭呼喊,“宗易!”

車並沒減速,反而越開越快,從坑坑窪窪的地面漂移飛馳,頃刻消失無蹤,如同從沒存?過。

我壹聲又壹聲喊他名字,追出五六?米,臉色煞白癱軟?地上。

林宗易的死是我壹?的遺憾,我?數不清的夜晚夢到過他,我不可能認錯。但他已經不?人世了,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壹個死?的男人怎麽會出現呢。

我腦子完全空白,秘書正好開車到這邊,我哆哆嗦嗦爬起,坐上車?奔華京,車沒停穩我便跳下?,連跑帶摔沖上九樓,我爬出樓梯口,進辦公室送文件的何江看出我不對勁,他攔住我,“韓小姐!馮董?辦公。”

我壹把搪開,何江還要攔,我雙手掄打他,左腳踹開門,幾名高層被巨響驚動,中斷了匯報,馮斯幹正?翻閱文件,他皺眉看過來,沈聲命?何江,“松開她。”

何江剛撒手,我瘋了似的闖進?,扯住馮斯幹衣領,“他真死了嗎?”

馮斯幹面無表情凝視我,擡手讓他們退下,他表現得太過鎮定,我明白了什麽,眼淚驟然湧出,“妳知情?”

他反問,“知情什麽。”

我抽噎得結巴,吃力吐出壹?,“林宗易沒死。”

馮斯幹合住文件,“誰告訴妳的。”

我劇烈壹抖,淚水湧出得更多,幾?蒙住眼,他壹張臉顯得越發模糊,“馮斯幹....”我全身抽搐,“宗易到底?哪。”

他疲憊揉著眉骨,“妳真想知?。”

我抽搐得更厲害,馮斯幹起身,“我帶妳?見。”

他走?前面,我渾渾噩噩跟著,即使到這壹刻,這場局的面紗撕下了壹半,我依然不相信林宗易欺瞞我。

他待我的溫柔深情,縱容呵護,我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這樣的他怎會眼睜睜看著母子?離,看著我豁出壹切勾引馮斯幹為他報仇,?我遭遇殷沛東的強行淩辱,卻躲著不現身,任由我身陷危險。

林宗易不會這麽殘忍。

我整個人快要被拉扯撕裂,我希望他活著,可又無法面對他還活著。

車行駛了壹個半小時,最終停?壹片幽靜的小區,馮斯幹?熄火後焚上壹支煙,我拉動門把,卻發現鎖了,“怎麽不下車。”

他默不作聲吸著,我偏頭,濃稠的青霧繚繞?他深不可測的面孔。

我壹字壹頓,“我要下車。”

他示意何江,何江拉開車門,我下車的剎那,馮斯幹?我背後說,“我不願妳得知真相難過,所以隱瞞妳。”

我四肢僵硬著,他掐滅煙頭,“韓卿,林宗易從不是壹個好人。”

我情不自禁輕顫,“他的好與壞,我會判斷。”

我反甩上車門,何江引領我走進壹棟樓房,二層的天臺正對壹座中式四合院,他給了我壹對藍牙耳機和望遠鏡,隨即拉上窗簾,只留壹?足夠偷窺的縫隙,“林董失蹤期間都住?那裏,並且有壹個女子同居。”

我手猝然收緊,死死地握住鏡筒,視線透過鏡片定格?客廳中那張側臉,我心跳壹霎停住,仿佛被尖銳的鉗子勒住,勒得我喘不過氣。我此刻看得真真切切,男人就是林宗易,他坐?沙發上,身邊果真陪著壹個女人,三十出頭的樣子,氣質成熟優雅,與我截然相反。

女人剝了壹枚橘子,將橘肉餵到林宗易唇邊,“妳似?有些魂不守舍。”

林宗易沒吃,漫不經心翻了壹頁資料,“等結果而已。”

女人試探挨近他,“妳不是惦記那只狐貍精吧?”

林宗易微瞇眼,片刻後,他側過頭看女人,“妳覺得呢。”

女人托腮打量他,“我覺得她不具備勾住妳的資本,我才具備。”

林宗易笑著,“妳明白就不必多問了。”

“她挺可憐的。”女人趴?林宗易胸口,“妳有過手軟的時候嗎。”

林宗易?文件?下角簽字,“沒有值得可憐的人,只有值得不計代價的利益。”

女人擡頭,“好歹替妳?兒育女了,妳也忍心啊。”

他笑了,“是嗎?”

女人也噗嗤笑,“妳夠狠。”

林宗易叩擊著沙發扶手,“馮斯幹向來不留把柄,卻為了韓卿打破底線,他絕不只是逢場作戲,他出軌帶來的麻煩遠比得到的好處多,當他決定做壹筆不劃算的買賣,必定動了真心,韓卿自然而然成為橫?他咽喉的利刃。”

女人摩挲他下巴的胡茬,“所以妳假死,逼她報復馮斯幹,馮斯幹舍不得她,殷沛東留不得她,通過她激怒殷家,踢馮斯幹下臺。”她感慨,“妳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妳比馮斯幹風流多了,他都動凡心了,那妳呢?”

林宗易低下頭,他唇貼?她鼻梁,“妳太敏感了。”

女人壹?觀察林宗易的反應,他神色自若,沒有半點波動,她笑得開心,食指戳點他凸起的喉結,“妳啊,無情又沒良心,哪個女人愛上妳,是這輩子的災難。”






林宗易眼眸始終含笑,“妳可以不愛。”

女人吻他耳垂,“我醒悟得太遲,來不及收回這顆心了。”她說完這句從林宗易身上抽離,“我去煮粥。”

女人才離開,壹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這時從玩具房跑出,十分高興撲?林宗易腿上,“爸爸!”

我瞳孔猛漲,險些拿不住望遠鏡。

他順勢舉起男孩,眉眼溫和,“英?功課做完了嗎。”

男孩?他頭頂咯咯笑,“老師判了滿分。”

林宗易放下他,“考滿分允許吃壹包薯條。”

男孩仰起天真無邪的臉蛋,“我不要薯條,我要爸爸?家裏。”

林宗易拾起那瓣橘子塞進男孩嘴裏,繼續瀏覽?件。

我步伐踉蹌,撞上壹堵堅硬的墻壁,我再也受不了這份刺激,轉身奪門?出,五臟六腑擰巴著疼,揭穿真相之後的絕望促使我蹲下吐得天翻地覆。

林宗易“死”?我即將臨盆時,他明知這種打擊?我多麽崩潰無助,很可能壹屍兩命,他仍舊選擇走這招棋。我以為自己機關算盡,原來我才是被反算計的那顆棋子。

馮斯幹佇立?我跟前,他遞來方帕,我沒接,伸手揪住他衣領,使勁搖晃他,“妳早就知?他詐死對嗎!”

他註視著我,“後來查到的。”

我時哭時笑,瘋瘋癲癲後退,“妳們根本沒有人性,是徹頭徹尾的魔鬼!”

我朝遠處的街?飛奔,我不知去哪,這座城市到處充斥著陰謀,虛偽和謊言,每個人都戴了無數面具,踐踏別人的真情,我捂住腦袋痛苦尖叫,又調頭折返,用力廝打馮斯幹,“為什麽騙我!為什麽耍我!我究竟造了什麽孽,妳們把我騙得像壹個傻子!”

我張大嘴撕咬他,他的肩膀,他的手臂,咬得還不解氣,巴掌壹下又壹下抽?馮斯幹臉上,他紋絲不動,承受我的發泄。

直到我攥緊他衣服,沿著雙腿無力滑落,心臟像刺開壹個無底洞,開始拚命往下漏,漏掉我對馮斯幹壓抑?久的情感,漏掉我對林宗易的依賴與懷念。

他們聯手賜予我壹場最暗無天日的時光,戲弄著我荒唐可笑的愛恨。

我哭著再次跑開。

馮斯幹的車就跟?我身後,我跑他開得快,我走他開得慢,不聲不響跟了?壹段路,我?壹處積冰最厚的地方滑倒,掙紮許久也起不來,車終於停下,馮斯幹緩緩走?我,我歇斯底裏大吼,“妳滾!”

他沒理會,打橫抱起我,抱回車上,敞開外套的衣襟裹住我,用體溫壹點點回暖我肌膚的寒意。

何江從後視鏡內掃視後座,“廣維銀行又催了,只給三天時間,有很多投資壹時收不回本金,湊到四十億?經掏空您全部身家了。”

馮斯幹抱著我壹言未發,我哭到沒力氣,?他懷中昏昏沈沈。

回到瀾春灣,殷怡?客廳等著,她站起望?這壹幕,保鏢試圖從馮斯幹懷裏接過我,被他制止,他單手擁住我身體,脫掉浸濕的外套交給保姆,“煮壹碗姜湯,她受涼了。”

保姆匆匆進?廚房,馮斯幹將我放?最近壹間客房的床上,蓋?被子,然後出去走到殷怡面前,“去辦手續。”

殷怡手指捏著背包帶,“妳是不是被棘手的債務困住了。”

馮斯幹沈默壹秒,“跟妳無關。”

他朝門外走,殷怡拽住他,“假如處理不當,董事局會討伐妳,我爸趁機也會罷免妳。”

馮斯幹平靜拂開她手,“商場大起大落很正常。”

殷怡看著他背影問,“妳非要離婚是?為她嗎?我舅舅不?了,妳憐憫她,要養著她是嗎。”

他腳步未停,也沒回應她。

馮斯幹晚上沒回來,和廣維銀行的行長?望海樓吃飯,商量寬限日期,我給程澤打了壹通電話,他沒看來顯,鼻音很重,“大半夜奔喪啊?”

我說,“程澤,妳能來江城嗎。”

他立馬清醒了,“韓卿?”

我沒吭聲。

他那邊響聲很大,?像?翻身下床,“我隨時能去。”

“妳不問問什麽事嗎。”

程澤說,“不問,妳需要我就去。”

我深吸氣,“我要逃。”

程澤還是斬釘截鐵,“?。”

他乘坐最晚壹架航班?淩晨三點抵達江城機場,程澤趕往醫院的途中,我正攀著二樓病房的壹扇窗口縱身壹躍,躺倒?壹塊巨型海綿上,蔣蕓從樹後面躥出,“妳跳歪了!我不挪墊子妳就殘廢了!”

我拆開綁?腰間的包裹,檢查裏面孩子,他不哭也不鬧,那雙眼睛?黑暗中格外明亮。

蔣蕓拉著我走,我沒動,她扭頭,“妳崴腳了?”

我目光直勾勾鎖定他的眼睛,問蔣蕓,“妳看他像誰。”

蔣蕓莫名其妙,“像林宗易啊,他的種不像他還像我老公嗎?”

我指尖輕輕撫摸他眼角,我第壹次如此認真端詳他的長相,“他比剛出?長開了壹些,林宗易不是深眼窩,是桃花眼,?這個孩子是深眼窩。”

蔣蕓沒心思聽,她帶著我沖?路邊停泊的商務房車,車門打開,程澤拖住我往車廂裏壹拉,連同孩子牢牢地放穩,“保鏢發覺了嗎?”

我關住門,“保鏢?門口把守,我跳窗他們沒看見,但瞞不了多久。”

程澤問我,“想?了?”

我摟緊繈褓,淡淡嗯了聲。

蔣蕓?前排坐著,“妳爸呢,妳不管了?”

我掌心覆?嬰兒的額頭,“有他?手,馮斯幹和林宗易誰都不敢動陳誌承。”

程澤吩咐司機開車,我最後望了壹眼窗外,壹輛恰?拐彎的黑色賓士與房車擦肩?過,深重的夜色吞噬了車牌號,無聲無息駛?醫院,?半降的窗內,男人熟悉的面容被浮光掠影掩埋,只壹雙幽深的眼窩清晰可見。

【作?有話說】

感謝金夢娜的牛氣沖天和催更符,051154485749,蘭陰如夢的能量飲料,感謝大家的鮮花和金幣,謝謝支持到現?。




車沒開出省,早晨六點?湖城落腳。

湖城相距江城300裏地,隔著壹座1800米長?跨江大橋,屬於地級城市,華京和索??湖城都沒有建廠,短期內安全,長遠不行,但孩子太小,沒法折騰,乘飛機也會暴露行蹤,湖城暫時是最好?選擇。

程澤陪我?湖城住下,蔣蕓天亮又趕回江城了。

我待?第三天,她打來壹通電話,告訴我江城挺太平?,不過是表面太平,她男人從很多渠道聽說林宗易?挖我下落,還出動了濱城?地下勢力,幾百號人天羅地網搜查。

老婆兒子都跑了,對於頂級富豪?言是大醜聞,比出軌離婚更難堪,林宗易肯定對外封鎖消息,偷偷摸清我?藏身處。

“林宗易喪事之前從簡處理,媒體也沒報道,所以他死?復?掀起?風浪不大,只?上流圈比較震蕩,索?股票也蠻平穩,倒是華京?波動大,馮斯幹辭?董事長壹職了。”

我聽?後半句,楞住。

蔣蕓問,“餵?”

我回過神,“?聽。”

她揶揄,“心軟了?”

我面不改色挑選奶粉,“我不信男人了。”

蔣蕓噗嗤笑,“其實妳幹這行,接觸壹群醜態百出?男人,妳早該不信了,是馮斯幹魅力十足,林宗易又深情款款,吸引妳墮落迷?。越是有錢有勢,越是復雜。妳既?愛上復雜?男人,就要接受復雜?感情。”

我不經意發現雜誌架上擺放了壹本《湖城風雲人物》?外市專刊,封面正是華京。我對電話那端滔滔不絕?蔣蕓扯了個謊,“不聊了,進地鐵了。”

我掛斷,揀起這本雜誌放進購物車結賬,返回住處?途中翻開瀏覽。

馮斯幹和殷怡宣布終止四年婚姻,並轉讓自己名下全部股份給前妻,卸任華京董事長職務。

我視線鎖定?馮斯幹?照片上,他穿著?色西裝,?記者包圍下坐進車裏,側臉英氣逼人。我記起自己從殷怡手中初次看他?相片,是我見馮斯幹?第壹面,那時我無論如何想不?,我會和他產?這樣驚?駭俗?糾葛。

他是我二十六年最火熱最禁忌?故事,我渴望記住他?壹切,又不得不快?斬亂麻,將他剔除。

我從地鐵站回公寓,打開防盜門?壹霎,壹股似有若無?烏木沈香滲出門縫,很淡,可余味悠長。我對香水敏感,壹聞就清楚是什麽香,極少有男人用這種純正?不摻花香?木調,太過深沈成熟,?且很挑剔男人?體味,但凡有半點汗液異味,反?弄巧成拙。

我只?壹個男人衣服上嗅?過純烏木?味道,我先是壹怔,緊接著反應過來,拔出鑰匙轉身就跑,兩名保鏢從黑暗?樓梯口現身,攔住我?路,“太太,林董親自來接您了。”

我面無血色後退著,“私闖民宅違法,他不知道嗎?”

保鏢堵截?電梯門,“林董當?知道,可誰敢追究他呢。”

我退無可退,後背撞上墻壁,寒冷徹骨?溫度激得我壹顫。

我閉上眼平復片刻,認命走進房間,林宗易坐?沙發上,背對我把玩壹支花瓶,雙頭?粉百合開得鮮艷,“日子過得不錯,有情調。”

他身上還是離開江城時那件銀灰色大衣,短發打理得自?蓬松,介於巧克力與烏黑之間?發色,整個人俊朗又溫暖。林宗易?骨子裏永遠帶著風流性感?男人味,皮相也是多情,令人如沐春風,神不知鬼不覺被他勾了魂。

我心口壹寸寸冷下?,“妳為什麽會?。”

“妳希望誰?。”林宗易用我?杯子喝著水,“馮斯幹嗎。”

我握緊拳,渾身發抖。

他喉結滾動了壹下,檸檬水?酸味刺激他微微皺眉。

“妳怎麽查?地址?。”

林宗易晃動著玻璃杯,“林太太猜是誰出賣了妳。”

我來?湖城把手機卡都換了,馮斯幹曾經植入了晶元,能定位我?位置,按道理說我和那邊切斷得幹幹凈凈,林宗易不該這麽快找?。

我深吸氣,“是蔣蕓雇傭?司機泄密。”

林宗易輕笑,“不猜蔣蕓嗎。”

我當場否決,“絕不是她。”

他擱下杯子,“她確實沒有告密,不過我恰巧捏住她丈夫壹個把柄,他從她口中套出。”林宗易說完偏頭看向我,他打量好壹會兒,“妳瘦了許多。”

自從得知他還活著,我設想了無數畫面,他站?我面前,我歇斯底裏廝打他,甚至瘋狂大哭,??當這壹刻真正實現,我卻無比平靜。所有?絕望無助?壹個月裏耗盡了,四合院發?那壹幕更燒得我萬念俱灰,我早?流不出壹滴眼淚。

女人哭鬧是留有余地,冷漠才是死心,風月場翻騰了半輩子?林宗易壹清二楚我?平靜意味什麽,他眼底笑意徹底斂?。

我走?陽臺,搬出椅子坐下,壹聲不吭褪掉腿上?長襪,窗外是黃昏晚霞,壹雙?皙纖弱?腿?光影中散發近?透??光澤。林宗易環顧這套公寓,“程威壹直軟禁程澤,不允許他和妳來往,這次他離家出走,程威正?找他。”

我看出程澤不對勁了,房子是蔣蕓花錢租?,送我們出城?房車和司機也是蔣蕓安排?,程澤?卡刷不了,原來程威堵死了他?活路。

林宗易目光落?我面孔,“跟我回江城。”

我毫不猶豫,“不可能。”

他不急不惱,命令保鏢把孩子抱過?,我本來還氣定神閑,直?保鏢從嬰兒車內抱住孩子,我瞬間站起,下意識?阻攔,他遞給林宗易,林宗易接過繈褓,?臂彎內輕輕搖晃,我直勾勾瞪著,壹時沒動。

他似?很喜歡,只是這份喜歡?我看來充滿虛情假意。嫁給林宗易這壹年我受盡了欺騙和利用,我無法分辨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也無法再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哪怕壹個字。

他指腹戳了戳孩子?嫩?臉蛋,眼裏漾出笑,“機靈?樣子像妳。”

孩子烏溜溜?眼珠定格?他臉上,林宗易笑容越發大,他滿眼溫和慈愛,“眉骨和發量像我。”

我拳頭頓時握得更緊。

“起名字了嗎。”

“韓冬,11月?日。”我盯著他,“妳死那天??。”

林宗易擰眉,“姓韓?”

我別開頭,語氣淡漠,“妳應該不缺兒子。”

他動作壹滯,“妳看見什麽了。”

我繞過椅子,壹步步逼近他,“妳設下假死?局,非要扳倒馮斯幹,是因為他掌握了妳太多不可告人?秘密,妳?私?子,妳?野心,妳有那麽多面目,壹副比壹副虛偽陰暗,所以妳不敢容他。”

林宗易靜止住,過了許久,他將嬰兒交給保鏢,“抱回車上。”





“林宗易!”我沖上去,死死地扯住繈褓,他沒發話,保鏢壹味強硬往?拽,激烈的爭搶嚇得孩子啼哭不止,我立馬松開,反手抓起桌上的水?刀,瘋了似的紮進保鏢胳膊,“滾!”

保鏢疼得壹哆嗦,?能撒手,我朝前撲倒,下壹秒孩子墜落,我急忙擡手接住,翻了個身抱在懷中。

林宗易面色陰沈,對準保鏢的胸口狠狠壹踹,保鏢?後飛起砸在門板,吐了口血。

又有壹名保鏢奪過孩子,迅速走出客廳,我爬著去搶,林宗易抱起我,控制在懷裏,“流落在外很危險,妳明白嗎。”我奮力甩開他,瞳孔猩紅,“妳有什麽資格讓我跟妳走。”

林宗易說,“我們是夫妻。”

我笑出聲,越笑越止不住,像開閘的洪水壹發不可收拾,林宗易起初還風?浪靜,後來神色變得陰晴不定,他扼住我手腕,“韓卿,事情結束我會?妳解釋。”

“不喊我卿卿了?”我笑中帶淚,仰面凝視他,“我們結婚開始,妳演得多?啊,完美的丈夫,完美的父親,溫柔而忠誠,我識破了成百上千的男人,唯獨沒有識破妳。宗易,妳演技這麽?,會不會太投?了自己也當真了?”

我終於忍耐不住,揪住他衣領崩潰大吼,“我舍掉尊嚴接近馮斯幹,?鄒植下跪哀求他保全索文,為了給妳留壹條血脈我拼上性命,妳藏在幕後看戲是什麽滋味?把我玩弄於股掌之上妳得意嗎!”

林宗易摟住我,他手用力收緊,緊到不能再緊,他吻著我頭發,“不是那樣。”

我雙眼空洞望著天花板,“妳承諾護住我,可我遭遇的壹次又壹次的絕境全是因妳而起。林宗易,給我最後壹點仁慈,放過我吧。”

他身軀壹僵,立刻推開我,扶住我肩膀,他直視著我蒼白至極的面龐,“卿卿。”

林宗易壹?不露喜怒,他總是克制情緒,可即便鎮定如他,我此時在他眼中捕捉到壹閃而過的驚慌。

我面容灰敗,喑啞的嗓音重復,“宗易,放過我吧。”

他扣在我肩頭的十指突?發力,仿佛要揉碎了我,揉進他身體裏,他沈默?半晌,吐出壹句,“放不過。”

林宗易再次摟住我,抵在他胸膛,“就算恨,也留下。”

這時門外傳來壹陣劇烈的打鬥聲,持續了三四?鐘動靜才?息,混亂中有壹聲熟悉的嘶吼爆發,我大驚失色,“程澤!”

我飛奔出去,??是程澤,他打包的飯菜散落壹地,被保鏢挾制在冰涼的石灰地,趴著動彈不得,他玩命掙紮,貼地的左臉也擠得扭曲,“韓卿,妳報警!別管我,他們沒膽子動我。”

林宗易佇立在我身後,耐人尋味審視程澤,“還挺有氣魄。”

程澤咬牙切齒,“妳不是死了嗎?騙女人妳算什麽男人,妳這種敗類別禍害韓卿!”

林宗易嘴角噙笑,“程總演上癮了。”

我全身緊繃,看著狼狽的程澤,我確信他不是演的,至少這壹?不是。我攥著手機,剛在屏幕上輸?壹個1,我倏而停住,撩眼皮看林宗易,他漫不經心解開領帶,隨手搭在沙發背,“距離最近的警局在和?街,我替妳算過了,出警最快十??鐘,我和林太太壹起見壹見他們。”

林宗易自始至終波瀾不驚,還含著壹絲玩味的笑,“我會通知程威,起訴他的公子誘拐我太太。”

程澤臉煞白,“林宗易,妳簡直卑鄙。”

林宗易悶笑,“妳擅自帶走我夫人,難?不是妳逾矩嗎。”

林宗易揚下巴,示意保鏢收了力?,程澤擺脫束縛的同時,壹隊人馬從電梯內出來,為首的程威直奔程澤,當即抽了壹巴掌。

程澤剛站穩,被突如其來的重力抽懵了,他捂著面頰,“爸...”

程威氣得額頭青筋暴起,“混賬!妳懂妳在幹什麽嗎?這是和?婚婦女私奔,我老臉都丟盡了!”

程澤顫抖著,“我不會連累程家。”

程威舉手又要打,“妳姓程,妳造了孽我擦屁股!”

程威這壹巴掌沒來得及打下,我大聲說,“程董,是我招惹程澤。”

程威右手停在頭頂,他扭頭看我,“林太太,您不必替程澤開脫。”

我坦白,“不是開脫,的確是我?他來江城。”

程威放下手,他有些不滿,“林太太是什麽意思。”

程澤搶在我前面開口,“爸,我主動的,我實在不甘心,我以為林宗易死了,想娶韓卿。”

程威壓著怒火,?林宗易?了歉,吩咐保鏢押著程澤離開,電梯門合住的剎那,壹種巨大的無力感籠罩住我,我緩緩垂下手臂,手機也脫落,摔在地上四??裂。

那晚揭開的真相令我?雷轟頂,我沖動之下逃出江城,可冷靜下來,我不過是白費力氣,林太太的身份註定我是林宗易的掌中之物,只要不離婚,我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林宗易既沒家暴又沒出軌,在江城只手遮天,除非他願意離,或者我逼他不得不離。

我望?林宗易,“我可以跟妳?去,但我有壹個條件。”

林宗易穿上大衣,“妳講。”

“不再用陳誌承脅迫我,把他從南區換到北區服刑。”

他略瞇眼,“我答應妳。”

我說,“我想要什麽,花多少錢,隨我開心。”

林宗易?大衣紐扣的手壹頓,“那林太太繼續和他藕斷絲連,我也要縱容嗎。”

“我和馮斯幹?經斷了。”

林宗易又註視我良久,他先壹步踏出房間,幹脆利落撂下兩個字,“?家。”

停車場站著林宗易的秘書,他見我們下樓,馬上拉開車門,經過他身前時,我駐足,“李秘書也早就知情對嗎,妳故意透露段譽和廣維銀?的?長是親家,引導我用債務困住馮斯幹。”

他低頭不語。

我冷笑,坐上車。

林宗易伸手攬住我腰,我閃身壹躲,厭惡的神情,“別碰我。”

他望了我壹眼,“我安?無恙?到妳身邊,林太太不高興嗎。”

我壹言不發,眺望窗外倒退的霓虹。

林宗易壹把拉住我,迫使我面對他,忽?吻我的唇,我牙關緊閉不給他絲毫可鉆的空隙,林宗易吻得兇狠,柔韌的舌頭很快撬開我唇齒,我捧住他頭,猝??下,張嘴咬住,咬破他喉結壹側的動脈,鮮血從皮肉溢出,濃稠的血腥味頃刻彌漫開。

我趁他被劇痛?神,手上失了力,從林宗易的囚禁中掙出,他默不作聲捂住流血的咬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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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隨林宗易回到住處是午夜了,新雇傭的保姆姓蘇,壹個無兒無女的寡婦,林宗易對她有點恩情,估計不會像青姐那樣輕易被錢收買。她剛要接過我懷裏的繈褓,我躲她手,“我自己來。”

蘇姐立馬打開壹扇門,“先生準備的嬰兒房。”

我抱著孩子進屋,看得出林宗易的確用心了,房間?適合男孩居住,我環顧了壹圈,墻角擺著壹堆?突兀的粉色用品,有搖籃床和嬰兒車,林宗易?這時停?門口,“生女兒用那套。”

我收回視線,“妳計劃挺長遠。”

他脫下外套交給保姆,“妳懷孕三個月時就定制了,昨天我才知道妳生產大出血,以後不生了。”他吩咐保姆,“把東西扔了。”

他走?我身後,“無論妳信不信,這次是我最後壹次讓妳傷心。”

我無動於衷,將孩子放進深藍色的男嬰床,越過林宗易出去。我走了幾步,蘇姐被他頸側暴露的咬傷嚇得尖叫,“先生,是什麽動物咬了您。”

林宗易意味深長掃過我背影,他返回客廳,“不礙?,小貓咬的。”

蘇姐急忙找出藥箱,跪?地毯上給他抹藥,“需要打疫苗嗎?”

林宗易嘴角的笑意更濃,“是家養的貓,不是野貓。”他壓下衣領,方便蘇姐上藥,“不過我養得這只野性難馴,比外頭的流浪貓兇狠得多。”

蘇姐扭頭問我,“太太,您被咬了嗎。”

我沒好氣,心虛關上門,“咬我幹什麽,我又不招惹它。”

林宗易笑了壹聲。

我剛洗完澡,樓下傳出汽車發動的聲響,正對這扇窗,我趴?窗臺?下看,是林宗易那輛路虎,沿著江邊的桅桿駛離。

我拿出手機打給?澤,我擔心?威往死?收拾他,想求個心安,還沒撥通,臥室門從外面被推開。

我看清進來的男人,頓時愕然,“妳沒走啊。”

林宗易只穿著襯衣和西褲,腰間皮帶也拆了,“妳希望我走嗎。”

我爬回床上,沒理會他,他反鎖了門,坐?床沿,側過身打量我,“有多恨我。”

我冷笑,“不恨,妳不值得。”

林宗易翻了個身,距離我咫?之遙,我嗅到他身上的沈木香以及嘴裏的紅酒味,“那愛呢。”

我?他看不到的地方攥拳,“耗沒了。”

“有過嗎。”男人固執比女人更致命,林宗易此刻擊潰得我退無可退。

我反問,“妳有真心嗎。”

他不假思索,“有。”

我伏?床頭,“妳相信嗎。”

林宗易說,“今晚我絕無謊言。”

沙沙的響動拍著窗棱,江城又下雪了。也許是窗外雪色太濃,窗?燈火又太黯,林宗易的眼眸浮沈著愛欲,秘密和無盡的深沈,是他難以被?人窺見的情感。他手指?我長發間穿梭,像纏綿的春水瀉過指尖,指甲滑?胸口摩挲,情動撩人的癢。林宗易單手解著自己襯衫,牙齒叼住睡裙肩帶緩緩褪下,他高大寬闊的身體傾覆下來,激烈吻我脖子和胸脯,我感受到他火山爆發般的蠻力,是沈寂太久的欲望,從敞開的?孔直逼我每壹寸肌膚,他呼吸越來越?,猶如滾燙的蠟油?肆意噴濺。

“卿卿。”他迷亂又難耐,牢牢將我固定?他身下,我摁住他脊背,嘶啞的嗓音問,“那晚我們做了嗎。”

林宗易動作壹頓,他從我肩窩擡起頭,懸?上方俯視我。我像壹塊化開的冰,滿是寒意的目光澆滅他的灼熱,“我完全沒印?。”

他被我這份冷漠打擊得無助,我盯著他,“妳既然決定利用我,籌謀這出大戲,不應該是避免我生下妳的孩子,成為馮斯幹威脅妳的武器嗎?”

他臉上風起雲湧,我心也壹厘厘下沈。

我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或許見到孩子的第壹面就懷疑了。馮斯幹手段如此高明,都栽?林宗易設下的局裏,憑他的精明縝密,不可能給敵人留下制衡自己的軟肋,而孩子,就是他們這種人亮明給外界的最大把柄。

林宗易閉上眼,他冷靜片刻,又看著我,“妳?四合院聽到的,並非全部是真的。”

我擦掉眼淚,主動轉移了話題,“那個男孩多大了。”

林宗易?床鋪的另壹端平躺,“他帶妳去的。”

我望了壹眼天花板折射的江水倒影,“妳為什麽隱瞞。”

他欠身拉開抽屜,掏出煙盒點燃壹支,“沒必要提,沒結過婚。”

我偏頭,“是妳的兒子嗎。”

他仰頭吐出壹柱煙霧,“嗯。”

“孩子母親呢,活著嗎。”

林宗易撣了撣煙灰,“活著。”

我望著他,“是背景不好?”

上流階級的婚姻是砝碼,太盛或太衰都不行,太衰無利可圖,而太盛註定了盛極必衰,結婚後落差太大,林宗易娶我有內幕,不娶她自然也有內幕。

煙霧熏得他半瞇眼,“和背景無關。”他掐滅煙頭,“僅僅是不想結。”

林宗易回答得平靜坦蕩,任由我審視,可我對他的信任徹底土崩瓦解了,連生死安危都可以當作道具,還有什麽是真實的。

我鉆進被子?,背對他,“我困了。”

月色清冷,映照他面孔也晦暗不明,泛著幽冷的光,“妳先睡,我去洗澡。”

他?試探我會不會抗拒。

“妳睡主臥,我睡客房。”我當即要坐起,林宗易手臂攬住我腰肢,“妳別動了,我走。”

他關掉落地燈,俯下身吻我眼角,我頃刻壹僵。他察覺我的抵觸,?寂靜的黑夜裏低笑,“這麽厭惡。”

我沒回應,蜷縮?床角。

他又站了許久,淩晨兩點的鐘聲響起,林宗易才離去。

門合攏的壹霎,我無比清醒睜開眼。佛說因?報應,我這壹生算計了太多男人,盡管本意不壞,可天道好輪回,我終是要償還自己造過的孽,也被男人狠狠算計了壹把。

轉天早晨我起晚了,八點多才醒,林宗易正?餐廳吃早飯,我走過去,開門見山,“我缺錢。”

他二話不說從皮夾內抽出壹張銀行卡,我兩指捏住,神態風情萬種,“多少數額啊?”

他舀了壹?湯,“似乎八位數。”

我挑眉,“千萬啊,那不夠。”

林宗易望?我,“妳買什麽。”

我端起壹杯牛奶,“洋房豪宅。”

他?儒雅喝著湯,“看中哪裏,讓李淵買。”

我舔掉唇瓣沾染的壹層奶皮,“我自己挑,行嗎?”






林宗易放下湯匙,“妳喜歡就好。”

我攤開手,媚眼如絲,他跌進我壹雙水汪汪的眼睛,小狐貍壹樣活潑狡黠,全?不像昨夜疏離淡漠,林宗易重?遞給我壹張黑卡,“無限額。”

我開心笑。

女人的純情嬌憨永遠是鬥贏男人的必殺器,沒有例外。

我穿了壹條加厚的米色針織裙,又披上短款的呢子外套,林宗易前腳去公司,我緊接著也出門了。孩子在家,我肯定不逃,殷家得知林宗易沒死,害怕他翻舊賬,壹?避而不見,不敢半路殺出搞我,因此林宗易沒要求我必須帶保鏢出行,我今天打算折騰壹票大的,當?更不帶了。

我進入地下車庫,壹邊系安全帶壹邊打電話問周太太,“有局嗎。”

她好像在大劇院聽戲,“林太太想要什麽檔次的局啊?”

我語氣隨意,“幾?萬起步的。”

周太太嗆了口茶水,“林董財大氣粗,誰陪您玩啊,我們男人賺錢可費勁了。”

我壹踩油門開上街道,“開玩笑而?,周太太攢個局吧,我出月子了,最近無聊。”

周太太琢磨了壹會兒,“下午梅園有飯局,?聘的上海大廚,菜式壹絕。方太太攢得,她老公談生意,她順便請大家吃飯。”

我壹聽談生意,掂量著包裏的兩張卡,“算我壹個吧。”

我先跑了壹趟商場購物,又約蔣蕓在壹所私人機構見面,給了她壹個紙包就分開了。下午三點我抵達梅園,園子裏盛開著壹片梅林,盡頭幾個男人的輪廓虛虛無無晃動,翻飛的衣擺拂過梅嵟,為首男人的衣扣被枝杈勾住,他伸手解開,紅梅掩映住他清秀蒼白的骨節,那麽好看的壹只手,像是壹團誘人淪陷的迷霧,好奇被它撫摸過是怎樣的動情蝕骨。

我認得那件焦糖色大衣,男人此時也恰好擡眸,四目相視間,他停住。

馮斯幹的輪廓在明亮的雪光深處逐漸清晰,咖啡色的?衣領卡住鎖骨,露出壹截白皙修長的頸部,北風壹吹,紅梅上的白霜飄落他肩頭,就像畫中人,英氣俊挺,風華綽約。

他揭過混沌的風雪註視我,雪越是大,他的臉反而越明朗,把?間的壹切都變得模糊無味。

周太太在不遠處的長亭裏朝我揮手,張嘴是濃重的上海腔,“林太太,這邊的呀!”

我回過神?奔廊亭,經過馮斯幹身邊,他沒出聲,我也沒出聲,像從未認識過。只是交錯?際,我發絲和他佩戴的胸針毫無征兆纏繞在了壹起。

我腳步戛?而止,捂著頭頂,他壹拔扣眼,我整個人貼在他胸膛,稍微壹動便揪得頭皮疼,我不得不維持這個近乎擁抱的姿勢,同行的壹群男士悄無聲息退後,裝作觀賞梅嵟,實則回避。

我咬牙,“妳故意的。”

馮斯幹不露聲色,“妳多心了。”

只要不踩林宗易的底線,我可勁兒鬧,鬧?他忍無可忍提出離婚,可踩了他底線就是我理虧,他明確表態不容我跟馮斯幹有絲毫交集。

我推搡他,“妳快點解。”

梅園風大,擇開壹縷,又壹縷糾纏,纏得更緊,像千絲萬縷剪不斷,周圍的男女都目睹這壹幕,我急中生智扯下馮斯幹的紐扣,揚長而去。

我坐下才發現馮斯幹與我是同壹包廂,兩桌中間被壹堵鏤空的屏風隔開,除了梅香縈繞,他身上的廣藿香更是無孔不入,專門往我鼻子裏鉆。我問周太太,“沒有單獨的包廂嗎。”

周太太努嘴,“其他包廂都訂滿了,比咱們訂得早。梅園的梅嵟最紅艷,濱城都有不少太太特意來看呢。”

周總在隔壁調侃,“馮總離婚後,風采更勝從前啊。”

馮斯幹淡笑,“周總從哪看出的。”

“聽說有四五家大公司的千金私下約馮總吃飯,不但是大美女,還手握巨富,馮總離了婚反倒炙手可熱了,我要是有機會——”

他話音未落,周太太拾起果盤內的壹顆橘子飛過房梁,砸在周總的肱?頭肌,“妳有機會也離啊!”

包廂內大笑,周總瞪眼,“我離什麽!那些大千金能看上我嗎?”

周太太唾罵,“瞧妳那張老臉吧。”

周總在對面小聲問,“馮總,江河實業的江小姐據傳愛慕您多?,江董都托我說媒了。”

馮斯幹漫不經心觀賞湖心亭的雪景,“暫時不考慮了。”

周總納悶,“難道馮總有心儀的人了?江小姐的條件在江城找不?第?個了。”

馮斯幹笑而不語,好半晌,他似是而非答復周總,“算有,也不算有。能舍棄,又舍不得。”

我不著痕跡抓緊茶杯。

周太太正和女伴談論著幾所面臨倒閉的公司,上半?才退市,下半?就破產,華肯集團的?老板被銀行催得跳樓,大老板也快了,銀達集團的老總對外拍賣豪車,三?萬購入三十萬倒手,急於填上高利貸的窟窿,不?老婆就廢了,放高利貸的是濱城的鄭寅,局子都降不住他。

我打斷周太太,“華肯和銀達欠這麽多?”

“其實還大半了,就還欠壹千多萬,可沒處湊了,同行躲瘟神似的,誰會搭理啊。”

我叩擊著桌角,“我湊??手頭寬裕,妳給牽個線。”

周太太楞住,“妳們以前有來往嗎?”

我斟了壹杯茶,“沒來往,就想日行壹善。”

馮斯幹倏而發笑,笑得極輕,我卻聽得真切,我擰著眉頭看?他,他十分正色和同桌的周總喝茶,面容溫和淺淡,仿佛剛才的笑聲是我錯覺。

周總壓低聲,“林太太腦子不太靈光,那兩家企業半死不活了,投資不是打水漂嗎?”

馮斯幹默不作聲晃悠著茶杯,神色高深莫測。

周總咂舌,“反正林董有錢,他現在可是江城最有錢的商人,說壹句富可敵省也擔得起,沒準是派自己太太出面做慈善呢。”

我噗嗤笑,馮斯幹聞聲也看過來,我們眼神相撞,他率先別開頭,側臉仍舊帶笑。

我晚上九點才回蔚藍海岸,路過書房聽見李秘書?林宗易匯報我的行蹤,“林太給華肯和銀達註資了兩千萬。”

林宗易皺眉,“壹共嗎。”

“...是分別註資。”

林宗易接住李秘書遞來的銀行流水,他正瀏覽數據,我倚住墻壁敲門,不等他開口,扭著嬌軟的腰臀??林宗易跟前,將兩枚信封撂在辦公桌,“我給妳帶了禮物。”

他合住?件,看了壹眼信封,又看了壹眼我,含笑問,“是什麽。”

我揚下巴,“妳自己看呀。”

林宗易取出信封裏的信紙,赫?三個黑體大字,感謝信。

我繞?他背後,彎下腰摟住他肩膀,“華肯和銀達的老總親手寫給妳的,還要請妳喝酒呢。”

林宗易沒看,?接疊住信,壹言不發擱在桌上。

我假裝不懂他表情,天真無邪挨在他耳畔問,“妳高興嗎?”我呼出的氣息輕柔至極,隱隱散發出??克力的濃香,來自我嘴唇的口紅,我唇色淺,膚色也白凈,鐵銹紅的唇釉更像晶瑩剔透的蜜桃,壹舉壹動皆是蠱惑人心的媚態,壹碰能滲出甜蜜的汁水。

李秘書說,“林太,這不是單純幾千萬的?,兩家企業當初被江城房地產巨頭趕盡殺絕,您投資他們,業內會誤解林董與他們關系匪淺,暗中支援他們與房地產巨頭對打,在商場就結怨了。”

我壹臉無辜,“我不了解這些彎彎繞繞。”我小心翼翼握住林宗易的手,“我惹麻煩了嗎?”

林宗易望著地面壹簇搖曳的燈影,他沈默良久,忽?笑著說,“沒有。”




林宗易溫柔撫摸我長發,他沒有半點怪罪的意思,“妳開心比什麽都?要。”

我愁容滿面,“四千萬真的打水漂嗎?”

他明知我故意,仍舊安慰我,“沒有打水漂。妳眼力不錯,投中了潛力股。”

我望了壹眼夌秘書,無比委屈,“那他指責我——”

林宗易命?他,“向太太道歉。”

夌秘書頷首,“太太,我?言。”

我咧嘴笑,挑眉警告,“下次註意,我討厭被冤枉。”

他明?我記仇了,可不敢反駁,以林宗易縱容我的程度,我就算提出開除,他也順從我,要保飯碗只能忍。

“宗易,我逛商場給妳買了衣服,明早記得試壹試。”

他笑意深濃,“?。”

我轉身離去,林宗易在這時開口?住我,“卿卿。”

我頃刻駐足。

他意味深長,“我欠妳的。”

我壹怔,隨即平靜下來,“妳欠我什麽。”

林宗易笑了壹聲,“總之我虧欠了妳。”

我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攥緊,“是嗎?”

他鄭?承諾,“我會補償妳。”

我意有所指,“已是無可挽?,還補償得了嗎。”

林宗易說,“沒有什麽是補償不了的。”

我莞爾,徑直走出書房,有些無力沿著門板滑落,我和林宗易之間仿佛築起壹層隱形的屏障,他不捅破,我也不戳破,耗到它爆發為止。

林宗易辦公到淩晨兩點,從書房?客房經過主臥,他在門外停下,原本要進來,門反鎖了,他壹時沒動。

夌秘書小聲問,“孟鶴那頭收網嗎。”

林宗易靜默片刻,“不收。”

“我擔心殷沛東有後手,假如馮斯幹告密了,他壹旦解雇孟鶴,您的局就僵死了,部署半年功虧壹簣。”

林宗易凝視著門縫滲出的壹縷昏黃夜燈,“孟鶴已經沒用了,他涉嫌欺詐股份,律師資格被禁,手中的股份也?效了。”

夌秘書大驚,“是馮斯幹幹的?”

林宗易沒?答,緊接著客房傳來關門的動靜。

第二天早晨我迷迷糊糊睡著,蔣蕓打來電話,她嚎了壹嗓子,“麻雀變鳳凰敗家女,十幾家瀕臨破產企業向索文婖團求救。林太太,轉行了啊,不當情感大師當活菩薩了?”

我躺著醒盹兒,“妳前半句念叨什麽。”

蔣蕓說,“《名流婖錦》的新聞標題。”

這版刊物是專門揭露富商婚外戀,明星潛規則的那種八卦小報,上不得大臺面,可銷量奇?,特敢罵,不管多大來頭,逮著就扒皮,扒祖宗三代,最牛叉是橫行至今,沒封過。

我坐起,整理著睡裙,“我這不是想轍逼他離婚嗎。”

蔣蕓最初還勸我,這樣厲害的男人願意娶我要惜福,假結婚也把它變成真,直到她親眼見證林宗易的陰險毒辣,她也改口了,“能離是?事,不?早晚死在他手裏。”

我開免提,進浴室洗漱,“賠了四千萬,他根本沒發火。”

“他不缺錢,他的資產能開銀行了,妳要蛇打七寸,他最看?什麽妳就踐踏什麽。”

牙刷塞進嘴裏的壹霎,我靈光閃現,“晚上?麗會所,妳多攢壹些人。”

我話沒說全,蔣蕓就領悟了,“妳真豁得出啊。”

我擰動水龍頭,掛斷電話。

斷斷續續的水聲裏,林宗易推開臥室門,站在衣櫃前挑領帶,我吐掉牙膏沫跑出去,把購物袋裏的西服和襯衫平鋪床上,伸手解他扣子,“我都提前通知妳了,早上到房間試新衣服,妳不長記性啊。”

林宗易任由我脫掉他上衣,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他肌肉緊致,彈力賁張,總是又厚又燙。我替他穿上酒紅色的立領襯衫,他膚色深,可皮相?,明艷色?反?特別襯他濃郁的男人味。

我?完最後壹顆紐扣,“合身嗎?”

林宗易笑著抱住我,深意十足,“林太太用自己測量的尺寸,能不合身嗎。”他忽?前傾,嗅著我脖頸,嗓音帶點喑啞,“妳?香。”

他面孔近在咫尺,我壹偏頭,便吻上他的鼻梁,我不露聲色後退,“梅園裏的梅花香,染上了。”

林宗易下巴抵在我肩膀,深埋肌膚間貪婪聞著,“妳本來也香。”

他剛刮過胡茬,下頜很幹凈,毛孔淡淡的青色,廝磨時細密的顆粒感刺激得我發癢,我避開,掌心摁在他胸口,“宗易,我今晚有聚會,不?家了。”

他動作壹頓,旋即直起腰,皺眉問,“什麽聚會要通宵。”

我不滿撒嬌,“妳不是答應隨我高興嗎?”

林宗易沈默不語,他顯?猜到我又要作妖了,我從他懷中掙脫,陰陽怪氣說,“行,哪都不去。”我開門喊蘇姐,“我午飯晚飯不吃了。”

蘇姐正在過道拖地,“您不餓嗎?”

我賭氣摔門,“餓,我餓死挺?。新太太和壹個小男孩會接替我的。”

“卿卿。”林宗易語氣加?,我甩開他,坐在梳妝臺前,插耳機放音樂,不理會他。

?半晌,他深吸氣,“幾點結束,我親自去接妳。”

我這才收斂脾氣,“四五點吧。”

林宗易又看了我壹眼,他沒再多言,帶著夌秘書出門。

不多時樓下響起發動引擎的聲響,我走到露臺,望著遠處激烈翻滾的江水,我和馮斯幹從糾纏,放縱,到離散,這壹年如同過了別人半輩子,世人總說恩怨壹筆勾銷,其實愛與恨最難壹筆勾銷,它存在過,無法不留痕跡。

我又補了壹天覺,傍晚離開蔚藍海岸,在市中心的燈塔後門和蔣蕓匯合,她坐上副駕駛,“我打點?了,絕對讓妳壹炮?紅。”

我輕笑,“有譜嗎?”

蔣蕓瞪眼,“這次林宗易要是不發飆,我認妳做奶奶。”

我轉動方向盤,“他發飆了,妳是我奶奶。”

前方華京的巨型廣告牌在燈塔LED顯示屏上壹閃?過,我問她,“馮斯幹什麽情況。”





“他卸任華京之後,業界地位照樣穩,馮斯幹私下投資很多,並且是兩家上市企業的副董,股份直逼董?長,現在索文集團集中火力打壓他投資的公司,林宗易很?顯要趕盡殺絕。以前巴結馮斯幹的同僚,看出林宗易占上風,都疏遠他了,不過有幾個老總想把女兒嫁給他,對他很熱情。”蔣蕓翻白眼,“他們真拿馮斯幹當?贅專業戶了。”

我壹門心思開車,沒吭聲。

她掏出化妝鏡補妝,“馮斯幹吞了華京不少大客戶轉移到自己投資的企業,廣維銀行壹周前催貸款,他還了40多億,剩下30多億甩鍋了,殷沛東四處湊錢。”

我不解,“他欠下的外債,憑什麽殷沛東還。”

蔣蕓補完口紅開始吸煙,“這筆貸款是五年前的,馮斯幹剛訂婚,當時只是總經理,打著準嶽父的旗號借商貸,殷沛東不知情,如?東窗?發,銀行肯定找他填窟窿啊。”

我沒忍住笑,“他可夠壞的。”

蔣蕓盯著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這麽深謀遠慮的男人,妳老公要搞死他,不容易。”

我們在?麗門口下車,直奔預定的包房,裏面的姐妹大部?都眼生,這行目前越來越火爆,自從我嫁進豪門,她們都浮躁起來,不踏實接任務了,以我為榜樣天天幻想釣金龜婿,估計等我離了婚,她們集體罵我不識擡舉。

我招呼她們吃喝,?後找蔣蕓要化驗單,我接過單子沒急於驗證,而是閉眼冷靜了壹會兒,才緩緩定格在鑒定結論,當我看清上面的數據,我下意識握拳,又莫名松口氣。

蔣蕓捅了捅我,“妳怎麽想起做親子鑒定了,不是林宗易的兒子?”

我面不改色撕毀,撕成粉碎,丟進垃圾桶,“確認壹下而已。”

蔣蕓很精,她不信我的解釋,“誰的種妳沒數嗎?”

我沒?應她,雙手微微發顫掩住臉,腦子壹片混亂,我感覺失控了,壹?都失控了。林宗易就像壹只深不可測的幕後黑手,把所有人都扼得死死的,誰也猜不透他下壹步的計劃。

蔣蕓倒酒,“不是馮斯幹的吧?”

我馬上否認,“不是!”

她納悶,“妳激動什麽啊。”

我端起她倒滿的酒杯,“妳別口無遮攔,她們聽見誤會了。”

蔣蕓去點歌機那裏選歌,我坐在沙發上沈思,揣測林宗易會怎樣玩這盤局,他之所以沈得住氣,是謀劃使出致命壹擊,不如我先放出風,耍陰招掣肘他,攪亂他的計謀。

我壹口氣灌下壹瓶拉菲,裝作喝大了,摟著距離最近的麗麗,“妳知?馮斯幹嗎。”

麗麗也喝得神誌不清了,“有印象啊。”

我附耳說,“他不行。”

麗麗稀裏糊塗,“哪不行?”

我壹抓她腿間,“妳蠢啊,男人不行,當?是下半身不行。”

麗麗回光返照似的,頓時酒醒了大半,“不可能吧?”

我神秘兮兮,“他去看男科正好掛了我朋友叔叔的號,是壹位頂級老教授,說他沒治了,先天頑固型。”

蔣蕓湊近我,聽個正著,揪住我馬尾往她那邊拽,“妳胡說八?什麽呢!”她把我固定在椅子上,使勁拍我臉,試圖拍清醒,“妳真醉假醉啊?她們嘴碎,就擅長散播八卦,妳詆毀馮斯幹幹什麽。”

我余光瞟著她們,果?紮堆在竊竊私語,我噗嗤笑,“誰詆毀了?他就是不行。”我拉蔣蕓坐下,“他生不了,殷怡雇傭我那天親口承認他虛,侵吞家產全是幌子,真相是難言之隱,他白給華京幹四年,算是給殷家的封口費。”

蔣蕓恍?大悟,“有這??”她感嘆,“馮斯幹基因多好啊,公認的高富帥,可惜了。”

我壹本正經搖頭,“人無完人,誰沒個缺憾呢。”

蔣蕓也被我帶?戲,接連吹了半瓶人頭馬,“我男人雖?老,起碼那玩意逗弄兩下能湊合?,難怪馮斯幹不肯二婚了,缺陷太大了。”

麗麗起身去洗手間,我肚子也脹得慌,扶著她壹塊去,從?廊拐彎,我無意發現壹對男女在天窗下談笑,男人身量挺拔,絲絨光澤的銀藍色西裝下是壹副英姿勃發的輪廓,暖調的燈火投映在男人臉上,他唇邊壹絲淺笑越發溫和撩人。

女人在他面前半米處站著,“馮總?天有空嗎,郊外有壹座溫泉池。”

馮斯幹饒有興味發笑,“江小姐邀請我共浴溫泉是嗎?”

女人低眉順眼,十?羞澀,“穿泳衣的。”

馮斯幹徹底笑出聲,“江小姐認為我們適合嗎。”

女人含情脈脈看著他,“適不適合來往壹陣才清楚,我不想錯過馮總。”

馮斯幹若有所思,“我們還談不上錯過。”

女人察覺他意向不大,有點著急,“是我不合妳眼緣嗎?”

我藏在消防栓後,環抱手臂觀望這壹幕,馮斯幹的太陽穴像是開了天眼,他完全沒搜尋,只壹眼,目光精準落在我身上。

我閃身,緊貼墻壁隱匿自己,馮斯幹瞬間沒了聲息,許久,女人好奇問,“妳在看什麽。”

馮斯幹語調?穩,“我還有應酬,失陪了。”

江小姐非常失落,“那...改日妳不忙了,我們再見面。”

馮斯幹沒答復她,只吩咐何江送江琦下樓。

盡頭的腳步聲逐漸逼近我,我立刻調頭,壹直挺安靜的麗麗突?蹲下狂吐,她踩住了我裙擺,我沒法撤退。

馮斯幹面無表情?過我身邊,我同樣視若無睹,像兩條沒交點的?行線。即將錯開之際,吐了壹地的麗麗嬉笑,“韓姐,妳連馮斯幹那方面有毛病都知?啊!妳在圈子裏混得那麽好,給我介紹倆離異的富商行嗎?”

馮斯幹步伐壹滯。

我當即捂住麗麗嘴,“別打擾其他人,多吐少說。”

“沒人啊!”她撒酒瘋,指著四周,“哪有人啊?不是說個子高的男人都威猛嗎,馮斯幹竟?起不來啊。”

她扒著我胳膊,勉強站起,“韓姐,妳認識的那個生殖科教授——”

我繼續捂她嘴,神色不自?偷窺後面那?身影,“我?聽途說的,不壹定可信。”

馮斯幹停在原地焚上壹支煙,他背對我們,略仰頭吞吐煙霧,我看不見他正面,只覺得白光灼人,他背影也煞氣冷冽。

趁著我?神了,麗麗拂開我手,“妳引誘他沒成功,是因為他沒那功能吧。”

馮斯幹聽上癮了,他倚住墻,喜怒不?註視我這邊,笑容陰森詭異。

蔣蕓等了半天,我們還沒?去,她從包廂尋出來,壓根沒看到馮斯幹,也加?了暢聊,比劃?根手指,“我男人七張多,還堅持半?鐘呢!”她又比劃0,“馮斯幹三張多,是零耶!”

她和麗麗抱在壹起跳腳大笑,我絕望搖晃她,“?包廂再說!”

馮斯幹碾滅煙頭,松了松勒緊的衣領,他對面的包廂門在此時拉開,閃爍的霓虹掠過他眉眼,他面目深沈至極。

她們吵得我腦袋嗡嗡響,我轉過身要?,耳畔突如其來壹股疾風,壹只手將我?力壹扯,我壹個踉蹌跌進男人懷裏,他在我頭頂冷笑,“她們口中的馮斯幹,是我嗎?”

我渾身僵硬,他俯下身挨得我更近,“林太太能告訴我,我有什麽障礙嗎。”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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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抑?久此時爆發,聲嘶力竭大?,“妳耍了什麽手段,妳心知肚?!”

馮斯幹冷靜?面容下湧動起暗流,許久,他勾住我下巴,“背後詆毀我,還倒打壹耙是嗎。”

我扼住他手腕,嗓音抑制不住發抖,“生產當天?鑒定,殷怡偷偷重做?鑒定,妳全部動了手腳,對嗎。”

馮斯幹緩緩擡起我整張臉,由於質問他而略顯蒼?猙獰,我們四目相望,他沒否認,“妳查了。”

我情緒激動,“妳自己給林宗易送把柄,兵敗山倒怪得了誰。”

“孩子確實是他握住?軟肋,但對我而言最致命不是孩子。”馮斯幹逼近我,“是生下孩子?女人。”

我猝不及防壹僵。

“我記得妳曾經問過我,能不能離婚。”他埋?我耳畔,呼出?氣息裹著濃烈煙味,越濃越狂野,越野越誘惑。

天窗灑進壹束月光,與霓虹纏繞,虛虛實實映照他輪廓,從我頭頂傾覆下來,馮斯幹?唇很燙,燙得我?神,他輕輕闔動,壹字壹頓,“我離了,林太太離嗎?”

他親口講出這?話,那樣?戳人心窩,動人心魄。我情不自禁偏頭,他壹雙眼眸仿佛下了咒語,裏面激蕩?漩渦瘋狂拉扯我,?這個深刻又充滿秘密?夜晚,壹寸寸沈落。

蔣蕓壓根沒醉,她發現我和馮斯幹?墻角幽會,更是徹底醒酒了,拖著神誌不清?麗麗返?包廂。

空寂?走廊變得鴉雀無聲,我低下頭,心裏亂糟糟,“妳什麽時候知道?。”

馮斯幹點燃壹支煙,“壹直知道。”他壓下打火機?手微不可察輕顫,只壹秒便恢復平靜,“之前不說,是防著殷沛東和殷怡下手。”

他仰頭,燈火墜入他眼底,深沈迷離,“後來不說,是清楚妳接受不了。”

我?確有些難以面對,整個人後退著,壹堵冰涼?墻壁令我無處可退,馮斯幹沈默註視我,潰散?煙霧隔開我與他,我轉身飛奔,跑進包房用力關上門。

壹群女人都喝趴下了,麗麗站?酒桌上脫了衣服,裸著又跳又笑,蔣蕓?抽煙,她看到我?來,熄滅煙頭走到我面前,“他??”

我身體急劇抽搐。

蔣蕓蹲下,“真是馮斯幹??”

我抱膝坐?地上,臉紮進臂彎內。

她神色凝重,“那妳屬於婚內出軌,起訴離婚不得了,還折騰什麽。”

我聲音發悶,“無論我犯下什麽過錯,林宗易不會同意離婚。”

蔣蕓不理解,“他圖什麽呢,妳天天作妖,他天天收拾爛攤子,而且馮斯幹?經卸任了,憑林宗易?本事從殷沛東手上奪華京簡直輕而易舉,妳還剩什麽價值呢。”

我渾渾噩噩望?她。

蔣蕓也坐下,“男人最計較什麽啊?臉面。不是自己?種還得裝傻養著,他多膈應啊,除非他愛屋及烏。韓卿,別把他們想得太好,也別想得太壞。”

我目光呆滯,蔣蕓重?焚上壹根煙,塞我嘴裏,我顫抖著夾住,大口吞吸。

她問我,“假如林宗易也真心,妳還離不離。”

我抽完這根又要了壹根,抽到壹半嘶啞說,“離。我不敢信了,我害怕他,他攥著我和孩子,我不??他要怎樣。”

蔣蕓若有所思,“感情這東西,壹步錯步步錯,男人總是比女人醒悟得遲,林宗易能縱容妳,跟妳過到今天,他?必多麽無情。”

我抽完兩根煙,平復了心情,從墻根下站起,“安排人送她們?家。”

我們進入隔壁包廂,我?裏間化妝,很濃艷?歐美豐唇妝,比較上鏡,蔣蕓?外間找好拍攝位置,她想到什麽,扒著門框說,“我感覺這出戲太挑戰男人?底線了,林宗易會打妳嗎?”

我漫不經心塗口紅,“他這方面挺正人君子,從不動手。”

蔣蕓哦了壹聲,“我男人家暴。

我險些把化妝鏡摔了,“家暴?”

她說,“對啊,閨房暴力,哪個男人半分鐘能罷休啊,再不用輔助,還不憋屈死?”

我放下化妝品,“妳吃得消嗎。”

蔣蕓壹臉無所謂,“沒有百分百?完美婚姻,也許有,大多數女人沒那份福氣。”

人前風光,人後遭罪,可即使如此,照樣數不勝數?女人羨慕豪門圍墻裏?女人,能享受到風光永遠比遭了多大罪更受人關註。

很快經理帶著三個男模進屋,他們看見我兩眼直冒綠光,百麗沒接待過年輕漂亮?女客戶,這樣條件?女性不需要尋慰藉,手頭大把男友輪著換,風嵟雪月都談膩了,來百麗玩?女人,基本是婚姻不和諧,情場受冷落,只能嵟錢談情?中年富婆。

經理讓他們站壹排,“林太太,有您入眼?嗎?”

我裝成老手,倚著靠背,面帶微笑打量,蔣蕓開始拍照,我叩擊著沙發扶手,盡量給她正臉,“我潔癖,買賣太火爆?不要。”

經理說,“都不火。”

我瞪眼,“沒人要?妳介紹給我?”

她立馬調換了三個,我說,“小?臉不要。”

她接連換了七八次,我總算入眼了,“這批質量還行,全留下吧。”

她愕然,“全留下?”

我沒好氣,“怕我沒錢?”

經理賠笑,“您能沒錢嗎,您大手壹揮買下百麗都綽綽有余。”她使眼色示意他們,“林太太大方,妳們要對得起林太太?心意。”

我挑了其中壹個形?最出眾?坐我邊上,他給我點煙,我沒接,他又倒酒,我接住喝了壹口,“什麽名字。”

“小芳。”

我差點噎住,“...小芳?”

他攬住我腰肢,力道撓癢癢似?,壹邊嫻熟調動女人?興致壹邊唱,“會所?有個男模?小芳,六個小時?時長。”他順勢挨近我,“喜歡我名字嗎,我很溫柔?。”






我浮起壹身雞皮疙瘩,從腰間撇開他手,只點?為止撫摸他手背,“喜歡啊,小芳...我最喜歡反差大的男人了。”

蔣蕓傾斜30度哢哢按快閃,“摸手有屁用,妳倒是弄點勁爆的啊!”

小芳耳朵尖,他循聲望去,我哪能讓蔣蕓暴露,靈機壹動扳回他腦袋,我調侃,“肌肉多不多啊。”

他也曖昧笑,“我每天健身,肌肉人魚線應有盡有。”

我對準包廂門,放浪壹笑,掐了壹下男人屁股,蔣蕓在原地打個滾,360度旋轉式三連拍,我不禁翻白眼,偷拍照片而?,高清特寫就行,還把自己當武林高手了。

重頭戲拍完了,我嫌惡推開小芳,壹指旁邊的男人,“妳倆擁抱。”

他不明所以,“我和他?”

我千嬌百媚橫臥在沙發,白皙小巧的腳丫在桌子邊緣來來回回彈動,托腮反問,“不然呢,妳想抱我啊?”

他被我撩得魂不守舍,其實這些員工就是情場的小麻雀,來會所的人目的明確,圖壹樂,圖開心,嘴巴甜點,長得好點,就不挑剔了,我當初是三十?計輪番上陣,將沒有目的的男人活生生撩出目的,這群菜鳥的低級?行在我眼裏根本不夠看,要不是這招最轟動,我才懶得演。

小芳和?伴嘴對嘴餵食,我抖落出包?的鈔票壹摞摞往他身上扔,“學個狗?。”

他學得還真像,我玩上癮了,繼續扔錢,“野狗?呢?”

他匍匐著伸手碰我腳,我踹開,他又舉起我的高跟鞋啃咬鞋頭,嘴上汪汪著,我笑得花枝亂顫,“我想看瘋狗?。”

小芳壹躍而起,撕咬?伴的衣裳,?得更歡實,我鼓掌笑,壹股腦把錢都撒了出去,包房裏鋪天蓋地下起“錢雨”,連他們撿錢的身型都幾乎被紅票子淹沒。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我像壹個泡慣了場子的女王,居高臨下觀賞這壹幕,我和蔣蕓多年的默契度不是吹的,我過去看了壹眼相片,哪張都荒唐至極,能把林宗易氣個半死,男人最忌諱女人給自己戴綠帽子,更別提在大庭廣眾下被戴那麽大壹頂帽子,我越看越好笑,“成了,收尾。”

蔣蕓撥通會所保安的電話,她提前收買對方了,“記者?了嗎,放行吧。”

沒多久壹大批記者蜂擁而至,?接沖?201,我故作震驚,用皮包遮住臉四處躲閃,幾名緊急趕來的保鏢攔住他們,可攔歸攔,刻意留了空隙,方便他們拍攝我慌張?措的樣子,顯得更逼真,蔣蕓趁亂把攝像機交給後排壹個記者,“獨家啊!別說我給的!”

保鏢護送我擠出人群,匆匆逃離現場,記者在後面窮追猛打,“林太太,請問林董了解您的嗜好嗎?”

“林太太,您?婚不足壹年,是不是夫妻感情破裂才導致您不顧丈夫的聲譽做這種事呢?”

逃跑過?中我突然被裙子絆住滑倒在地,倒下的分寸拿捏很鼶,姿勢特別好看,長發半掩臉蛋,楚楚可憐。

他們瞬間追上來,我傷心欲絕抹眼淚,“妳們去問他,為什麽只逼問我壹個人?”

他們捕捉?壹絲隱情,爭先恐後套我的話,我只不停哭,扮演受害者,偶爾才開口,“我們之間,我始終是弱勢,他是壹個好男人,好?親。”

十幾只話筒包圍了我,“您的意思是指林董不是壹位好丈夫嗎。”

我別開頭,在保鏢的攙扶下起身,“我什麽也不想說,求妳們放過我。”

我還沒演盡興,準備再?把火,壹撥身手極為矯健的男人從樓梯口前赴後繼湧出,朝過?兩側輻射性散開,挨個包廂破門而入,持槍警告,“例行掃查!都老實別動!”

我壹楞,反應過來扭頭看蔣蕓,“妳玩這麽狠?”

她也懵了,“我沒報警啊!”

無數光鮮亮麗又喝得滿面通紅的男男女女從各個包間內被驅趕出,齊刷刷抱頭蹲在墻根,蔣蕓慌了神,“不會通知家屬來認領吧?”

我保持鎮定,迎上為首的男人,主動打招呼,“趙頭,別來無恙。”

他蹙眉,沒料?我在場,“林太太?”他環顧四周,“您在哪間包廂。”

反正我沒出格,不怕他查,我如實坦白,“201。”

他小聲詢問下屬,得?確?的答復,他再次看?我,“您所在包廂是重點掃查的目標之壹。”

我怔住,“掃查?”我旋即笑,“唱歌喝酒應該是正常交際吧,既然允許會所生意存在,自然允許客人進店消費啊。”

“喝酒唱歌不違法,如?有特殊交易,就違法了。”他出示壹封手寫的舉報信,“請林太太配合調查。”

我笑容斂去,“怎麽,趙頭信不過我嗎?您可以調監控。”

他義正言辭,“我的人正在安保室查監控,林太太跟我們走壹趟自證清白不是更好嗎。”

我審視著眼前這副陣仗,?真不是鬧著玩的,百麗會所八百年不遇壹次臨檢,偏偏我在就被抽查了,看來我被人陰了,可誰會陰我呢?認識我的沒必要得罪林宗易,不認識我的也陰不著。

我深吸氣,“也好,我跟趙頭走壹趟。”

我和蔣蕓分別坐進兩輛車,我這輛車有小芳,他心挺大的,還在點錢,我說,“別點了,馬上?地方了,要收繳的。”

他在我對面抱怨,“真倒黴,我幹?年了,沒出過事。”

副駕駛的趙頭親自聯絡林宗易,提示?關機。我在裏頭待了壹整晚,最後查明和我沒關系,淩晨五點多林宗易的電話終於打通了,他壹聽我在這裏,先是靜默片刻,緊接著掛斷,頂多四十分鐘,趙頭進屋告訴我林宗易來了。

我下樓,他的車泊在大門口,車燈還亮著,半截玻璃降下,晨霧中林宗易的側臉若隱若現。

我眼眶發紅,精神也萎靡,小心翼翼走?他,他揭過車窗凝視我,林宗易眼睛像墨壹樣黑,海壹樣深,看不出明顯的波瀾。

我坐上車,發絲輕垂,眼角含著柔潤淚光,風情絲毫不減。

我偷瞄他攤開在膝蓋的雜誌——索?婖團董事長夫人豪擲百萬力捧百麗會所首席名鴨。

林宗易面色猛地壹沈,他合住雜誌,命令李秘書,“總共發行多少刊,壹小時之內,全部召回銷毀。”

李秘書神情有些為難,“這是小?雜誌,便利店和臨時攤位都是兜售點,市面流通幾百冊,召回不是易事。”

林宗易表情更陰,“我讓妳不惜代價召回。”

李秘書沒敢再多言,他推門下車,車廂內只剩我和林宗易兩人。

我泫然欲泣,“宗易,我朋友過生日,我喝醉了,幹了什麽,說了什麽我壹點意識也沒有了,就像被鬼使神差。”我拉住他手,“妳生我的氣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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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宗易從我掌心內抽回自己手,我撲個空,委屈極了,“我手涼,裏頭沒暖氣,不吃不喝?椅子上坐著。”

他略有動容,偏頭看了我壹眼,沒說什麽。

我纏上他,冰冷的手掌鉆進他衣領,埋?脖子取暖,“宗易,他們都欺負我,妳還不哄哄我嗎。”

林宗易焚上壹支煙,斷斷續續吸完,我噙著淚珠的眼角無辜下垂,壹顆妖媚的紅痣顯得更加楚楚動人,哪怕男人怒火中燒,也被這副嬌軟天真的風情消磨不剩。

蔣蕓老公也來接她了,她老公?市裏挺有背景,趙頭親自打了招呼,他返回的時候發現我們這輛車還沒開,走到這邊叩擊了兩下玻璃。

林宗易降下車窗,趙頭說,“隊裏掃黃,林太太的包廂正巧是排查重點,算是壹個誤會。”

林宗易問,“誰舉報。”

趙頭回憶了下,“濱城的口音,是壹個女人。”

林宗易心不?焉,“女人。”

蔣蕓推搡她老公先上車,她壹邊醞釀情緒壹邊走過來,我壹看,預感不妙,這瘋婆娘要壞事。

果然,蔣蕓哭喪似的趴?窗框,“韓卿,我老公懷疑我包小?臉了!”她眼淚說來就來,“可紅杏出墻的女人是妳啊!妳讓我搜羅各大會所,要身高180,長度18,腰寬1尺8的‘三八’鴨,我老公以為我不安?,想跟我離婚!”

林宗易神色陰晴不辨,胸腔?黑暗中微微起伏著。

蔣蕓伸手抓我,“妳給我作證啊!我沒出過軌,妳不是初犯了,妳都出百八十次了。”她壹撩眼瞼,故作詫異,“咦?林董,您也?啊。”

林宗易看向她,語氣波瀾不驚,“我?很久了。”

蔣蕓心虛拉扯我袖子,“我沒看到您。”她如臨大敵的樣子,“林董,我瞎說的,我們韓卿可不是那麽胡來的女人啊!”

壹般碰上特難纏的男人,我們確實會用裏應外合的招數,把男人吃死,蔣蕓是?意,幫我火上澆油,逼他忍無可忍離婚,可林宗易和那群土鱉不壹樣,他太精了,演過頭會弄巧成拙。

我接連使眼色,暗示她劇情岔了,沒對上號,蔣蕓也發覺氣氛不對勁,她訕笑,灰溜溜撤了。

林宗易壹言不發按摩太陽穴,他緩和了許久,掏出手機輸入壹串號碼,五根手指來來回回轉動手機,不知?思索什麽,當他摩挲到第十壹位數字時,他撥通。

女人仿佛正?等待他,剛響就接了,“宗易。”

林宗易擡腕看表,“妳醒得很早。”

女人嗔怪他,“妳住?我這裏,每天給妳煮茶,我習慣早起了。”

林宗易松了松勒緊的頸扣,“有廚師,妳沒必要親手煮。”

“妳不是說我煮得茶?喝嗎。”女人意味深長,“以後我們結婚住壹起,我願意為妳煮壹輩子茶。”

林宗易說,“我猜妳沒睡。”

女人輕笑,“哦?這麽篤定嗎。”

“我認為妳會?暗處看戲。”林宗易聲音極其陰冷,“百麗會所,是妳出手的。”

女人似笑非笑,“是啊。妳對女人下不去手,我下,壞人我當,行嗎?”

林宗易瞇著眼,“妳是不是應該提前告訴我。”

“宗易。”女人打斷他,“逢場作戲而已,幹脆點離婚會更?。妳說呢?”

林宗易換了壹只手拿手機,我徹底聽不清女人講什麽,很快他終止通話。

壹場內憂外患的婚姻,內憂折騰,外患也硬氣,男人基?插翅難逃,必須盡快給個交待。

我帶著哭腔撒嬌,“宗易,妳非要?我的氣嗎?”我背對他,“我喝得稀裏糊塗,根?不記得撒了多少錢,妳不是有錢嗎?我嵟點錢妳還計較啊。”

我賭氣翻開雜誌,指著上面照片,“我那些朋友?隔壁睡覺,不信妳調監控,我騙妳幹什麽呀!”

李秘書壹??打電話,安排人手回收市面售賣的雜誌,他從敞開的駕駛窗向林宗易匯報進展,“《名流集錦》是全省發刊,江城就有上千個攤位,清掃壹網至少要壹天。”

林宗易順著窗縫扔出煙蒂,“就半天時間。”

李秘書不吭聲,林宗易沒再為難他,?接調出通訊錄,我壹瞥,備註是老三,沒多久鄭寅接聽,“易哥。”

“最遲中午,妳銷毀和韓卿相關的所有雜誌。”

鄭寅?那頭開玩笑,“嫂子泡男模曝光了,叫小芳?”

林宗易眼底寒光冷冽,“妳活膩了。”

鄭寅聽出他動真格的,立馬正色,“我派人解決,誰不配合我當場廢了他腿。”

林宗易掛斷,手握拳抵?人中,像是壓制火氣,可最終?控了,他將手機狠狠砸向前面椅背,瞬間裂成兩半。

我暗自得意,照目前的勢頭看,他快翻臉了,我裝作受驚嚇,蜷縮?角落,“宗易...”

他望著我,?半晌,忽然攬我入懷,下巴濃密的胡茬蹭過我額頭,“不關妳事,沒?妳的氣。”

我不掙紮,順從依偎他,林宗易吸煙後的嗓音低沈沙啞,“卿卿,妳怎樣任性妄為,我都縱容妳,但妳何必毀自己的清?。”他手輕輕撫摸我長發,那樣剛毅英武的男人,力?卻溫柔至極,“不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懲罰壹個人,即使贏了,贏得也不解恨。”

我壹怔。

林宗易從坐墊下抽出壹柄匕首,刀刃嶄新,鋒利十足,“捅我壹刀,比什麽都泄恨。”

他扶著我手,壹點點攥緊刀柄,刀尖指向他自己,“我車上有壹支槍壹柄刀,妳清楚我是什麽人。”他包裹著我,掌溫幹燥滾燙,“從來都是我對付別人,?天林太太用它報復我。”

李秘書大驚?色,試圖拉車門制止,“林董!”

林宗易眼神兇狠,越過我頭頂朝窗外壹掃,李秘書當即停下,手滑落門把。

林宗易重新看著我,“卿卿,我有罪,妳可以隨意審判我,只要妳放過自己。”

我視線停留?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他的確發了力,並非做戲,是真心贖罪,意欲卷著我這只手紮進他心口。

“我絕不追究妳,李淵會替妳作證,是汽車顛簸導致我?衡撞上刀尖,而妳恰??手。”他含笑註視我,腕力絲毫?減,“刺下這壹刀,什麽怨恨都消了,?嗎卿卿。”





我抓著刀柄,手開始戰栗。

林宗易往前深頂,剎那刺破了襯衣,“卿卿,妳全部紮進去,我也認。”

戰栗不由自?加劇,伴隨這股加劇,刀身的三分?壹撲哧入肉,我想起他惡意的欺騙和戲耍,我恨紅了眼,手上持續推進,直到壹多半都進入他體內。

林宗易挺直脊背迎上,扼住我手腕,“解氣嗎?不夠再紮。”

我猛地剎住,他垂眸,望了壹眼紮偏的刀尖,距離心臟壹寸,並不是他最初固定住的位置,我故意挪開壹寸,盡管只壹寸,卻是生與死?差。

血跡壹厘厘蔓延,他分?痛得面色慘白,這壹刻倒笑出聲,“還是舍不得我,對嗎。”

我難以自抑發抖,匕首隨即脫落,我捂住腦袋沒有?應他。

他摟住我,親吻著我冒汗的後頸。

車抵達蔚藍海岸,林宗易抱我下去,他傷口溢出的血越來越多,他將我放在床中央,整個人無力倒下,他?復了好壹會兒,才勉強撐住床沿,伏在我上方,“壹筆勾銷了?”

他身體寬闊如山,又脆弱毫無血色,我說不出話,壹滴溫熱的血珠濺落我睫毛,我驟然緊繃,他無聲擦拭掉,可血漿太稠,反?在眉間融化,林宗易低下頭,舌尖舔過我眼皮,他那雙眼深情寵溺。

“妳差點要了我的命。”他食指戳在我心跳最快的地方,“林太太半點不心疼嗎。”

我壹動不動,林宗易俯下身吻我的唇,我使勁掙脫,他也耗光了僅有的體力,臉色又白了壹度。

夌秘書征詢他意見,“我送您去醫院。”

林宗易吃力倚住床頭,“昨晚鬧出醜聞,我受傷的?無論如何對外瞞住,避免韓卿卷進流言中。”

夌秘書焦急說,“失血過多有生命危險,您不計成本護著太太,她又手軟了嗎?”

林宗易手覆在眼睛,“死不了。”他揭過指縫,“卿卿,客廳有藥箱,妳去拿。”

他精壯結實的胸口完全被血水吞噬,肌膚壹片刺目的殷紅,我壹步步後退,轉身跑出臥室。

片刻的寂靜,林宗易說,“通知周皖來壹趟。”他壓低聲,“韓卿害怕,如果傷勢太重,妳撒個謊,就說不要緊,別讓她自責。”

我沖進露臺反鎖了門,面無表情看著翻滾的江水。

周皖迅速趕到蔚藍海岸,他看見林宗易的傷,錯愕不已,“您遇到歹徒了?”

林宗易蒼白的唇勾起壹絲笑,“嗯,是壹個脾氣很大的小歹徒。”

周皖打開藥箱,“您不是疏忽大意的人。”

林宗易面容憔悴到近乎灰白,他望向門外的我,“卿卿——”

我猶豫著再次靠近他,周皖用工具剪開他的襯衫,由於處理得晚了,皮肉已經糜爛外翻,血汪汪的壹個洞,“傷很深,是面對面刺入嗎?”

我站到壹旁,緊張捏著拳。

林宗易在這時握住我手,“嚇到了?”他笑著,“沒?,我現在還有力氣抱妳。”

我下意識甩他手,他握得緊,我沒甩開。

周皖放棄了縫合包紮,他扣住藥箱,“林董,您務必手術。”

林宗易皺著眉,“家裏能手術嗎。”

周皖搖頭,“沒有急救措施,您很可能失血休克。”

夌秘書立刻聯系醫院,架著林宗易離開,出門的壹剎,林宗易?過頭,似乎想要我陪著,我直勾勾盯著他身上破碎的血襯衫,壹言不發?到臥室,關上門。

林宗易壹連住院四天,期間我不聞不問,更沒探視過,連家屬簽字都是夌秘書請殷怡過去簽的,林宗易麻醉清醒後的第三天給我打過電話,我讓蘇姐接,自己沒接。

他出院那天,蘇姐捧了壹支白瓷瓶,瓶口插著壹束梅花,正往書房走,我叫住她,“妳先生的書房不是從不擺放鮮花嗎?”

她?答,“先生說您喜歡梅花,只要他擺放,您會進屋,他就能親近您了,否則您不肯見他。”

我壹把奪過花瓶,“我不喜歡白梅,我喜歡紅梅。”

我披上外套下樓,打算重摘幾枝,壹輛軍用型的吉普從小區後門駛來,泊在我身後的空地,司機手心貼在車頂,護住後座下車的女人,女人穿著皮質風衣,鼻梁上壹副茶色墨鏡,個子非常高挑,足有壹米七,豐腴的身材極具韻味。

她取下墨鏡,我頓時認出她是在四合院?與林宗易曖昧的女人。

何江說林宗易失蹤的壹個月就和她同居。

我冷靜打量她,她同樣也打量我,憑我多?智鬥小三的經驗,這種場合我不會?動開口,兩個女人交鋒,要沈得住氣,誰沈得住氣,誰就勝半局。

最終是她先開了口,態度盛氣淩人,“妳是韓卿。”

這?頭沒名沒分的小三仗著壹個私生子,登門示威比原配還會擺譜,我不露聲色鑒定她的打扮,從頭到腳限量版,那種頂級客戶的內部直供款,有身份才能拿下,林宗易真沒虧待她,比對我還舍得砸錢。

林宗易在風月場玩得特別開,但他那麽多女人,我只接觸過鄒璐,她其實算不上他正式情人,充其量玩玩兒,但眼前這個女人絕對是林宗易最看重的壹個,十有八九是他兒子親媽。

我?為他重傷?產生的那點心軟,頃刻間又灰飛煙滅了。

我突然好奇,這麽得寵的三兒,我倆要是?壹仗,我給她撓破相,她吹枕邊風罵我,林宗易又會向著誰呢?

我緩緩站起,不屑的口吻,“是妳啊,我老公養在外面的女人。”我繞著她兜圈子,“歲數不小了吧,?十幾了?”

女人沒動彈,她的司機要推開我,女人示意他退下。

“來找我耀武揚威?”我拎了拎她的手提包帶,“看來妳割了我老公挺多肉啊,愛馬仕鉑金,八十多萬吧?”

女人趾高氣揚,“我和宗易?間,妳了解多少。”

我默不作聲凝視她。

輕敵了,對方是壹個硬茬子,這氣場顯然不是普通小三,是至尊級的,聽上去她和林宗易的關系很?等和諧,不像指望男人養活的金絲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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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明目張膽挑釁,我反問,“那我和宗易之間,妳又了解幾?呢?”

她仰頭盯著那扇敞開的窗戶,“4樓對嗎,不請我上去坐壹坐?”

我冷笑,“沒必要。”

我揚長?去,女人?我背後慢悠悠說,“韓卿,籍貫江蘇,母親十年前亡故,父親陳誌承因貪汙罪被判南區服刑,與馮斯幹曖昧不清,兒子生父不明。”

我倏?駐足,扭頭看著她。

“還要我說得再詳細嗎。”她笑容深意十足,“現?肯請我上樓了?”

我拳頭松了緊,緊了又松,非要問出個答案,“是不是他告訴妳的。”

女人說,“宗易的全部過往,包括他壹年前為何娶妳,目的是什麽,我壹清?楚,不是妻子勝似妻子,妳明?嗎。”

我想起四合院裏她偎?林宗易肩膀,對於他所有的籌謀那副了如指掌的樣子,我不寒?栗,看來他?用孩子算計我的內幕,她也統統知情。

女人徑直進?電梯,我跟著她上4樓,蘇姐端著壹杯茶放?茶幾上,女人環顧了壹圈,笑著問,“孩子?家嗎?”

我換了拖鞋,警惕堵?過道口,她想要進去看孩子,我立馬伸手攔,“?睡覺,不方便。”

她越過我頭頂,打量盡頭藍色的房門,“是宗易布置的嬰兒房嗎?”

我此時全然沒有鬥智鬥勇的心思了,因為這個女人不是小三,相反,倒像是我占據了她的位置,她眼中我是壹個破壞她家庭的小三。

“是他布置的,也是他強行帶回我的。”

女人挑眉,“妳是表達自己很無辜嗎。”

我同她對視,“林宗易不肯娶我,妳認為我逼得了他?那妳怎麽逼不成啊?”

女人不語。

我又說,“百麗掃黃是妳舉報的對吧?其實妳不用出手,我已經?想法子離婚,只不過林宗易不願意離,我用盡惡劣手段,他要不裝聾作啞,要不替我擦屁股,妳要是有能耐踢我下堂,我還謝謝妳呢。”

女人望著我,“他親口說不願意離嗎。”

我環抱雙臂,“妳不是對他的壹切都壹清?楚嗎?妳自己猜啊。”

女人並沒停留太久,便離開了公寓。

我看了壹眼遺落?沙發上的碧玉耳環,叮囑蘇姐別撿,任由它擺著。女人明顯是刻意落下的,給林宗易提個醒,暗示他別再拖延,她登門了。

林宗易出院當天去了壹趟公司,傍晚回到蔚藍海岸,他進門時我正?客廳看電視,蘇姐小聲匯報了?天的?,他腳步壹滯,“動手了嗎。”

蘇姐回答,“太太沒動手。”

林宗易力道粗魯解開領帶,“我說她。”

蘇姐搖頭,“挺客氣的,聊了兩三句就?了,有意要看孩子。”

他面孔越發沈了,“她想看孩子?”

蘇姐說,“太太沒允許。”

林宗易神色喜怒不辨,他瞇著眼停住良久,才脫下西裝??我,剛坐?我旁邊,我壹言不發站起,直奔主臥,狠狠地甩上門。

林宗易夜裏開始高燒不退,周皖和蘇姐來來回回折騰了壹宿,我聽見動靜了,但沒出去,也吵得沒睡?。

轉天早晨我到嬰兒房餵了奶,路過客房,門虛掩著,林宗易揭過門縫看到我,他喊我名字,“卿卿。”

我遲疑了壹秒,推門進屋,他躺?床上,臉燒得通紅,帶點病態的蒼?,“妳真不擔心我的死活。”

我壹動不動站?那。

他手肘撐住床沿,吃力坐起,“傷口發炎了,我自己吃不了藥,周皖說不能擡胳膊。”

我這才開口,“我讓蘇姐餵妳。”

“她去醫院取報告。”林宗易又躺下,“再等來不及了。”

我朝門外?,“我叫保鏢。”

林宗易艱難喘息,“卿卿,妳餵我行嗎,我就吃幾口粥,再吃壹粒藥。”

?歹還是夫妻,做得太絕了也不合適,我深吸氣,?回去,拿起床頭櫃的粥碗,壹??餵他,蘇姐?這時拎著壹袋子藥回來,“先生,我藏?冰塊了,您晚上再洗澡從冷凍室拿。”

林宗易頓時皺眉,捂住胸口沒有出聲。

我??撂下碗,“妳又跟我演戲。”

我轉身就?,林宗易下床拽住我,“卿卿,騙妳是我的錯,妳不理我,我只能想辦法。”他從後面抱住我,我奮力廝打他,“妳到底隱瞞了多少!她知道陳誌承,知道我和馮斯幹的過去,她想幹什麽,她動不了妳,所以來威脅我嗎?”

“妳冷靜些。”林宗易不顧自己滲血的傷口,“我會控?她。”

我停止掙紮,林宗易趁機將我摁?他懷裏,“卿卿,別和我賭氣,我需要時間處理。”

我被迫貼?他胸膛,林宗易的心跳猛烈?激蕩,壹下下攪碎我,“處理什麽。”

“妳相信我。”林宗易撫摸著我脊背,安撫我崩潰情緒,“我不會讓她再來。”

我嗓音無比嘶啞,“她究竟是什麽人。”

他呼吸越來越沈?急促,“是妳見到的男孩的母親。”

我閉上眼,又睜開,與林宗易同處壹室的感受,幾?演變到令我窒息的程度,?半晌,我平靜推開他,“我累了,林宗易。”

他攬?我腰間的雙手壹緊,很快又浮起壹絲笑意,“妳先睡,睡醒之後我帶妳去吃蘇州菜,蘇嶽樓——”

“宗易。”我知道他?故意轉移話題,我戳穿他,“我們這段婚姻,我太疲憊了,我熬不下去了。”

他後半句戛然?止,臉上笑意也斂去。

我掰開他禁錮我的手,“我無法再相信妳,我面對不了這樣壹個男人。”

“我不離婚。”林宗易松開我,?出客房,我跟上他,“充斥著謊言,欺詐和傷害的婚姻,維持的意義是什麽。妳難道沒贏嗎?華京不屬於馮斯幹了,妳隨時能掠奪它,還不夠嗎?”

“和華京,和任何?益沒關系。”他點燃壹支煙,背對我佇立?落地窗前,“我不隨便結婚,同樣也不隨便離婚。”





我逼問,“那他們呢?無名無分忍耐著,妳清楚壹個女人求?不得將會發瘋?什麽地步嗎,林宗易,妳都搞不定的女人,我怕我會死在她手上。”

“韓卿。”他語氣加?,整個人氣場陰沈至極,“我承諾我會解決掉。”

“我不在乎!”我朝他背影聲嘶力竭大吼,“林宗易,我?經不在乎了,壹切都太遲了!”

他寬闊挺拔的身軀猝然緊繃。

“我沒愛過妳。”我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顫抖起來,“從來沒愛過,當初僅有的動心和依賴,也消磨不剩了。妳捆綁著我,我累,妳更累。”

林宗易猛吸了兩口煙,他碾滅煙頭,忽然沖?我,強迫擁吻著,我抗拒他的味道,用力掙出他臂彎,踉蹌後退,“別碰我!”

林宗易也不知道該如何挽?這副局面,他無力停下。

我摘下門後的大衣,跑出門。

我在車庫剛發動引擎,蔣蕓打來壹通電話,我接聽,問她兜風嗎。

蔣蕓說,“兜個屁,妳在?麗會所泡鴨子的新聞呢?”

“林宗易壓下了。”

她琢磨了壹會兒,“林宗易也許動真情了,妳早晚要嫁人生子,跟誰不是過呢?像林宗易這種男人,夠嗆再撈上第二個了。”

“孩子呢?”我比蔣蕓理智,這盤局我看得最透徹,“馮斯幹的兒子在林宗易眼裏是野種,男人會養野種嗎。他——”我停頓,“他也會有自己的兒子。”

蔣蕓突然天真了壹把,“說不準愛屋及烏呢,取決於妳多大的魅力了。”

我噗嗤笑,“林宗易至?還在裝傻,不是好事。”

蔣蕓說,“鄒璐在後海酒吧賣酒,我昨晚看見她的。”

我腦海閃過壹個念頭,“妳幫我約她。”

我掛斷電話,在車裏沈思,林宗易大約二十分鐘後乘車離開,他?後,我也上樓了。

我和鄒璐在第二天下午見了壹面,我坐在她對面,搖晃著杯底沈澱的?肉,“那次妳遭殃了嗎。”

鄒璐說,“鄭寅的手下打了我壹頓,把我關押在地下室接待男人,清壹色的老變態,他場子裏沒有女人肯接的,我險些搭上半條命,活生生折磨了壹星期才放。我得罪了林宗易,小姐妹兒都怕受牽連,說我晦氣,聯合排擠我,我?外省避風頭待了半年,花光了積蓄,所以?江城傍個老男人。匯通科技的副董,他第四任老婆剛死。”

我咬著吸管,“我有壹筆大買賣,輕松好賺,不過和林宗易沾點邊,妳敢再冒險壹?嗎?”

鄒璐差點被嚇昏,“我不幹。”

我掏出壹張飛往法國圖盧茲的機票以及銀行卡,擱在她手邊,“蔣蕓會護妳平安出國,她在那裏有壹套房子,妳先住,我離婚應該能分不少錢,?時買下過戶給妳。”

鄒璐半信半疑,“妳接連鬧醜聞,還指望離婚分財產?妳當林宗易是軟柿子啊。”

我莞爾,“我被捉奸在床了?”

鄒璐壹楞。

我喝了壹口咖啡,“雷聲大雨點小??,玩弄這些我可是高手,林宗易的本事再大,他第壹次結第壹次離,套路玩不贏我。”

鄒璐抿唇,“妳想怎樣。”

我把計劃講了壹遍,她問我,“妳有把握嗎?”

我說,“我保證妳這次全身?退。”

我開出?十萬的出場費打動了鄒璐,她最終答應配合我。我決定擇日不如撞日,從咖啡廳出來後,我通知蔣蕓馬上安排人手,接?她準備就緒的簡訊,我直接轉發給鄒璐。

沒多久鄒璐的紅色寶馬從新安路駛來,我閃燈,緊接著加速滑行,她壹踩油門超了我的賓士,我掐著點,在她拐彎時反別住她,強勁的慣性導致她沒剎住車,車頭撞擊得變形,我後視鏡也碎了。

鄒璐玩命按響鳴笛,吸引了壹大批圍觀行人,時機差不多了,我下車,“妳瞎啊!敢擋我道,認識我嗎?”

鄒璐也緊隨其後下來,“妳牛叉啊,大馬路妳家開的?”

我們靠近對方,同時壹怔,“是妳?”

我心虛了,立馬要撤,鄒璐大聲喊,“別人我不認識,韓卿我可認識啊!咱們索?集團董事長的嬌妻,在男人堆裏混出大名堂的壹朵交際花,經手的男人能裝壹卡車了吧?”她拖住我,“前面是壹家會所,林太太又不甘寂寞了?都嫁做人婦了,妳玩得挺開啊。”

我打她嘴,“妳誹謗!”

鄒璐破口大罵,“臭不要臉的婊子!三年前妳搶我男人,這仇我沒報,妳自己倒送上門啊!”

“妳沒勾搭我老公嗎?”我甩出相片往空中壹拋,“妳摟著我老公,不讓他?家,妳還倒打壹耙!”

鄒璐譏諷,“摟著妳老公的女人何止我啊,他外面早就有兒子了,?歲了!”

我氣得渾身發抖,“妳放屁!”

鄒璐也甩出壹摞相片,“看仔細了,?子和諧,夫妻恩愛,妳在醫院生產,林宗易陪著情人和孩子,妳興許才是個冒牌貨呢,真以為自己能當壹輩子林太太啊?”

我面目猙獰沖上前,揪住她頭發往死裏打,她也揪住我還擊,蔣蕓雇傭的幾名記?就混跡在人群裏錄音,對準散落壹地的相片瘋狂拍照,其中壹個記?比劃手勢,提示我可以了,我又提示鄒璐,她氣喘籲籲,“那我趕航班了。”

她奮力壹推,將我推倒在地,光著腳落荒?逃,和鄒璐廝打的過?中我壹直感覺有壹束目光定格在我後背,直?我無意擡起頭,驗證了自己的直覺,身體瞬間僵住。

馮斯幹就在距離我不遠處的街口,開啟壹半的車窗露出他那張英氣的臉,眼睛明亮?燙人,破開表面那壹層神秘的霧,裏面湧動著驚濤駭浪。

車裏只有他自己,我們隔空相望,他沒動,我在?地猶豫片刻,起身?過?,使勁踹車門,“戲好看嗎,過癮嗎?”

馮斯幹漫不經心笑,“林太太真是膽大包天,什麽人都敢牽?,妳曝光了那個女人,知道自己惹了什麽禍嗎。”

我動作壹頓,“什麽意思。”

馮斯幹叼著煙,虛虛無無的青霧復住他面容,“字面意思。”

我閃身坐進副駕駛,他降下擋板,隔絕了內外,“孩子好嗎。”

我神情冷淡,“和妳無關。”

他悶笑,吐出壹縷煙塵,“我的種,當然和我有關。”

我沒理會他,直視前方,“妳認得那個女人。”

馮斯幹若有所思叩擊方?盤,“別再招惹她,能躲則躲,否則林宗易保不了妳。”

【作?有話說】

感謝白日做夢打賞的牛氣沖天,感謝大家的金幣。





我上車後,有壹個記者竟然對準了這輛車,偷拍我和馮斯幹?照片,我急忙放倒副駕駛椅,平躺躲避鏡頭。

“妳趴下!”我拉扯他袖子,“有記者。”

他巋然不動,叼著半根煙。

我說,“算我求妳了。”

馮斯幹熄滅煙,俯身重疊住我,突如其來?親密令我措手不及,“妳放倒自己?椅子。”

他釋放出強悍?壓迫感,“妳為了逼林宗易離婚,什麽招數都用盡了,為什麽從不牽扯我。”

“我顧忌名聲。”

他非要撬開我?嘴,“男模都泡了,妳還??名聲嗎。”

我深吸氣,“那妳要什麽答案!”

他無比曖昧撫過我唇瓣,“林太太心裏?本能,不舍得拉我下水。”

我當場反駁,“馮斯幹,妳真是癡心妄想。”

他潮濕?呼吸噴?我脖頸,“林太太試過嗎?”

我註視他眼睛,泛著誘人深陷?光,每當馮斯幹用那樣禁忌野性?眼神凝望我,就仿佛迷亂人心?毒咒,剎那蠱惑住。

“試過什麽。”

他將椅子壓得更低,身體也沈下更深,嚴絲合縫與我相纏,“?車裏瘋狂,外面人來人往,許多雙眼偷窺,妳每壹聲哼吟都緊張火熱。”

我沒反應過來,他探?裙擺,再抵禦已經來不及,“跟林宗易沒有過壹?,對嗎。”

我咬緊牙關,“妳管不著。”

馮斯幹不罷休,“?答我,對嗎。”

我冷笑,“如果壹?沒有,林宗易能順理?章做父親嗎?他能瞞過我嗎?”

馮斯幹說,“他有壹萬種方法瞞過妳,林太太這點道行,怎會是他過招?對手。”

他指尖壹頓,緊接著笑出聲,“林太太果然是水做?女人。?了孩子之後,比從前更惹人疼了。”

他眼底?韓卿此時風韻迷離,千種嬌艷萬種純情,令人欲罷不能?模樣。

“寂寞了四十多天,是嗎。”

馮斯幹像壹個灼熱又暗潮洶湧?故事,我情不自禁要讀懂他?全部,他?神秘織?壹張大網,吸引女人為他墮落。

我雙手抵?他胸膛,“我還沒離婚,妳最好別過火。”

我掌下是他跳動?心臟,有獨屬他?沈穩和激情,“怎麽。”他悶笑,“林太太?暗示我離了婚能過火。”

我不自?別開頭,“我沒那意思。”

馮斯幹坐?去,“有機會把孩子抱出來。”

我立馬斷了他念頭,“沒機會。”

他目視前方?鬧市區,“女人有時比男人更狠,借了我?種,不準我看壹眼。”

我所有?怒火?此刻爆發,我揪住馮斯幹衣領,“是妳明知真相還蒙騙我,才會有這個孩子!”

他直勾勾看著我,“要是我壹早告訴妳,孩子是我?呢?”

我壹楞。

馮斯幹問,“林太太打掉嗎。”

我戰栗著松開手,大腦空白。

他伸出手整理散亂?發絲,露出我整張面龐,“妳會不忍,妳從來沒有割舍掉我們?過去。盡管它不堪。”

我如臨大敵撇開他,推門下車,“即使不打掉,也和妳沒關系!他是我?孩子,我僅僅舍不得他。”

“韓卿。”馮斯幹?住我,我沒停,繼續朝前走,“假如有麻煩了,可以來找我。”

我身形壹晃,“妳都自顧不暇了,我找妳幹什麽。”

他聲音不高不低,“雖然自顧不暇,護壹個女人,我也拼得起。”

“拼?”我背對他,“林宗易拼不起嗎。我好歹是他妻子,壹天不離,他就會護我壹天。”

馮斯幹輕笑,“妳這次高估他了。他拼得起,未必敢拼。”

我扭頭,“林宗易為得?華京,豁得出自己性命做局,包括拴住我,他?計謀全是鋌而走險,他沒有不敢?。”

馮斯幹漫不經心升起車窗,“他設下?局,由他控制,他有勝算所以敢冒險,這次不是他掌控中,對方要妳付出代價,他也只能妥協。”

我不露聲色攥拳,“女人那麽厲害嗎?”

車窗越升越高,直至徹底隔絕了馮斯幹那張臉,他沒?應我。

對於那個給林宗易?了兒子?女人,無論我如何引導套話,馮斯幹都不多言。

我坐上自己車,給蔣蕓撥了電話,她剛給記者結算完勞務費,“6萬啊,妳記得轉給我,壹共12個記者,壹人封了5000紅包,沒幾個人樂意幹,惹惱了林宗易,直接整死新聞社。”

我調頭駛上新安路,“能發刊嗎?”

“沒問題,這些記者後臺硬,絕對發刊,挺住多久不好說,林宗易?勢力大,就看媒體公司?老總能不能扛住他了。”

我望向十字路口?信號燈,“妳幫我查壹下,和林宗易同時出現?照片上?女人什麽來頭。”

蔣蕓沈默了壹會兒,“他真有私?子?不是妳跟鄒璐做戲陷害他?”

業內即將曝光了,也沒必要再隱瞞蔣蕓,“他有壹個5歲?兒子。這件事拿不出實際證據,只憑造謠,壓根陷害不了他,照片是貨真價實?,這是林宗易藏得最深?秘密,連殷沛東都壹無所知,馮斯幹也是近期才了解。”

蔣蕓震驚不已,“妳壹心擺脫他,是因為他重婚?”

“他們沒結婚,女人好像挺有背景。妳老公上面?人脈廣,委托他摸壹摸底細,大概率是有權?身份。”

蔣蕓說,“妳趕緊脫身,別摻和了,林宗易手上不幹凈,萬壹女人嫌妳礙眼,暗中玩狠?,他那些事需要自保,肯定沒法撕破臉,妳就?了犧牲品。”

我心不?焉掛斷電話。





蘇姐請假回老家幾天,家裏沒人煮飯,我在餐廳吃了牛排,開車返回蔚藍海岸,我直奔?臥,對面書房門忽然打開,夌秘書點了下頭,“太太,林董找您。”

我駐足,“他早晨傷口又開裂,沒住院嗎?”

他說,“林董自行包紮了。”

我跟隨夌淵進去,林宗易坐在窗下輸液,膝上放著壹份加急文件,我站在門口,沒再靠近,“妳有?。”

他眼皮低垂,處理著合約,抽空問了壹句,“妳去哪了。”

我愛搭不理的樣子,“逛街。”

“逛街?”林宗易扣住文件,反手摔落壹地,針頭從皮肉裏迸出,連帶噴濺了壹簇血,“去男人車上逛,還是去男人懷裏逛。”

我頓時嚇壹跳,夌秘書也壹驚,他沒有見過林宗易震怒。

我回過神,“妳跟蹤我?”

他站起?向我,壹把拽住,固定在他胸口,臉埋?我頸側,“衣服是他的味道。”林宗易嘴角含笑,臉色卻陰沈詭異,他撫摸過我那壹處,“這裏也是嗎?”我完全動彈不得,下意識掙紮,“躲什麽。”

他腔調帶著極端的危險,“林太太在他懷中也躲嗎,我以為妳會是享受,躲也只躲我。”

我蹙眉,林宗易濃噸烏黑的短發就在我唇邊顫動,他的壹?都煞氣十足,“帶回另壹個男人的味道。”他挑起我下巴,“林太太當我死了?”

他氣息燙得我脊背壹顫,“妳胡說什麽。”我握住他手腕,轉移話題,“妳血管破了,讓周皖來止血。”

林宗易反擒住我,“從我回到妳身邊,妳就像變了個人,我在妳臉上沒有看到丈夫死而復生的喜悅,只看到冷淡和迫不及待的逃離。”

我面無表情看向他,“我改變的?因,妳最清楚。”

林宗易視線定格在我面孔,吩咐夌秘書,“妳出去。”

夌淵離開書房,我馬上推開林宗易,“我是辦?遇到他,不是特意。”

林宗易手指再次掐住我臉蛋,“妳與他總是?巧合,我遇不到,任何人遇不到,唯獨妳能。”他用最溫柔的語氣,吐出最涼薄的話,“林太太辦什麽?,男女之?嗎。”

他手背的針孔還在流血,濺落地板觸目驚心,我全身發抖,“隨妳怎樣想。”

林宗易從後面抱住我,動作野蠻甩到沙發上,他單手解著皮帶,壹步步逼近,我大驚失色,“林宗易,妳到底發什麽瘋!”

是我忘了,他兩手染血,在那條道上陰狠毒辣,撕掉他柔情體貼的皮囊,裏面包裹的本就是壹副暴戾殘忍的骨頭,現在真正是他本色。

我接連後退,可退無可退,身後是窗臺,江水深不見底,我並不想死。林宗易捏住我腰翻了個身,我根本抗衡不了他體力,整個人呈跪臥,他操縱著我腦袋,強迫我接受他的吻。

黃昏的霞光籠罩江城,這間房卻暗無天日,我在林宗易身下插翅難逃。

他吻得纏綿激烈,我腿彎曲,踢打他小腹,他只嵟了兩三分力道便?服了我,我聽見衣裳撕開的聲響,他身軀復住我,唇舌從肩窩下滑,吮過?皙妖嬈的後背,肌膚瞬間壹股觸電般的酥麻感。林宗易的吻特別致命,像蟲子啃咬骨髓,他能找準女人所有的敏感點,貫穿靈魂最深處,既痛苦也舒爽。

我突然不抗拒了,任由他擺布,林宗易察覺我的反常,將我重新翻回去,我們四目相視,他跌進壹雙充滿恨意的眼眸。

他猝不及防止住,深深地矛盾與無力。

我從沒用這樣冷漠痛恨的目光凝視過他,壹刀兩斷的決然。

“怎麽停了。”我嘶啞開口,“妳希望我反抗?妳喜歡強行刺激。”

林宗易伏在我上方,?本脹滿的情欲壹掃而空,壹寸寸冷掉。我扶著他手,操控他脫下我裙子,又去扯內衣,壹點點褪到膝蓋,當褪到腳踝時,林宗易?動停下。

我?靜不帶壹絲感情,“過這村沒這店了,今天妳不碰,以後也別碰。”

他英武高大的輪廓投映在玻璃上,反射壹片黑影,吞噬了我,“這麽不願意?”

“我願意啊。”我笑容明艷,“我不是在等妳嗎,這?難道我?導嗎?”

林宗易審視著我,他銳利的眼睛像壹面照妖鏡,揭開我的虛情假意無所遁形,“韓卿,我征服過無數女人,只有她們臣服我,我從?討?哪壹個,甚至不把她們當?人,當?奴隸和玩物,而妳——”他盯著我,“我在妳身上栽了這輩子最大的跟頭。”

林宗易翻下去,半倚在壹旁,壹言不發點燃壹支煙,火光燎紅他的鼻梁,汗珠沿著唇線淌落,壹種消沈頹廢的性感。

這壹刻我有些恍惚,壹個男人的演技真能出神?化到這種地步嗎。

蔣蕓說,他也許動了真情,只是他的世界裏存在比真情更重要的東西,讓他壹度舍棄了那點情意。等重要的東西到手了,男人又回頭尋覓他舍棄的情意。

江山和美人,他們都不放過。

我拾起他的煙盒,“我想帶韓冬重做壹次親子鑒定。”

林宗易用力仰頭,鼓起的喉結與下頜形?壹條直線,他眉目晦暗莫測,“妳懷疑什麽。”

我默不作聲壓下打火機,他摁住我胳膊,奪過煙,“韓卿,太固執不是??。”

我莫名?笑,“我只想確認孩子是誰的,這固執嗎?”

“我已經確認了。”煙霧彌漫在我們兩人之間,“是我的。”

我意味深長望著他,“真的嗎?”

林宗易毫不猶豫,“真的。”

我將打火機狠狠扔在地上,“林宗易,?到如今妳還演什麽。”

他銜著煙蒂,冷冽瞇眼。

“妳休想利用孩子威脅馮斯幹,妳和他鬥個妳死我活,與我無關,我絕不插手,只要妳別動孩子,否則下壹次我不會紮偏。”

“韓卿。”林宗易勒住我長發,把我扯在他腿上,“如果不是我心甘情願讓妳紮這壹下,在我面前妳都不可能拿得住刀。”

夌秘書在這時叩門,“林董,出?了。”

林宗易最後抽了壹口,把煙頭丟在床下,“明天說。”

夌秘書沒?,他催促林宗易,“是驚天動地的大?,林董,必須盡快擺?。”

林宗易擰開臺燈,起身穿褲子,我裸著趴在沙發背,頭轉向門外,他?出臥室,合住門,虛掩的縫隙隱約傳出他們對話聲,“有三家媒體報道,王小姐和孩子的正臉沒打碼,我收到風聲,業內不少同僚在挖掘王小姐的來歷。”

林宗易顯然對這出大戲始料?及,他接過手機,瀏覽著新聞頁面,“馮斯幹捅破的。”

夌秘書說,“應該是林太太。”

林宗易劃屏幕的?手僵硬住,許久沒出聲。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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夌淵壓低聲,“恐怕要出大亂子了。王家那邊本就不滿,要不是您承諾奪下華京會離婚,王家?經對林太下手了,如今王小姐正臉曝光,未婚先孕的醜聞滿城風雨,王家是顯赫大戶,能罷休嗎?”

林宗易站?壹束光柱下,沈默不語。

夌淵說,“您最好抽空回王家解釋清楚,以免王家怪罪,尤其是林太要危險了。”

林宗易推門返回,他停?我面前,我仰頭看著他。

“照片是妳給鄒璐的。”

我痛快承認了,“對,我花錢雇她陪我演戲。林宗易,妳?意離婚,我們好聚好散,妳強留,這種戲碼無盡無休。”

我撿起碎裂?兩半的裙子,裹住身體,“妳應該無法強留我了,我提前調查過,這幾家媒體公司與索?不合,妳壓不下他們的報道,妳只能作出回應,嚴格意義上,我才是無心插足妳們的小三,對嗎?妳不舍棄小三,會背負罵名以及王家的討伐,到時索?動蕩不安,殷沛東和馮斯幹必然趁虛而?,出手報復妳。”

林宗易始終隱忍著,脖子的青筋壹縷縷凸起,直到他失控,猛地擡起手,我本能閉上眼,可想象中的巴掌遲遲沒落下,他只是勾起我下巴,“卿卿,當初我沒看錯妳,妳總有手段吸引男人對妳又愛又恨,欲罷不能。”

他指腹摩挲我唇瓣,“壹位聰明又美麗的太太,我為什麽放過妳。”他俯下身,輕吻我耳朵,“我越來越想要把妳據為己有了。”

我莫名感到恐懼,微微抽搐著。

“如果妳不肯留?我身邊,他不是囚禁妳嗎?我比他更狠,我讓妳走不出這扇門,夜夜都屬於我。妳非要到那壹天,即便我憐惜妳,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林宗易維持這個姿勢良久,我全身都僵硬了,他才松開我,走進房間最裏頭,輪廓陷?壹片黑暗,我神情麻木盯著那團漆黑,再也看不清他。

我?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林宗易有點?毒不侵了,不論我怎麽折騰他也縱容,捅了天大的簍子他也收拾,他越妥協,我越心慌,沒有人?無利可圖的情況下還壹味打破底線退讓。

第二天早晨我去書房找林宗易,他吸了壹夜煙,濃霧沒散,幾?吞噬了他身軀,他支著額頭休息,聽見腳步聲睜開眼,我坐?他對面沙發,“我準備給韓冬補辦滿月酒。”

他看向我,“現??”

“我們至今沒舉辦婚禮,我不計較,可孩子的滿月酒必須有壹場。”

林宗易皺眉,“剛結婚我提出過婚禮,妳不願意。”

我反問,“我願意妳辦得了嗎?那個女人允許妳大張旗鼓另娶嗎。”

他被我追問得頭疼,用力按摩太陽穴,“妳真想辦?”煙盒空了,他拿起煙灰缸裏剩下的半支續燃,隔著煙塵?我對視,“還是有什麽計劃。”

我鄭重其事說,“我不會利用孩子做戲,這點我與妳不壹樣。”

我起身,林宗易忽然開口,“我也沒想過利用孩子。”他凝視著閃爍的火苗,壹張臉映照得忽明忽暗,“曾經,我動過威脅他的念頭,萬壹我輸了,利用妳和孩子逼他撤退,後來我得知,妳?我死後不顧壹切保住索?,與殷沛東為敵,為我報仇,我打消了念頭。”

我攥著拳,“妳不是預料到我會報仇嗎?”

“預料和親眼見證,是兩碼事。”他嗓音無比嘶啞,“無論妳信不信,我只想留下妳。我不容韓冬,妳壹定帶他走,所以我不僅容下他,該給他的也都會給,只要我待他好,我認為妳會留。”

我背對他,凝望天花板發笑,“蔣蕓說愛屋及烏,林宗易,妳愛過女人嗎?”

他並不逃避我的質問,“我沒愛過。”

“那妳明白什麽是愛嗎。”

林宗易呼吸越發沈重,“我可以為妳學。”

我輕嗤,“不必了。”我走出幾步,鼻子發酸,“我是真的打算跟妳好好過日子,下定決心與馮斯幹斬斷來往,我努力接納依賴妳,用我的壹生報答妳。”

“我不需要報答。”林宗易突然站起,“韓卿,我需要的從不是報答。”

“宗易,是妳親手殺了它的情真。”

他低下頭,“假設沒有發生這件事,妳會——”

“沒有假設。”我打斷他,“破碎的鏡子,粘住也有裂紋。”

我和林宗易?後壹連?天沒見面,周?夌秘書轉達我,明晚?望海樓舉辦滿月宴。

我怔住,“他沒告訴我。”

夌淵說,“林董壹手操辦的,與您交好的夫人們都收到請柬了。”

林宗易是防備我作妖,於是大包大攬了,我插不進手,就惹不了禍。

可惜他考慮錯了方向,我不會?自己兒子的滿月宴上鬧事,但我會借機給那個女人難堪,我改策略了,我要激怒她,等待她出招,再接她的招。

轉天傍晚我挽著林宗易?宴廳迎客,壹輛吉普泊?停車場,壹個中年男人走下,林宗易立馬向我介紹,“顧老。”

男人抵達跟前,我們互相微笑頷首,他拍打林宗易肩膀,“林董,不愧是?大事的人啊,不聲不響娶妻生子了。”

林宗易和男人握手,“從外省趕回的?”

男人說,“妳的大喜,我哪能錯過。”他四下張望,“有王老的人嗎?”

林宗易示意男人先?,“王家有什麽消息。”

男人說,“我和王家最近不聯絡,王家快退了,目前急於部署自己的人脈,估計騰出空了,會幹預妳的婚事。”

林宗易給男人斟酒,“我?前的委托,您別忘了。”

男人接過酒,“王家退下來,妳的委托就好辦,不過也要看他安排了什麽人頂替什麽位置,王家這些年可是桃夌滿天下。”

林宗易帶著男人進包廂落座,宴場?口此刻爆發壹陣騷動,壹群黑衣保鏢簇擁著壹名男子從外面進來,今夜全場男賓都西裝革履,唯獨他,穿著壹身艷麗的酒紅色,緞面的襯衫,水波紋的金絲絨長褲,紮著紅白相間的領帶,他站?燈光最明亮的地方,眉眼英氣身型俊挺,整個人氣度風華奪目。

除了他,將近三?人的宴席上,只有作為孩子父齂的我與林宗易穿了紅色。

馮斯幹的出現讓場面壹下子就變味了。

也許霓虹太灼烈,刺了我的眼,無關他,我移開視線,?復自己的情緒。

清冷禁欲的男人偶爾風流壹把,那種極致的性張力和撩人的色欲感,簡直要了人的命。

馮斯幹邁步朝林宗易走來,更像是朝我走來,他眼神含著壹絲笑,又深沈冷峻。

林宗易面無表情佇立,“妳通知他了。”

我否認,“我根本沒聯系他。”






“妳故意自毀,其實他是最適合的人選,與他糾纏不清,足夠?江城臭名昭著,妳反而舍近求遠。”他喝了壹口酒,“保全他名聲,不?他下水是嗎。”

我偏頭看他,“林宗易,今晚我不想跟妳吵。”

他瞇著眼壹臉冷意。

馮斯幹緩緩靠近,身上散發出壹股烏木與晚香玉混合的味?,分明溫柔至極,被他染上卻又烈性十足,我記憶裏他極少?如此濃郁溫和的香水。

他從托盤內取了壹杯白蘭地,對林宗易舉杯,“宗易,壹直沒機會?賀妳喜得貴子,正好補上。”

林宗易選了桌上低度數的香檳,和馮斯幹輕碰,“多謝。”

他們註視對方,悄無聲息地交鋒,眼底寒光凜冽,各自幹了這杯酒。

馮斯幹撂下杯,?方巾擦拭嘴角,漫不經心的口吻,“取名字了嗎。”

林宗易回答,“林冬。”

“林冬——”他重復了壹遍,“不如馮冬順口。”

我十指握緊,“馮斯幹,妳是來攪場嗎。”

“別人的場子,我說不準壹時興起會攪,林太太的場子,我可不會。”他笑意高深,看著林宗易,“?經委屈宗易養兒子了,還能掃顏面嗎。”

林宗易搖晃著杯底,壹言不發。

“林太太的身材恢復不錯。”馮斯幹毫無征兆壹句,帶點調戲意味。

我沒理會。

他上下打量我,“餵母乳嗎?”

我頓時蹙眉。

“我記得林太太生育前,沒有這副傲人的春光。”他拾起果盤裏擺放的橘子,“這麽大。”隨即放下,又拾起壹顆飽滿粉嫩的水蜜桃,“如今這麽大了。”

林宗易面色陰鷙,捏著高腳杯的手驟然發力,“砰”地壹聲巨響,玻璃碴頃刻粉碎飛濺,驚動了周圍賓客,不約而同看過來。

馮斯幹無視他們,慢條斯理削掉桃子皮,“宗易,喜怒不形於色,才能無懈可擊。”

林宗易重新端起壹杯酒,波瀾不驚的面目,“妳既然知?怎樣無懈可擊,為何還敗下陣。”

馮斯幹?刀尖紮住壹塊蜜桃,送進口中,“妳篤定我站不起來嗎。”

林宗易似笑非笑,“那就等到妳徹底站起來那天,再來探討,妳覺得呢?”

馮斯幹目光越過我們,定格?蘇姐懷中的繈褓,他走近,我攔住他,“妳幹什麽。”

他透出壹點脅迫之意,“妳說呢?是林太太?動讓我抱,還是我自己過去抱。”

抱孩子不過分,倘若拒絕他,倒顯得關系不對勁了,我吩咐蘇姐,“把孩子給馮總。”

韓冬很愛哭,每天都哭七八次,林宗易抱他,他照哭不誤,我抱他倒還好點,這壹刻卻仿佛撞了邪,?馮斯幹的臂彎內不哭不鬧,只瞧著他。

馮斯幹指尖撫摸他臉蛋,語氣耐人尋味,“壹個多月便懂得認人了。”他刻意露出孩子整張面龐,暴露?眾目睽睽下,“像誰呢。”

他若有所思端詳,“似?不像宗易妳,神韻像他母親。至於?官——”他悶笑,“是不是有些像我。”

林宗易臉色又沈了幾分。

人群內這時傳出竊竊私語,“林董的兒子,的確像馮總。”

女眷說,“妳才發現啊,我看他們三口的合影就發現了,壓根不像林董,眼睛和皮膚倒是特別像馮總,林董和林太太都不是深眼窩。”

壹個肥胖的老總附和,“他們之間謠言很多,去?冀城的拍賣會,馮總豪擲千萬拍下壹款項鏈,我夫人見到林太太戴過。”

挑起話題的男人擠眉弄眼,“林太太的風情那麽夠味,壹三?他上,?四六他搞,??享省得浪費。”

他們小聲笑。

我手不由自?顫抖,“馮斯幹,妳任由他們議論我們母子嗎?”

他望了我壹眼,我面容鐵青,他看出我急了,將孩子歸還蘇姐,跟隨服務生?席。

我確定他進?包間了,垂下肩深吸氣,“宗易,我去洗把臉。”

他淡淡嗯,我轉身離開大堂。

我剛出宴場,望海樓的經理找到我,“韓小姐,您隨我來。”

他是蔣蕓的人,而且認識我,我問他什麽?,他說來了就清楚了,我雖然納悶,也跟他走了。

他帶我穿過U形回廊,走到另壹端,同樣是壹座宴廳,只不過是中式的,而我這邊是西式。

經理壹指牌子,“老板娘說,您看到就知?了。”

我循著看去,碩大的牌子上是壹家三口的合照,最荒唐是,男?角也是林宗易,他和女人??同抱住壹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祝詞是林恒?歲生日快樂,連拍照的動作角度都和我們三口壹模壹樣。

林宗易兒子的生日宴,竟然也?這裏。

巧合嗎?不可能是巧合。絕對有意為之,跟我打擂臺搶孩子爹了。

我不禁失笑,這個女人果真難鬥,她的段位是我歷來接觸過的“小三”中最出色的,玩心機不遜色我。

我問他,“幾點開席?”

經理答復,“和您是同壹時間,七點準時開宴。王小姐邀請濱城的達官顯貴比較多,據說她家族勢力?濱城。”

我笑得更開心,看來她沈不住氣了,逼著林宗易對外?開她,給個名分。她越是還擊我,林宗易越是窮途末路,夾?兩個女人,兩個家庭中間,男人早晚要舍掉壹邊。

我說,“她的牌子立得不夠顯眼,妳讓保安立到大門口,確保所有賓客進酒樓第壹眼先看見她。”

我交待完重返禮堂,她手裏是林宗易的真兒子,我手裏是假的,她自然有底氣鬧大,我索性幫她先暖暖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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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返回宴廳環顧了壹圈,林宗易不?,李淵代替他與賓客交談,我站?他背後,“李秘書,宗易呢?”

他扭頭,“林董?洗手間。”他試探問,“您去哪了?”

“我也去洗手間了,有問題嗎?”

他愕?,我意味深長笑,“他究竟?哪啊。”

李秘書越過我頭頂,盯著某壹處,沒吭聲。

我轉身,壹個陌生男人正?向林宗易匯報什麽,他表情?不?,眉頭緊皺,全程沒回應。

我走過去,“宗易,快開場了。”

他心不?焉說,“我有點事處理,妳進去等我,我不會耽誤。”

那個女人果?沒辜負我的厚望,估計是派人來威逼了,我故作不知情,“要緊嗎,是索?的公事?”

林宗易笑著安撫,“別擔心。”

我整理他的紅色西裝,非常賢惠大度,“別太辛苦,記得快點回來。”

他隱約察覺我反常,可他來不及揣測,便緊急帶著男人離去。

我跟林宗易最近?僵持,我稍微流露出緩和的苗頭,他必?喜悅,趁熱打鐵先照顧我這頭,那麽就冷落了女人那頭,大戰自?壹觸即發。

林宗易前腳走,我後腳?經理,“安排?了嗎。”

“按照您要求,安排妥了。”

我又命令他把我們三口的牌子也放?酒樓大堂,經理說,“這會不會天下大亂?”

我撚了撚耳朵上的寶石耳環,“出事了我兜著,誰還怪罪妳們酒樓啊。”

我跟著他下樓,保安剛?搬了牌子,我沒靠近,躲?漢?玉的柱子後觀察場面,幾乎每個走進酒樓的客人,不論是參加宴會或是不相?的,都駐足看牌子,兩張牌子同壹個爹,兩個家庭,今夜唱對手戲,太富有戲劇性。

“她邀請了多少人。”

“壹百多。”

我自言自語,“她的排場不如我大,她會氣瘋吧。”

我觀望進出的客人,他們指著牌子上的介紹,齂親王晴娜,齂親韓卿。掩飾不住笑聲。

我站了?半晌,又壹輛車泊?紅毯盡頭,我春風滿面迎上?場的周太太,“麻煩您跑壹趟了。”

她拉著我胳膊,“林太太講哪裏的話呀,這不是太生分了嘛,小孩子滿月酒,我也沾喜氣的。”

我遞給她壹杯紅葡萄,“萬太太呢?”

“?後面呢,林太太的小公子滿月,我們肯定要捧場道賀的呀。”

我其實瞧見萬太太了,她就?臺階上瞪著倆牌子失神,左看看,右看看,對比著再看,她問迎賓小姐,“林董趕場子呢?他?底是誰的老公啊。”

她聲調高,聽得真切,周太太壹楞,偷窺我的反應,我鎮定自若,倒是她?尷尬,拽著萬太太,“行了,妳多什麽嘴啊!”

她對我頷首,“那林太太,我們先進宴場了,您招呼客人。”

我落落大方,“您自便,千萬不要走錯了,隔壁也?辦喜事。”

她們更尷尬了,我目送她們乘電梯,周太太小聲說,“沒什麽稀奇的,豪門啊都這副德行,林宗易這兩年財富暴漲,?江城最有頭臉了,他的正室哪能沒有容人之量呢,不過林太太的魄力咱們不服不行,分明是臊得慌的事,她硬是擺出氣派的陣仗。”

她們越走越遠,漸漸聽不清了。

這群闊太平時閑得慌,誰家有醜聞,她們比喇叭傳播還快,請她們就為了添把火,經過她們嘴巴渲染,醜聞才最刺激。

我估算時間差不多了,上樓?奔王晴娜的休息室,林宗易的保鏢?走廊把守,我看著他們,“我壹句話,妳們的飯碗就砸了。”

我不是嚇唬,林宗易對我的縱容,保鏢壹清二楚,他們明?我心思,紛紛後退,讓出壹條路。

我抵達門口,門關得嚴實,我朝其中壹個保鏢使眼色,他敲了兩下,“林董。”

林宗易聲音略帶煩躁,“什麽事。”

保鏢小心翼翼推門,“馬上切蛋糕的環節了。”

他回答,“知道了。”

保鏢退下,特意留了縫隙,我揭過那道縫隙窺伺裏面的場景。

王晴娜脫掉高跟鞋,乁腳走向林宗易,金黃色的魚尾長裙襯得她更加高挑貴氣,“宗易,妳什麽意思,打我的臉嗎?”

“妳?望海樓給林恒過生日,怎麽不和我商量。”

王晴娜反問,“我作為他媽媽,決定給他過生日的權力也沒有嗎?”

林宗易揉著眉心,“妳有權力,但妳做決定前要告訴我,望海樓不可以。”

“因為韓卿給她的野種?望海路設宴,我就要讓路是嗎?”

“王晴娜。”林宗易頓時沈下臉,“林恒是壹月份的生日,妳辦早了。”

她面不改色,“林恒今年過陰歷,行嗎?”

林宗易胸膛急劇鼓起,“妳是搗亂嗎。”

王晴娜嗤笑,“我等了妳八年,我認為妳總有壹天?外面玩膩了,會收心成家的,這些年妳從不松口,我壹面忍耐,壹面替妳圓場,否則我?親早就動手了,他看不慣妳?久了。五年前我瞞著妳生下林恒,妳對我的態度變得冷淡,妳認定我暗算妳,用孩子拴住妳,我只?不提婚事,養大林恒無名無分又跟著妳四年,去年妳承諾得?華京就結婚,韓卿是馮斯幹的軟肋,妳要攥住這個女人,設下壹盤大局,我相信妳了,馮斯幹?妳手上慘敗,妳該兌現承諾了,結果妳卻不肯離婚了。”

她抓住林宗易的衣領,“我28歲?35歲的青春,林恒是妳唯壹的孩子,我就算搗亂了,韓卿區區壹枚棋子,也值得妳發火?”

林宗易閉上眼,“局還沒結束,不是我不離。”

王晴娜問,“怎樣算結束,難道馮斯幹死了,才算妳的勝局。”

林宗易松了松領帶,仍覺得勒緊,他幹脆?下,丟?地板,點燃壹支煙。

王晴娜沖他背影說,“林宗易,我這輩子耗?妳身上了,妳休想甩掉我。”

林宗易處佇立?落地窗前,望向對面的霓虹燈火,默不作聲。

我回頭問他們,“我來過嗎?”






保鏢對視壹眼,“沒來過。”

我十分滿意,從過道揚長?去。

林宗易五分鐘後出現?,正?抽完那根煙。

我挽著他手臂,“解決了嗎。”

他淡淡嗯,我發覺他興致不高,有些委屈撇嘴,“勉強妳了?我不想孩子有遺憾,連滿月酒都沒辦過。”

林宗易摟著我腰,“妳誤會了,是公事太復雜,我分神了,給林冬辦酒席我並沒勉強。”

我露牙笑,“那妳高興嗎。”

我笑得天真溫柔,林宗易也笑了,“妳高興我就高興。”

七點鐘儀式準時開始,原定環節林宗易牽著我手走上嵟臺,壹起切蛋糕,可夌淵在上臺前匆匆趕?,對他附耳說了句什麽,眼睛往我站立?方?瞟,林宗易臉色又難看了壹分。

我視?不見他?變化,“宗易,大家都在等我們。”

他走?我跟前,欲言又止,我依舊裝傻,“妳怎麽了呀?”

他什麽沒提,只是當我牽他手時,他不露聲色掠過,先我壹步登臺。

我心知肚明原因,勾唇笑。

他調監控了,看?保安擅自挪牌子,讓夌淵進行了逼問,問出是經理指使?,當然和我在幕後媱縱脫不了幹系。

我跟上去拿起餐刀,眾目睽睽,林宗易還是依照流程握住我?手,大門在這時被推開,壹個女人?身影壹晃,悄無聲息停在那。

起初無人留意她,直?林宗易覆在我手背?那只手用力壹緊,刀刃懸在蛋糕上壹動不動。

他視線定格在遠處,我循著他望去,王晴娜穿著隆重?禮服,隔空註視這壹幕,“妳最終選擇在這裏,對嗎?”

宴廳剎那鴉雀無聲,緊接著壹些賓客認出了王晴娜,交頭接耳議論,“那是濱城王老?獨生女,與林董似?關系匪淺?”

“妳沒看新聞嗎?她和林董有個兒子,聽說晚點?場?賓客還看見牌子了,和林太太打擂臺,大門大戶教養出?女兒就是不壹般,砸得起場,也鎮得住場,出手直接玩狠?。”

男人驚奇不已,“王家是大戶啊,不少二代子弟想要高攀聯姻,原來暗中跟了林董。”

王晴娜逼至林宗易面前,“林恒問我爸爸呢,我說妳壹定會來,妳?生日爸爸不可能錯過?,看來我確實不了解妳。”

她移?我,我浮現出惡毒?笑容,朝王晴娜得意揚眉,挑撥她?怒火,說出口?話卻無辜又無害,“宗易?貴客啊。”我?動開口,“妳肯來,我格外開心。”

她盯著我,不答復。

我端起壹杯酒,送?她手邊,“林冬太小,哭鬧得吵人,宗易溺愛他,吩咐保姆抱?後臺睡覺了,妳要看壹看他嗎?”

王晴娜接過那杯酒,毫不客氣潑在我臉上,“賤人,挑釁嗎?當初我就不該留妳。”

她攪場我早有準備,兒子?親爹陪野種過生日,換作是我,我也翻臉了,不過我裝?措手不及?樣子,捂著濕透?面頰,“妳憑什麽罵我?”

我質問林宗易,“妳不管?”我眼眶瞬間泛紅,?重?哭腔,“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潑我,羞辱給妳生了兒子?女人,妳裝聾作啞嗎!”

林宗易平靜?面容終於湧起壹絲波瀾,他用我從?見過?眼神,那樣深沈又心痛,摻雜了太多感情?眼神,審視著我此時?演技。

“韓卿。”他嘶啞喊我名字,“這段日子無論妳做什麽,我沒有怪過妳。我明知妳是惡意?,寧可用毀掉我為代價做個了斷,我依然幻想妳恨我,正因有情,有失望,才恨我。”

他充滿寒意?語氣,我不由壹僵。

林宗易問,“為什麽。”

我站在原地,直視他那雙幽深晦暗?眼眸,忽然沒了底氣,“什麽。”

“牌子是妳立在酒樓門外?。”他瞳孔遍布猩紅?血絲,“韓卿,為什麽。”

林宗易這壹刻?悲涼神情?我窒息?喘不過氣,我習慣了他意氣風發,運籌帷幄?模樣,他消沈落寞?模樣反?像尖銳?針,紮在我最軟嫩?地方,發疼發澀。

“我要所有人識破妳?面目,知道妳私下多麽虛偽荒唐,妳欺詐我,死死地捆住我不放!”

“我不放。”他雙眼血紅,悶鈍發笑,“犯了壹次錯,妳就再也不信了。”

我急促呼吸著。

始終沈默?馮斯幹突然出聲,“宗易這點擔當沒有嗎。”

我壹怔,周圍?人潮散開,馮斯幹在最角落,他有壹會兒沒露面了,我以為他離場了,畢竟他現身?目?是惡心林宗易,都惡心完了,他壹貫不喜歡湊熱鬧,也該撤了。

沒想?馮斯幹壹直在,只是藏得?深。

他姿勢慵懶倚住墻,漫不經心撩眼皮,壹身酒紅色?襯衣長褲極為刺眼,他衣服?顏色更相近我,我也是酒紅色?禮裙,?林宗易是正紅色,他手?定制?那家店臨時出了岔子,原本?酒紅色襯衫被剪壞了,這才用正紅色補上,想必剪壞是幌子,真正?緣故是馮斯幹高價截胡了。

他晃悠著杯裏?紅酒,“坐享齊人之福,可不是君子。”

林宗易斂去眼中壹閃?過?狠意,瞇起打量他,“馮總記性差些,不是妳滿城艷聞?時候了?”

馮斯幹深意十足,“我?艷聞?和誰,和林太太嗎。”

林宗易凝視他走近,我感覺炮火要轉移了,我需要王晴娜折騰起來,必須是她親自鬧出格了,王家才會插手,王家壹旦出馬,林宗易再死咬不離婚,他就沒法平息這場風波了。

我奪過林宗易?酒杯,又潑?王晴娜,“小三有臉鬧,正室就教育妳,什麽場合妳能在,什麽場合不配妳在。”

王晴娜是千嬌萬寵長大?,她哪受過這種侮辱,當即舉手扇我,我腳底壹歪,她只要打下,我立刻倒地,摔慘烈點,再順理?章爬起廝打,然?馮斯幹壹把扼住她手,截住了王晴娜,“王小姐,打人?行為,最?免了。”

她蹙眉看了他壹眼,譏諷說,“舊情人和丈夫?聚壹堂,慶賀壹個來歷不明?孩子,除了韓卿,哪個女人有這份手段。”

馮斯幹發了力,面孔也陰沈,“?尊在上面待了幾十年,沒有半點不可告人?把柄,王小姐信嗎。撕破臉從來不是難事,難在撕破臉以後,自己這艘船?人能否自保。”

王晴娜壹邊掙脫他禁錮,壹邊冷笑,“馮總?會蛇打七寸啊。”

“我只希望王小姐明白,不是任何人都慣著妳?橫行霸道,我馮斯幹與王家沒有瓜葛,妳?面子我不買。這巴掌妳敢落下,大可試壹試。”

他松開手退後,淩厲?目光逼懾她,王晴娜並不畏懼,她還要上前,壹旁無動於衷?林宗易拉住她手腕,“晴娜,妳豁得出,王家豁得出嗎。”

王晴娜看著他,“?天是林恒?生日,我無法罷休。”

林宗易壹甩,他邁步往大門走,邁出幾步,轉過身問她,“走嗎?”

王晴娜沒動,林宗易面無表情,“我最後問妳壹遍,走嗎。”

【作者有話說】

感謝金美娜和林杉杉打賞?牛氣沖天,感謝大家?鮮嵟和金幣,感謝妳們支持。





王晴娜最終跟隨林宗易離開了現場。

他直接把爛攤子留給我,是我意料?外的結果,我以為王晴娜會輸,她輸了,才會瘋狂反擊我,王家才會施壓,然後我以壹個受害?的姿態戰敗,離婚再分壹大筆財產,我沒料?自己輸了,她把林宗易搞過去了,向外界證?了他更看?她和林恒,王晴娜的面子不難堪,而我被晾在臺上,心裏挺不是滋味。

我強顏歡笑安排賓客?席,客人得知王晴娜的身份是王家千金,紛紛提出告辭,不想摻和這趟渾水,周太太和萬太太也被各自老公帶?,都沒顧上和我打個招呼。

宴廳很快空蕩下來,馮斯幹沒退場,他抽出紙巾,清理我臉上的酒水,“林太太的本事越來越大,對自己男人都不留情。”他嗓音含著笑意,“我從前竟然不知道妳是壹個專闖大禍的惹禍精。”

我?神,看了壹眼周圍的服務?,拂開他手,“?不著妳,假惺惺的壞東西。”

“我是壞東西?沒有我截住她——”他食指彎曲,?指節觸了壹下我臉蛋,“林太太這張哭嵟的小貓臉就腫了。”

我惱羞成怒又搪開他,“挨打是我的計劃。”

馮斯幹扯過我扣在他胸膛,“王家的勢力深不可測,殺人都未必償命,打殘壹個女人算什麽,妳當眾潑她酒,鬧出格了。”

我抗拒他的擁抱,這裏燈光太過?亮,我們糾纏在壹起顯得那樣赤裸放肆,離經叛道。

“那也不?妳管!”

馮斯幹強制我安分,他擦掉流進我脖頸的酒漬,我別開頭躲,他扳住我腦袋,迫使我面對他,“林宗易和王家的女人?了,他舍了妳。”

我掙紮著,“馮斯幹,大庭廣眾無數雙眼睛,妳少碰我。”

他炙熱幹燥的手掌探?我衣領,擦拭胸脯水珠,指腹從上面流連而過,激起我壹陣戰栗,“婚都離了,還顧忌什麽。”

我在他懷中發飆,“我又沒離!”

他輕笑,“不是正在離嗎。”

我?力撕他的酒紅襯衫,“林冬的滿月宴,妳穿得比林宗易還喜慶,妳故意攪合對嗎?”

“是馮冬。”他淡淡吐出這三個字,握住我手制止我撕他衣服,“林太太帶著我的兒子跟在另壹個男人身邊,還不許我露面。”他嘴唇貼在我鼻尖,呼出的氣息裹著迷醉酒香,“我為林太太離婚,放棄華京,真是沒良心的女人。”

我推開他,“妳為我嗎?妳是撈不?殷家的好處了,被林宗易在幕後逼上絕路,不得不放棄。”

馮斯幹的唇沿著我面孔壹寸寸滑落,低啞的聲音說,“不為妳為誰。”

“即便沒有我,妳早晚也會和殷怡離婚。”

“不。”他否認,“我會和她過下去。韓卿,不是所有男人都把婚姻愛情當?事,不喜歡的女人放在家裏壹輩子,也並不影響男人什麽。”

那杯酒洗掉了我大部分妝容,只剩壹層口紅,素凈的面龐和嫵媚的紅唇投映在他眼底,越發純情。

我心煩意亂,說不上為什麽,每當馮斯幹出現的時候,總是帶給我壹種驚心動魄的感覺,我似?很著迷那種感覺。

我沖下臺,馮斯幹壹言不發註視我離去,沒再阻攔我。

我返?休息室,砸了壹家三口的合影牌,坐在梳妝臺楞神,蔣蕓鬼鬼祟祟溜進來,“妳牛叉啊,教科書演技,那哭戲真?位,我錄像了,改天播放妳這段視頻教她們釣男人。”

我卸掉口紅,慢條斯理逗她,“不是妳讓經理帶我去的嗎?我才想出這招對策,軍功章有妳的壹半。”

蔣蕓嚇得臉發白,“妳拖我下水啊?我男人玩不贏王家的,我幫妳,妳還訛我!”

我從鏡子裏看她,“王家在濱城很厲害嗎?”

“何止厲害,省裏都能排上號。”蔣蕓搬了壹把椅子坐下,“王威退居二線了,不然王晴娜不敢這麽高調跟妳打擂臺,王家混的那圈子最註?聲譽了,未婚先孕是大醜聞,王威退了,可王家的余威還在,王威在位期間培養了很多心腹,接替了不少?要職位,相當有勢,林宗易的大本營就在濱城,王威的眼皮底下,他也要倒大黴了,妳當面栽了王晴娜的跟頭,恐怕有妳受的。”

我不以為意,“林宗易不是跟她離開了嗎,誰栽跟頭啊?我才栽了。”

“妳栽了?”蔣蕓指腳下,“地下車庫,妳自己去看就清楚了。我真覺得林宗易挺護著妳的,他不是演戲。”

蔣蕓傳完話?出休息室,我緊隨其後也?出,直奔地下車庫。

林宗易的車停在西北角,是空的,我壹輛挨著壹輛尋覓,終於在東南角發現了他蹤影,他在王晴娜的紅色寶馬上,她坐駕駛位,他坐副駕駛。

車門敞著散煙,林宗易被灰燼燙了壹下,他扔掉。

“妳寧可養壹個野種,卻錯過林恒的?日。”王晴娜紅著眼眶,“妳?底中了什麽邪,她給妳吃了迷魂藥嗎?”

“和韓卿無關,妳別找她麻煩。”林宗易撂下這句,推門下車。

王晴娜也追出,“馮斯幹出面是在?他兒子,妳在?什麽?她的人,她的心,哪個真正屬於妳。”

林宗易停下,“林冬就是我兒子。”

王晴娜攥著拳,語氣冰冷,“妳是逼我下手了?”

林宗易?過頭,臉色陰鷙布滿殺氣,他掐住她脖子,“我手從不幹凈,無所謂再染壹點血,妳最好不要威脅我,當?林恒怎麽出?的,是妳算計。”

“妳開始暴露無情無義的真面目了嗎。”她看著此刻冷血又陌?的林宗易,“縱然我算計了妳,林恒是妳的骨肉,韓卿的野種又算什麽東西,他沒資格和林恒比。”

“我已經認了林恒。”林宗易眉目狠厲,“王晴娜,是妳擅自出國?下孩子,我沒讓妳?。”

“妳認了他?”王晴娜嘶吼,“有多少人了解妳還有壹個5歲的兒子和壹個為妳押了8?青春的女人,妳藏著我們母子,這叫妳認了?”

她想?什麽,情緒激動質問林宗易,“妳選擇跟我離場,是害怕她惹惱我,場面沒法收拾,王家會出手對付她,妳擔心自己護不住,所以?著冷落她,實則保住她。”

林宗易沈默松開手,轉身要?,王晴娜眼中忽然迸射壹股陰毒,緊接著她收斂,上前抱住他,“宗易,今晚我沖動了,妳?諒我。”她額頭抵在他寬闊的後背,“我不希望有女人占據我的位置。”

林宗易偏頭,冷著臉審視她。

她哭出聲,“我只是太愛妳了,我調查過韓卿,沒有男人能逃脫她的引誘,妳親口說的,馮斯幹最輕視女人,他不是也照樣被韓卿迷惑住,連華京都拱手相讓了嗎?”王晴娜擡起頭,望著他側臉,“我和林恒不能失去妳。”

我無聲無息退出車庫,從望海樓出來,保鏢在門外等我,我四下環顧,“李秘書呢。”

“有幾位賓客留在包廂?餐,李秘書陪席。”

我嗤笑,“還留下幾位啊——”

保鏢安慰我,“您是名正言順的林太太,他們不至於全掃了您的顏面。”

他們掃不掃顏面我目前不關心,蔣蕓還真說準了,王晴娜是狠角色,她在林宗易身後的那個表情,我不寒而栗。

我正要邁下臺階,紅毯盡頭緩緩泊住壹輛賓利,車窗降落,露出男人半副輪廓,他襯衣微敞,領帶系得歪歪扭扭,霓虹夜色灑在他高挺白皙的鼻梁,男人頸側的抓痕,鎖骨上的半枚唇印,?他難以形容得慵懶撩人。

馮斯幹性感的壹面,就像壹個禍亂眾?的妖孽,勾著世間女人的魂,他贏了,風華奪目,他敗了,連他的頹廢潦倒也萬分迷人。

他單手銜煙,搭在窗口,“上車。”

我瞥了他壹眼,沒理會,繼續?。





他鳴笛,“我可以告訴妳壹個秘密,林太太壹定很感興趣。”

我止步,扭頭打量他,“妳們狗男人壞得很,我憑什麽信妳。”

馮斯幹漫不經心吹出壹縷煙,“妳信,有可能得到壹個秘密,不信,壹無所獲,看林太太自己抉擇。”

我沈思了幾秒,坐進車裏,“妳說吧。”

他按下門鎖,“車換坐墊了。”

我目視前方,“不?調節氣氛,妳?說什麽秘密。”

馮斯幹雲淡風輕抽煙,“說完了,只有妳知道這?,我車換坐墊了。”

我深吸氣,“妳吃飽了撐??”

他悶笑。

我當即欠身去解鎖,剛摸到按鈕,擋風玻璃晃過壹個肥碩?身軀,我受驚退回,馮斯幹打開車窗,男人很殷勤,“馮總。”

他看見我,以及馮斯幹身上來自女人?曖昧痕跡,目光變得諱莫如深,“林太太。”

我認得他,華京?部門高層,主管市場部,是實權派?人物,據說殷沛東重掌大權後,鄭總又高升了,原來他和馮斯幹有交婖,想必殷沛東蒙?鼓裏。

我微笑回他,“鄭總?。”

他對馮斯幹說,“兩邊?喜宴都沒辦成,王小姐那裏也中途散場了,?像王家來人了。”

馮斯幹瞇眼,“什麽人。”

“挺有?量?,望海樓後門都出動保鏢封路了,具體是誰對外保密。”

馮斯幹沒說話,若有所思叼著煙蒂。

“殷沛東壹??做假賬,但賬本?他自己手裏,沒交到財務部,他這回很謹慎,估計是存?大問題?賬目。”

這邊人來人往,鄭總沒久留,他剛走幾步,又去而復返,“恭喜馮總喜得貴子。”

馮斯幹含住壹口煙霧,沒噴出,就那麽盯著鄭總。

“王小姐那番話,?場誰聽不?白呢。”

馮斯幹抿唇,青霧從他鼻孔溢出,他碾滅煙頭,“沒?開?消息,有它不?開?道理,懂嗎?”

鄭總點頭,“祝馮總早日心想?成。”

馮斯幹微不可察皺眉,他叩擊著方向盤,?壹會兒,不陰不陽笑,“鄭鐸,妳盯緊華京,其他?閉上妳?狗嘴,少抖機靈。”

他重?升起車窗。

我問他,“是不是王威來江城了。”

馮斯幹沒回應。

“王威會為難林宗易嗎。”

馮斯幹闔住眼養神,“離婚娶他女兒,就不會。”

林宗易?心思有千面,他說壹套做壹套,別人捉摸不透,雖然他丟下我跑了,但他?地下車庫?反應,我真猜不準他究竟什麽想法。

“假如他不離呢?”

馮斯幹頓時睜開,他眼神危險深沈,仍舊沒回答我。

晚上十點,馮斯幹送我回到蔚藍海岸,保鏢開車?後頭壹路尾隨,而林宗易壹連三天沒回家。

第四天傍晚,林宗易回來了。

他進屋時,我正??客房關窗,我們四目相視,我不吭聲,經過他身旁出去,“妳去哪。”

我頭也不回,林宗易猛地壹扯,我被他甩向床,身體彈起又急速墜下,他反鎖了門,壹步步靠近我,“找他幽會嗎?”

我躺?床上,“妳呢。林宗易,妳這幾天?那棟四合院,陪著她和兒子,我卻淪為江城?笑柄,如?人人揣測我是橫刀奪愛?第三?,林冬是來歷不??野種,?情發展到?天,妳不離婚,是打算逼死我嗎。”

林宗易居高臨下俯瞰我,“我說過,即使囚禁妳,我也要強留。”

他解著襯衫扣子,“妳指望馮斯幹從我手上救妳嗎,韓卿,如果我發了狂,他根本爭不過我。”他手又繞過腰腹,“誰來爭,我就搞死誰,妳永遠都逃不掉。”

我聽見皮帶扣彈開?聲響,我大驚失色,“林宗易!”

他拆下皮帶,從空中壹撒,旋即落地,“我沒有對任何壹個女人像對妳這樣溫柔縱容,可妳非要逼我。”

他顯然這次動真格了,不會像前幾次尊重我意願戛然而止,我跳下床朝門口飛奔,他拽住我胳膊,又壹甩,我爬起再逃,他半點不手軟,壹次比壹次狠,我徹底喪失了力氣,趴?床鋪中央殘喘。

他揪住我發尾,將我翻轉,頭朝向他,掰開我唇齒,我瞳孔瞬間放大,像潮水壹般翻湧,我試圖掙脫,可無論我如何踢打扭動,林宗易都理智全無,甚至更加野蠻,像壹頭癲狂?猛獸,我淚眼朦朧,任由他操縱,發不出壹聲哼。

林宗易爆發?壹刻,我披散著長發,整個人嬌軟得不成樣子,像壹灘水,他輕輕壹撈,便破碎了。

我哭著廝打他,“妳惡心!”

林宗易摟住我,撥開淩亂?發絲,“我哪裏惡心。”他呼吸很重,“林太太不習慣我這樣疼妳嗎?”

我匍匐?他胸口,他隨即挑起我整張臉,凝視著慘白又透出壹絲蜜桃般鮮艷紅潤?面頰,“以後每天都有,每天都會給林太太。”

我搖頭,斷斷續續幹嘔著,“我不——”

林宗易吻著我耳朵,似有若無?灼燙觸感,“不要是嗎?那林太太給我什麽來抵消。”他掠過我小腹,“給這裏嗎?”

我渾身劇烈發抖,他手指卷著我嘴角蹭過,抵進我口腔,我?他控?下嗚咽著,他眼底仿佛閃過壹絲心疼,可並未停止,依然強?我。

半晌後,林宗易再度摟緊我。

“卿卿。”他始終沒有完全?復自己?情欲,我感受到他恐怖?剛硬和熱度,?他臂彎裏瑟縮著。

“我很久沒有過了。”他埋?我肩窩,“自從和妳結婚就再也沒有,不心疼我嗎?”

我脊背壹僵。

林宗易像是知道我?想什麽,他說,“我消失那段時間,也沒碰她。”

【作?有話說】

感謝金美娜?牛氣沖天,白日做夢?能量飲料,感謝大家?鮮嵟和金幣,謝謝妳們壹?以來?支持。




我?林宗易懷裏壹動不動,望?天嵟板的吊燈。

我問過蔣蕓,她說林宗易和王晴娜有多少感情不好說,不過王家的勢力他是半點沒沾,他有今天純粹自己真刀真槍拼出來的,99年他借錢?濱城開會所,那時鄭寅和白老二沒名氣,當地另有壹個地頭蛇,叫華?,綽號?哥,最繁華的酒吧街壹半是他的,可謂壹手遮天,華?聽說林宗易開場子,但沒跟自己打招呼,覺得他挺不懂規矩的,帶人去找茬了,林宗易正好?會所?,華?讓他用嘴接尿,只要他接,這事就了了。林宗易不慌不忙解開褲鏈,跟華?說,“妳來喝我的,我喊妳?哥。”

華?沒受過這份辱,當場急了,指揮手下壹通砸,剛砸完大門,年輕氣盛的林宗易對準華?腦袋砍了壹刀,單挑八個保鏢,殺紅眼似的全給?趴下了。壹周後華?轉讓了半條酒吧街,從此?濱城銷聲匿跡,林宗易壟斷了娛樂場十五年。蔣蕓特激動告訴我,他絕對是硬漢,流過血,玩過命,他敢拖五年不結婚,就因為沒得過王家的幫助,王威再氣憤,也拿他沒轍。

林宗易埋?我肩窩,“還生她的氣。”

我不吭聲。

許久,他仰起頭,“生我的氣?”

我這才開口,“都生。”

他悶笑,“能不生嗎。”

我鄭重其事,“除非妳答應離婚,我不生氣。”

林宗易忽?抱起我,朝浴室??,我來不及反抗,他順勢將我抵?冰涼的磚墻上用力吻著,我越掙紮,他吻得越狠,我停下順從,他也溫柔,反復折磨我,逼我軟下來,化成水,沈淪就範。

他擰開嵟灑,把水流放到最大,壹會兒放冷水,壹會兒放熱水,我凍得戰栗,又燙得發抖。冰火兩重天的沖擊下,我產生了幻覺,眼前恍惚浮現初遇林宗易的模樣。

氣度翩翩,風姿挺拔,是溫潤的君子也是風流的浪子,他佇立?窗下,似笑非笑問,“韓助理聽過圍魏救趙的典故嗎?”

他是第壹個戳穿我真面目的男人。我死活想不到,我會與這個男人結婚,糾葛。

林宗易的襯衣和長褲澆得濕透,粘?精壯魁梧的身軀,他肌肉線條鼓脹,擠壓得我無從逃脫,他??炙熱,衣裳又浸泡了冷水,廝磨我的肌膚,我感受到他帶來的驚心動魄。

“韓卿。”

這壹刻他叫我韓卿,霸道又野蠻,比卿卿更?白激情。他氣息灼人,像壹條著了火的蛇,刺進我心臟,攪起熱浪。

“摟緊我。”林宗易俯下身,和我噷纏,他張開唇吮著我脖頸的水珠,含糊不清說,“摸我。”

我搖頭推拒他,“林宗易……”那種從骨子裏湧出的酥麻,刺激著我的神經。

他嗓音低沈沙啞,“就壹下。”他握住我手帶?腰腹,火爐壹般,我縮回,水淌過林宗易的臉,他眉眼罩了壹層霧,深邃迷離到極致,他五指壹攏,短發從頭頂?後梳,露出更為俊美的面容,他摁住我,不準我逃離,吻自上而下輾轉,仿佛?品嘗壹顆成熟飽滿的白荔枝。

他是致命的蟲蠱,?蠱惑我,毒害我。我不是林宗易的對手,我?他撩撥下開始融化,急促呼吸。

“韓卿是壞女人嗎。”水聲吞噬了林宗易,“這麽會引誘男人。”

我大口呼氣,艱難吐出壹?,“我沒有引誘過妳。”

“沒引誘我嗎。”林宗易的發梢拂過我胸口,我輕顫,他掌心下壹秒復住我眼眸,“妳勾人而不自知,是最壞的。”

他?浴室?還給我壹次,抱著我回房,緊接著熄了燈,床鋪的壹側塌陷,林宗易從後面卷進同壹床被子,他身體乀露,緊緊地抱住我,沒再動。

我等了半小時,確定他真的睡了,才閉上眼。

次日早晨,我被林宗易叫醒,我看見他眼裏面色蒼白的自己,翻了個身,他伸手探我額頭的溫度,“發燒嗎。”

我困怏怏沒精神,臉頰是兩團病態的紅暈。

他吩咐蘇姐,“通知周醫生來壹趟。”

我有氣無力爬出被子,“不要醫生!著涼而已。”我又蜷縮進被窩裏,不肯露頭。

蘇姐征詢林宗易,他知道我脾氣倔,淡淡嗯。

蘇姐離開房間,我終於爆發了,委屈哭著,“昨晚都怨妳。”

他拉開抽屜取出藥瓶,倒進水杯?,舀了壹勺餵我,我牙關緊閉,我最受不了中成藥,比湯藥還苦,我掄打他手,“妳的錯,為什麽我遭罪。”

林宗易對付我壹?有耐心,總是壹點點地攻陷,勺子餵不喝,就想別的招,他先含住藥,又含住我唇瓣,舌尖撬開,渡進我口腔,他餵得太猛,我嗆得?咳嗽,推搡他胸膛,“苦!”

他塞進我嘴裏杏?解苦味,我踢他,“酸!”林宗易拿來糖,我又挑剔太甜,沒滋味。

他看著我撒潑,笑出聲,“還不承認自己壞,故意折騰我對嗎。”林宗易擦拭掉我嘴角殘留的藥汁,“我上輩子欠了妳。”

中午李淵趕到蔚藍海岸,接林宗易去公司,他被我又哭又鬧折騰了半天,正?沙發上養神,揉著太陽穴,“推了。”

李淵壹怔,“是源城市中心的?程,您前期鋪墊那麽久,集團來考察了,臨時放鴿子,合作會不會愉快。”

林宗易看?床上病懨懨的我,重復了壹遍,“推掉。”

他?家裏守了我兩天壹夜,第三天陪我午睡時,王晴娜給他打電話,說林恒出水痘了,高燒不退。

林宗易當即從床上坐起,“哪家醫院。”

王晴娜說,“環湖路的兒童醫院急診。”

林宗易掛斷電話,翻身下床,我壹把拽住他,裝作沒醒,臥?他腿上,睡得香甜。

林宗易靜止了好半晌,他最終又躺下,擁我入懷。王晴娜的電話再次打來時,他關機了。

這件事的後果導致王家震怒,晚上王威的秘書和警衛?接堵?蔚藍海岸,強?林宗易去醫院,他本來也要趁我夜裏睡覺趕去,終究是他兒子,我也是聽到王晴娜說出水痘才冒險攔了他,如果是大病,我不可能缺德攔人家爹,不過拿孩子做文章的確最管用,王威親自給林宗易下了通牒,原話是,“妳鬼迷心竅了?為了哄那個女人,妳連親生骨肉都不顧了!”

林宗易沈默不語,王威先掛了,他囑咐蘇姐照顧我,匆匆坐上車,?奔兒童醫院。

我當晚睡得很好,我清楚林宗易這壹局不舍棄我恐怕是不行了。

第二天周太太和萬太太聯系了我,說滿月酒那天實?對不住我,老公不敢得罪王家,拉著她們?了,打算給我賠禮,求我賞個臉。

我琢磨片刻,她們也身不由己,於是沒駁她們的好意,約?了梅園。

下午保鏢開車送我過去,我剛?進梅園,壹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吸引了我註意,她長相有五六?像我,神韻更有七八?神似,尤其壹粒淚痣,幾乎壹模壹樣的位置。

我驚訝駐足,指著那頭,“那是誰。”

保鏢看了壹眼,“殷董的?寵。”

我不可思議,“殷沛東又養情人了?殷怡不管嗎?”

保鏢隨口說,“富豪搞十個也正常,殷董的?歡有些像太太。”





我攥著拳,又氣又臊,“老王八蛋。”

我名聲本就不佳,桃色艷聞沒斷過,滿月宴當天?“野種”風波才壓下,殷沛東又包了個“小韓卿”當外室,這不添亂嗎。

我問接待我?經理,“她去哪個包廂。”

經理說,“寇小姐?湖心亭。”

我立刻走向湖心亭,梅園?湖引入了後山?溫泉水,臘月裏下雪都不結冰,我從長廊拐彎時,無意看?了周浦,他現身?地方必然有馮斯幹,他是馮斯幹?暗鉤,?周浦?方向恰巧也去往湖心亭。我壹路跟壹路藏,?達湖畔,周浦乘船劃向中央,我帶著保鏢也上船,保持?十米?距離。

湖心亭有三間包廂,墻壁是竹木,門是?牙白?屏風,私密性很差,不夠雅致。周浦上岸,我後腳停船,坐另壹艘小船?經理攔住我,“林太太,您只能遊湖,不能上岸,馮總包下了所有包廂。”

保鏢沒好氣,“林董?面子,?梅園不夠大嗎?”

經理為難,“林董?面子當然大,關鍵馮總提前預訂了。”

我拍他肩膀,“馮總即便發現我,也絕不會怪罪妳。”我上前壹步,“看小報新聞了嗎?”

他壹楞,“林太太請。”

馮斯幹?左側包廂,右側是服務生,我進入中間?包房,揭過竹木?縫隙,穿著壹身白色西裝?馮斯幹出現?我視線裏。

周浦站?他旁邊,茶桌擺放著巨大?鳥籠,裏面鎖住壹只灰白羽?獵鷹,馮斯幹扔進壹只活蹦亂跳?麻雀,獵鷹瞬間撕碎吞吃,馮斯幹觀賞這幅血腥?場面,“看來殷沛東徹底上鉤了。”

周浦說,“經過整容和嚴格訓練,寇小姐?神態語氣?經成為第?個韓小姐了。”

馮斯幹餵完最後壹只麻雀,拿帕子擦手,“殷沛東迷戀她??度,比關宸如何。”

“更勝壹籌。起初殷沛東有疑心,畢竟太像了,但咱們抹掉了寇小姐?底細,他查完沒問題,迫不及待便帶?殷家,按照韓小姐?樣子打扮,保姆說他那晚爽得骨頭都酥了。”

馮斯幹冷笑,“他對韓卿?下作心思,不安排壹個相似?女人給他解饞,他輕易不罷休,殷沛東玩殘?女人成?上千,看中?獵物想方設法要嘗鮮。”

周浦小心翼翼窺伺他,“改造寇小姐可嵟費了您不少精力,其實您何必插手,林宗易根本不允許妻子被他染指。”

馮斯幹心不?焉搖晃茶杯,“假設殷沛東提出用華京交換韓卿,妳認為林宗易舍不舍得?林宗易以為只要我下臺,華京就唾手可得,可我執掌四年沒攻下,他更難?手,壹旦他察覺拔不動華京?根基,很可能走這條捷徑,舍女人?江山。”

他喝了壹口茶,“華京集團最棘手?於董事局?幾名大股東追隨殷沛東,還有那些黑賬,林宗易擔心強行接手華京,我會?背後玩陰招,令他惹上官司,他才壹直等,等黑賬?了。殷沛東沒兒子,殷怡不成氣候,華京早晚被吞,與其林宗易撕破臉吞下,殷沛東會考慮撈點好處,皆大歡喜各取所需。我必須防止他索要韓卿。”

我死死地捏住杯壁。

周浦恍然大悟,“您是未雨綢繆,保護韓小姐免遭毒手。”

馮斯幹若有所思敲擊著鳥籠?鐵桿,“可以順理成章繼承,林宗易也不希望用篡位?方式,犧牲壹個女人謀求大局,他並非做不出。”

這時那位姓寇?女人悄無聲息停?門口,“馮先生。”

馮斯幹擡頭,靠著椅背審視她,“妳過來。”

女人走?他面前,馴服蹲下。

馮斯幹指尖掠過她眼尾?小痣,“痣點得不錯,雖然不如她嬌媚。”

女人掀眼皮看他,“馮總口中?她,是相片上?韓小姐嗎。”

馮斯幹不?應,繼續摩挲那顆痣,女人遷就他?角度,任由他觸摸自己眼角,“韓小姐不算美麗,整容醫生說,她美?骨,比她容貌出色?女人簡直不計其數。”

“任何女人也仿不出她?韻味和風情。”馮斯幹收?手,?新端起茶杯,“閱女無數?男人喜歡風韻,木頭美人打動不了殷沛東。”

女人仍舊蹲?他腳下,像臣服於他?俘虜,“所以馮先生對韓小姐情有獨鐘,魂牽夢繞。”

馮斯幹眼底噙著壹絲笑,“是嗎?”

女人托腮笑,“馮先生提起韓小姐?時候,眼睛明亮溫暖,其余時候妳?眼睛裏只剩下欲望,功?,和冷漠。”

馮斯幹凝視著女人,“妳偶爾很像她。”

女人伏?他膝上,“那馮先生會喜歡我嗎。”她被調教得千嬌?媚,那股嬌憨靈動?味?確實深得我精髓,“我會努力讓自己?壹切都像她,無時無刻像她,馮先生可以把我當成她。”

“世上沒有女人能夠真正變成她。”馮斯幹笑意淺淡,卻極為動情。

女人癡癡望著他,“馮先生,我很好奇,假如妳始終挑不出壹個能代替韓小姐?女人,妳會怎樣解決殷沛東?掠奪。”

馮斯幹恢復面無表情,從女人懷中抽出自己?腿,“記住妳?任務,專心做好該做?事,其他與妳無關。”

女人感覺?馮斯幹?疏離,她相當識趣,“我會壹心壹意效忠馮先生。”她說完直起腰,走出屏風。

“寇媛。”馮斯幹?住她,女人欣喜?頭,“馮先生?”

馮斯幹漫不經心撣了撣西褲,“以後見我,改個稱呼。”

女人笑容壹僵,“馮先生不好嗎?”

馮斯幹撂下杯子,“他們怎麽稱呼。”

女人低下頭,“是,馮總。”

壹陣突兀?鈴聲不合時宜響起,打破了湖心亭?寧靜,我頃刻變了臉色,手忙腳亂打開包,可越急越失誤,本想關機,卻按下鎖屏,鈴聲響個沒完,我沖出屋,隔壁突然傳出馮斯幹?聲音,“誰?那。”

我慌了神掉頭要跑,壹只茶杯蓋從包箱裏飛出,剮蹭過我?針織長裙,落地砸得四分五裂,我嚇得窒息,再偏壹寸就割破我?肉了。

馮斯幹逆光盯著我背影,“林太太。”

我深吸氣,轉過身,“妳能來湖心亭,我不能來嗎。梅園姓馮啊,妳想包就包。”

馮斯幹打量我,“林太太偷聽??病,被抓現行了,反倒理直氣壯。”

“我可沒偷聽。”我慢悠悠進去落座,“是妳太大聲,鉆我耳朵裏了。”

他遞給我壹杯水,“那真是打擾林太太了。”

我也渴了,接過就喝,喝完想起不對勁,他沒斟新?,是他?舊杯子,我朝地上呸,“臟東西。”

馮斯幹笑了,“是挺臟?,林太太當初用盡手段想吻,不也沒機會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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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憶起自己引誘他?那些手段,壹時下不來臺,“當初想吻,是虛情假意。”

馮斯幹笑著問,“如今是真心實意了。”

我扭頭走出包廂,湖心亭在風口,風吹得我瑟瑟發抖,馮斯幹也跟出來,脫下大衣披在我肩膀,他先壹步邁上船,站在船頭朝我伸手。

他身姿英挺,輪廓陷?明亮?光影?,滿園?梅花綠竹也不及他風華和風骨。

我?神笑,“當船夫啊。”

他不言不語,白皙修長?手指在我眼前發著光澤。

我讓隨行?保鏢去206包廂知會周太太壹聲,我臨時出點岔子,下次再約。

我搭在馮斯幹掌心,他握住,那股溫熱壹下子擊中了我。

保鏢不放心,“您自己安全嗎?”

我跳上甲板,“沒什麽不安全。”我話音才落,船身開始搖晃,我被顛簸得驚慌?措,本能抓住馮斯幹穩定平衡,可手忙腳亂下抓錯了地方,我急忙縮?,縮到壹半,我發現被纏住了,他?褲鏈勾在針織裙?袖口,絲繩越纏越死,我惱羞成怒,“妳——”

他面容平靜,像什麽沒發?,這壹刻他仍舊是清冷禁欲?馮斯幹。

我使勁拉自己袖子,根本拉不動,不小心還把他?褲鏈扯開了,灰棕?條紋內褲在陽光深處若隱若現,我不自在別開頭,“妳拉鏈絞住我袖口了。”

他像是沒聽清,視線定格在岸上斑駁錯落?梅林,無動於衷。

我大聲吼,“妳屁股不凍得慌嗎?”

馮斯幹終於看向我,他反手壹扯,我猝不及防跌進他懷中,手向上壹滑,竟然又幫他拉好了,我小腹緊貼著他?小腹,他整個人裹住我,“現在暖和了。”

他呼吸噴在我額頭,零下十度?氣溫,溶出壹縷白霧,漫過燥熱?臉頰,純潔?白,妖冶?蜜桃紅,噷織出壹張充滿情欲與恨意?矛盾?面孔,只有馮斯幹眼中才存在這樣壹個不與人知?韓卿。

他眼裏浮著壹絲淺笑,淺到不明顯,卻極其撩人,“剛才林太太?神,在想什麽。”

“妳管得著嗎?”我背過身,他從後面摟住我,拂落我長發粘住?紅梅,“是白梅更好。”

我後背抵著他胸膛,大衣上是他?味道,滾燙?煙味和冷冽?檀木香,“白梅那好。”

馮斯幹垂眸看我,壹望無際?湖光雪色籠罩住他英俊眉眼,“白梅落滿頭,林太太和我也算白頭偕老了。”

船漸漸離岸,恰好岸邊掠過壹株白梅,他舉臂撞擊樹幹,劇烈地震顫下,白色?梅花飄了壹船,像下起壹場瓢潑大雨,馮斯幹頭頂染了壹層白,我白得更厲害,幾?瞧不出黑發,他笑出聲,我擡起甲板上?魚竿狠狠砸在湖面,壹對白發糾纏?影子頃刻破碎,“誰要和妳白頭。”

他輕笑,“妳在隔壁偷聽,聽得出寇媛?情意,她就挺不錯,比林太太有良心,有情趣。”

“身段也比我柔軟,殷沛東爽得不行了呢。”我後仰,橫臥在船尾,腳丫輕觸湖水,溫溫涼涼?,“妳調教她,親身上陣了嗎?”

馮斯幹笑意更深,“還說不吃醋,比醋缸還酸。”他壹把捏住我腳踝,“她在這裏也紋了壹塊桑葉型?胎記。按照妳?尺寸,妳身上有什麽,她全有。”

我晃悠著小腿,“我身上?特征,妳統統沒忘?”

馮斯幹淡淡嗯,“有壹些印象。”

他手稍微壹松,我趁機抽出腳,翻了個身,壹點點爬向他,“如果當年有人告訴我,我費盡心機釣上鉤?馮先?,他克制無情?背後,實則有縱欲不堪?壹面,我壹定難以置信。”

他挑起我下巴,“我可不算縱欲。”

我凝視著他,“迄今為止,妳有過幾個。”

“林太太有幾個。”

我說,“三個。”我挨近他耳朵,“有林宗易。”

馮斯幹指尖發力,“是嗎。”

我張開紅唇,舌尖舔過牙齒,“在浴室。”

他表情陰沈,“情願嗎?”

我舔完上唇,又舔下唇,慢悠悠都舔了壹遍,才答復,“不情願。”

他收?手,沒?應我那個問題。

船橫渡湖心,馮斯幹始終沈默,?到抵達發船?渡口,他扶我上了岸,也沒開口。

我穿過長廊,保鏢在廊口等我,我坐上車吩咐他去中心醫院。

自從?下林冬,快兩個月了,我整晚?眠,我找大夫拿了調理精神?藥,又?奔四樓婦科,蔣蕓聯系了壹位副主任,是她?高中同學,給我開了壹份重度炎癥??驗報告,醫囑是半年內禁止同房。

我做完這壹切,跟著保鏢進電梯,他摁下B3樓層。

但車泊在B1,我警惕質問他,“妳摁B3幹什麽。”

保鏢沒?答,我當即察覺不對勁,揪住他衣領,“妳……妳被收買了?”

他摘下墨鏡,“我本來就是王小姐?人,?為沒出手過,林先?才沒識破。”

電梯迅速下降,飄蕩著保鏢?回音,“出手?”

他格外鎮定,“林先?對那些女人動了情,誰不知天高地厚妄圖懷上林先??孩子,都由我處理掉,斬斷王小姐?後顧之憂。不過除了太太,這五年我沒機會出手,林先?從?動過情,沒有女人能威脅到王小姐。”

我倉皇後退,摸索著按鈕,打算截在1層,掛號處人來人往,他奈何不了我,我剛摸到1,他眼疾手快擒住我,逼至墻角,“別費力氣了,太太。”

我脊背貼在上面,“王晴娜要怎樣。”

保鏢寸步不離看守我,“王小姐照顧兒子,暫時沒工夫出面,王家?人會親自處理您。”

電梯門在B3打開,兩個男人走上來,“王老先?請韓小姐喝杯茶,順便聊聊您跟我們姑爺?事。”

原來是王威。

“姑爺?這是拿我當外室了?”我絲毫不賞面子,“我沒空喝茶。”

我踢開他們腿,狂按數字1,男人胳膊壹橫,蓋住按鈕,“王老先?點名見妳,妳沒資格拒絕。”

我不屑嗤笑,“妳們王小姐什麽時候打敗了我,真正上位林太太,再和我談論資格。”

保鏢粗魯壹拽,將我拽出電梯,“那可由不得妳。”

他們壹人鉗制我,壹人捂住我嘴,塞進角落?壹輛吉普車裏。

車??短,僅僅五六?鐘就停在壹家茶樓,我被推進壹間包廂,正對地窗下佇立著壹副背影,是壹個六十多歲略顯蒼老?男人,但站姿挺拔,手裏把玩壹串佛珠。

他聽見動靜,緩緩?過頭,“韓小姐。”

我同他四目相視,這個男人不怒自威,氣場非常厚重,壹看便是大人物,震懾力極強。






我整理著衣服?褶皺,“林宗易知?您對我下手嗎。”

“知?如何,不知?又如何。”王威看著我,“年輕人,不要太不識時務。”

我壓根不怵他,“我沒招惹妳們王家,沒必要識時務。至於林宗易不給王晴娜名?,妳怪我沒?,是他自己不願意。”

王威坐下,不緊不慢端起茶杯,“昨天阻止他去醫院探望兒子?女人,不是妳嗎。”

我壹噎。

他喝了壹口茶,“王家?背景妳清楚,憑出身林冬壹輩子也達不到林恒?高度,上流社會階級??,未來林恒繼承林家,林冬連做他?司機都不配。只要王家不倒,妳有名?也越不過晴娜和林恒?地位,在她們齂子面前妳永遠是小?。”

我攥緊拳,我壓根沒圖謀林宗易?家業,他也不可能給林冬,好好?親兒子不培養,把家產給敵人?兒子,正常人誰幹得出這事。可王威?話說得這麽輕賤難聽,不憋屈是假?。

門在這時被推開,穿著西裝?馮斯幹從外面進來,談笑風生問候,“聽說王老先生順利退了,準備享天倫?樂了。”

他語氣溫和,動作卻兇狠,擰著保鏢?手腕,保鏢痛地抽搐,“他硬闖——”

“怎麽是硬闖。”馮斯幹氣定神閑松開他,解著西服扣,“我和宗易曾經是姻親,和他?準嶽父打個招呼,不是應該?嗎。”

他壹現身就撂倒了王威?人,屬於鬧場子,面上是極大?不敬,不過王威並沒責怪,他問,“馮總特意來找我嗎?”

“我找她。”馮斯幹走到我跟前,壹?正經攤開手,亮出壹條紅色?性感細帶,“妳內衣帶落在船上了。”

我楞住,我??是紫色內衣,我壓低聲,“是我?嗎?”

他若有所思端詳,“不是妳?嗎。”

我奪過,抱?壹團,丟在他懷裏,“馮斯幹,妳扒了哪個女人?內衣妳不記得了,就扣我頭上?”

馮斯幹摩挲著袋子,“或許我記混了。”他這才若無其事轉過身,“王老,不好意思,我和林太太有點誤會。”

王威笑?勉強,“誤會是不小。”

馮斯幹面不改色,“叨擾了。”他隨即朝門外走去。

王威命令保鏢,“將林冬帶到晴娜?住處,先瞞著林宗易。”

保鏢問,“那她呢?”

王威看了我壹眼,“換個地方關起來,他何時松口離婚,何時放人。”

“萬壹林先生遲遲不松口呢?”

王威陰惻惻,“人在我手上,有?是辦法刺激他松口。”

我臉色頓時壹變,“王威,妳囚禁我,我會舉報妳!”

他似笑非笑,“只可惜妳?信未必呈得上去,我王家?私事,還無人敢插手。”

我急紅了眼,我以為王威會直接逼林宗易離婚,沒料到他折騰我來了,王晴娜都恨死我了,沒有我好果子吃,我掙紮著沖?窗戶,王威立刻說,“拖住她,送上車。”

壹名保鏢制服我,另壹名離開包廂去家裏抱林冬,在壹片混亂中,馮斯幹去?復返,他似乎壹直在過?裏沒走,“王老。”他打斷王威,“我最近通過人脈拿到不少?要風聲。”

王威望?他,“馮總,?日我有其他?安排,改日再壹起喝茶。”

王威下了逐客令,馮斯幹其實?會審時度勢,這次卻裝聾作啞,他走?茶桌,保鏢見狀停下。

馮斯幹落座,朝壹旁跟隨?何江瞇了瞇眼,眼神耐人尋味,何江點頭,趁王威不註意,接過他從桌下遞來?手機,徑直走出雅間。

馮斯幹環顧四周?裝飾,好壹會兒才說,“等改日消息便不新鮮了,畢竟止損要及時,王老?圈子?快會人仰馬翻。”

王威神情凝?,“是什麽消息。”

馮斯幹語速刻意放得?慢,幾?鐘擠出壹個字,“上面殺雞儆猴,想要挖把柄,處理壹批退二線?人。”

王威半信半疑,“這種風聲,馮總有把握嗎。”

“有七八?。”他轉動著壹只空杯,“風口浪尖上,王老鬧出風波,興許會?為被開??獵物。”

王威壹言不發,好半晌,他大笑,“馮總為救人煞費苦心啊。傳言妳和宗易?妻子勾搭?奸,看來是無風不起浪了。”

馮斯幹漫不經心叩擊桌角,“傳聞?已,沒這?事。”

王威靠著椅背,“既然傳言不實,那麽王家?家事,馮總就不必幹預了。”

馮斯幹笑容斂去,“王老是非要處置她了。”

王威什麽都清楚,又什麽都裝傻,“我實在賣不了馮總這個人情。”

門口忽然投射壹?黑影,從正中央沈下,林宗易不知出現了多久,他註視這壹幕,“王伯父。”

王威和馮斯幹同時望過去,王威瞬間意識到自己中了馮斯幹?緩兵?計,他面色陰翳。

馮斯幹從容不迫起身,他撣了撣西褲?灰塵,“妳們?家務事,我告辭了。”他與林宗易擦肩?過,我聽到他警告,“把人護住了,我不管妳付出什麽代價,我要她毫發無損,否則我弄死妳兒子。”他停頓,“林恒。”

林宗易迎上馮斯幹狠厲?目光,“我?妻子,輪不著妳提醒。”

馮斯幹勾唇笑,“妳有?事扛住王家,那最好。”他撂下這?,從包廂離去。

我朝林宗易大喊,“王威?人去了蔚藍海岸,要帶走林冬!”

林宗易壹臉寒意,不動聲色扼住我手,往後面壹甩,緊接著側過臉,“別亂動。”

我從沒見過如此深沈嚴肅?林宗易,他表面冷靜,內裏又仿佛暗潮洶湧。

他站在我身邊,面對王威,臉上掛著淺笑,“韓卿任性,哪裏得罪了王伯父,您別計較。”

王威站起,“我找妳?麻煩,晴娜不高興,可妳讓她委屈了,我就找壹個人替妳受過,局面是妳自己造?,妳?白怎樣做。”

林宗易不露痕跡擋在我身前,“王伯父。”

他這壹聲深意十足,帶有抵抗和脅迫?意味,暗示王威別輕舉妄動,自己絕不袖手旁觀。

王威神色諱莫如深,“我不會白來壹趟。”

林宗易寸步不讓,“我舍棄了上億?生意趕到這裏,也不會白來壹趟。我對不起晴娜,王家有怨氣,盡管沖我發泄,別牽扯無辜?人。”

他將我完全護在身後,“韓卿不懂事,是男人慣?,我把她寵壞了,歸根究底,還是我?錯。”

從林宗易進門,王威就看出他態度強硬,雖然他給足王家面子,可火藥味?濃,哪怕天王老子,?天也絕對動不了我壹根頭發。他靜默片刻,“她這邊妳盡快處理,我容妳三天,如果妳不能給晴娜壹個圓滿?噷代。”

王威將壹件東西拍在桌上,是象征他地位?職位證,“我是退了,不代表我沒實力了,宗易,妳可不是幹幹凈凈?人,自己斟酌下場。”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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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威用地位壓林宗易,明顯掐住了最大?軟肋,他僅剩?壹絲溫和也完全消失,“王伯?是威脅我嗎。”

“宗易,人活在世,不能兩全。”王威叩擊著桌沿,壹下比壹下重,“晴娜為妳耗了八年,妳拍拍屁股走人,我王家可不是妳能隨便玩弄於股掌?。”

林宗易瞇眼,“當年她生林恒,我並不情願。林恒八個月她回國,我從頭至尾被蒙在鼓裏。”

王威敲桌子?手勢壹收,“過往恩怨是妳們?私事,望海樓鬧得沸沸揚揚,晴娜沒名分影響王家?顏面,妳必須給。”

林宗易望了我壹眼,“我現在有妻子了,如果我就是給不了呢。”

片刻?對峙,包廂猶如冰窖壹般陰森,“天災是命,人禍是自不量力。”王威穿上外套,“三天,妳記住了。”

王威撂下最後通牒,帶著保鏢離?。

林宗易面露寒意,他反手?落桌布,茶具頃刻粉碎壹地。

我不禁壹抖,錯愕望著他。

林宗易平復?情緒,溫柔?語氣問,“是不是嚇壞了。”

我呆滯壹動不動。

他撫摸我臉,重重親吻額頭,笑著說,“傻女人,有我在。”

我半天才憋出壹句,“他要弄死妳嗎。”

“他沒這份能耐。”

車停在茶樓後門,林宗易摟著我坐進?,李秘書發動引擎,“最?消息,王威退下將推遲到年中。”

林宗易面色陰沈,“半年。”

“這下麻煩了,您打算拖到王家失勢了再撕破臉,照目前情況,王威後面半年還失不了勢,您開場子?隱蔽,擔任法人?企業只有索?,可鄭寅和白總與您是壹艘船,他們在濱城明目張膽壟斷娛樂業?買賣,王威壹旦撒網,撈上了他們,咬出您是幕後老板。”李秘書沒繼續講下?。

“鄭寅不可能出賣。”林宗易面無表情轉動打火機,?篤定,“我壹手提攜?人,我對他有恩,白老?說不準。”

李秘書飆車駛上江北大橋,“鄭寅也未必,真到翻船?時候大家各自保命,忠誠不值壹提。”

林宗易攬我入懷,“讓手下盡快查,但凡王威堵我後路,我和他當面對打。”

李秘書說,“您何必呢,您娶王小姐壹切迎刃而解了,咱們最缺上面?人脈,跟王家結親多少有益處,馮斯幹不正是由於上面保著,您想盡辦法都扳不倒他嗎。”

林宗易皺著眉,沒回應。

?半晌,他偏頭,分明四面楚歌?絕境了,他依?願意擠出壹點柔情面對我,“我不娶她。”

四年前蔣蕓舉辦了壹場“聯手?婚婦女榨幹渣男?錢,反小三替天行?”?題大會,會議上她慷慨激昂告訴我們,什麽是真男人。自己要死了,還想給女人謀條活路;出門是大哥,回家是金?;天大?痛自己扛,他都搞定了,妳才知曉他從鬼門關走了壹遭。

有那麽壹霎,我恍惚從林宗易?影子上,看出了蔣蕓口中?真男人是什麽模樣。

我深吸氣,“王威派人?蔚藍海岸了,他放了我,會放了孩子嗎。”

林宗易打給蘇姐,沒有接聽,又打給家裏?保鏢,竟?提示關機了。

他捏著手機,壹寸寸收緊。

我以為王威讓步三天,會全面撤退,顯?我猜錯了,我當即慌了神,“真出事了嗎?”

林宗易耐著性子安撫我,“不會出事,妳相信我。”

他又撥座機,撥了四五遍,全是占線。

最終林宗易放下手機,“林冬也許在王威手裏。”他揉著太陽穴,“王家不敢怎樣,只是當人質。”

“人質?”我徹底崩潰,“妳為什麽不離婚?林宗易,只要離婚什麽風波也沒有了!”

我死死抓著他衣服,“假如林冬發生意外,就算明知是王家幹?,他不是妳親生兒子,妳會追究嗎?追究了能有結果嗎!”

“韓卿!”林宗易發了力,強?我冷靜下來,他手背筋脈凸起,連同頸側?青筋也壹縷縷暴漲,“為什麽不離婚,妳質問我這麽多次,我可以回答妳。”

他急促呼吸著,“?為我動真心了。”他摁住我肩膀?雙手微不可察顫動,“我犯了大忌,這場我設下?風月局,困住了我自己。”

分不清是窗外夜色太深,還是車裏?光影太淡,林宗易?眼神在這壹刻驚心動魄,沈重又黑暗。

他松開我,點燃壹支煙,壹口接壹口抽,“我控?過,我認為?簡單,及時扼殺它,再?用掉,等抽身以後,那點感情?快就毀滅了。”他仰面凝望車頂,“我經歷過?多女人,假設我能未蔔先知,這輩子唯壹?失算在38歲這年,我壹定不會靠近妳,韓卿。”

我猝不及防,像是施了魔咒靜止住,久久未動。

直到車開進小區,我還僵硬著,林宗易更是沈默無言。

我跟隨他走出電梯,敞開?單元門被工具砸得狼藉扭曲,血汙從玄關延伸到客廳,四名保鏢倒在地上,每個都負了傷,可想而知爆發了多麽慘烈?打鬥,我揪住其中壹個保鏢,“孩子呢!”

他捂著血流不止?左腮,“馮總...帶走了。”

我向他確認,“是馮斯幹嗎?”

保鏢點頭,“先是壹群男人,都得手了,後來馮總搶回了孩子。”

我頓時松口氣,仿佛被抽幹了全身?血液,癱軟在墻角。

林宗易卻變了臉色,他踢開礙路?保鏢,沖進電梯,我回過神,也起身追出?。

壹輛銀色賓?泊在門口,剛熄了火。

後座車窗緩緩降落,露出馮斯幹?半副輪廓,他抱著壹個繈褓,輕輕逗弄嬰兒臉蛋,林冬在他懷中睜著眼,不哭不鬧,非常依戀他。

馮斯幹撫過他眼尾壹顆極細?淚痣,“像妳媽媽。長大和她壹樣要禍害人。她禍害男人,妳禍害女人。”

林宗易凝視這壹幕,低聲吩咐李秘書,“李淵,把林冬抱回來。”

李秘書立馬走到車門旁,恭恭敬敬,“馮總,有勞您看護了。”

馮斯幹專心逗弄林冬,沒有理會李秘書。

林宗易再次重復,“李淵。”

“妳無法保證我兒子平安。”馮斯幹終於出聲,“我兒子也不該由妳養著。”

“妳什麽意思。”林宗易神情凜冽,“要帶他離開嗎。”

“我有權做?他??留,妳無權。”馮斯幹揭過車窗看向林宗易,“妳?用他?衡我兩個月足夠了。源城?項目上個月我也撤手,索?敲定了合作,宗易,妳獲取得不少了,不要得寸進尺。”

林宗易猛地壹踹門,車劇烈震顫起來,馮斯幹擡手擋住彈開?車門,林宗易力量大,畢竟混那條?出身,攻擊性狠決,馮斯幹?防守?,但顧忌林冬,出手不夠野,交手八九招落了下風。

林宗易用力壹拖,馮斯幹半邊身子被拖出,他壹拳擊中林宗易?胸骨,砰地悶響,堅硬如鐵?肌肉楞是撞回他這壹拳,林宗易毫發未損。

林宗易每次動手,眼睛都殺氣外泄,越動真格?殺氣越重,陰鷙,嗜血,暴戾,那種豁出命?強悍,沒有壹個對手能討到便宜。

我沖上?壹把拉開他,橫在前面,“妳說無心?用我和孩子,如今林冬不安全,要不是馮斯幹截住,王威?經得逞了,妳根?護不住他!我跟了妳壹年,兩個保鏢接連背叛,那些人手眼通天,妳防不了!王威只給妳三天,妳肯離,我允許妳留下林冬,三天後我們和平結束,妳要是不肯,妳阻止得了王家下手嗎?”

“我阻止得了。”林宗易眼底?殺意未泯,“韓卿,我向妳發誓,從今天起,王家碰不到林冬壹根手指,否則我和他們魚死網破。”






我指著四樓窗戶,“剛才的場面,我還能信妳嗎。”

他閉上眼,胸膛急劇起伏,又驟然塌陷,好半晌才開口,“我下午?索文,接到電話腦子壹片空白,我承認忽略了林冬。”他嗓音越來越嘶啞,“我了解王威的手段,全部是不留傷痕的下三濫手段,我當時只想趕過去救妳。”

李秘書對我說,“太太,林董中斷了簽約儀式,源城的項目利潤評估高達三億,儀式中斷意味著合作崩盤,這樣豐厚的回報,無數企業打破頭去爭,源城不會等索文。”

我哀求林宗易,“放了林冬,我?這裏行嗎?”

李秘書大驚,“林董,絕不能放!孩子回到馮斯幹手中,他會馬上報復,王家那邊您還岌岌可危,現階段禁不起再多壹個敵人。”

林宗易?這時睜開眼,他看著我,“韓卿,妳希望林冬回他身邊,是嗎。”

我怔住,林冬?車中激烈啼哭著,哭得我無比混亂,“是,我希望他?壹個能護住他的人身邊。”

林宗易聽到我的答案,他幹脆背過身,“馮斯幹,帶孩子?。”

李秘書嘶吼,“林董!”

馮斯幹笑了壹聲,“宗易,是條漢子。”他隨即升起後座玻璃,何江駕車拂塵而去。

?後兩天林宗易再沒露面,更沒打來壹通電話,我聯系李淵,他什麽都不提,而林宗易直接聯系不上。

眼看三天即將到期,我心也沈了。

王威不是吃素的,名利場屹立半生,沒有千年的道行可挺不下去,林宗易看來是自顧不暇了,我不能?家等著王威搞我,我決定自救。

我?了妝,換上壹條很顯膚色和身段的裙子,直奔瀾春灣。院子?停著他常開的那輛賓利,果然不出我所料,馮斯幹這段日子就住?這。

何江?客廳?辦公,他沒攔我,只說馮總??樓臥室。

我瞬間把握十足,馮斯幹有意救我。

我上樓進入主臥,馮斯幹正好洗完澡,睡袍的衣襟半敞,沒遮住胸口,腰帶也系得松垮,幹凈無暇的皮膚?燈光深處袒露。

“才八點就睡下了。”

馮斯幹隨手拿起壹本雜誌,“林太太有?嗎。”

“妳?知故問啊。”我倚著門框,“我兒子呢。”

他翻了壹頁,“不放心?”

其實沒什麽不放心,再心狠手辣的男人也虎毒不食子,不過我來都來了,親眼看孩子才踏實。

“吃奶了嗎。”

馮斯幹掀眼皮看我,“妳問誰。”

我反應過來,風情款款??他,壹邊?,壹邊褪下大衣,圍巾,高跟鞋,幾?只剩下單薄的長裙,壹頭秀發泛著黑寶石的柔順光澤,垂落?脊背婀娜搖曳,“問妳啊。”

馮斯幹註視我,將雜誌丟?壹旁,解開腰帶,整個過程他目光沒有從我臉上移開,動作又欲又狂。

我挑眉笑,“饞了呀?”

他喉結壹滾,“不怎麽太想。”

我原本彎著腰,立刻直起,“那我回去了。”

他壹拽,我往前撲倒,“想看兒子對嗎。”他撩開我發絲,“拿出真本?來換。”

我順勢趴?他身上,“我聽不懂。”

馮斯幹垂眸,似笑非笑打量我,“那就不?懂了,何江。”他招呼樓下的何助理,“送林太太。”

我食指豎?他嘴唇,“又懂了。”

他銜著煙,只剩半支。

我朝他耳蝸?吹氣,“妳說話算話嗎。”

馮斯幹噙著笑,“當然算。”

他舌尖吐出壹枚煙絲,我嘬住,吞到自己嘴裏,咀嚼著咽下,意猶?盡舔唇,“我還要。”

何江站?樓梯口,目睹了這副場景,他?白馮斯幹今晚是舍不得送客了,於是悄無聲息退下,?過道外關住門。

我勾住馮斯幹脖子?下壹壓,他結實的胸肌緊貼住我,我?他耳畔嬌滴滴喊斯幹,“孩子還小,林宗易解決完王家,還是噷給我吧。”

他解著我裙子,“離了和孩子壹起搬來。”

我略微欠身,方便他脫掉裙子,“離不了呢?”

馮斯幹冷笑,“妳詭計多端,鉚足勁折騰他離婚,不是難?。”

我笑得天真爛漫,“離完婚妳娶我啊?”

馮斯幹迷我風情,似?更迷我純情,他身體剎那著了火,又燙又潮,只是神色仍克?,“這些再說,妳先離。”

他眼角有淺淺的細紋,釋放出壹個臨近中年的男人最?熟濃郁的韻味,“兒子很好,喝完奶睡了。”他掌心抵?我腹部,那道剖腹產的刀疤上,“還疼嗎。”

馮斯幹摸得我酥酥癢癢的,我難耐扭動,“下雨陰天會疼,像針紮。”

他流連而過,肆無忌憚移動著。

我感受到他箭?弦上不得不發的興致,時機?到,我推開他,“我給妳看壹個東西。”

我從他身下鉆出,跑到?廊撿起大衣,掏出口袋裏的?驗單,又跑回臥室,爬進馮斯幹懷裏,他那裏還赫然昂揚,雄渾得令人眼暈,我亮出單子,“重度炎癥,禁止親密。”

他正要吻我,聞言停住,壹張臉喜怒難辨,我歪著頭媚笑,“醫囑治療半年。才半年嘛,壹晃就到了。”

我?麗活潑的面容映入他眼中,帶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馮斯幹指縫夾住?驗單,他淡淡壹掃,“騙林宗易的把戲,想蒙我是嗎。”

“他是容易蒙騙的男人嗎?他騙我還差不多。”我指尖?馮斯幹的肚臍周圍打著圈兒,“他求證過大夫,報告是真的。生了孩子沒好好坐月子,就落下病根了。”

馮斯幹默不作聲審視我,好壹會兒他問,“難受嗎。”

我委屈極了,“難受啊,替妳生兒子,妳還不許我見他,我又沒離婚,林宗易盯得緊,我冒著多大的風險來找妳啊。”

我有真情流露,也有刻意演繹,識不破真真假假,馮斯幹正色說,“妳前科太多,真病了也像演戲。”

我吻著他下頜的胡茬,朝浴室飛了個媚眼,“沖涼多舒服啊,滅火。”

馮斯幹忽然掰開我下巴,“有林太太?,沖什麽涼。”他盯著我薄軟的紅唇,“?它滅火。”

他禁錮住我,我合不攏,任由他指腹掠過牙齒,透?的口水沿著張開的嘴角流出,淌過他拇指,“林太太千萬管好自己的小狗牙,萬壹咬破了。”他對準我耳朵,“我就試試其他地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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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肌膚像壹匹泛著細膩光澤的綢緞,在馮斯幹掌心壹寸寸變得滾燙,我翻身?上,手撐住他腹肌,濃噸的長發壹瀉如註,遮在我和他之間,他仰起頭,滿臉潮濕的汗,馮斯幹的鼻梁和額頭如此好看,猶如雕琢過,我食指細細摩挲。

他嗅著我散出的味道,“以前的山茶香適合妳。”

馮斯幹伸手撥開垂落的發絲,露出我風情萬千的眉眼,就像打破了某種禁忌,被?俗和道德壹?壓?的禁忌,它開始激烈,無所顧忌地生長,在這樣充滿原始欲的夜晚。

我慢慢沈下,趴在他胸膛,“玫瑰不適合我嗎?象征驚?駭俗的愛情。”

馮斯幹握住我手,沿著清晰的人魚線向下,我沒掙紮,無比順從他,反復撩動流連,他?靜克?的眼眸漸漸湧起燥熱和迷離。

我手指拿著勁兒壹擰,馮斯幹頓時皺眉,喉嚨溢出壹聲極為性感的悶哼,我喜歡聽男人的?聲,嘶啞低沈的吼?,也喜歡看男人沈淪癲狂的模樣,我早已忘記程澤,我只記得馮斯幹,還記得那天犯了野性的林宗易。

他們意亂情迷的墮落面目,任何女人都會熱血沸騰。

我撫摸馮斯幹的身體,他肌肉像火焰在這壹刻跳躍緊繃。

我媚笑,扭著腰肢抽離他,他壹把撈回我,固定在懷裏,“探望兒子是林太太的借口,王威給林宗易的三天上限?期了,妳的真實意圖是利?我抵抗他,保護自己,逃過王家的迫害,對嗎。”

我笑容僵住,馮斯幹擡起我下巴,“小東西,算盤打得不錯,讓我趟渾水。”

我很快又恢復嬌憨天真的樣子,手攀上他臉,“那妳舍得我身陷危險嗎?”

馮斯幹同我對視,眼中是戲弄和笑意,“是不太舍得。”

我吻著他嘴唇,“我給妳生了馮冬,從前我算計妳的仇怨,壹筆勾銷了。”

他似笑非笑打量我,“馮冬?”

我壹副理所應當,“妳的種,不姓馮姓什麽。”

馮斯幹徹底笑出聲,“只有離了,他才名正言順姓馮。”

我委屈撒嬌,“我為了離婚作出的努力,妳不是壹清?楚嗎。”

他壹語道破,“妳是憎恨林宗易對妳虛情假意,為泄恨?折騰,從不是為我離婚。”

我紅唇壹點點滑落?喉結,“原因和過程沒有結?重要,妳們商人不是只在乎結?嗎?”

馮斯幹感受我的吻,“離婚的時候,林太太不留戀嗎?”

“我留戀的不是林宗易。”我又爬上去,圈住他脖子,神秘兮兮說,“更不是妳。”

我埋在他懷中咯咯笑,馮斯幹掐我屁股,“欠收拾。”

何江突然在過道敲門,“馮總,王小姐在客廳。”

我壹臉迷茫,“哪個王小姐。”我戳點他眉間,“妳金屋藏嬌了?”

他輕笑,“藏也不藏她,林太太我都不要,既然藏就藏壹個沒生過的女人。”他咬著我耳垂,“緊致。”

我大驚失色,“是王晴娜?”

我都跑?馮斯幹的地盤了,她竟然還追上門。

“別胡思亂想,和妳沒關系。”馮斯幹推開我下床,重新系好睡袍,“妳先睡。”

我鉆出被子,眼裏漾著水霧,“那妳還回來嗎。”

他含笑又?向我,“不回來去哪。”

我抱住馮斯幹,圓潤的肩膀赤裸,“王晴娜韻味十足,林宗易閱女無數都跟她糾葛了八?,她對付男人也挺有壹套的。”

?嫩的春色環繞著他腰腹,他精壯結實,我溫香軟玉,反差多麽大刺激就多麽大,馮斯幹註視著我,“她有妳的韻味濃嗎。”

我沒松手,扯著他橫臥在床頭,他隨我躺下,我手背支著面頰,媚態慵懶,“不如我。可是妳吃膩了我這款,說不準會嘗鮮她那款呢。”

“我對林宗易的女人沒興趣。”

我揚眉,“我呢?我不也是他太太嗎。”

馮斯幹坐起,反手攬住我腰,勾著我跌進他臂彎,地上影子纏綿,我整個人依附著他。

“壹個遲遲贏不了男人心的女人,我沒有沖動。”他鼻尖蹭著我臉蛋,“不過他的太太,的確很美味。”

當何江再次催促他,馮斯幹?出臥室,我沈思了壹會兒,穿上衣服也下樓。

王晴娜似乎預料?我會投奔馮斯幹自保,她看見我出現,沒有絲毫驚訝,主動??馮斯幹面前,“我?親綁架韓卿,我?先並不知情,我始終寸步不離照顧林恒,昨天才出院,有醫護作證。”

我慢條斯理?進客廳,“王小姐很擅長撇清自己啊。”

她瞇眼,“妳不信?”

我壹步步靠近她,“林宗易派給我的保鏢,是妳的眼線。”

“那又如何。”王晴娜不慌不忙,“他應該告訴妳了,他的任務是鏟除那些圖謀不軌接近宗易的女人。”

我打斷她,“然後順便把我送?王威的魔爪裏。”

王晴娜根本不承認,“他曾經是我?親的警衛員,或許是我?親吩咐他這麽做。”

馮斯幹臉上浮起壹抹狠色,“王委員的胃口不小,連我馮斯幹的兒子也敢搶,我的女人也敢綁。”

“林冬的滿月宴和林恒撞上了,韓卿那晚大出風頭,王家顏面掃地。”

“妳挺健忘的。”馮斯幹雲淡風輕叼著煙,“我當時在場,找茬扇巴掌的人是妳。”

王晴娜面不改色,“林冬不是宗易的兒子,韓卿大張旗鼓辦酒席,她太猖狂,我教訓她沒錯,王家不會容忍她挑釁我。”

馮斯幹周圍彌漫著壹團煙霧,“妳王家再不容,也得容。”他胳膊搭在沙發邊緣,漫不經心又殺氣凜冽,“談這筆交易之前,我提醒過妳,我的底線是什麽,沒有人可以違背我的底線。”

王晴娜坐在馮斯幹對面,“她不是毫發無損嗎,妳還打算怎樣?”

馮斯幹撣了撣煙灰,“妳清楚。”

她沈默片刻,“王家不動韓卿和林冬,沒問題。前提妳答應我的,按時兌現。我?親逼得太急了,宗易不是輕易服軟的人,他如?不同意,就該妳出手了。”

馮斯幹單腿交疊,“出手的籌碼呢。”

王晴娜說,“妳索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沒有籌碼,我就算出手,壓不住林宗易。”馮斯幹換了只手拿煙,“妳自己考慮。”

王晴娜思索良久,“我明天給妳回復。”她站起,“不打擾妳們的良宵了。”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她耐人尋味笑,“宗易風流,偶爾難免玩過頭。”她視線移向馮斯幹,“妳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竟也被她攻下。男人??享壹個女人,不嫌臟嗎。”

“王小姐。”馮斯幹臉色陰翳警告她,“我不打女人,不代表我縱容女人。”

王晴娜很沈得住氣,她沒和馮斯幹爭辯,由何江帶離客廳。

她?後,我問馮斯幹,“妳怎麽和她搞在壹起了。”

他碾滅煙頭,沒回應。

我坐下,“暗算林宗易?”

他這才有所反應,“林太太心疼嗎。”

我眼前閃過林宗易在車裏雙眼發紅,說他動了不該動的情,還有他遭遇王威的逼迫以及放棄林冬的場景,我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恨他,但沒有最初那麽恨了。

“妳目的是讓他離婚嗎。”

馮斯幹拾起遙控播電視,“離婚是其壹。”

我深吸氣,“妳最主要的目的是報復他踢妳出華京。”





屏幕上?畫面掠過馮斯幹那張臉,光影斑駁,他越發高深莫測。

“這是其二。”

我盯著他,“有其三嗎?”

“韓卿。”他語氣深沈,“商場弱肉強食,發起戰爭往往不需要理由。不是他吞我,就是我吞他,不斷擴充才能站穩腳跟。”

我拿茶幾上?橘子,“他已經?絕境裏了。”

“他對我趕盡殺絕時,可沒留情。”馮斯幹撂下這句,起身離開。

電視停?午夜電影頻?,我最愛看?廊橋遺夢。馮斯幹知?我愛看,?年我?瀾春灣看過十幾遍。

嘴裏?橘肉又酸又澀,我強咽下,丟了橘皮上樓。

當晚我睡?了客房,??臥?燈亮了壹夜,淩晨馮斯幹進來壹趟,替我掖了掖被角,又出?了。

第二天早上,馮斯幹七點就乘車出門了,何江留?這裏。

我反鎖浴室門,先打給林宗易,依然提示關機,我又打給李秘書,他接了。

我壓低聲,窺伺著門外?動靜,“宗易什麽情況,他?蹤兩天兩夜了。”

李淵?答,“我和林董也聯系不上。”

我心口咯噔壹跳,“有法子聯系嗎。”

“毫無辦法。索?壹堆合同急需林董批閱,我也快頂不住了。”

我有些喘不過氣,心不?焉掛斷。

我洗了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下樓到餐廳,“何助理,麻煩妳帶我找馮斯幹。”

他壹怔,“現??”

我點頭,“對,辛苦妳了。”

我態度客氣,何江哪怕不情願,也不好?絕。

他?車庫取車,我?街口等他,王晴娜?保時捷正好拐進院子,她下車打招呼,“韓小姐。”

我警惕後退,“妳幹什麽。”

王晴娜發現我抵觸她,可她選擇視?不見,“過夜了?”

我沒理會。

她感慨,“男人真是古怪,他們非良家婦女不娶,又難以自拔為蕩婦著迷,韓小姐,妳說他們究竟要什麽呢。”

我身後?這時傳來何江?聲音,“王小姐,您有事嗎。”

我立馬扭頭,王晴娜也越過我看何江,“何助理,我有壹件事與馮總商量,昨晚他不方便。”

何江說,“馮總有會議,??司了。”

我攔了壹句,“哪家?司啊,聽說他是兩所上市婖團?副董?”

何江神色諱莫如深,“這屬於商業機密,馮總沒有對外?開。”他反問,“韓小姐是好奇嗎?”

我坑了馮斯幹不少次,導致何江對我?敵意相當大,我?識趣不再言語。

我坐上車,何江剛要發動引擎,王晴娜叩擊後座?車窗,我降下,“韓小姐能捎我壹程嗎?我也見馮總。”

我躲她都來不及,更別提坐壹輛車了,“王小姐自己?車不能開嗎。”

“爆胎了啊。”她示意司機演示,我看了壹眼輪胎,果然癟?。

我沒吭聲。

王晴娜迅速拉開車門,坐?我旁邊,?駛?途中何江接到壹通電話,他從後視鏡凝視我,“韓小姐,馮總臨時決定出差,我送您?蔚藍海岸。”

我錯愕,“出差??緊急嗎。”

何江調頭,駛向壹條陌生??路,“當然?急。”

馮斯幹壹旦出差,林宗易如今又?蹤,我獨自?江城等於眾矢之?,成了活生生?靶子,王家搞我像踩死壹只螞蟻,我絕沒好下場。

馮斯幹明知我危機重重,按?理他不可能?這節骨眼出差。

我要給他打電話,何江阻攔我,“馮總?開董事會。”

我捏著手機,“那孩子呢。”

何江答復,“馮總暫時沒安排,估計會帶?身邊。”

車泊?壹家撞球廳外面,王晴娜邀請我,“韓小姐,才九點半,我們打壹輪撞球嗎?”

我心煩意亂,當場拒絕,“我不會打。”

何江擡腕看表,“確實還早,馮總大概中午結束會議。”

王晴娜笑著說,“我?學?斯諾克,十壹月份宗易教我?,他打斯諾克最棒了。”

十壹月我早產,?手術臺上九死壹生,林宗易假死,?四合院陪著她們母子,王晴娜故意挖我?傷疤示威,我最痛苦時,她霸占我?丈夫?暗處看好戲,拿我當猴耍。

但我無動於衷,“何助理,妳直接送我過?吧,我??司附近等馮斯幹。”

何江有點不耐煩了,“韓小姐,馮總真?騰不出空見您。”

我蹙眉,“我早?不?嗎?”

“馮總所???司和索?是死對頭,顯然不合適安置您,至於其他地方,萬壹有人趁機劫走您,我無法向馮總交代。”

我實?不願意和王晴娜獨處,“保鏢呢?”

何江熄了火,“您先進?,我馬上調他們過來。”

我不得已下車,王晴娜走?我前面,“其實韓小姐不必防備我,我們無冤無仇,我甚至同情妳被男人利?,欺騙。畢竟我也是女人,只要妳肯離婚,從此不糾纏宗易,我為何傷害妳呢。”

我跟隨她進入撞球廳,壹樓挺正常?,走上二樓,不對勁了,偌大?空間沒擺幾張球桌,角落有壹座樓梯,通往頂層露臺,明亮?陽光灑入,反倒非常陰森。

王晴娜?樓梯上轉身,“韓小姐,天臺?光線好。”

我駐足不動,“?壹樓打吧。”

她笑了笑,壹言不發上樓。

燈?下壹秒驟然全滅,整層樓陷入漆黑,我下意識往?走,卻聽見黑暗裏有男人說,“請韓小姐上樓,電路跳閘了。”

男人前進,我只能配合倒退,直到抵達樓梯,他繼續逼著我走,距離頂樓越近,激蕩?水流聲越響,好像悶?壹個桶裏,壹浪高過壹浪地翻滾。

我走完最後壹級臺階,鐵門忽然“砰”地關住,我嚇得壹抖,?過頭看,兩名保鏢駐守?左右。

我立刻返?,擰動門栓,鎖住了。

“韓小姐。”何江隔著這扇門,語調陰惻惻,“恭喜您,解脫了,不?再提心吊膽了。”

我心驚膽戰拍門,“何江!妳什麽意思。”

門口悄無聲息,投映?門板上?人影也隨即消?。

【作者有話說】

感謝rainsofa打賞?沖榜火箭,金美娜?爆更撒花,感謝大家?鮮花和金幣。

昨晚更?了,改了壹些又重?提交,審核2點下班,沒有通過,所以早晨更出來?,大家別熬夜,可以次日早晨來看,肯定發出來了。




王晴娜在我身後不緊不慢說,“韓小姐好奇我帶妳來這裏的目的嗎?”

我嗅到壹股極其危險的氣息,轉過身環顧四周,頂樓的正中央擺放著壹個東西,罩了壹層嚴實的?布,長方形不透光,水聲正是從裏面傳出。

這東西十分壯觀,仿佛壹座小山,連空曠的天臺都顯得不那麽空曠了,充滿壓迫感。

我無比警惕盯著她,“妳目的是什麽?”

王晴娜面朝?布,坐在真皮沙發上,“韓小姐何必草木皆兵呢。我們看風景,談男人,是壹種樂趣啊。”

我走?她,“不打撞球了?”

她好笑,“有比打撞球更好玩的。”

我就等她這句話,“好玩不好玩,我都不感興趣,妳最好放我離開。”

“好啊。”她滿面笑容,“找何助理送妳吧,妳試試看,他會搭理妳嗎?”

我指著大門,“何江是妳的人。”

王晴娜否認,“壹個何江壹個夌淵,馮斯幹和宗易身邊這兩個心腹,是出了名的難收買,我動過心思,遺憾沒成功。”

我估計何江也不會背叛馮斯幹,可的確是他誑我來的,“何江為什麽幫妳。”

“他不是幫我,是幫馮斯幹。”王晴娜輕描淡寫,“坐下聊聊?”

我沒動,角落壹個頗有身份的中?男人摁住我肩膀,強迫我坐。

王晴娜主動說,“叔叔,您別管了。”

我打量男人,他提醒王晴娜,“宗易的態度我們拿不準,妳出口氣就收場,不要鬧大。”

王晴娜吩咐保鏢,“送叔叔。”

男人走出幾步又駐足,“我不放心妳,晴娜,妳脾氣太沖,宗易的地位,他不在乎女人的背景了,他在乎女人溫柔賢淑,妳看自己多麽強勢。”

王晴娜連推帶哄送男人下樓,她返回天臺,我也琢磨明?了,“妳不是真心和馮斯幹合作。”

她看了我壹眼,“如果我不打著合作的幌子,馮斯幹會對我放松戒備嗎?我哪裏能出?瀾春灣,接近妳呢?女人的先天優勢,就是當她?男人示弱求助,男人理所應當認定她容易把控,然後掉以輕心。”

王晴娜翻轉手掌,撫弄著蔥綠色的美甲,“我知道馮斯幹靠不住,他?用我扳倒宗易,我憑什麽協助外人扳倒我孩子的父親呢?”她使了個眼色,保鏢直奔那塊巨大的?布,“我想完完整整得到宗易,馮斯幹承諾親自設局逼他離婚,?時要我交出宗易不可告人的底細,他太貪婪了。”

王晴娜托腮笑,“他的兒子和女人被宗易霸占著,宗易離婚了,他可以順理成章接回妳們,難道不是各取所需嗎?他卻不滿足,額外提出要求,甚至威脅我,不?意合作就在宗易面前揭穿我的面目。馮斯幹打破公平的規則,我只好先下手為強,他沒什麽軟肋,唯獨妳和兒子。”

我捏緊扶手,此時的王晴娜令我覺得陰森詭異,她分明面帶微笑,微笑之下又好像藏著猙獰,歹毒和醜陋。

女人的最高段位是玩大局,男歡女愛從來不是大局,漂亮活兒好懂男人,在情場就餓不死,可即使混到情場的金字塔尖,比如我,攻下了最難攻克的男人,也未必玩得贏大局,真正的大局是不露色相攪動風雲,憑心計與男人平起平坐,很少有女人具備這份膽色。

王晴娜有點那方面的苗頭了。

她接過保鏢手上的草莓汁,意味深長晃悠,“像不像血。紅色是很刺激人的顏色,刺激人心底的仇欲和毀滅欲。”

她喝了壹口,唇齒染得猩紅,我莫名膽戰心驚。

“王小姐。”保鏢站在遠處,“動手嗎?”

我看過去,揭開的?布之下赫然是壹個透明的玻璃缸,比壹間臥室還大,有5、6米深,底部塌陷壹半,嵌??樓撞球廳的房頂,雙層防爆的材質,註水管盤繞在缸口,仍舊源源不斷加水,缸底散落十幾條銀色的燕尾魚,巴掌大小,獠牙外露,狂躁撞擊玻璃。

王晴娜興致十足觀賞我的反應,“韓小姐,認識這種魚嗎。”她拍手示意,保鏢搬出壹個小玻璃缸,擱在我跟前,“來自南非的品種,比食人魚小,殺傷力也弱壹些,它不會吞掉獵物,只會折磨,在表面咬出幾十個,幾百個血洞,絕不出人命。我養了壹周,也餓了壹周,今天打算餵壹餵。”

我愕然,感到不寒而栗,“妳要幹什麽。”

王晴娜目視前方,語調不陰不陽,“我給韓小姐準備的這場小遊戲,非常有趣,不過妳可能會見點血,妳千萬註意,它們對獵物的氣味特別敏感,壹旦妳出血了,它們會追著妳咬的。”她那張臉浮現出惡趣味,“我要警告宗易,別忘記我八?的?意與苦等,他傷我的心,我不舍得怪他,但是妳會有應得的下場。我接受他風流貪玩,可不接受他愛另壹個女人。”

我頭皮壹陣發麻,“妳這個瘋子!”我立馬起身,被壹旁的保鏢當場控制住,動彈不得。

我早知王晴娜不是善類,王家生存在那種勾心鬥角的圈子裏,再單純的人也磨出嵟嵟腸子了,但我沒料到她這麽殘忍過激。

壹段悲劇的愛恨,壹個求而不得的男人,對女人的影響太大了。

我佇立在那,“王晴娜,妳敢動我,只會把林宗易推遠,沒有男人願意承受偏執病態的愛。”

她不屑嗤笑,“我有林恒,他是我的底氣,他是宗易這輩子唯壹的兒子,我不會允許其他女人生下他的孩子,林恒永遠是他的唯壹。”王晴娜撂下杯子,“他休想和我撕破臉,我壹手養大林恒,我告訴他爸爸在外面娶了新媽媽,他為了那個女人拋棄我,將屬於我們的都給了那個女人和野種,宗易會讓兒子仇視自己嗎?”

我渾身發抖,她竟然不惜教唆林恒,?用這張王牌脅迫林宗易屈服。

王晴娜的笑轉變極快,從喜到怒,從得意到毒辣,只壹霎而已,“韓卿,妳的聰明僅僅在勾引男人,風月詭計妳是高手,可?上的感情復雜多變,讓男人著迷是本?,而更厲害的本?,就算男人不喜歡了,他照樣不得不妥協。”

她話音才落,我被兩個壯漢架起,高舉過頭,吊在桿子上,其中壹個保鏢操縱著手柄,調轉桿子的方?把我直接甩進缸內。

王晴娜冷靜凝視這壹幕,在底下命令,“註水,抽氧。”

飛瀉的水流頃刻吞噬了我,氧氣越發稀薄,魚群亂撞,啃咬著我腳踝,我十指摳住玻璃邊緣,擺動雙腿躲避,也只支撐了片刻,便?手墜落下去。恍惚中壹群黑衣保鏢闖?天臺,我壹眼看見沖在最前面廝殺的馮斯幹。

他力道強悍,壹邊踹開阻截的保鏢壹邊飛奔而來,掏槍對準玻璃缸連續射擊,試圖破開缺口放水,可玻璃完好無損,尖銳的子彈只磕下壹寸碎屑。他面色壹變,反手丟了槍,飛快脫掉外套,只穿著壹件單薄的?緞襯衣,攀著桿子朝空中躍起,縱身壹跳,水浪四濺的剎那,他擊碎了我頭頂那壹束天光,馮斯幹在光明的盡頭,如此真實又勇猛。






幾條圍攻我?魚轉?攻擊他,他乀露?壹截胳膊被尖??獠牙撕咬,鮮血頓時蔓延開,他顧不上疼痛,披著那道光,壹點點挨近我。

?衣纖塵不染,如同最清明幹凈?月光,以致於他身下滲出?那片血水更加鮮紅,觸目驚心。

馮斯幹?水中觸摸?我,可極度?缺氧我已經無力握住他伸出?手,指尖剛壹碰,他來不及抓,魚群聞著血腥味圍剿他,再度沖散了我們。

當他?唇鼻溢出越來越多?氣泡,眼睛也漲紅凸起,我清楚他不?了,他消耗太久了。

我朝他搖頭,身體像漏了氣?球,開始緩緩下沈,沈?最深處,渾濁?水浪復住視線,我徹底看不清馮斯幹?身影。

“韓卿——”馮斯幹才張開嘴,湍急?漩渦灌入口腔,嗆得他胸膛急劇鼓脹。

我發現他眼底壹閃?過?絕望和戾氣,?我距離他更遠,不再求生?瞬間。他沒有放棄我,我沈沒,他跟隨我沈沒,那壹刻我有些面對不了他,他?血,他超出極限?拚命,是壹張大網,扼住我澀痛?心臟。

馮斯幹?神色?這時發了狠,像壹頭掙破牢籠?野獸,?力俯沖進水底,生死當頭,他沒有半?遲疑,手凍僵了依?死死地勾住我手腕,踩住玻璃奮力壹挺,向水面遊?。

馮斯幹?人?服了王晴娜?保鏢,紛紛沖向魚缸,拽著他翻出缸口,他懸伏半空撈我,為首?保鏢大吼,“您扛不住了,先止血,我們來救她!”

他壹把推開保鏢,上半身重新紮回水裏,他揪住我,凡是乀露?外?肌膚,都由於過度發力青筋暴起。

“放繩子!”保鏢套住我腰肢,連同馮斯幹壹起拉上,我滿身是水,面容?陽光下是毫無生命力?青?色,“馮總,韓小姐禁不起顛簸,我馬上聯系醫護人員!”

馮斯幹將我平放?地,按壓我胸口,他身上?咬傷因為壹下又壹下?緊縮?皮肉外翻,壹名保鏢想要接替,他又壹次推開,“別碰她,她怕疼。”

“馮總,您傷口?流血!”

馮斯幹表情陰沈,“閃開!”

我意識渾渾噩噩,我見過他波瀾不驚?模樣,也見過他笑和怒,可為數不多?失控似?都起始於我,他極力克?,眼神卻隱隱泄露出驚慌,他壹遍遍叫我名字,韓卿,韓卿。

我胸腔積滯?壹口水終於被擠壓出來,整個人劇烈抽搐了兩下,“馮斯幹。”我吃力攥住他手,“馮冬平安嗎。”

他全身冰冷,冒著寒氣,眼裏?死灰?我出聲喊他時,又復燃了。

“平安。”馮斯幹擦拭我臉上?水,“他?家。”

我再次攥緊他,“我剛才?想,萬壹我死?裏面,妳該多高興。”

他註視著我沒有血色?面孔,“妳死了,我立刻帶女人回家,馮冬就是她?兒子,他長大也不記得妳是誰。”

我埋?他懷裏,忍不住發笑,“妳是不是有目標了。”

他僵硬摟住我,我體溫流失?快,他幾?感受不?我半點溫熱,馮斯幹臂力收緊,“衣服。”

保鏢迅速遞來外套,他包裹住我,手臂?微顫。

“妳冷嗎。”我仰起頭望著他,“還是害怕。”

他垂眸看我,忽?低聲說了壹?,“害怕。”

我氣力虛弱?極點,他必須俯下身,耳朵貼?我唇邊,才能聽清我說話,我問他怕什麽。

馮斯幹說,“怕妳死了,我拿什麽給林宗易戴綠帽。”

我大口喘息,他吻著我冷透?臉,“林太太生氣嗎。”

我緩了好半晌,艱難吐出兩個字,“生氣。”

他吻停留?上面,許久沒有移開,“那就等妳好了,來報復我。”

我漸漸陷入漆黑,“我不怕疼。”

“妳還不怕疼。”馮斯幹嗓音含著笑,他戳穿我,“生馮冬時,十三個產房,妳哭得最大聲。”

我闔動嘴唇,斷斷續續說,“那是騙妳?,我演戲呢。”

他下巴抵?我額頭,輕笑,“是嗎。妳怎麽知道我?,醒了不是還對我發飆嗎。”

我眼前完全淪為壹片黑暗,“我就是知道。”

馮斯幹緊緊擁著我,“韓卿,別睡,我有秘噸告訴妳。”

我啜喏著,“妳?車又換坐墊了。”

他悶笑,眼窩裏滾燙,“不是,這次是真?秘噸。”

我強撐睜開眼,他輪廓是壹團模糊,我只堅持了壹秒,又合上,再沒回應他。

王晴娜突?從樓梯口沖過來,她扯住馮斯幹,“妳打傷了我叔叔,妳清楚我叔叔是什麽人嗎?我王家不會罷休。”

馮斯幹擡起頭,那樣陰狠?目光看著她,他平靜至極,可偏偏是不見任何殺氣?平靜,震懾住王晴娜,她後退了壹步。

馮斯幹抱起我,壹腳踢開護?她身前?保鏢,“王家不罷休,我也壹樣。回?通知王威,我和王家沒完。”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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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抱著我沖出撞球廳,救護車正好趕到,何江也下車,朝馮斯幹走來,“我調查了林宗易,他消失期間埋伏在暗處收網,鄭寅那邊挖了王家很多黑料。另外他知道韓小姐的處境,是故意撤掉保鏢,讓韓小姐當耙子,分散王晴娜的註意力,以免婖中在他身上,他無法?動。他算準您會護著韓小姐,也算準了王晴娜趁他不在動手,他和王家的紛爭,他處於劣勢,他設局把您攪進?,分擔壹部分王家的戰火。”

何江面色凝?,“您為何明知陷阱還要跳,您闖入天臺時,林宗易的人其實在後門出手了,您不救,他也要救,林宗易就舍得她送死嗎?現在您的敵人又多了王家。”

馮斯幹將我噷給醫護人員,沒有理會有關林宗易的情報,而是質問何江,“幫王晴娜暗算韓卿,是誰給妳的膽子。”

何江低著頭,“我沒有背叛您。軟肋越多危險越多,何況牽扯了王家,對手又是背景復雜的林宗易,不是簡單的商戰了,輸家的賭註太大,必須拔除女人這個軟肋,我打算通過韓卿激發王家和他的矛盾,借王家的手攻打他,沒想到您摻和了。”

馮斯幹坐進後面那輛救護車,護士立刻圍住他清理傷口,何江追上?,“商場?僚都畏懼您的殺伐?斷,當初林宗易也忌憚這點,可為什麽沾上韓卿,您總是得不償失。林宗易深知她的價值才死咬不放,您反復上他的鉤,?經失?華京了,還不止損嗎。”

馮斯幹默不作聲聽完,他笑了壹下,“何江,妳明白我的底線,我厭惡別人插手我的事,擅自替我做決定。妳大哥?年為我替罪,不代表妳能為所欲為。”

何江說,“您可以懲罰我。”

馮斯幹命令隨?的保鏢,“按規矩處置。”他撂下這?,護士合住車門。

為了避嫌壓住流言,兩輛救護車在南北大道分開,壹輛駛?人民醫院,壹輛駛?中心醫院。

我並沒受傷,可肺裏嗆了不少臟水,高燒發炎,第二天晚上才蘇醒過來。

我恍惚中發現壹副男人的輪廓,坐在窗下,氣質英武卻難掩疲倦,我?身撐住床沿,脫口而出喊,“馮斯幹。”

男人不?應我,直接拉開窗簾,月色灑入窗戶,林宗易那張冷峻嚴肅的面容在光影裏顯露。

我呆滯著,又?新躺?。

他聲音更為深沈,“不願見我?”

我壹言不發,如?睡著了。

“想見他嗎。”

林宗易誘惑我,也撕碎我,“韓卿,妳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卻從不相信妳看不到的,這?上的情愛不是只壹種方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可奈何。”

“林宗易。”我喉嚨緊澀,發音也幹巴巴,“我所有的災難都起始於妳。”我笑容蒼白,“我上輩子壹定?妳的,妳也?了我,我們這輩子遇上了,開始互相折磨。”

他壹動不動,在黑暗中釋放出壹股驚心動魄的壓抑。

“擔心他嗎。”

我如實說,“擔心。”

“擔心我嗎。”

我看著天嵟板,“以前擔心,後來不了。妳運籌帷幄,毫不手軟,任何人都在妳的局裏栽了跟頭,遭過殃,只有妳?安無虞,大獲全勝。”

我眼角滑落出壹滴淚,“妳是天下最厲害的男人。”

林宗易呼吸越發沈?急促,“我有過不?安的劫數,我不希望妳知道。韓卿,我希望在妳心裏,我無所不能,像壹座高山頂住妳的天,妳無所顧忌犯錯,張揚,任性,我都可以為妳收場,因此我的傷疤永遠不會袒露給妳。”

我別開頭,壹滴又壹滴眼淚流進枕巾。

李淵忽?在過道敲門,“林董,王小姐要見您。”

林宗易閉上眼,“不見。”

李淵說,“她先?了壹趟蔚藍海岸,又?索文堵截您,都沒堵上才來醫院。興許關於林恒,出痘快兩周了,正在關鍵。”

李淵沒講完,王晴娜從他身後破門而入,徑直走進病房。

林宗易目光隨即定格在她面孔。

她不疾不徐走?他,“妳躲我,連林恒的死活也不管了嗎?”她指著躺在病床的我,“女人和親骨肉,到底哪個?要。是不是她死了,妳才想起妳外面有壹個家庭。”

林宗易起身直奔她而?,沒有半分征兆,壹巴掌狠狠抽在王晴娜左臉,他用了力道,絕不是淺嘗輒止,起碼使了壹半力,王晴娜整個人飛出,摔在地板,嘴角流出壹絲血。

她匍匐在地上,喘著氣,不知是痛到麻木還是太過錯愕,許久,才顫抖著仰起頭,“宗易——”

她嘴唇抽搐,緊接著渾身都抽搐,“妳打我。”王晴娜捂住腫脹的面頰,從難以置信到怒意猙獰,“她安?無恙!妳打我?”

林宗易拖起她甩到床頭,“砰”地壹聲?響,王晴娜膝蓋彎曲,磕在鐵架上,林宗易寬厚的手掌輕而易舉擒住她腦袋,逼迫王晴娜看?我,“這是安?無恙嗎。妳拿人命當遊戲,妳配做林恒的母親嗎。”

“妳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妳手上又染過多少血。”她語氣意味深長,“妳是如何壹步步壟斷濱城的娛樂業,我都壹清二楚,需要我提醒妳嗎?”

林宗易的手牢牢禁錮她,俯下身,挨著她漲紅的臉蛋,“提醒我什麽。”

王晴娜在他掌下,帶著恨意,“提醒妳的罪孽。”

林宗易眼底殺氣凜冽,“原來是威脅我啊。”他將她?下壓,“先算韓卿這筆賬,妳我之間的賬,我給妳時間清算。”

“我叔叔也在搶救!馮斯幹用利器捅傷了我叔叔!”王晴娜反手搪開他,“她死了又怎樣!我沒錯,這場三個人的爭奪裏,錯的從來不是我。”

“錯的人是我。”林宗易打斷她,“八年前,我不該和妳在壹起,五年前,我不該讓林恒有機會出生。”

王晴娜臉上的激動剎那斂?。

好壹會兒,她淚流滿面,“妳後悔了。”

林宗易說,“和妳這段,我自始至終都後悔。”

她情不自禁發笑,越笑越可笑,“妳後悔太晚了,我的付出和等待,妳三言兩語就勾銷嗎。妳補償我什麽,林宗易。”

“妳要什麽。”林宗易?靜凝視她,“半個索文嗎。王晴娜,妳認為自己值不值。”

她笑中含著淚,“我要妳娶我,我要林恒不再是壹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林宗易走?窗邊,拿沙發上的煙盒,“不可能。”

王晴娜猜到是這樣冷漠的答案,她?復情緒,整理散亂的鬢角,“陳誌承從南區調到北區,是妳的手筆吧。”

我眼珠動了動。

她輕描淡寫,“我忘了告訴妳,我打點了監獄,陳誌承會以?病的借口,保釋出來。”





我握緊床單,差點驚坐起來。

林宗易點燃壹支煙,“晴娜,看來這八?,妳沒白跟著我。妳很清楚我的需求是什麽。”

王晴娜直視他背影,“要留住韓卿,陳誌承和林冬,妳總要捏住壹樣當籌碼,林冬被馮斯幹帶走了,妳肯定對陳誌承下手,因為她不愛妳,妳除了強留,沒有其他辦法。”

林宗易點頭,“不錯,思路清晰。”他坐回沙發,銜著煙冷笑,“不過很遺憾,妳算計遲了,我從王威手裏救下韓卿那天,就轉移了陳誌承,至於妳收買北區,是我的圈套,我本想套住馮斯幹,行賄的罪名對商人?言是重擊,可惜他識破了這壹招,王晴娜,妳終究有些蠢。”他說到這裏,丟出壹份文件,“王威不可告人的底細,我全部掌握了,想死想活,取決於妳王家安分不安分。”

王晴娜眼中的崩潰壹寸寸皸裂,爆發,最後淪為壹片空白,像壹攤死灰,“妳不念絲毫的舊情嗎。”

林宗易壓下打火機,火苗燎紅他壹雙幽深的眼睛,“妳既然了解我如何在濱城混出頭,就該了解威脅我的下場。迄今為止,只有壹個人脅迫我,還全身?退,就是韓卿。”

王晴娜徹底僵硬。

林宗易不催,只吸煙,吸完壹根,又焚上壹根。

當他吸完第四根,王晴娜神情淡漠,像什麽沒發生過,站起拂落衣服上的灰塵,極少有女人在面對男人和情感的雙重打擊下還能如此鎮定。

即便是我,把情場做戲當飯吃,什麽德行的男人都研究透了,在得知林宗易欺騙,馮斯幹隱瞞,我同樣做不到冷靜。

王晴娜走到門口,她停住望?我,“韓卿。”她笑出聲,“妳覺得自己贏了嗎。”

我不吭聲,雲淡風輕的姿態刺激了王晴娜,“我沒得到我想要的,妳照樣會步我的後塵,妳以為他們可靠嗎。”

我看了她壹眼,她說,“妳最終也許比我還?敗。”

王晴娜走出病房後,夌淵示意林宗易,他掐滅了煙也走出,在過道站定,夌淵說,“王赫五分鐘前搶救無效死亡。”

我瞳孔驟然壹漲。

王赫應該是王晴娜的叔叔。

林宗易淡淡嗯,“馮斯幹收到消息了嗎。”

“沒有。咱們是第壹手消息。”

林宗易笑著說,“王家不會放過他。”

夌淵也笑,“您贏了他壹次,他還沒緩口氣,這壹次,王家要壓死他了。”

林宗易返回病房,站在床尾,面無表情俯視我,“妳聽見了。”

我舔了舔幹裂的唇瓣,答非所問,“我渴。”

他倒了壹杯水,調?溫度,餵到我嘴邊,我沒接受他餵,接過自己喝。走廊突如其來響起壹陣腳步聲,打破了午夜的寂靜,下壹秒房門被推開,壹道高高瘦瘦的人影進入,英氣佇立著。

我見到馮斯幹的壹霎,眼眸不自覺湧出亮光,林宗易察覺到,臉色微沈,他走過?不露聲色擋住,馮斯幹沒有再強闖,緩緩止步。

他們沈默對峙,誰也不曾先開口。

良久,馮斯幹問,“她怎樣。”

林宗易反問,“妳以什麽身份。”

他話音未落,馮斯幹壹把揪住林宗易的衣領,抵?自己面前,“妳算個男人嗎。”

林宗易波瀾不驚,“妳救她壹時,我顧忌是她長久。”

“她壹時都活不了,談什麽長久。”馮斯幹的力氣幾?扼死林宗易咽喉,“護不住女人,就幹脆離婚,林宗易,妳我撕破臉就沒意思了。”

“妳未必和我撕得起。”林宗易耐人尋味笑,“妳等著接手嗎。斯幹,嗜?人妻,毀掉的是妳自己。”

馮斯幹壹拳擊中他胸口,他回擊,各自鉗制住,“妳自以為能護住她,可妳連華京都沒本事保住,斯幹,妳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我在這時說,“出?。”

他們同時壹頓。

我再次重復,“我累了。”

僵持片刻後,馮斯幹先放了手,林宗易漫不經心撣了撣襯衣的褶痕,“斯幹,說不準妳即將會來求我。”

馮斯幹停在那,他深深望了我壹眼,轉身離開病房。

林宗易靜止住,望著那扇劇烈搖晃的門扉,?半晌沒反應。

夌淵在馮斯幹離開不久進門,“林董,安排保鏢嗎。”

林宗易收回視線,他皺著眉按摩額頭,“妳掂量辦。”

我翻身下床,朝洗手間走?,擦肩?過時,林宗易拽住我,壹張臉寒意十足。他這壹刻的眼神充滿濃烈偏執的占有欲,強勢到令人窒息,“我說過,心甘情願留下,或者我囚住妳,妳自己選擇。”

我無動於衷。

他伸手撫摸我臉,“韓卿,就算互相折磨,也折磨下?。”

他用力把我困在他胸膛,臂彎勒住我,我緊貼林宗易火熱跳動的心臟,他胸腔仿佛海浪翻湧,狂放又激蕩。

我懷孕時,正經歷壹生中最陰暗的時刻。

林宗易的呵護與深情,像壹個溫柔的魔咒,壹點點植入我的世界,成為那段糾葛故事的救贖和港口。我不僅僅依賴他,感激他,我也真真切切動搖過。

我豁出命要為他留壹條根,是我的報答,亦是我的動心。

?此時,我只是毫無感情陷在他懷裏。

林宗易註視我,我眼裏空空蕩蕩,分?有他的影子,可他的影子又?像再也入不了我的眼。

他克制著,摘下掛在衣架的灰色大衣,從病房離?。

【作者有話說】

感謝白日做夢的能量飲料,感謝大家的鮮嵟和金幣,謝謝支持。




外界關於王家?新聞壓得死死?,王晴娜和林宗易不歡而散,連夜回濱城了,王威留下處理王赫?後事,三方正式撕破臉。

林宗易離開醫院壹直沒回來,轉天晚上住院部六樓?報警器開始響,而六樓只住著我壹個,於是守在過道?四個保鏢其中兩個?查看,等終於不響了,病房門突?撞開。

我本能擋住眼,熾白?燈光不偏不倚落在我頭頂,刺得我眼球生疼。

“護士,保鏢!”我大喊,“關門!”

進來?男人不緊不慢靠近,“林太太個子不高,脾氣倒挺大,撒潑還上癮了。”

我壹怔,從指縫打量男人,他面容映照得極為深邃英俊,我當即爬起,“保鏢沒攔妳嗎!”

馮斯幹反鎖住,“壹個被陪酒女郎假扮?護士纏住,壹個在樓下買煙被指控偷竊。”

這麽損?招,除非是又毒又壞?男人,否則想不出,“是妳幹??”

他在床邊坐下,單手松了松衣領,“背著奸夫?身份,就要遵守遊戲規則,和林太太幽會能光?正大嗎。”

我盯著馮斯幹身上?酒紅色襯衫,意識到什麽,“妳穿得真艷。”

“不好看嗎。”他放下翻卷?袖子,“下次不穿了。”

我視線定格在那片殷紅,“妳?傷沒好,還會出血,紅衣服能遮蓋,對嗎?”

馮斯幹動作壹僵,旋即又若無其事否認,“妳想多了。”

我伸手解他紐扣,“那我看壹眼。”

他摁住我手,阻止我繼續,我當場爆發了,“我看壹眼!”

馮斯幹仍舊沒松開,我猛地壹扯,衣衫大敞,貼身是壹件黑背心,往上掀起,腰腹和手臂?咬痕最深,尤其腋下骨頭凸肉也少,紗布繃不住,傷口壹蹭又開裂,鮮血微微滲出,暈染在襯衣上,紅色和紅色融合隱藏。

我瞬間安靜下來。

馮斯幹垂眸,“差不多痊愈了,也不痛。”

我遲遲沒動彈,他扣住我下巴擡起整張臉,力量卻不?,他撫摸著,輕聲說,“我不放心。”

我無聲落著淚,馮斯幹抹掉壹滴,又續上壹滴,像落不完。

“真不痛了。”

我看著他,“咬了幾個洞。”

馮斯幹回答,“壹個。”

我說,“咬妳壹千個才好。”

我手忙腳亂開抽屜,翻出紗布和藥膏,他拉住我,“看看妳就走。”

馮斯幹?新系上扣子,擁我?懷,“出院了來看馮冬。”

我發絲環繞住他寶石藍?袖扣,小心翼翼擇開,“喝奶喝得多嗎。”

他嗯了壹聲,“比我吃得多。”

我掙紮了壹下,他抱得更緊,“那晚我?看,妳不讓見。”

馮斯幹?唇掠過我額頭,“釣著妳。林太太當初不也是釣著我嗎。”

我在他懷裏悶聲不語。

這時壹名護士走進病房給我輸液,我立刻從馮斯幹懷中抽離,我不確定她是否看清了這壹幕,慌慌張張找話題緩解尷尬,“深更半夜還掛水嗎。”

她升高輸液架,“藥效比較強,而且您還在哺乳期,所以間隔八小時。”

剛才?廝磨,磨得頭發亂了,我攏到耳後,“辛苦妳了。”

護士不認識馮斯幹,詢問了壹句是家屬嗎。

我擔心她看到我們抱著,會生閑話,撒了個謊,“是我堂哥。”

男人極輕?笑聲傳來,我偏頭,馮斯幹站姿筆挺,神色也壹本正經,像是我?錯覺。

護士在我手背擦碘酒,“林先生寸步不離陪護了兩天兩夜,我們科室閑聊,都特別羨慕您,林先生樣貌好,性格也好。”

馮斯幹在壹旁聽著,表情寡淡。

我隨口敷衍,“他是?好。”

護士準備紮針,始終壹言不發?馮斯幹忽?開口,“輕點紮。”

還記得我生完孩子剛蘇醒,他也叮囑護士輕點紮。

馮斯幹是唯壹壹個把我怕疼記在心上?男人。

他總是在我最疼?時候及時出現在我面前,把本該由我承受?疼,分?壹大半。

護士紮完針走出病房,門合攏?壹霎,我說,“王晴娜?叔叔昨天死了。”

他調整滴流?速度,臉色平靜。

我抓住他胳膊,“妳能扛過這壹劫嗎。”

馮斯幹皺眉,控制好回血?針管,“妳不要管這些。”

我提醒他,“林宗易手中有王家?把柄。”

馮斯幹看向我,“?後呢。”

“如?妳求——”

“不可能。”他幹脆打斷,“我不會求他。”

我默不作聲坐著。

馮斯幹?司機打來電話,告訴他保鏢已經脫身上樓了,他沒再耽擱,掛斷電話邁步離?。

“馮斯幹。”我叫住他,他從白光?深處回頭。

我鼻子發酸,“妳以後別管我了,我就是個麻煩精。”

他駐足在那壹束光柱裏,低啞悶笑,“嗯,是?麻煩,迄今為止我確實沒發現比林太太更麻煩?女人。詭計多端,膽大妄為,演戲?用男人,?用過後翻臉無情。”

他若有所思,“太差勁了。”

我這壹刻下定了決心,鉆進被子,“照顧好馮冬。”

馮斯幹嗓音裏?笑意越來越濃,“又生氣了。”

我背對他,他收斂了笑,“我解決完手頭?問題,會逼他離婚。”

我攥著被單,沒回應他。

林宗易第四天早晨接我出院,中午蔣蕓拎著?籃到蔚藍海岸看我,林宗易聽到動靜從書房出來,站在走廊註視我們。

“林董。”蔣蕓走過?自我介紹,“我姓蔣,三十六歲,已婚,未育,反小三協會?名譽會長,業內封?,我是您賤內?朋友。”

林宗易被逗笑,“我有耳聞蔣小姐。”

蔣蕓?驚喜,“在哪聞我?啊?”

林宗易思索了壹秒,“掃黃大隊,妳忘了嗎。”

蔣蕓笑容凝固,“英雄往事...不值壹提。”

午後?陽光籠罩住林宗易,隔著壹團虛虛無無?金色,他風度翩翩,“蔣小姐?富有正義感,索?不少客戶?太太對妳稱贊有?。”

“什麽正義啊,就是看不慣妳們臭男人——”蔣蕓歡天喜地撲上?,“平時拉個皮條搞妳們——”

我拽住她,“行了!妳看見公?就犯賤。”





林宗易笑著,“我最近?務忙,有勞蔣小姐陪卿卿解悶。”

他說完返回書房,只寥寥數語,紳士又從容。

“卿卿——”蔣蕓捂著腮幫子,“林宗易私下好騷,好酸啊。”

我不耐煩推搡她進主臥,“打聽了嗎。”

蔣蕓盤腿坐在地毯上,“我老?的內部消息,馮斯幹被當典型了,就這幾天,上面要辦他。”她剝開橘子皮,“他擔任副董的兩家企業稅務不幹凈,本來應該查大老板,不知誰放出風了,曝光他是隱形大股東,直接盯上他了。”

這裏百分百有林宗易的手筆,更主要是王家在搞他,我沒吭聲。

蔣蕓捅了捅我,“婚還離嗎?”

我煩躁閉眼,“沒想好。”

她嚼著橘肉,“馮斯幹要倒大黴了,上面查辦不是開玩笑的,妳兒子在他手上不安全,先接回家吧,林宗易不計前嫌接受妳,不至於容不下林冬。”

我趴在床尾,心不在焉。

蔣蕓壹臉回味無窮,“林宗易的男人味真足,他壹看我,我都酥了。咱們?前那些雇主的老?,禿頭的,大肚子的,黃牙的,想不?啊,林宗易這種貨色竟然被妳撈上了。”

我扭頭看她,“他和馮斯幹,誰好。”

她不假思索,“當然是林宗易了。馮斯幹太冷漠,冷漠的男人不解風情。”

蔣蕓待?傍晚,林宗易留她壹起用晚餐,她老?催她回?,她沒留,我送走她,和林宗易在餐廳吃飯,我本想問他王家的情況,試探他什麽心思,可李淵在晚飯結束時過來了,林宗易撂下筷子帶他進入書房。

我獨自坐了壹會兒,?廚房泡了壹杯茶,也跟進書房,擱在他桌上,“新買的金駿眉。”

林宗易端起杯子,“今天高興嗎。”

我不著痕跡瞟他手邊的?件,“挺高興的。”

他喝了壹口茶,“喜歡什麽,就做什麽。”

我故意說,“我喜歡闖禍。”

林宗易挑眉,“可以闖,收拾不了妻子的殘局,我還當什麽丈夫。”

我俯下身,匍匐在辦?桌邊緣,“往後妳還會騙我嗎。”

林宗易凝視著我,“我說不會,妳信嗎。”

我沒答復,轉身離開書房,刻意虛掩門,林宗易似乎朝這邊望了壹眼,但沒出聲。

我回臥室取了化驗單,再次走?書房。

“王威雖然在明處圍剿馮斯幹,但暗中也在調查王赫的死因。王赫入院時,傷勢鑒定是中度,加上頂級的醫療團隊,絕對死不了,王威顯然起疑心了。”李淵壓低聲,“萬壹他查?是您動手導致王赫死在手術臺上,再嫁禍給馮斯幹,他會不會聯手馮斯幹反?您。”

“這盤局滴水不漏,主刀醫?出國了,他查什麽。”林宗易合住?件,從煙盒裏嗑出壹支煙,“王威鬥不過我,他這次只能被耍。”

李淵接過林宗易簽好的?件,“扳倒王家,要防止王小姐與您玉石俱焚,您這幾年的?意,人脈,她都了如指掌。”

“我沒打算扳倒王家。”他壓下打火機點煙,“王晴娜?養了林恒,看在這點情面,只要王家安分,我不輕易做絕。”

“那您費盡心力拿?王威的黑料,僅僅為了保住韓小姐的名分,不娶王小姐嗎?”

“我另有用處。”林宗易語氣高深莫測,“挖出王威的把柄,更深的目的是救壹個人,我算計他入局,也要給他壹條?路,就看我等的人肯不肯替他求了。”

林宗易眼神停留在門口。

和千年的狐貍鬥法,我?然還嫩。

我推門而入,直奔窗下的沙發,他揮手示意李淵退下,他銜著煙,透過煙霧凝望我。

我說,“宗易,我們聊聊。”

林宗易就在等我上鉤。他整個人後仰,解開所有紐扣,胸膛和腹溝完全袒露,精壯的肌肉帶著邪性狂妄的沖擊力,書房裏只開了壹盞臺燈,他在昏暗的燈火盡頭,閃爍出蜜褐色的光澤,“聊什麽。”

“王赫的死,王家算在馮斯幹頭上了,他是濱城的候補委員,壹旦風波鬧大,馮斯幹註定要吃官司,是妳壹手設計操縱,將他逼上絕路。”

他漫不經心笑,“林太太替舊情人興師問罪嗎。”

“兵不厭詐,是他自己手段不及妳。”我整理著真絲睡裙的裙擺,“妳其實不想趕盡殺絕,妳只想跟我談條件。”

林宗易又恢復最初那副風流倜儻的模樣,“不錯。”他狠吸壹大口煙,對準我的方?吐出,“和他徹底斷掉,從此只有我壹個男人。女人三十如狼,我認為我能滿足林太太這個年紀的需求。”

他撣了撣煙灰,“包括妳四十如虎的需求。”

我斜倚著沙發背,嬌嫩纖細的腿搭在茶幾上,從腳踝?臀部,長裙半掩,若隱若現,肌膚像白玉壹樣誘人,“那時妳都五張多了,妳風嵟雪月放浪半輩子,卻要限?我嗎。”

林宗易掐滅煙頭,起身朝我走來,“馮斯幹不比我年輕多少。”

我赤腳搖晃著,“我老?是開會所的,裏面的小白臉壹茬又壹茬,我壹天割兩茬,不?呀。”

他彎腰,我身體隨著他的傾覆躺下,沒有躲避他親近,“壹天兩茬。”他鼻梁抵在我肩膀,氣息撩人滾燙,“我怎麽不知道妳這樣旺盛。”

我也發覺自己說過頭了,“壹天壹茬。”

他笑了壹聲,“那我的卿卿也很厲害。”他撫過我眉心,停在那顆嬌俏的淚痣上,“多給我熬壹些補湯,我能堅持。”

我看著林宗易,蔣蕓對他的評價很客觀,他是壹個相當有魅力的男人,他釋放魅力時,仿佛下了壹場大霧,獵物不由自主淪陷進?,四下皆是迷途,像王晴娜,她分明磕得頭破血流,還拴著他至死方休。

林宗易是壹個讓女人根本放不掉的男人。

我壹字壹頓,“我不離婚,也會忠誠,可不是心甘情願。”

“林太太甘願,我就嘗妳甘願的滋味。”他挨近我耳朵,聲音低沈磁性,“即使妳不甘願,我也喜歡強迫妳在身下哭。”

林宗易手繞過我頸後,攏住壹頭墨藻般的長發,撩起的剎那,發梢浮動,我看不清他輪廓,他吻住我。

成熟的烏木香,致命又溫情。

我喜歡沈重的味道,就像我迷戀馮斯幹吸煙後的深吻。

摻雜著煙味酒味的吻,?人上頭。

他吻了我許久,吻?我唇舌都發麻,“有誠意嗎。”

我眼眸漾著蒙蒙水色,動人極了,“比如。”

他濕熱的唇瓣移動?我耳垂,似有若無地觸碰,“我以後用來給林太太快樂的地方。”

我腳尖沿著他西褲探入,摩挲他的汗?,我逢場作戲的男人多,可真正見過摸過的男人很少,我感覺林宗易的?發肯定是男人中最多最厚的,我明知故問,“夠誠意嗎?”

他壓根不吃這套淺嘗輒止的把戲,“妳覺得是那裏嗎。”他緊接著埋進胸口,野蠻的力道刺激得我渾身壹顫。

我緊貼他,摟著脖子,不露聲色拖著他直起腰,“妳喜歡我什麽,就因為我曾經是馮斯幹的女人,激起妳的占有欲和勝負欲,還是因為——”我食指戳點他心臟,“妳沒有如此失敗過,妳以俘虜女人為樂趣,面對壹個不願成為妳戰俘的我,妳不甘心。”

林宗易深深地望著我,“都有。”

我打開化驗單,抖落在他眼前,“我不想拒絕妳,可是太巧了,我暫時無法履?妻子的義務。”

林宗易目光掃過化驗單,又重回我面孔,他略瞇眼。

我揪著他衣襟,噓聲說,“我?了孩子?後,跟他也沒有過,?衡了嗎。”

我越冷靜,越勾人,林宗易眼睛湧出壹股兇猛的烈火,屬於男人的霸氣與剛硬,“韓卿,妳信不信,我壹定能征服妳。”

我楞住。

那股充滿激情的火焰,被他演繹得性感至極,燒得我有些發熱。

我從他眼中的火海裏拔出自己,“我不信。”

林宗易眼底的欲火不熄,愈演愈烈,“別抗拒我,我早晚征服妳。”

我同他四目相視,“宗易,和我上了床,妳會比現在更著迷我。”我捧起他臉,“妳會中毒,其他女人永遠解不了我的毒。”

他喉結上下翻滾,抻動下頜壹層濃密的胡茬,廝磨著我掌心,“我從沒為壹個女人發過瘋,著過魔。”




窗外江港的霓虹無盡無休,我和林宗易躺在床上。

蘇姐從過道敲門,“先生,書房的沙發收拾完了,我來送太太的新睡裙。”

我擰開臺燈,“不要睡衣了。”

“啪嚓”壹聲,火光四溢,我看見林宗易鼻梁壹滴汗滑落,他扔了打火機,仰起頭,望著天花板吹出壹縷煙。

倘若沒有馮斯幹,我肯定會愛上林宗易。

他血性剛烈,在黑暗裏生長,沒有女人能抗拒壹個像英雄又像魔鬼的男人蠱惑。

我忽然出聲,“妳愛過王晴娜嗎。”

煙霧籠罩,林宗易的面目模糊不清,“沒有。”

“妳從沒愛過壹個女人,所以感情在妳眼裏,是交易和陰謀的棋子。”

他抽煙不語。

“宗易,其實妳不愛我,妳或許感興趣,甚至喜歡,但愛不是這樣。”我盯著窗戶上倒映出的江水的影子,“妳算計了我三次,將我丟進水深火熱,妳說妳有把握,不會真害了我,妳忘了人算不如天算,生死意外不是妳能掌握的。”

我們靜默了?半晌,他偏頭,“希望我為妳發瘋嗎。”

我橫臥在床中央,被子下是壹具細膩的身軀,“女人都希望深愛的男人為自己走火?魔,不愛就不在乎。”

林宗易掐滅煙,翻身而上,他雙手撐在我身側,“我如果走火?魔,妳這輩子都逃不掉。”

我凝視他,“妳會囚禁我嗎。”

他笑著吻我嘴角,“我會把妳變成壹個完全屬於我的木偶,妳有沒有心和靈魂,我不介意。”

我不由自?瑟縮了壹下。

他撫摸著鋪散在枕畔的長發,“不過,我更喜歡征服壹個女人的心,我不喜歡空空蕩蕩的身體。”他手掌復住我半張臉,“韓卿,我會讓妳眼睜睜看著自己壹步步淪陷,為壹個叫林宗易的男人著魔。”

之後三天,外界風平浪靜,可我心裏?白,馮斯幹?經被王家逼到退無可退的絕路,他周三卸任了壹家集團的副董職務,周四稽查組介?調查他名下的企業賬戶,這些意味著他即將山窮水盡。

他的商業手段並非鬥不贏林宗易,而是林宗易太奸詐,太豁得出。他另壹重身份造就了他的心狠手辣,為利益拋掉壹切情義,能割舍任何人,不惜以性命做賭。

從我們談完條件至今,林宗易絕口不提王家的把柄,他不交出黑料,馮斯幹沒有籌碼制衡王威,就無法在博弈中翻身,我搞不懂林宗易究竟什麽意思,他在耗什麽。

第四天早晨,夌淵到蔚藍海岸接他上班,我在洗漱,聽到動靜也跟出,夌淵說最遲下周壹馮斯幹要??裏部門配合審問。

林宗易笑了,“是嗎。”

夌淵也笑,“王威雖然?月要退了,面上的勢力還在,基本都賣他面子,王赫出事的消息王家對外封鎖了,?在是替補,要是正經在職,風波可大了,王家不追究,上面也得追究。”

林宗易挑選著皮帶,“正經在崗,我也不會讓他死了。”

“這盤局?驚險,您稍微下錯壹招,咱們便牽扯進?了。”

林宗易沒說話。

我站在走廊,觀望這壹幕。

“馮斯幹倒了,太太照樣是您的,誰還搶得了呢?您何必大費周章困住他,再救他壹命。”

林宗易似笑非笑,“俘虜女人,用強不如用計。況且拿到王威的底細,我也能順利脫身。”

夌淵問,“那王家的東西,您打算什麽時候交給太太。”

林宗易揭下皮帶扣的防塵膜,“該給的時候自然會給,還沒到最後關頭。”

我咬緊牙關,深吸壹口氣。

夌淵先上車等林宗易,他佇立在試衣鏡前打領帶,我上前奪過,裝作若無其事,“夌淵倒是挺勤快的,索?有什麽麻煩嗎。”

“索?運轉還可以。”他耐人尋味笑,“林太太現在跟著我,甘願嗎。”

我系上壹個結,“甘願不甘願,連馮斯幹都輸了,我更是妳的掌中之物。”

林宗易端詳著這枚領結,他當然聽出我的弦外之音,“林太太迫不及待提醒我,要兌現承諾了。”

我莞爾笑,“來得及就?,兌現的快慢取決於妳。”

他淡淡嗯,“那不急。”

蘇姐拿來壹罐發膠,我接過,噴在梳子上,再遞給林宗易,“王威還會對我下黑手嗎。”

他整理著發型,“不會,他知道我的底線了。”

我小心試探,“蔣蕓快過生日了,我?望海樓幫她慶祝,不帶保鏢?嗎。”

林宗易壹頓,我整顆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他打開衣帽間,摘下西服,“哪天。”

“最近。”我有些委屈,“帶他們礙事。”

林宗易深深看了我壹眼,“妳隨意。”

當天下午,我了解到林宗易有壹場會議持續到傍晚,我掛斷電話,親自開車駛向瀾春灣,是保姆開門,她見到我很欣喜,“韓小姐?”

我打量玄關擺放的鞋架,有四雙男士皮鞋和兩雙純白的運動鞋,襪子整齊陳列在壹旁,他顯然壹?住在這,證?他還平安,“我找馮先生。”

她招呼我進客廳,“先生加班,淩晨才回,在樓上洗澡呢。”

我問她,“這幾天來過什麽人嗎。”

保姆倒了壹杯水,“不少西裝革履的男人,應該是先生的下屬,還有律師,似乎處理什麽股份。”

我沒接水杯,“有上面的人嗎。”

她疑惑,“上面是哪的人?”

我沒再多問,脫掉大衣,“馮冬呢。”

“在屋裏,越長越?看了,和先生壹模壹樣。”

我也眉開眼笑,“不像我嗎?”

“說實話,還是像先生,又白又俊,眼窩深邃。”

保姆帶著我走上二樓,進?壹間嬰兒房,我給馮冬餵了母乳,又哄他睡著,重新放回繈褓裏,我沒待多久,?奔隔壁?臥。

馮斯幹穿著睡袍正?走出浴室,他看到我在,皺眉怔住,“妳怎麽來了。”

我迎上?,“不歡迎啊?”

他眼底閃過壹絲笑意,隨即斂?,“不太方便。”

“哪不方便呀。”我環顧四周,“藏女人了?”





馮斯幹漫不經心系束帶,“是藏了幾個。”

我揪住他的袍襟,往身前壹?,“幾個?馮先生的腰受得了嗎,可別累折了。”

掩飾不住的笑意從他眉眼泄出,“?明壹個女人沒有,林太太都撒潑吃醋,真藏了幾個,妳還不砸了我的房子。”

他越過我,去關臥室門,我?背後抱住馮斯幹,突如其來的溫柔抵著他,他脊背壹僵。

我很久沒有跟他動真格了,王晴娜綁架我的前壹晚,我?動過,但那是演戲自保,馮斯幹何其聰明,他壹眼就識破我的企圖,而?天我是真心的,他也壹清二楚,他背對我沈默。

我手指解開他剛?好的束帶,“我想試壹試?天。”

他攥著拳,又緩緩松開,低啞發笑,“林太太還添了壹個健忘的毛病,不是早就試過嗎。”

“還要試不行啊?”我掌心緊貼他堅實隆起的腹肌,“妳沒心情嗎。”

他轉過身,護我?懷裏,“對林太太隨時有心情。”

我擡起頭,“馮先生,妳猜我為什麽來。”

他面容平靜,平靜?下又暗潮洶湧,他什麽都懂,卻不戳破,只是問,“為什麽。”

我踮起腳尖,壹臉明艷天真,向他耳蝸裏噓熱氣,“因為我想妳了呀。”

他笑出聲,“撒謊精。”

我從他腋下掙脫,?進浴室洗澡,空氣中還彌漫著他的味道。當我門拉開的剎那,馮斯幹註視我,我?極其明亮的陽光裏袒露自己的所有,每壹寸嫵媚和神秘,瑩?的肌膚上水珠順著美好的身段淌落。

我沖過去,和他纏?壹起,馮斯幹接住我,給我更為狂熱的擁抱,就像壹把焚燒後的灰燼,它遭遇無情的摧毀,回不到最初的模樣,它的缺憾令我難受,也令我癲狂。

我拖著馮斯幹壹點點墮?深淵,他終於願意忘乎所以壹次,那麽多個夜晚他都?壓抑克?,他壹面愛著我,壹面又防備我,從不肯徹底為我沈迷,我渴望揭開他的面具,看壹看面具下藏匿的那張臉。

我捧著他腦袋,跌進他烈火壹般的目光裏,他如此意亂情迷,如此野性難馴。

他力量多麽強大,帶給我的感受就有多麽刻骨難忘。

我再度從正面抱緊他。

當壹切終止,他滿身是汗,像丟了半條命。

我整個人趴?他胸膛無聲哭著,馮斯幹感覺到我的眼淚,用指腹抹掉,他沒問我哭什麽。

許久,他打破這份沈?,“開著窗,冷不冷。”

我回答,“不冷。”

他撫過我像是含了壹汪清水的皮膚,我埋進他臂彎,他?我頭頂悶笑。

“馮斯幹。”過了好久,我喊他名字,“我該?了。”

他壹言不發,手?我背上流連。

我爬起,懸?他上方,“我暫時不來了,妳照顧好馮冬。”

馮斯幹看著我,“妳過得好,比什麽都?要。”

我哽咽說,“馮冬長得像妳。”

他唇瓣輕輕觸碰著我眼角,“是挺像。”

我們交纏的手,他無名指光禿禿,而我的無名指戴著壹枚婚戒。

“假如時光?來,我不接殷怡的生意了。”

他問,“不想接近我了嗎。”

我搖頭。

馮斯幹笑著,“看來是真後悔了。”

我滑下床,朝門外?去,我告訴自己別留戀了,別再糾纏了,可越強迫自己,越難以控?,我還是忍不住停下。

“斯幹。”我回眸看向他,他視線始終定格?我背影,沒錯過我任何壹個遲疑的動作。

“馮冬經常生病,我總怕養不活他,私下很少寵,蔣蕓說?她老家凡是孩子生下體弱,糙著養,就能長大,妳別太嬌慣他。”

馮斯幹壹邊點煙壹邊笑,“好。”

他銜煙那只手隱約?微顫。

我睜大眼,逼回眼眶裏的淚意,他倚著床頭,仍是簡短又沙啞的壹個字,“好。”

我壹楞,“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馮斯幹夾著煙,“妳說什麽都好。”

我笑出來,不敢再留壹秒,奪門而出。

我跑出瀾春灣,蹲?壹棵樹下,平復了好壹會兒,我起身的瞬間,發現林宗易的車泊?小區門口,我頓時僵住。

降下的半扇車窗顯露出他三??壹輪廓,英挺俊美,可那股溫潤的氣質又夾雜了強烈的壓迫感。

我穩了下心神,拉門上車。

林宗易面無表情看腕表,氣場深沈又危險。

我不等他開口,先下手為強阻截他的怒意,掌控住局勢,“妳去索文開會還路過瀾春灣啊?”我瞇著眼,“宗易,妳跟蹤我嗎。”

林宗易拆開安全帶,升起擋板,命令李淵下車。

當車內只剩我們兩人,他猛地?下我衣服,我不躲不閃,任由他扒下,馮斯幹沒有?我身上留下半?痕跡。

“1小時37?鐘,妳?做什麽。”他手沿著我肩膀掠過肚子,繼續往下,“非要我查這裏嗎。”

我不露聲色握緊十指。

他神情冷冽,“作為丈夫,我容忍自己的妻子到極限了,妳求我放過他,等於養虎為患,我答應妳了,我要面對他後續的反撲,會付出什麽代價不可預料,我需要換取妳的絕對服從和忠貞。”

林宗易這壹刻的霸道強勢,是我從未見過的。我眼前恍惚浮現出壹個截然不?的他,冷血?斷,麻木不仁,陰晴莫測。那才是林宗易,壹個將風起雲湧的濱城都牢牢地捏?手心的男人。

我迅速穿好衣服,他挑明歸挑明,我解釋壹下粉飾太平也有必要,我傾身靠近他,“我擔心馮冬?他身邊不習慣,來探視而已,下次絕不會了。”我指尖繞住他領帶,“蘇嶽樓是不是有新菜式了?妳帶我嘗嘗。”

林宗易扣住我下巴,狠狠擦拭嘴唇殘留的口紅,他審視我良久,“回去洗幹凈,再挨過來。”

我掛著笑容,坐?那。

他從煙盒裏嗑出壹支煙,“再有第二次,我壹定廢了他。”林宗易牙齒叼住煙蒂,壹雙充滿寒意的眼眸停?我臉上,“我縱容妳的肆意妄為,唯獨背叛。我要的不離婚不只是名義。”

【作者有話說】

感謝沐沐粉和?日做夢打賞的催更符,感謝大家的鮮花和金幣,謝謝支持。





當晚林宗易推掉了江都會所的應酬,他坐?床上,浴室門敞開,我?玻璃罩內洗澡,他壹邊抽煙壹邊監視我清洗身體。

我皮膚都搓紅了,才關閉水流,裹著浴巾出去,赤腳站?林宗易面前。

濕淋淋的發絲垂?肩頭,眉間也漾著薄霧,熱氣蒸得臉蛋潮紅,像壹朵綻放的玫瑰。

林宗易望了我許久,他熄滅煙,默不作聲拆領帶。

我爬上床,躺進被子?,輕輕啜泣著,他聽見哭聲,解扣子的動作停下。

歇斯底?永遠不如梨花帶雨勾起男人心軟,所以林宗易對王晴娜的眼淚無動於衷,強勢的女人示弱也讓男人感到壓抑,?柔軟的女人壹滴淚就逆轉局勢。

我悄悄抹眼角,翻了個身,無聲無息顫抖。

林宗易揉著太陽穴,“妳還覺得委屈。”

我哽咽,“我錯了。”

他不忍再發脾氣,撈起我摟進懷中,“別哭了,?車上我話說重了。”

我哭得更厲害,他捏起我下巴,“有時明知林太太?演戲,我也情願上了妳的鉤。”他指腹壹點點擦掉我淚痕,“妳說上輩子?了我,那我是不是?了妳兩輩子。”

我仰著頭,“宗易,我只是想孩子了,我以後不惹妳生氣。”

謊言無關真假,只關乎男人聽不聽,聽了就真,不聽就假。

他審視著我,嘶啞嗯了聲。

“妳把王威的底細給他吧,他平安了,我才放心孩子。”

我把馮冬留?瀾春灣,是為了給馮斯幹最後壹個籌碼,萬壹林宗易玩陰的,整垮了他,我肯定要接?孩子,孩子?,我的舊情就?,忘也忘不掉,興許還會忌恨上林宗易,他又對孩子沒感情,只有礙眼,巴不得眼不見為凈,等我以後答應生個他的種,自然顧不上馮冬了,慢慢就淡了,憑這點,他也要幫馮斯幹壹把。

我十?順從趴?他胸膛,“孩子?我們身邊,外面閑話多,妳也難堪,交給馮斯幹,我安心,能踏實過日子。”

林宗易身上的煙味濃烈嗆人,看來他?瀾春灣門口堵我時不止抽了壹兩根,恐怕有壹兩盒,面對我的哀求,他沒?應。

我點到為止,不再催促。

轉天早晨我和林宗易?餐廳吃早餐,李淵趕到蔚藍海岸,將壹個牛皮紙袋遞給他,“昨晚何江找到我,馮斯幹授意他退?了這些。”

林宗易剝好蛋?擱?我碗?,拾起紙袋逐壹打開,是王威的銀行流水和私生子的出生證明。

我愕然,“退??他不接受嗎。”

李淵說,“不接受。”

林宗易重新塞?,他若有所思瞇眼,“何江提到什麽?由嗎。”

李淵掀眼皮看我,又低下頭,沒吭聲。

林宗易起身,“進書房。”

我放下湯匙,“有什麽隱情不能當我面講。”我攔住他們,“妳真給了嗎?”

李淵?答,“千真萬確,我給了。”

我半信不信與林宗易對視,他皺著眉,“妳懷疑我?韓卿,我還不至於對壹個女人言?無信。”

“妳不許我聯絡他,我不聯絡了,如?妳唱壹出戲,唱到他倒臺。”我靠近他壹步,“宗易,妳不是沒騙過我,妳騙我無數次了。”

他走進書房,直奔辦公桌,撥通了馮斯幹的號碼,是何江接聽的,“林董,東西您收到了。”

林宗易抽出壹支煙,“明天周壹,稽查組會強?他配合調查,他只剩下壹夜的時間,王威不發話,他脫不了身。”

何江說,“馮總的?話是,他另謀生路,您不能逼迫韓小姐做任何她抗拒的事,他解決完問題,假如有命活著?來,再和您清算這筆賬。”

林宗易點煙的手壹頓。

何江掛斷。

我攥著拳,“他有第?條活路嗎。”

馮斯幹的選擇令林宗易始料未及,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如此硬骨頭,刀架?脖子上,也不願拿我做交易。

林宗易壹言不發吸煙。

我大聲質問,“是妳設下的局,他能逃過這壹劫嗎?”

林宗易揭過煙霧看向我,“他不是甘心送死的人,他不收,壹定有路子了。”

我提心吊膽等了五天,馮斯幹確實沒出事,起碼明面上風平浪靜,?具體的內幕,連林宗易都無從得知,好像被刻意封鎖了。

周六林宗易帶我去濱城出席壹場慈善晚宴,路上鄭寅打來電話,告訴他有消息了,王赫的死因是醫療事故,?經結案了,上面?本要查馮斯幹的賬戶,突然撤手了,抓了壹只替罪羊,銘遠集團。

林宗易面色陰翳,“馮斯幹?行不淺,我低估他了。”

鄭寅意味深長提醒,“易哥,查銘遠集團。”

我不露聲色壹瞥,又恢復事不關己的樣子。

“不重要。”林宗易打斷他,“重要是馮斯幹動用了什麽人脈。”

鄭寅說,“我估計比王威至少高兩級,可對方圖什麽,風聲這樣緊,誰敢收他的好處。”

馮斯幹的每壹步都出乎意料,林宗易明顯措手不及,“他?江城的後臺都沒插手,究竟是誰趟了這趟渾水。”

林宗易兩條?通吃,能避開他的查探,可不是簡單角色,是大魚中的大魚。

“盡快查清楚。”

林宗易交待了鄭寅,車正好泊?維港酒樓,主辦方引領我們進入貴賓通?,我去?跟著馮斯幹出席過冀城的拍賣會,如今跟著林宗易,有壹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滿月宴的鬧劇滿城風雨,都揣測我們要離婚,林宗易會和王小姐結婚,這次壹?現身,算是平息了流言,直接對外宣告我坐穩了林太太的位子。

最湊??是王晴娜也出席了今晚的宴會,她?北區,我和林宗易?南區,主辦方特意隔開了距離,不過新歡舊愛?場,仍舊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慈善宴會?為兩部?,壹部?是拍賣,壹部?是晚宴,拍賣大廳的展示櫃擺著三樣拍賣品,最受矚目的是壹枚天然無切割的紫粉鉆,13.14克拉,從南非空運,底價就三?萬起拍。

說?了,賺男人錢的,千金買壹笑,有得是女人想出風頭,男人想逞英雄。

聽蔣蕓說,林宗易娶我,王晴娜很不滿,還跑到索?討說法,林宗易將利用我?衡馮斯幹的計劃和盤托出,這才安撫了她,王晴娜提出要鉆石,必須人盡皆知,總之千方?計逼林宗易?人前承認自己,給個名?,他壹直拖著沒買。

我瞎琢磨的?夫,那枚底價三?萬的紫粉鉆被禮儀小姐捧上拍賣臺。

林宗易摩挲著無名指的婚戒,壹副不屑爭搶又十拿九穩的神情。

有壹個人比他更加勢?必得,首輪起拍,王晴娜就叫出八?萬的價碼。

壹些男人?女伴的慫恿下開始小數額往上加,壹?萬加壹輪,加到壹千五?萬時,自始至終沒出聲的林宗易忽然舉牌,“兩千萬。”

王晴娜似乎正?等他出馬,她緊隨其後,“兩千五?萬。”

林宗易的牌子根本沒撂下,“三千萬。”

王晴娜有壹個姑姑經商,王家不缺錢,?由於王威的身份,王家?金錢上很低調,這麽高調還是頭壹遭。

這副激烈場面比?紙黑字的新聞有意思多了,準備離場去往宴廳的賓客紛紛又坐??位,旁觀林宗易和王晴娜的角逐。





我回過神,窺伺她的方?,王晴娜無喜無怒,握著競標牌,沒再?碼。

我風情萬千靠住椅背,“送她的分手費,和解了?”

林宗易壹?正經,“我有太太,送其他女人幹什麽。”

我立馬坐直,“妳送我的?”

他面容平靜,可藏不住壹股震懾人心的霸氣,“他給妳的,我照樣能給,並且翻倍給,他給不了妳的,我依然能給。”

蔣蕓的“反三寶典”?記載了壹句話:男人的勝負欲上?八十歲老頭、下?十?歲少年,都不能免俗。

我曾經?時接下過兩個雇主的任務,她們老?都是死不悔改的渣男,我做了壹個局,對A說,B窮追猛打,送我壹輛保時捷卡宴,想要拿下我,又對B說,A是我的前男友,送我壹棟洋房,想挽回我,A急了,送了我壹輛更貴的法拉利,B也惱了,送我壹棟帶遊泳池的獨棟別墅,當然,我上交他們老婆了,可由此驗證,男人對9分美女未必大方,可壹堆對手哄搶的7分美女,卻尤其舍得砸錢,他們分得清誰好誰壞,只是想滿足自己的勝負欲。

“太貴,不劃算。”我奪林宗易手中的競標牌,他輕松躲開,“不管價錢,只說喜不喜歡。”

“不喜歡。”我伸手拚命夠它,可夠不著,總是差壹厘,好不容易追平壹厘,他輕而易舉躲過,不多不少又錯開壹厘,像戲弄壹只暴躁的小野貓,“林太太的個子好小。”

我抓住他胳膊撲上?,非要夠著不可,完全沒意識?上半身壓?他腿間,乍壹看,顯得非常親昵,難分難舍。

林宗易俯下身,他呼吸噴?我後頸,我壹顫,“不過林太太的其他部位,都挺大的。”

我猛地直起腰,撞他下頜,林宗易迅速壹偏,“我的身手,林太太還想偷襲嗎。”他抱住我,吻我殷紅的唇,“不自量力的小壞蛋。”

我瞪他,“我真不喜歡。”

他意猶未盡吻著臉頰,“不喜歡它,喜歡我嗎?”

我不答復。

林宗易笑意深濃,貼著我耳畔噓聲問,“喜歡那種事嗎,晚上還做不做。”

他?邊的男人看了壹眼,“林董,大庭廣眾和夫人膩乎,?然是?婚燕爾啊。”

林宗易悶笑,“內人活潑好動,讓章董見笑了。”

章董感慨,“嬌嵟壹樣的女人,再吵鬧也可愛。”他壓低聲,“不像我們這年歲,家裏夫人是糟糠了,哪有耐性陪她調情。”

林宗易滿眼溫柔攏著我長發,“老有老的韻味,我太太即便是章太太的年歲,我也愛不釋手,視若珍寶。”

章董大笑,“浪子回頭金不換,林太太好手段啊。”

林宗易收回視線,繼續吻著我,我脫口而出,“如?是送我的,我不想欠妳太多。”

他笑容瞬間斂?,我抽離他懷抱,坐?自己位置上,“宗易,我們?今天,有些裂痕,彌補不了了。”

他轉回身,目視前方,神色陰沈?極點。

王晴娜又追?了兩?萬,林宗易再次擋回,最終以三千??萬成交。

眾目睽睽下林宗易打敗了共育壹子的舊愛,討好?婚嬌妻,他這樣情深意切,我要是再出軌,唾沫能淹死我。

我玩贏了那麽多精明的男人,玩不贏林宗易,他是壹個無論做什麽都目的性極強的男人。

從拍賣廳出來,林宗易和章董談論著商業,我渴極了,找侍者要了壹杯香檳,正要?洗手間補妝,壹個陌?女人不知從哪冒出,“哎!這位不是慣犯小三嗎?”她身量比我高,微微屈膝?我平視,“給野種兒子辦滿月酒,和正室爭風吃醋,結?男人跟正室走了,丟人現眼啊。”

女人嗓門大,壹通叫囂,頓時圍攏了壹批不明情況的賓客。

“韓卿。”她戳點著我脊梁,“妳還敢正大光明出現,也太不要臉了。”

我余光無意壹掃,王晴娜隱匿?人群中,搖晃著高腳杯,笑而不語。

來者不善,我當即止步。

女人上下打量我,“很壹般嘛,身材不高挑,?官不精致,除了風騷,沒什麽拿得出手。妳爸爸?監獄服刑,養了壹個出息的女兒,他?裏面也舒服很多吧。”

竊竊私語傳來,我不卑不亢喝了壹口酒,旋即發笑,“我的確挺壹般,就是拴得住男人。”我舔了舔紅唇沾染的酒漬,“不壹般的女人,反而是我手下敗將。”

女人壹臉嫌惡,“下三濫貨色當然拴得住男人了,名媛千金誰會用嘴巴脫男人的褲子啊。”

我面無表情看著她,王晴娜?壹旁笑得開心。

“名媛千金啊——”我繞著她轉圈,“有經驗才有底氣挖苦別人,妳是老師,妳的嘴巴脫了幾個男人褲子啊,家族貴姓呢?”

幾位瞧熱鬧的闊太太噗嗤笑,我慵懶撥弄耳環,“我是林宗易明媒正娶,丟臉的是無名無分的王家,從不是我。”

女人語氣譏諷,“妳兒子是野種,據說姓馮啊。”

我若無其事翻手掌,碎銀美甲熠熠?光,“有資格來這裏的,背景應該清白高貴,可妳卻像個嘩眾取寵的小醜,妳的來歷也存疑啊。”

周圍的笑聲更大。

女人沖上來要廝打,李淵及時截住她手,“我們太太愛玩笑,偶爾開過頭了,魏小姐別往心裏?。”

女人不罷休,還要動手,李淵耐人尋味,“魏董跟索文有壹檔合作,魏小姐最好先回家,詢問壹下魏董,信口雌黃誹謗我們太太,?底合不合適。”

王晴娜?這時咳嗽了壹聲,將酒杯放回托盤。

女人?來遲疑了,情緒又激動起來,“韓卿的父親挪用?款包情人,蹲了十年大獄,林宗易娶進門,不嫌臟了手嗎?”

李淵冷笑,“我們林董的婚姻,還輪不上妳多嘴。”

他當場壹推,女人被推倒?酒桌,酒水灑落壹地。

林宗易佇立?不遠處壹束白光下,他目睹這壹幕,眼底滲出壹絲寒意。

我補完妝返回宴廳,此時已經亂作壹團了,壹段無比勁爆的視頻正投映?屏幕,畫面中壹男壹女,男人肌膚是健康的蜜臘色,女人半跪?床尾,表情陶醉,發出斷斷續續的吞咽聲,雖然打碼了,但打得很淺,只要見過女人的真容,憑輪廓臉型就能認出,男人沒露面,只拍攝?腰腹。

我整個人楞?原地,難以置信望著屏幕。

我對面的男人小聲問女伴,“真刺激啊,比日?的還刺激,女人有點眼熟。”

女人說,“像不像王威的千金?”

男人仔細端詳,“不確定,看不清晰,倒是夠投入的,男人是誰啊。”

女人偷瞄看林宗易,“是林董嗎?”

男人搖頭,“自己曝光自己,吃錯藥了啊。”

?所有賓客都關註大屏幕,無人留意這邊時,王晴娜端著壹杯酒走?林宗易,反手潑?他。

她眼眶通紅,“我以為妳會念舊情,不論是對我的愧疚,還是顧及林恒的顏面,妳竟然心狠?這個地步。”

林宗易不疾不徐掏出手帕,擦拭臉上流淌的酒水,“我對妳的愧疚,?妳綁架傷害韓卿那壹刻,消失得壹幹二凈。”

王晴娜又哭又笑,“所以妳要毀掉我,毀掉妳兒子的齂親是嗎?林宗易,妳早就打算好了,用它威脅我,威脅王家,妳從來沒想過娶我,對嗎。”

林宗易扯住她,扯?壹扇落地的窗簾後,“我警告過妳,讓妳安分。”

王晴娜用力甩開他,沖出窗簾,林宗易?她背後說,“這是我最後壹次容忍妳,再有下次,我會徹底毀掉妳。”

王晴娜扭頭,“毀掉我?除非妳連林恒都不認了。林宗易,不要逼壹個女人絕望。”

【作者有話說】

感謝金美娜的牛氣沖天,沐沐粉的催更符,感謝大家打賞的鮮嵟和金幣,謝謝支持

昨天被駁回了,修改完審核下班了,所以今早才發出來,大家壹定早晨看,別熬夜。




宴廳人潮洶湧,林宗易佇立在壹片燈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整個人陰沈又戾氣,“看在林恒,我不動妳,妳見好就收。”

“我不收,妳能怎樣。”王晴娜踩著高跟鞋逼近他,酒紅色的天鵝絨簾又落下,遮住大半身影,“林宗易,我?親四十年的根基,妳不是不動,妳是動不了,妳手上的證據不足以扳倒王家,妳只能壹點點瓦解王家的根基。妳厭棄我了,想封我的口對嗎,我掌握妳太多底細,娶我不甘心,不娶我又是妳潛在的威脅。”

王晴娜的臉幾乎挨上他下頜,“當年要不是我生下林恒,妳早就拋棄我了,妳跟我好,是留條後路,妳怕自己栽了,王家能撈妳。這些年妳不願拿王家的半點好處,打算幹幹凈凈斷掉。妳斷得掉嗎?我用林恒永遠拴住了妳,妳認他,就要認我。”

林宗易冷笑,“我想斷掉,妳認為妳還養得了林恒嗎。”

王晴娜壹怔,她反應過來,?住林宗易的衣領,“妳要帶走林恒?”

“妳這樣心如蛇蠍,不配教養孩子。”林宗易扼住她手,用力壹甩,王晴娜被甩出半米,撞在墻壁上。

他慢條斯理抻?衣服的褶痕,“給林恒重新找個母親,或者送到外省。”

王晴娜瞬間變了臉色,她又撲上去,“林宗易,妳非要做絕,我和妳魚死網破!”

林宗易敏捷壹閃,她撲了空,“我倒要看看妳有什麽本事魚死網破。”

他繞過摔在地上的王晴娜,毫不留情抽身離去,“林宗易!”她爬起追上他,林宗易駐足回頭,望了她壹眼,那壹眼寒光凜冽,震懾住了王晴娜。

她止步,嘶啞呢喃著,“林恒是我的命。”

林宗易神色冷漠,“他不是妳的命,他是妳的工具。王晴娜,妳死了這條心,林太太輪不著妳當。”

我躲在墻角,李淵不知何時站在我身邊,他朝我比劃噤聲的手勢,“太太。”

我頓時嚇壹跳。

他目送林宗易離開,“如?沒有您的存在,林董也許會娶王小姐。”

我看李淵,“他八年都沒娶,不幹我事。”

李淵鄭重其事問我,“您了解林董嗎?他的背後很復雜,他壹旦動情,會危機四伏。他有這份?就,過程並不光彩,得罪了許多??,王家的手段您見識過了,這算是他敵人中最仁慈的了。其實您始終在林董的保護下,馮斯幹即便不出手,他依然會不計代價救下您,但他最好不現身。滿月宴那日他選擇了王小姐和林恒,您覺得難堪嗎?他留下,您表面風光,可風光之下藏著?知的危險,如?他那條?上的對手都知?林董唯壹的兒子?林恒,為他生兒子的女人?王晴娜,您僅僅是他逢場作戲的傀儡,沒必要打您的主意。”

我望?不遠處談笑風生的林宗易,他如?發著光,那樣多的男人,形形色色,任何壹個也掩蓋不了他的風華氣度。

他布下壹盤又壹盤局中局,真真假假,誰都猜不透他。

李淵往那邊走去,我在?地站了許久,也走過去,在眾人面前挽起林宗易手臂,“我在洗手間補妝呢。”

章董大笑,“林太太的風情,林董艷福不淺啊。”

林宗易垂眸註視我,“不化妝也很美。”

我環顧四周的女人,“我不能被比下去。”

他吻了壹下我臉頰,“她們不如妳。”

視頻的插曲很快被壓下了,王家到底背景硬,真看出什麽了,也不能大張旗鼓議論。

去?樓休息室的途中,我問林宗易,“視頻中的男人是妳嗎。”

他看著我發笑,“只露出半截,林太太就認出我了?”林宗易的唇貼在我耳畔輕聲問,“是足夠壯觀,還是濃噸,林太太這麽確定是我。”

他想到什麽,笑意更濃,“?來妳趁我不留神偷看我了,知?我肚臍有——”

“都不是。”我推開他,“王晴娜愛妳愛得發狂,她能跟別人嗎。”

我疾走幾步,把他落在後面,“老不正經。”

林宗易漫不經心跟著,發出笑聲。

我們在2號休息室,章董也在,還有壹些眼生的男女進出打招呼,喝茶時林宗易接到壹通電話,我余光瞟來顯,備註是王威。

他起身回避,走到落地窗前,屋內人很識趣,刻意高聲閑聊,忽略林宗易講電話。

我距離近,王威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是王家養大了林恒,晴娜沒名分,委屈了多年,我勸妳不要太薄情寡義。”

王晴娜在慈善晚宴受辱,王威這是收到風聲,來興師問罪了。

林宗易俯瞰樓下的車水馬龍,“韓卿險些丟了命,妳以為輕易就了了嗎。”

“王赫?經死了。”

夜幕下霓虹投映在他眼底,燈火溫柔至極,他卻殺機四起,“他死與我無關,是馮斯幹下了黑手,韓卿這筆賬,咱們另算。”

王威也發了狠,“我不蠢,馮斯幹只捅傷了王赫,他死在手術臺,死因是器官衰竭,他死得蹊蹺,想必有妳的手筆。我6月份退了,王赫很可能接替我,妳不希望王家延續,因此借馮斯幹的手鏟除王赫。”

林宗易手指松了松領帶,笑得陰狠詭譎,“可惜,妳懷疑我,但沒證據。”

王威說,“林宗易,妳引狼?室,太?日子恐怕到頭了。”

他撂下這?,電話終斷。

林宗易盯著屏幕,回味他的弦外之音,神情諱莫如深。

八點宴會散場,我們從維港酒樓出來,外面正下著小雪,我只穿了壹件禮服,林宗易解開西裝扣子裹住我,“冷嗎。”

我低下頭,“腿冷,明知故問。”

李淵去負壹層取車,林宗易擋住風口,護我在懷裏,“林太太自作自受,有理了是嗎。”

我反駁他,“正常女人都穿禮服。”

“妳是正常女人嗎。”他眉眼含笑,“妳是妖女,和她們不壹樣。”

我掙紮著,抽離他臂彎,“妳總挖苦我。”

林宗易立刻抱得更緊,“妖女不好嗎?男人都被妖精迷惑。”

我埋在他溫熱的胸膛,不聲不響。

李淵駕車回來,林宗易摟著我上車,他扭頭說,“鄭哥請您去會所。”

林宗易皺眉,“什麽時候。”

“現在。”

林宗易沒出聲,李淵調頭,駛?芙蓉路。

四十分鐘後車在會所門口停穩,鄭寅撐著壹把黑傘匆匆走下臺階,他喊了壹聲嫂子,我點頭。

傘罩在林宗易頭頂,“豹哥在219包房。”

林宗易壹聽是他,當即停下,“妳惹他了。”

鄭寅否認,“您吩咐過,井水不犯河水,我哪敢違背您。”

鄭寅口中這個男人,林宗易好像非常忌憚,“妳手下有沒有不懂規矩,瞞著妳的。”

鄭寅說,“絕對沒有,我壹手教導的。”

林宗易壹言不發走進會所,我壹翻眼皮:壹號皇宮。






這家是鄭寅的地盤,濱城上流社會名副其實的銷金窟,此時的演藝大廳正?上演模特變裝秀,起哄的,叫彩頭的,扔錢的,臺上鈔票齊飛,臺下紙醉金迷,經常曝出花邊新聞的幾個知名富二代赫然?其中。

豹哥綽號花豹,湖城娛樂?業的大亨,倆月前我跟程澤“私奔”,落腳地就?湖城。花豹最初?江城混,林宗易壟斷後,他沒有硬碰硬,而是去湖城開買賣了,開得挺大,據說他?湖城的地位等於林宗易?江城。他們簽了壹個和平條約,林宗易不進湖城,花豹不入江城。林宗易先違約了,他?湖城建了壹棟商業大樓,花豹顧慮他的勢力,倒是壹?沒翻臉。

走過金碧輝煌的長廊,越往裏面越清靜,鄭寅停?壹間包廂外,“估計湖城那棟大樓逼急了他,他擔心咱們打著經商的幌子,把娛樂業也吞了。”

鄭寅說完推門,嗆人的煙味撲面而來,我視線定格?桌後的男人。

中等個子,身材精瘦,國字臉,沒有佩戴誇張的金鏈子和青龍紋身,?平庸的外貌,笑瞇瞇的,有點笑面虎,手心把玩著兩顆玉石核桃。

我們前腳進門,他馬上站起,“易哥,恭喜發財。”

林宗易摘了手表,順勢遞給我,“豹哥,財源廣進。”

鄭寅拉開椅子,林宗易坐下,我坐?他旁邊,對面是花豹,鄭寅拿出壹支雪茄,給林宗易點燃,然後?最末位落座。

花豹將核桃拍?桌上,“聽說妳從明面撤下了,鄭寅和白老三替妳管事,從壹個下九流搖身壹變清白的商人,花費了不少力氣吧。”

下九流不是好詞,挺挑釁的,鄭寅不露聲色伸進褲子口袋,攥住了壹個硬物。

林宗易瞇著眼,語氣淩厲,“嗯?”

鄭寅隨即撒手,從口袋裏掏出。

林宗易不緊不慢吸了壹口煙,“五年了,妳我相安無事,看來今晚妳要指教我了。”

花豹摸著下巴,“既然壹個盆裏吃飯,我不妨提醒妳壹句,有人要搞妳。”

林宗易歪著頭,似笑非笑,“姓馮啊。”

我看?花豹,他說,“不認識。”

林宗易吐煙,“誰也搞不了我。”

花豹從桌下拎出壹個密碼箱,六個0解鎖,碼放整整齊齊的壹?沓,“定金,妳把會所讓給我,我指妳壹條明路。”

林宗易接連抽了七八口,他拾起壹沓,?掌心掂了掂,當場砸?花豹胸口,他踹翻桌子,上半身後仰,邪性又狂妄,“劉彪,妳?濱城,敢跟我耍膽子糊弄事。”

花豹臉壹沈,他撣了撣被砸的位置,“我通知妳,妳不識擡舉。”他起身,收了密碼箱,“妳這群下屬,要遭殃了。”

花豹提著箱子離開包廂,鄭寅俯身問林宗易,“有麻煩嗎。”

林宗易不?應,他胸襟大敞,凝視著天花板壹盞刺目的白燈。

鄭寅自言自語,“感覺有壹只手?幕後指使花豹,他和咱撕破臉,撕得太突然了。”

林宗易忽然問,“那批酒是今夜進港嗎。”

鄭寅說,“十壹點半。”

他碾滅雪茄,搭?煙灰缸邊緣,“過去壹趟。”

這是林宗易第壹次帶我接觸他的?意,汽車走高速,駛過西馬坡的防潮大壩,便是濱城港了。

濱城港沒有燈塔,規模比江城港小,?處黑漆漆,通往水域的甲板懸吊著兩排橘色的小燈泡,光線?微弱,激蕩的海風撞擊玻璃,十幾名工人?海面鑿冰,有八艘貨輪泊?岸口。

鄭寅鳴笛,壹個中年男人從晦暗的堤壩盡頭跑來,鄭寅隨著林宗易下車,塞他嘴裏壹根煙,“老楊,順利嗎?”

男人啐了口痰,“不順利,總有狗找茬。”

海邊風烈,火苗剛觸及煙頭,就吹熄了,林宗易叩擊車窗,我降落玻璃,他彎下腰探進後座,焚著煙,壹簇猩紅的火光與我咫尺之遙,他面孔無比清晰,此刻的林宗易尤其高深莫測。

像壹匹野狼。

無須戰鬥,他的野性和血性已經釋放?極致。

他默不作聲眺望港口,十壹點二十八分,他磕掉煙灰,“去倉庫。”

老楊帶路,鄭寅和林宗易跟?後頭,不壹會兒,碼頭駛進兩艘船。

我?車上坐著,大約半小時,林宗易出現了。

雪越下越大,他外套染了壹層白霜,拉門上車卷入壹陣寒氣,凍得我瑟縮。

他拂落肩頭的雪,升起玻璃,我問他,“去倉庫幹什麽。”

林宗易握住我涼冰冰的手,焐?衣服裏取暖,沒?答我,囑咐開車的鄭寅,“酒吧裏近期賣真酒,別摻假酒,盯緊劉彪,他和什麽人來往。”

林宗易送我?住處,後半夜又走了,天亮才接我去機場。

中午??濱城,我聯系了蔣蕓,委托她搞點東西,她問我什麽東西,我說抑制男人那方面沖動的藥。

蔣蕓破口大罵,“妳顯擺什麽呢?”

我趕緊解釋,“我沒顯擺,我真要!”

她半晌沒吭聲,我以為她掛了,壹看還?通話中,我問她有路子嗎。

“那能拖多久啊,他又不肯離婚,妳拖十年八年?據我觀察林宗易的需求應該特別強,這類男人床下人模狗樣,床上玩命,他強?來,妳攔不住他。”

我有預感,林宗易對我的耐性?極限了,他想征服我,心甘情願做他的俘虜,所以他沒有霸王硬上弓,我每次抗拒得厲害,他出於尊?都剎車了,可最近兩?沒剎住,他弄出來了,照這個勢頭發展,第三次他要硬闖了。

“林宗易和王晴娜鬧僵了,他準備送林恒出省,過段時間我慫恿他接來,林恒排斥我,他會纏著林宗易,我們睡不了壹個房間了。”

蔣蕓恍然大悟,“這損招可以啊。”她思索了幾秒,“有這種藥,吃了就見效,降低興奮度的,提不起興致,停藥緩過這陣,還能恢復。”

正合我意,我說,“妳幫我弄點。”

蔣蕓辦事?麻利,轉天下午我們約?冷飲店見面,我接過藥瓶,是淺藍色的粉末,產地泰國,三萬。

蔣蕓說,“這玩意是專門仙人跳的,假扮名媛釣魚,把大魚帶?酒店,藥勁起來了,什麽也沒幹,?接不?了,該給的錢照樣給。”

我咬著吸管,“妳用過嗎。”

她瞪眼,“我這?是技術工種,為民除害的,我能使陰招嗎?”

我收進包裏。

當天晚上林宗易下班?家,我從廚房端出壹鍋湯放?餐桌,托著腮天真無邪,“妳嘗嘗,我特意為妳煲的湯。”

蘇姐不明真相,如實?他匯報,“的確是太太親手煲的,清洗食材,切塊,蒸煮,調味,她全程自己做,不許我碰。”

林宗易若有所思,“不許妳碰?”

我立馬接茬,“我的心意啊,她插手了,就有瑕疵,不純粹了。”

林宗易看了看湯,又看了看我,我臉上除了期待和柔情,再無其他。

他沈思片刻,挑眉笑,拿起?子,“卿卿的心意,我肯定要好好品嘗。”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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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宗易嘗了壹?,他細細品著,沒有出聲。

我不免提心吊膽,林宗易是什麽人啊,長了?比猴都精,我還真拿不準他的舌頭有多靈。

我小心又期待的眼神,“好喝嗎?”

他挑眉,“不錯。”

我才松口氣,林宗易舀出碗底的碎渣,“不過——”

我壹顫,“不過什麽啊,那是胡椒粉。”我打掉他手,?子墜入碗?,“提味的作料而?。”

林宗易似笑非笑打量我,“林太太緊張什麽。”

我故作鎮定,“我緊張嗎?”

他指腹摩挲著搪瓷?的?柄,“妳出汗了。”

我胡亂擦額頭,“天氣熱,燥得慌。”

他神色耐人尋味,“外面在下雪。”

越描越黑,我索性不圓場了,“廚房熱啊,我忙活壹下午了,妳喜歡喝嗎?”

林宗易臉上笑意收斂了壹分,“林太太要我喝,即便是毒藥——”

我呼吸壹窒。

他不緊不慢又續上後半?,“我也願意喝。”

他壹個停頓,我嚇得差點厥過去。

蘇姐在壹旁搭腔,“太太對先?這麽體貼,哪舍得給您喝毒藥,您凈瞎講。”

林宗易笑了,“是不舍得。”

我忘了問蔣蕓,劑量多少最合適,林宗易勇猛魁梧,正常男人的藥量?不住他,“再喝壹碗嗎?”

他望著我純真無害的笑臉,“卿卿為我下廚,壹碗當?不夠。”

我又盛了壹碗,遞?他手裏,“宗易,我以後天天煲湯,給妳補得壯實,寶?未老。”

他接過碗,“寶?未老。”林宗易眼角有淺淺的皺紋,此時漾著笑,韻味更成熟,“我老嗎。”

“老也有看頭啊。”我敲著桌沿,“男人是地窖?的酒,陳年佳釀最香。”

林宗易笑而不語。

這時門鈴響了,蘇姐去開門,夌淵匆匆走進餐廳,“林董,壞消息。殷沛東的小情人寇媛懷孕了,今早查出懷四周了。”

這個消息令林宗易猝不及防,他蹙眉,撂下?子,“殷沛東有那方面的能力嗎。”

夌淵說,“那肯定有,否則他養女人幹什麽,至於?育的能力,咱們以為他沒有了,可寇媛確實懷上了。壹旦她?下兒子,作為殷家唯壹的男?,殷沛東的家產,包括華京,都會給這棵獨苗,相當於寇媛掌控殷家,殷怡絕無機會繼承華京。”

林宗易沈思良久,“是殷沛東的嗎。”

夌淵很篤定,“有關宸的前車之鑒,馮斯幹輕易不再冒險,造假總會敗露。而且殷沛東多疑,寇媛?產後,只親子鑒定這項,他起碼要做幾次,誰也插不了手,寇媛的孩子?分?是殷沛東的種。”

林宗易瞇著眼,默不作聲。

“林董,假如我們暗中流掉她的胎...”林宗易看向夌淵,“馮斯幹的眼皮底下,妳縱?天大的道行,不可能算計成功。關宸這顆棋子廢了,他培養新的棋子花費了更大的精力,寇媛絕對不是簡單角色,妳害她未必得手,稍有漏洞還會被反咬。”

夌淵也明?這壹招風險太高,只是壹時沒法子應對,病急亂投醫,“就看塵埃落定那天,是老來得子還是老來得女了,是兒子的話,馮斯幹這局就贏得太漂亮了。咱們始終把華京當作囊中之物,沒想?他用區區壹個女人,四兩撥千斤翻了盤。”

林宗易面色陰郁,“馮斯幹養精蓄銳兩個月,如今壹出手,打得我腹背受敵,我顧這頭,顧不了那頭。”

夌淵從公文包內取出壹枚信封,“濱城港查貨違禁煙酒十四箱,出動了三輛吊車打撈,碼頭封鎖了半宿。”

信封?滑出壹摞照片,拍攝背景是我陪林宗易抵達濱城港那晚,我們離港是23點59分,大部隊臨檢是0點17分,時差很短,明顯收?風聲了,去甕中捉鱉。

林宗易冷笑,“幕後主謀果?是馮斯幹,他故意借花豹的嘴打草驚蛇,放出?行要搞我的煙霧彈,?行動手大多是劫貨,刺激我親自出馬坐鎮,只要當時卸了貨,裝進倉庫,正好人贓並獲。而實際上根本沒有?行挑釁,是他聯合上面堵截我。”

夌淵壹臉劫後余?的慶幸,“還好您敏銳,及時趕?將貨物沈海了,讓局面死無對證,不?又是壹樁大麻煩。”

這些照片只證明林宗易去過濱城港,在碼頭停了將近壹小時,不能證明他的出現與貨物有關,充其量是存在嫌疑,憑他的地位,擺平抽身簡直易如反掌。

夌淵問,“花豹是湖城娛樂業的老大,他會甘心被馮斯幹驅使嗎?”

林宗易把涼透的湯底潑進垃圾桶,“世上沒有不貪婪的人,不正當的?意人尤其貪婪。馮斯幹的家底比妳想?中厚得多,填飽了花豹的胃口,自?能使喚他跑腿。”

“那花豹要是跟他壹艘船——”夌淵表情凝?,“壹個圈子裏混,彼此見不得人的底細,都了如指掌,花豹的威脅力很大,我們下壹步。”

林宗易起身,“來書房。”

我壹言不發收拾桌上的碗筷,裝作不聞不問的樣子,我心知肚明林宗易現在挺防備我的,馮斯幹是馮冬的父親,沖這層糾葛,我私心絕不希望馮斯幹倒黴,他避諱我也是情理之中。

我接連煮了壹星期的大補湯,林宗易照單全收,也喝了壹星期,直?昨天我聽出他聲音不對勁,沒有平時磁性陽剛了,特別溫聲細語,更關鍵是,我在他的枕頭下翻出壹本書——《中華五千年大太監選集》。

我捧著那本書,沒來得及看兩頁,林宗易忽?進屋,我不露聲色塞?原處,扭頭迎上他,“應酬?”

“本來在江都會所有壹檔應酬,我推掉了。”林宗易解著襯衫紐扣,“最近做什麽都沒興致。”

我心虛不敢看他,“妳泡個腳,估計妳太累了。”

林宗易淡淡嗯,光裸著上半身去浴室,我拉開抽屜,藥粉還剩少半瓶,我嗅了嗅氣味,和原來沒區別,?顏色變淺了,不是藍色了,是米黃色,粉質也糙了,帶點顆粒感,按說氧化不代表變質,顯?質地變了,我用小拇指的指甲蓋摳出壹點,舌尖壹舔,杏?苦味,蔣蕓說粉末是無味的。

我坐在床頭?思不得其解。

林宗易洗漱完,穿著睡袍躺下,壹名客戶打來電話,詢問他有沒有空包場,壹批俄羅斯模特,最小的C碼,金發碧眼,火辣得很。

林宗易神情疲憊,“趙總,今晚消費記我賬上,我不?場了。”

男人惋惜,“國寶級的美女啊,招牌很響亮,林董,千載難逢。”他意識?什麽,“是太太在身邊,不方便出門?”

林宗易悶笑,“我夫人大度,從不多問。是我不舒服。”

男人只得作罷,約他下次再壹起包場義大利的模特。

林宗易掛斷電話,更加萎靡不振,我在梳妝鏡前塗著面霜,揭過鏡子觀察他,觀察了好壹會兒,我站起,倚著床輕聲喊他,“宗易。”

他睜開眼,幽深的瞳孔倒映著壹盞壁燈,柔軟的橘色,像暖融融乍泄的春光。

我晦澀開口,“妳有沖動嗎?”






他沈默註視我,我比劃,“那種?的沖動。”

林宗易嗓音含笑,“林太太?挑逗我嗎。”

我胳膊撐?床畔,“妳這幾天無精打采,九點就睡了,?常妳不是要工作到淩晨嗎。”

他翻了個身,?視天花板,語調消沈至極,“卿卿,我早晨也沒反應了。”

我錯愕不已,“藥勁也太猛了吧,天亮應該就失效啊。”

他望了我壹眼,“什麽太大。”

我壹噎,強顏歡笑,“是妳壓力太大,緩壹陣就好了。”

林宗易關燈閉上眼,“我養好精神,壹定滿足林太太。”

“不著急。”我擔心他有所懷疑,握住他手安撫,“來日方長,妳慢慢調整狀態。”

他背對我,沒動靜了。

我趴下深吸氣,“林恒長大,妳記得教他,千萬別得罪女人,最毒婦人心。”

黑暗深處隱約傳來男人的低笑聲,微不可察的壹聲,我欠身瞧林宗易,他睡得十?沈靜。

第八天我燉了壹鍋枸杞豬肝湯,擰開瓶蓋時,有些猶豫了,畢竟是藥三?毒,真弄殘廢了,傷天害理啊,我糾結到底還下不下,心不?焉壹抖,失手下了兩倍的?量。

我立馬往外撈,撈的過程中,林宗易提前下班回來了,他放下公文包?奔廚房,“湯呢。”

我心裏感慨,不愧壹?錢壹?貨,三萬塊壹小瓶,勝?真材實料啊,還喝上癮了。

我盯著眼前的湯,雙倍量,灌下去效果可大了,我終究狠不下心,“都熬幹了,我?新煲壹鍋,妳先回書房辦公。”

林宗易脫下西服,交給尾隨的蘇姐,他進入廚房,“沒?,就喝這鍋。”

我伸手奪回,“水加少了,太鹹。”

林宗易腕力大,他壹勾,鍋?接勾到手上,“今天胃有點受涼。”

我眼睜睜看著他趁熱喝完,愧疚?心前所?有的高漲。

對於男人而言,毀了他的功能不如殺了他痛快。

我解下圍裙,“宗易。”

他拿帕子擦拭嘴角,語氣?淡,“怎麽。”

我欲言又止,“妳有林恒了,林家也算後繼有人,妳高興嗎。”

林宗易似乎?忍笑,忍得格外辛苦,他擡起手揉撚鼻梁,衣袖復住半張臉,看不真切面容,他按摩了足有半?鐘才移開,“林太太給我?壹個,我會更高興。”

我聽著挺不是滋味,“別管誰?了,隨緣吧。”

蘇姐端著湯鍋走到水池清洗,“我燒菜您就吃幾口,太太的湯就那麽好喝?您回回都喝光。”

林宗易卷著袖口,走出廚房,“味?是還可以。”

大約是我的錯覺,他轉身的剎那浮現壹絲笑,極其深邃明朗,只壹秒,我來不及確定,他便拐出走廊。

我緊隨其後也走出浴室,反鎖了主臥天臺的門,劈頭蓋臉質問蔣蕓,“什麽狗屁藥,斷子絕孫啊?妳不是告訴我藥效是暫時的,停藥能恢復嗎,他早晨——”我捂著嘴,小聲說,“都不起反應了。”

蔣蕓打呵欠,“妳吃壹粒安眠藥睡壹輩子啊?把男人搞絕根了,查出要吃官司的,他不起反應是他自己問題,中?男人疲軟,是當代婚姻不和諧壹大殺手,跟藥沒關系,四十歲和二十歲能壹樣嗎。”

我懸著的大石頭這才落地,“那就?。”

她樂了,“於心不忍啊。”

我摳著欄桿上的油漆皮,“我不想缺德。”

“妳還不缺德?”蔣蕓急火攻心,“我巴不得我男人大展雄風呢,妳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我當即掐了通話。

我推門出去,林宗易此刻也返回主臥,我們四目相撞,我?能背過手。

他看了壹眼我藏起的右手,“誰的電話。”

我支支吾吾,“賣保險的。”

林宗易面無表情,“還躲到天臺接。”

我總覺得哪裏要出?了,又說不上來,我咽唾沫,“是男的,我怕妳誤會。”

“林太太鬼鬼祟祟,我已經誤會了。”他逼近我,我不由自主後退,脊背抵?壹截延伸出的窗臺,終於退無可退。

林宗易俯下腰,下面是無邊無際的墨綠江水,夕陽西沈,窗戶被壹片柔和的黃昏籠罩,壹切都顯得這樣迷離多情。

林宗易滾燙的身軀緊挨我,我察覺到他的雄渾,仿佛更蓬勃了,比以往的強悍有過?無不及,我頓時僵住。

他不是不?了嗎。

他剛才喝下兩天的劑量,竟?毫無作??

林宗易壹邊吻我脖頸,壹邊扶著我手朝他身下探,四樓不算高,可江浪翻滾,僅僅隔開壹扇透明的落地窗,林宗易又壓得狠,我幾乎傾斜懸空,波瀾壯闊的視覺沖擊近?咫?,我整個人驚慌失措,拽住他衣襟,“宗易,我害怕,我不要?窗邊。”

他笑著問,“林太太也知?害怕,既?害怕,為什麽還膽大包天暗算我。”

我腳底發軟,“妳先放我上去。”

林宗易的吻婈移到我面頰,似有若無撩撥著,啃咬嬌小的耳垂,“皇天不負苦心人,林太太精心下藥,它開始上勁了。”

我渾渾噩噩,“上什麽勁?”

他固定住我雙腿,寬厚幹燥的手掌流連過曲線,“男人對女人,能上什麽勁。”

我臉色發白,“那?明是——”

“?明是什麽。”林宗易目光清澈,帶著識破我把戲的淺笑,“是害我不能人?的藥,對嗎。”

我瞬間壹哆嗦,“妳——”

我滿腦子都是蔣蕓叛變了,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圈養小狼狗,林宗易雖?是老狼狗了,可他皮相不顯老,男人味濃郁,骨子裏野性十足,實?符合她口味,所以為博他壹笑,蔣蕓出賣了我。

我太失策了,男人為女色破財傷身,女人為男色也會頭昏腦漲。

“林太太對我壹向冷漠,無故獻殷勤必定有詐,於是第二天我?廚房安裝了攝像頭,發現林太太竟?給我下藥,化驗結果顯示其中壹味成?專門抑制雄性激素,長久服?,男人的特征會越來越弱,我吩咐李淵換成了真正的補藥兌進瓶子裏。”我全身緊繃,像被壹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長長的烏發半掩,林宗易壹把攏住,溫柔捋向我腦後,露出整張素白嫵媚的面孔,“小壞蛋,好玩嗎。”




我如夢初醒,林宗易什麽都清楚,他不戳穿我,甚至配合我演,是故意縱容我玩花招,我氣急敗壞踢打他,“妳又騙我,林宗易,妳每天耍我當樂趣!”

他愛極了我這副咬牙?齒的模樣,笑容越發大,“林太太真是狠心,不過——”他?我耳畔悶笑,“妳再狠壹點,再毒辣壹點,我依然喜歡。”

林宗易堅實的肌肉賁張而起,“就算報復我,也不能下藥,萬壹吃壞了,林太太才27歲,後面幾十年不想要閨房之樂了嗎。”

我知?已經是箭?弦上不得不發的關頭,再不逃就逃不了了,林宗易當下的沖動由不得我再耽擱,我掙脫躥出幾步,他壹把拖?我,我再次跌進他懷中,“往哪逃,餵了我這麽多天的壯陽藥,不管我了?”

我愕然,“什麽藥?”

難怪他更勝從前了,我完全慌了神,“是妳自己餵自己的!我根本沒有那種藥!”

他鼻尖抵住我額頭,我感覺林宗易的身體越來越燙,“我餵自己吃這種東西,是為了誰。”

我情不自禁戰栗。

他前傾覆?我身上,“不是為了林太太快樂嗎。”

林宗易推開落地窗,我瞬間後仰下去,浮動的江風撩起長發,也吹落裙帶,我不敢睜開眼,驚恐勾住他脖子,“宗易,我會被看光的!”

“看光什麽。”他手指壹扯窗簾,薄薄的壹層?紗降下,壹會兒起,壹會兒落,我和林宗易糾纏?壹片半透明的朦朧中。

他埋進我頸窩,“林太太那晚盛情,我忍得快爆炸了。知?我當時?想什麽嗎。”他下頜的胡茬濃密厚重,壹下下紮著我皮肉,“為什麽引誘我。我能禁得起任何女人用任何手段引誘我,唯獨禁不起林太太。”

“我沒有引——”我死死地揪住他皮帶,上半身都懸空,稍不留神,便墜入激蕩的江水。

我帶著哭腔,“宗易,我求妳,我錯了,我再也不暗算妳了,妳放我上去。”

我躺?壹?寬的窗臺,他釋放出深沈的烏木香,?暮色裏蠱惑我,“怕高嗎。”

我絕望哽咽,“我怕。”

林宗易的眼睛燎著野火,吞噬壹?的野火,包括吞噬愛與恨。

再濃烈的愛恨,?他這壹刻的眼睛裏,都不堪壹擊。

他的眼睛如此多情,有欲罷不能的溫柔和攻擊性。從骨骼向外滋長,瘋湧,他的每壹根胡茬與汗毛都充滿性感的殺傷力,他沈穩成熟,更狂妄放浪,無聲無息毀滅壹個女人,摧毀她萬劫不復。

他無須制造情欲,他就是天生的情欲。

林宗易驟然停下,他低頭看,青色的大理石磚暈染開壹塊不規則的猩紅。

我也楞住了,這是我生下馮冬之後,時隔倆月第壹次生理期,實?夠??的。

我怯懦望著他。

林宗易伏?我頭頂,他滿身是汗,“韓卿。”他急促呼吸著,“我早晚死?妳手裏。”

我蜷縮進他胸膛,為此時的氣氛不知所措。

林宗易兇狠吻下來,撕咬般吻,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我從沒感受過那樣歇斯底裏的狂性大發,他吻了我許久,吻到我缺氧窒息,他松開我,抽掉皮帶,壹手解西褲壹手推門,緊接著浴室傳出水聲,我跑上床,裹?被窩裏,整個人像丟了魂,迷茫呆滯。

壹種鬥不贏,玩不過,被戲弄的挫敗感。

我連他何時換了藥都壹無所知,他卻暗中媱控玩弄著這場遊戲。

林宗易洗完澡走出浴室,他掀開被子,我仍舊維持側臥的姿勢壹動不動,他手臂壹撈將我抱?腿間,剛穿好的長裙再度剝落,“需要多久。”

我闔住眼皮,甕聲甕氣,“四?天。”

林宗易手掌扣住我汗涔涔的面頰,“那我再等林太太?天,妳燒起的火,妳負責熄滅。”

我壹言不發,被迫趴?他懷裏。

林宗易單手點煙,遞到我唇邊,我張嘴含住,他立刻拔出,反復逗了我幾次,我惱了,別開頭不理,他喉嚨溢出輕笑,“妳是唯壹壹個沖我發脾氣的女人,我還舍不得懲罰妳。”

我全身袒露著,寒風灌入敞開的落地窗,我止不住顫抖,林宗易摟緊我,用他的體溫驅寒,卻不許我遮蓋壹絲壹毫。

我肌膚?燈光下散發出細?的光澤,他透過煙霧註視著,“卿卿,我好想吃妳。”

我貼?他胸口取暖,“妳又不餓。”

他徹底發笑,“餓了能吃嗎。”

我翻了個身,背對他,“妳有過多少女人,妳都吃膩了。”

林宗易說,“沒有妳猜得那麽多。”

我?頭看著他,“昨天夌淵?書房告訴妳,王晴娜準備送林恒出省?”

他抽著煙,眼裏帶笑,“林太太耳朵挺尖。”

我指尖?他手背的筋絡上畫著圈,“宗易,接林恒來蔚藍海岸生活吧,好不好。”

他吞吐的動作壹頓。

我哀求他,“我們共?養林恒,蘇姐也能幫忙,何必送去陌生的地方呢,妳也牽掛他呀,林恒才?歲,?母總要跟壹個。”

林宗易打量我,仿佛?洞悉我有什麽花花腸子,“林恒認他母親,妳養不了他。”

我挽著他胳膊,“我對他好,年長日久,他會接受我的。”

他面無表情撣了撣煙灰,“林太太養林恒,是不給我生了嗎。”

我回避他眼神,“順其自然。”

林宗易掐了煙,躺下緊緊地纏住我,“隨時會有。”

我又重復壹遍,“有了再說,先接?林恒吧,王晴娜恨妳,她教育出的孩子和妳不親近,妳自己教他,將來繼承索文。”

林宗易閉上眼,“索文會留給妳的孩子。”

我明?了,他顯然無意讓林恒和我住?壹起,壹則防備馮斯幹通過我捏著孩子,林宗易只有林恒壹個兒子,相當於他最大的軟肋。二則擔心王晴娜發瘋,林恒由我養,踩了她的底線,她會對我下死手。

林宗易太精明,我走壹步,他提前算出了十步,堵得我無路可走。





轉天下午,林宗易在梅園應酬,是之前邀請他包場泡俄羅斯模特的趙總,除了趙總,其余兩位我蠻熟悉的,他們都攜帶夫人,因此林宗易也安排了下屬接我?壹趟。

我在梅園下車,經理認識我,?接帶我?二樓包廂,停在201,我敲門進?,是壹間套廂,分出裏間和外間,我壹眼發現裏間的林宗易,他背影寬闊英武,穿著早晨離開時的鐵灰色西裝,輪廓猶如壹棵松柏筆挺剛?,佇立在壹束陽光深處,捧著罐子投餵池塘裏的魚,他聽?動靜扭頭,我們四目相視,他沒出來。

我脫下外套,掛在門後的衣架,“路上堵車,我來晚了。”我梭巡著牌桌,“只能勉強湊個局,我牌技?差的。”

我和攢局的趙太太是初次見,她身材?富態,壹米?的個子,珠圓玉潤,挺自來熟的,起身拉住我手,“我家老趙說,林董的夫人是江城最有風情和味道的女人,他?然沒說錯。”

林宗易睥睨身旁的趙總,“怎麽,趙總饞美人,饞?我夫人頭上了?”

趙總急忙解釋,“朋友妻不可欺,我只是贊美??。”

“想欺也欺不了。”林宗易眉眼含笑,“我夫人性子烈,即便我惹了她,她都不準我上床。”

我隔空啐他,“我哪天不準妳上床了。”

屋裏頓時爆發壹陣笑聲,林宗易眼底的笑意幾乎漾出,“是嗎,林太太可要說?做?,以後生我的氣,照樣允許上床。”

我不回應,站?壁爐前烤手。

趙太太坐下洗牌,“周三晚上,老趙在會所喝酒,林董也在場?”

趙總使了個眼色,林宗易煞有其事思索了壹秒,“嗯,有這回事。”

趙總頃刻底氣十足,“有林董作證,相信我了?妳這老娘們兒,太善妒。”

“妳自己有沒有前科,妳最清楚。”趙太太壹劑冷眼掃射,“妳的小蜜胡萌萌,慫恿妳跟我離婚,其他男人逢場作戲,妳是假戲真做。”

趙總掛不住面子了,“妳亂講什麽!胡萌萌是我女秘書,她才多大,二十二歲,當女兒的年紀了。”

趙太太冷笑,“男人摘野花,還嫌棄野花嫩了?五十的配妳,妳要嗎?”

我在趙總夫妻的爭吵中走向林宗易,壓低聲,“妳們男人就擅長在外面廝混,回家合夥騙老婆。”

林宗易手滑向我臀部,“等林太太方便了,我的儲備都給妳,沒有多余的拿?廝混外面女人了。”

我不露聲色拍掉他手,返回牌桌,“找機會就占便宜。”

他在我身後笑。

“聽說殷家有兩樁大喜事,殷怡和壹位國企老總的兒子相親了,進展?快。據傳男人也是離異,前妻婚後和保鏢胡搞,戴了綠帽子了。”靠近包廂門的萬太太替我碼了牌,“林董是殷怡的舅舅,您知情吧?”

林宗易漫不經心喝了壹口茶,“我不了解內情。”

趙總問,“那另外壹樁喜事是什麽。”

對面的周太太說,“殷董打算續弦了,婚期都定了,女人姓寇,我見過壹面的,哦呦,長相和林太太壹模壹樣的呀,孿生姐妹都信的。”

包廂內鴉雀無聲,林宗易瞇著眼,神色冷冽。

趙太太捅了周太太壹下,周太太反應過來,不吭聲了。

殷沛東覬覦自己小舅子的老婆,我這些日子聽了不少風言風語,寇媛為人?高調,頂級闊太的聚會她不夠格,基本是?配,續弦都擠不進?,何況她還沒名分,但小富婆和女明星混雜的聚會,她是常客了,?那種聚會的女人嘴巴特碎,她壹出現,流言就鬧壹波,林宗易出手壓了多次了。

我皺著眉打牌,暗罵殷沛東這個老不死的。

送我來梅園的那名下屬這時從過道外進來,?奔裏間,向林宗易匯報,“王赫的葬禮在濱城小範圍舉辦,現場有兩個周德?署名的花圈。”

林宗易撂下魚食罐,“周德?。”

周德?是濱城的壹把手,名銜壓了王威壹級半。

“周德?和王威壹?不來往,他吊唁王家人?經?不可思議了,更奇怪是周德?的花圈由何江送?場的。”

我停止打牌,朝窗戶看過?。

“?來馮斯幹搭上周德?這艘船了。”林宗易不緊不慢拿帕子擦手,“他本事不小。周德?向來清廉,馮斯幹肯定不是用金錢打動他,獲得周家的扶持。”

下屬說,“稽查組撤手的?因,夌秘書調查了半個月壹無所獲,??葬禮才浮出水面,是周德?親自打了招呼,上面才放過馮斯幹。”

林宗易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池水,“看來周家在刻意保護這段關系,避免被抓把柄。”

“興許是馮斯幹不願曝光新後臺,防止您對付周德?。您將他踢出華京,又奪他妻兒,他懷恨在心,輕易不會罷手,他壹定借周家的勢力在籌謀後招。”

“他的妻兒。”林宗易轉身,壹臉寒意,“韓卿自始至終是林太太,什麽時候當過他的妻子。”

他的戾氣嚇住了下屬,男人戰戰兢兢,“是,我失言了。”

林宗易走?休息區,端起晾溫了的茶水,男人從包廂離?。

站在另壹扇窗下的趙總忽然指著樓下說,“林董,那是馮斯幹嗎?”他踮起腳挨近玻璃,仔細端詳,“他身邊的女人眼熟啊。”

林宗易拂開杯口的茶葉末,“哪個女人。”

“妳沒有耳聞嗎?他最近感情方面如魚得水,壹星期前我的部下在澳大利亞考察,親眼所見他包下了整座薰衣草莊園,和壹個年輕靚麗的女人度假,正是情濃的階段。”趙總拉開窗,探出大半身子,“他現在被女人滋潤著,春風滿面啊。”

我手不由自主壹緊,臉色也白了壹度。

趙太太拇指撚著幺雞的圖案,反手盲打,“馮斯幹壹副好皮相就迷倒了女人,壓根用不著花錢,只要他想,什麽樣的女人都是他囊中之物。”

我心不在焉摸牌,摸什麽打什麽,都不?眼,趙太太瞧得發蒙,“林太太,您胡牌了啊,還打什麽呢!”

林宗易?本看窗外,他聞言又看向我。

我有些茫然問,“胡了嗎?”

萬太太挑揀我打出的牌,擺成壹排,“早就胡了,還是地胡呢,您有心事啊。”

我強顏歡笑,“抱歉,走神了,再打壹輪。”

“沒心思打,別強撐了。”林宗易突然開口,我當場僵住。

他摁住我碼牌的手,攥在掌心,我擡起頭,他臉上無喜無怒,眼眸卻晦暗沈?,似乎壓抑著情緒,“妳手?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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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宗易手掌溫厚滾燙,這壹刻卻暖不了我。時隔半月聽到他?消息,仿佛鋒利?刀子絞著肉,心臟悶鈍發脹,折磨得難受。

我故作輕松仰起臉,“輸了要翻盤呀,贏了錢,心情就?了。”

趙太太聽了,立刻?新碼牌,“玩牌嘛,輸錢惱,贏錢笑,起起伏伏才有意思,林董有得是錢,輸個萬八千兒?還當回事啊,幾個億也供得起林太太揮霍。”

我從池子裏抓牌,“您饒了我吧,在牌桌上輸幾個億,我能嘔死。”

她們爆發壹陣大笑。

林宗易焐著我手,壹直沒松開,焐出汗了還黏著我,我試圖抽回,“妳不嫌濕啊。”

他在壹旁坐下,“不嫌。”

這輪從開局我就不順,打到壹半,我煩躁掀眼皮,余光正?瞥見林宗易示意周太太,她在對面擠眉弄眼,接收了他?暗示,我估算出她缺什麽牌了,直接打出八萬,等她胡牌,她沒胡,反而打出七萬,“臭手氣,今天要破產?呀。”

我全明?了,“您自己不樂意胡,怪手氣啊。”

她壹怔,“能胡牌,誰不樂意胡呀。”

我當即去查驗她?牌,被趙太太眼疾手快壹攔,她們?牌瞬間混亂在壹起,“周太太要當婆婆了,喜事沖昏頭了?”

她們壹邊喝茶壹邊笑。

林宗易捋起我額頭潮漉漉?碎發,小聲說,“林太太打得不錯。”

我抿著唇,沒吭聲。

接連放水了四五輪,我幾?贏光了她們手頭所有現金,只剩萬太太皮夾裏?三千塊錢了,周太太不露聲色壹瞟,扔出壹張專門餵我?牌,我不理會,林宗易在這時捏起那張二筒,擺在我面前,挨著我耳朵提醒,“暗杠。”

我隨手推倒牌,“不玩了。”

“哦呦。”周太太拍桌,“林太太壹輪贏?幾萬,不賺了?”

我端起茶杯,不痛不癢回絕,“改日吧。”

林宗易碼整齊我贏?錢,足足摞了半尺厚,“高興了嗎。”

我又委屈又窩心,“妳費盡心思哄我,我能不高興嗎?”我眼前泛起壹層霧,“散場再給她們補賬,是不是。”

林宗易悶笑,“不止補錢,還欠了人情,而女人?人情萬不得已不能欠。”他前傾,半張臉抵在我胸口,“尤其是老女人。”

我被逗笑,笑出壹顆鼻涕泡,“這點小事也值得妳欠債,?意人不是最精明嗎,妳這麽賠?經營,索文集團竟?沒倒閉。”

“林太太?事對我而言都是大事,只有我舍得了,才有回報。”他手指蹭掉那顆泡,“像個小邋遢鬼。”

我吸鼻子,“回報什麽。”

林宗易?帕子復住我鼻尖,輕輕壹擰,擰掉其余?鼻涕,“四天後林太太求著我,要為我?壹個。”

我打掉他手,“妳還算日子啊。”

“我已經饞林太太多久了。”林宗易眉眼帶笑,“我現在度日如?。”

傍晚李淵趕到梅園,接林宗易回索文開晚間會議,在電梯內林宗易吩咐他,“調查馮斯幹身邊?女人是誰。”

李淵說,“公關部?劉經理周?撞見了馮斯幹陪壹個女人在珠寶樓定制鉆戒。”

我透過電梯門?投影凝視李淵,“鉆戒。”

李淵點頭,“是馮斯幹在澳大利亞壹名富商手中高價買回?黑鉆,世上僅此壹枚。”

我有點喘不過氣,電梯門才打開,我便飛快逃出,蹲在噴泉池旁大口呼吸著,斷斷續續?水流裏,傳出林宗易?聲音,“馮斯幹搭上殷家之前,有過壹個女人,是她嗎?”

李淵搖頭,“那個女人結婚?子了,馮斯幹不是舊情難忘?男人。”

林宗易沈思了半晌,“和周德元有關嗎。”

“只聽說周家有壹個兒子,沒有女兒。”

池水裏映出我蒼?至極?臉,我抱膝不動,直到林宗易也出現在水面,高大英武?身軀將我完全覆沒,他佇立在我身後,耐著性子等我冷靜下來。

我平復?情緒起身,“走吧。”

“韓卿。”他?我名字,“我希望這是自己?太太最後壹次為另壹個男人大悲大喜。”

林宗易從後面扣住我肩膀,“我不是無底線忍耐妳心裏有他。”

我背對他,嘶啞嗯了聲,徑直朝前走,在通往石門?壹條長廊上,我看到壹男壹女並肩而立,熟悉?輪廓令我步伐壹滯。

男人穿著壹件米??羊絨大衣,衣襟敞懷,露出香檳色?緞面襯衫,領口開得極低,風雪拂過,落在他赤裸?頸間,壹時分不清大雪和肌膚?顏色,我從?見過他如此英氣俊朗,是壹種溫和明亮?英氣,而不是深沈淩厲?英氣,連他?看?眉間皆是情意。女人在他懷中踮起腳,去摘最高處?梅嵟,二十五?歲?模樣,伶俐嬌小,出?意料得匹配。

紅梅?雪?盡頭,人潮影影綽綽,那樣多?男人,唯有他風華玉立,讓人過目不忘。

女人回頭,“我夠不著。”

馮斯幹箍住她腰肢舉起,女人嬌聲笑,“太高了!放低壹些。”

她連根撅斷,落地時撲進他?胸膛,“我要戴上。”

馮斯幹說,“會很醜。”

女人不依不饒,塞他手心,“戴個試試,萬壹漂亮呢。”

他選了壹朵盛開最艷麗?梅嵟,插入她鬢角,動作非常溫柔,?怕腕表?表帶不小心勾住女人長發,?痛了頭皮。

女人?地轉了壹圈,“漂亮嗎?”

馮斯幹神情凝?,“看來萬壹是不成立?。”

女人反應過來他挖苦自己不漂亮,立馬捶打他,他含笑摁住她手背,“還可以。”

她捂住他眼睛,吻了壹下嘴角,馮斯幹在黑暗中壹把拉住,“這就完了嗎。”

女人沒有絲毫扭捏,閉上眼親吻他嘴唇,馮斯幹忽?頭壹偏,女人只吻到他下頜,頓時惱羞成怒,“妳索吻又躲開!妳總是故意戲弄我。”

馮斯幹笑出聲。

林宗易也望著這壹幕,許久,他喊了壹聲,“斯幹。”

馮斯幹這才發現我們在場,他轉過身,目光精準無誤定格在我臉上,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只兩三秒鐘,他十分自?移開目光,“宗易,很??。”

林宗易笑著問,“不介紹壹下嗎。”

馮斯幹略微俯身,遷就女人,“林宗易,索文集團林董。”

女人非常大方,主動打招呼,“孟綺雲,久仰林董了。”

林宗易打量她遞出?右手,他並沒觸碰,只點了下頭,眼神又移回馮斯幹身上,“恭喜妳逃過壹劫。”

馮斯幹意味不明笑,“宗易,我姑且相信,妳?道賀是真心實意。”

林宗易站姿肅穆筆挺,“林冬怎樣。”

馮斯幹笑容壹收,“宗易,妳很健忘,他姓馮。”






林宗易說,“還記得那是妳兒子,妳倒算個人。”

我不由自主攥拳。

馮斯幹沒回答,他邁下臺階,朝女人伸出手,“雪?了,地滑。”

孟綺雲細長的五指搭在他掌心,“妳把我當小孩子嗎?我又不會摔跟頭。”

他握住她凍得通紅的手,“妳難道不是小孩子嗎。在莊園每晚要叫醒我,連衛生間的路都記不住。”

“我以前沒?過澳大利亞!下次再?,還住比爾斯莊園,我就能給妳帶路了。”

馮斯幹指腹擦掉她睫毛上的雪霜,“妳也準備帶我上錯觀光電車,害我滿城找妳,對嗎。”

孟綺雲生氣甩開他,“妳冷嘲熱諷什麽呢。”

馮斯幹再度握住她手,裹進大衣口袋裏,“下次?澳大利亞還是法國。”

孟綺雲跟著他走向石門,“法國,我要看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壹定比澳大利亞的更美。”

我只覺渾身發冷,壹股強烈的寒意無孔不?,從腳底直逼顱頂,活生生劈開我。

林宗易皺眉望了我壹眼,我竭力掩飾自己的失態,可仍舊被他看在眼裏。

他走過?,相當紳士風度截住他們,對孟綺雲說,“孟小姐,能否回避。”

馮斯幹淡淡嗯,“?那邊的亭子等我。”

孟綺雲放開他的手,走進壹座被花海包圍的亭臺,林宗易壹言不發解西裝扣子,後槽牙咬得側臉緊繃,眼底殺氣凜冽。

當他解開全部束縛後,突然拽住馮斯幹衣領,力量野蠻暴戾,將他抵向壹棵粗大的梅樹,“知道我們在嗎?”

林宗易手臂的肌肉最精壯,發力時線條賁張鼓起,能抵擋他這份勇猛的人寥寥無幾。

馮斯幹沒反擊,語氣淡漠,“不知道。”

“不知道嗎?我的車停在梅園正門,妳眼瞎了。”

馮斯幹面無表情審視他,“妳想動手。”

“跟我動手。”林宗易冷笑,“妳三個也不是我對手。”

馮斯幹用力壹搪,林宗易猝不及防,被他搪出半米,繼?撲上?,像壹頭獵豹,擊中馮斯幹的下巴,他同樣反手壹撞,撞開了林宗易的拳頭,打在他胸骨,砰地悶響,震得林宗易退後壹步,他野性被激發,和馮斯幹妳來往我廝打作壹團,最終以穩準狠的力道勒住了他喉嚨。

我拖拽林宗易,“宗易!壹會兒他們過來了,會鬧出風波的,別再打了!”

他依然牢牢地扼住馮斯幹,寸步不讓,“虛偽薄情的面目原形畢露了是嗎,不偽裝了?”

馮斯幹整理衣擺的褶痕,“宗易,如妳所願了,何必再當她面演這出戲。”他抓住林宗易手腕,“妳有本事,任何女人都征服得了。”

林宗易狠狠壹推,“既然妳?白了,從今往後,韓卿這裏,妳半點不準碰。”

馮斯幹似笑非笑,指尖抹掉鼻孔溢出的壹絲鮮血,“她探視馮冬,自己來找我呢。”

我緊攥的拳無聲無息壹松,“妳和這個女人出國,馮冬呢。”我走上前,大聲質問,“所以妳沒有看護他,妳從我手裏帶走馮冬,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將馮冬獨自留在江城,如果王威和殷怡害了他。”

“他們害不了。”馮斯幹打斷我,“我安排了身手最?的保鏢——”

我當場壹巴掌掄在他左臉,馮斯幹整個人僵住,頭歪向壹側,後半句也戛然?止。

“我把孩子交給妳,不是任由妳丟給保鏢的!”

他壹動不動,如同靜止住。

我嗓子發澀,“妳有苦衷嗎。”我帶著哭腔,“馮斯幹,妳?底有沒有身不由己的理由?”

他瞇著眼看地面,梅園的黃昏被素白遮蓋,我與他的壹雙影子照射得殘破不堪,就像我們?間的感情,闖過驚濤駭浪,扛過人言可畏,卻在風?浪靜的此刻四?五裂。

他看向我,“妳認為我應該有什麽苦衷。”

我不清楚,我只感覺他像變了壹個人,我無比陌生和心寒的壹副樣子。

馮斯幹系著襯衣的領扣,“沒苦衷,林太太離不了婚,我沒必要再強求和苦守。”

我死死地盯著他。

孟綺雲等得厭煩了,她按捺不住返回這邊,“斯幹。”她靠近他,發覺他衣衫微皺,像經歷了壹場搏鬥,下意識望向距離最近的林宗易,“出什麽事了嗎。”

馮斯幹不著痕跡舔掉牙齒間殘留的血漬,“敘舊??。”

“可是妳——”她話音未落,趙總為首的壹群男女從大堂內出來,“馮總?”

馮斯幹越過孟綺雲,“趙總也在。”

趙太太斜挎著包,“馮總情場得意,百忙?中還陪著情人出遊,您當年對前妻哪有這樣溫存體貼啊。”

萬太太緊隨其後走出電梯,“馮總的新歡年輕嬌俏,肯定比上壹位馮太太更受寵愛。”

孟綺雲扭頭看馮斯幹,撒嬌埋怨,“又提妳前妻,我不愛聽。”

馮斯幹虛虛實實摟著她,對趙總說,“不是女伴。”

只四個字,給了孟綺雲正經的名?。

趙總詫異,“怎麽,是馮總的良緣?”

馮斯幹笑?不語。

女友和女伴壹字?差,地位大不同,他們都識趣不再玩笑。

跨過石門的門檻,孟綺雲問馮斯幹,“妳和她是什麽關系,是傳言中的關系嗎?”

馮斯幹沈默良久,沒有回應。

孟綺雲也沒再追問。

我們站在門口,天灰蒙蒙的,下著雨夾雪,趙太太目送他們上車離?,感慨了壹句,“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男人真是不如狗。”

趙總不?耳了,“妳指桑罵槐幹什麽?離婚再娶天經地義,妳不順眼?”

趙太太收回視線,“我沒罵他,我罵那些沒離婚就生出花花腸子的男人,妳急什麽?”

這條街道繁華熱鬧,我充耳不聞,面容像壹灘死灰,沒有壹點血色。林宗易接過侍?遞來的傘,壹手抱住我,壹手撐在頭頂,我撫過他被馮斯幹擊打的部位,“妳還疼嗎。”

他註視著我,“疼,韓卿,我疼。”

我手滑下,“妳不是鐵打的嗎,馮斯幹都打不贏妳。”

他臂彎攏住我,嚴嚴實實按在懷裏,“天意說壹物降壹物,我也逃不掉風月的詛咒。”

【作?有話說】

謝謝朋友打賞的能量飲料,謝謝大家的鮮花和金幣。

?天全家排隊打疫苗,停更,後天恢復更新,會在白天更出來,很感謝大家的體諒和包容。

解個密,作?是女的。




林宗易不放心我,取消了索文當晚的會議,跟我壹起?蔚藍海岸,路上夌淵聯系渠道挖孟綺雲的底細,最終結論是,“查不出孟綺雲的來歷。”

林宗易摟著我,從車載保溫箱裏取出壹瓶水,“通知鄭寅查。”

夌淵立馬撥給鄭寅,“寅哥,還是那件事。”他按下免提。

鄭寅說,“官場商場同行,都沒收獲。”

林宗易餵我喝水,皺眉不語。

夌淵問,“您都打聽了?”

“易哥交待的任務,我什麽時候偷過懶。”

林宗易指腹擦掉我嘴角的水珠,示意夌淵掛斷。

夌淵終止通話,從後視鏡看他,“寅哥在濱城手眼通天,他的結果錯不了,咱們要不查湖城?”

林宗易神色諱莫如深,“動用兩條道的人脈,竟然挖不出壹個女人的底細。”

夌淵也百思不得其解,“即便底細被抹去,總能查出蛛絲馬跡,目前省內姓孟的高門大戶,沒有孟綺雲這號人物,除非她出身很普通。”

林宗易若有所思註視著車窗上的水痕,“或許她並不姓孟,妳查錯方?了。妳查周德元,他是否有隨母姓的私生女,以及養女。”

我趴在玻璃上看外面的雪,林宗易俯下身,結實滾燙的身軀抵在我後背,“林太太喜歡雪?”他擁住我,“明?我帶妳去最北方的城市看雪。”

我笑得眉眼彎彎,“今?來不及了嗎。”

林宗易也看?長街,“今?的雪季要停了。”

我手掌隔著玻璃觸摸粘在窗口的雪嵟,“見多了不堪和骯臟的東西,會格外喜歡純潔。”

他被我老氣橫秋的語氣逗笑,“林太太人小鬼大。”

我說,“我的職業接觸的男人都是背叛家庭,拋妻棄子,還不夠醜陋嗎?”

“我不會拋棄林太太,不過林太太說不準以後會對不起我。”林宗易的唇貼在我耳畔,“妳會嗎。”

自從得知陳誌承在林宗易手裏,我沒問過他,他也沒提,雙方不捅破,在孟綺雲曝光之前,陳誌承是林宗易拴住我的籌碼,他利用陳誌承逼我心甘情願留下,縱然馮斯幹壓住他了,他敗了,有陳誌承在手,我離婚也要三思。

?孟綺雲的存在,?接扼殺了我和馮斯幹的余情,他等於?林宗易表明自己舍棄了,林宗易捏著陳誌承沒多少價值了,我也好追問了。

我扭頭,“宗易,陳誌承安置在哪。”

“在醫院,我想辦法安排他保外就醫,不在裏面受苦了。”

這個局面出乎我意料,“有希望辦?嗎?”

林宗易說,“自己的嶽父,我會盡力周全。”

我笑著說,“宗易,壹切拜托妳了。”

他捧起我臉,“在我身邊,永遠不需要強顏歡笑,不論任何事,妳不願笑就不笑,想哭就哭,誰也不敢責怪妳。”

我望著林宗易許久,“他?紀大了,不禁折騰,未來我們怎樣,別牽連他。”

林宗易壹字壹頓,“好,卿卿,我說到做到。”

我閉上眼,他吻著我眼角無聲無息滲出的潮濕,雪越下越大,整座江城陷入壹片混沌。

晚上洗了澡,林宗易幫我吹頭發,我臥在他腿上,“我想接馮冬?來。”

他動作壹滯,我感覺到他的抵觸,翻個身面?他,“行嗎?”

林宗易皺著眉,“馮斯幹不可能同意孩子養在我這裏。”

我語調柔柔弱弱,生怕他拒絕,“那妳同意嗎。”

他沈思了好壹會兒,“卿卿,我們婚後妳和馮斯幹也在糾纏,我既然可以不計前嫌,原諒妳的過錯,也可以容得下壹個不屬於我的孩子,?是。”

“只要妳能容,宗易,我什麽都依順妳。”

我故意打斷他,他本打算推辭,在我承諾依順他之後,他沒再多言。

關燈的前壹秒,我小聲說,“明天我找他談談。”

轉天早晨,林宗易在衣帽間試衣服,我?動替他?領帶,他目光灼灼凝視我,卻默不作聲。

我?好扣結,抻平他的衣領,率先打破這份死寂,“宗易,我馬上也出門了。”

他聲音深沈,“幾點?。”

我低下頭,“談妥了就?,很快的。”

他擡起我下巴,“談不妥不?是嗎?”

我臉色不好看,“妳瞎想什麽。”

林宗易沒松手,依然扣在我臉蛋,“我陪妳去。”

我搖頭,“妳們壹見就火藥味,能談好也談崩了,我和他吵起來,他能讓步。”

林宗易不答復。

我鄭?其事保證,“我有分寸。”

他終是信任了我這次。

我九點到達瀾春灣,下車按門鈴,開門的是孟綺雲。

我沒料到他們這麽迅速同居了,她顯然也沒料到我會登門,當場楞住,“林太太?”

我面無表情,“馮斯幹在嗎。”

庭院裏風大,她凍得瑟縮,“妳提前和他打過招呼嗎。”

我反問,“我探望孩子還要打招呼,是他定下的規矩?”

孟綺雲更疑惑了,“林太太探望馮冬?”

我隱約察覺到她似乎壹無所知,“馮冬的身世,他?妳坦白了嗎。”

她說,“斯幹告訴我,馮冬的母親生完他就離開了。”

我瞬間了然於心,“孟小姐不是本地人吧。”

她?答,“我是濱城人。”

我笑了,“難怪妳不知情,江城的上流圈,這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我打量孟綺雲,她睡醒不久的樣子,發梢有點淩亂,壹條酒紅色的真絲睡裙,這款是男女壹套,我當初買了掛在櫃子裏沒來得及穿,便留在了瀾春灣,她倒撿現?了。

我環抱雙臂,倚著玄關的壹扇紅木屏風,“馮斯幹有兒子了,孟小姐結婚就當後媽,不覺得憋屈嗎?”

她略帶羞澀笑,“斯幹待我好,我不計較他的過往。”

我陰陽怪氣點評她,“很賢惠。可惜了,我不允許馮冬有後媽。”

我氣勢十足越過孟綺雲,進入客廳,馮斯幹正好從二樓下來,他果然也穿了同款的男士睡袍,我停住不動。





他駐足,波瀾不驚俯視我。

孟綺雲關上門,對我的?來十分迷茫,“斯幹,我攔不住林太太,她硬要闖。”

我食指慢條斯理勾起她的裙帶,“孟小姐這件睡衣也是我的,妳還攔我?”

她詫異,“妳的睡衣?”她投?馮斯幹,“不是妳新買的嗎,標簽還在。”

我從坤包內掏出煙盒,焚上壹支煙,“孟小姐的男人,他的真面目比妳想象藏得深。以妳的道行,?給玩而已。”

我含笑看馮斯幹,“我對付男人身經百戰,不也照樣被耍得團團轉。什麽真情,什麽保全,其實是厭煩了無休止的爭奪,要抽身了。”我笑容倏而壹收,帶著怨氣與恨意,“妳做戲忍耐這樣久,現在兒子?手了,不忍了對嗎。”

馮斯幹相當沈得住氣,他??孟綺雲面前,拉上她脫落的裙帶,沒開口解釋,又轉身逼近我,奪下指間的煙,“她聞不慣煙味。”

我心臟狠狠壹揪,卻揚眉笑,朝他臉上噴出壹縷霧,“馮先?還挺體貼。”

我知道這壹刻笑比哭還難看,我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落痛苦,尤其馮斯幹的新歡在場。

在情場輸給壹個女人,是我二十七?沒經歷過的慘況。

馮斯幹熄滅那支煙,丟進煙灰缸,“妳找我有?。”

“我不找妳。”我撂下這?,?奔二樓的嬰兒房,保姆正在給馮冬餵奶,她看?我進屋,欣喜又尷尬,“您和孟小姐碰面了?”

我?過去接住馮冬,抱在懷裏,“碰上了。”

“孟小姐是馮先?的女友,很突然就好了,帶回家住了壹星期了。”

我逗弄著孩子,“他們什麽情況與我無關。”

保姆遞給我奶瓶,我沒接,解開上衣拉鏈,餵馮冬喝母乳,馮斯幹和孟綺雲在這時跟上二樓,他們目睹這副場面,馮斯幹很?靜,倒是孟綺雲目瞪口呆,“妳...”

我不慌不忙合攏衣襟,“孩子我要帶?。”

馮斯幹佇立在那,沒有多余的表情,“綺雲和保姆養得很好,馮冬也認她。”

我垂在身側的手奮力握拳,“我差點壹屍兩命?下的兒子,憑什麽認壹個外人。”

馮斯幹堵在門口,“那他認誰最合適,認林宗易的太太嗎。眾目睽睽下,妳敢應他壹聲嗎。”

“馮斯幹!”我情緒崩潰,“我必須接?馮冬,我不接受其他女人養育他,做他的媽媽!”

孟綺雲徹底醒悟,“馮冬真是妳和她的孩子?”她被這段荒誕的關系震撼住,“妳和林宗易的妻子?了壹個兒子?”

她抓著馮斯幹胳膊,“妳為什麽騙我?妳說那是謠言的。”

馮斯幹瞇著眼,和我四目相視,“阿坤,動手。”

隔壁躥出四名保鏢,為首的男人是阿坤,他伸手搶我懷中的馮冬,我死死地護著孩子,寸步不讓,“林宗易答應我了,他會善待馮冬。”

馮斯幹冷笑,“林太太對自己丈夫的本性,絲毫沒識破。林宗易可不是委曲求全的男人。”

他?進房間,“後爹與後媽沒分別,與其受?於林宗易,將來後患無窮,不如綺雲撫養。”

我渾身冰涼,劇烈顫抖著,保姆怕我?手摔了孩子,趁機接過,我像瘋了壹樣反手抽上去。

梅園那巴掌,孟綺雲不在,這巴掌她親眼見證了,她捂住嘴巴,神情慌亂,“斯幹——”

馮斯幹壹言不發。

我再也克?不了,眼淚剎那吞沒了我整張面容,“是我壹?沒看透妳,還是妳演得自己太逼真,騙過了妳自己,騙過了所有人!”

他無喜無怒,身型微微搖晃了壹下,仍舊挺拔如松。

孟綺雲反應過來,橫在中間?止我,我?力推開她,換了只手再次掄上壹巴掌,馮斯幹的頭頃刻又打偏?另壹側。

接連倆巴掌,打得又兇又幹脆,他面色陰沈了壹度。

孟綺雲站穩後再度阻截我,“林太太,妳幹什麽?”

我大喊,“妳沒資格多嘴!”

我繼續擡手,馮斯幹這回不再縱容我發泄,他壹把擒住我手腕,“看來林太太是打上癮了。”

他毫不留情壹甩,我整個人趔趄,跌倒在墻角。

馮斯幹吩咐保鏢,“將馮冬帶?客房。”

我沖上前,“馮斯幹,孩子是我送?妳手上的,我拼盡全力留給妳抗衡林宗易的底牌,我後悔了,妳不配!”

他身體猛然僵住。

好半晌,馮斯幹盯著我,“是嗎。”他拂開我手,“想要孩子,下樓談。”

我跟在他身後,馮斯幹靠在沙發背,寬大的睡袍恣意敞開,束帶盤繞在腰間,纏得松松垮垮,露出勁壯有力的腹肌,紅酒沿著他棱角剛毅的下頜流瀉,淌過凸起的喉結和胸膛,馮斯幹是壹個?人聯想欲望、危險和陰謀的男子。

他袒露給外界的,介於這三者,神秘而矛盾。

他和林宗易唯壹的區別,他斯文,接近光明,而林宗易野蠻,接近黑暗。

壹個?,壹個黑,壹個溫,壹個烈。

他們帶給女人的,是壹種冰火兩重天的感受。愛妳時,烈火焚身,恨妳時,撕心裂肺。

他點燃壹根煙,沈默吸著,吸?壹半時,他如同對待壹個犯人那樣審視我,“韓卿。”

我看著他。

“跟他有過嗎。”

我不懂他怎麽提起這個,但為了孩子我沒翻臉,“沒有。”

馮斯幹揭過煙霧也看著我,“壹次沒有。”

我坦誠面對他的質問,“沒有。”

他吹出壹口煙,“妳自己信嗎。”

馮斯幹的態度強硬又冷漠,我後退壹步,“妳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他銜著煙,“綺雲,拿我的西裝。”

孟綺雲始終在樓梯口觀望這壹幕,她剛要邁步,我逼迫馮斯幹,“我問妳什麽意思!妳不講明?,我不?。”

馮斯幹壹臉寒意,“真想知道嗎。”

他叼著煙起身,扔出壹摞相片,砸在我胸口,我彎腰去拾,他卻反悔了,?腳踩住,“不必看了。”

我愕然,“?底是什麽。”

馮斯幹鞋底壹推,相片被滑?沙發底下的縫隙,?本全部扣著,其中兩張撞在沙發腿,翻掉了個兒,正面朝上,壹張的背景是浴室,壹男壹女在朦朧的蒸汽?交纏,女人半副面孔被男人魁梧的輪廓掩埋,男人四肢緊繃,十根手指穿梭在女人水淋淋的長發間。

女人又純又欲,那股風情與韻味在鏡頭下更是放浪墮落,我難以置信自己的眼睛,場景分明是我抗拒林宗易,他強迫我的那次,卻拍得曖昧激情。

【作者有話說】

謝謝上善若水打賞的牛氣沖天,謝謝鮮花和金幣。

這個故?每天現寫現發,沒有存稿,是連載更新,我盡量爭取每天能早點更,鞠躬感謝大家的體諒和支持。





我盯著照片壹動不動。

馮斯幹勾住我下巴,我被迫揚起頭,整個人被他的蠻力掌控,像隨時會折斷。

“看清楚了嗎。”

我不由自?抽搐,那晚林宗易發了狂,壹切爆發得突如其來,連蘇姐都不在場,保鏢更沒膽子偷窺,有機會拍攝這副激情場景的,除了我,只剩下林宗易了。

我被這些壓根不該存在的東西震撼得茫然無措,“沒有發生,他停下了。”

馮斯幹彎下腰,與我?視,我在他眼中看?前所未有的陰鷙和冷漠,“?這壹步,男人還能停下。”他唇貼在我鼻梁,眉間的怒意未消,“林宗易不是神,他有男人的欲望,林太太最擅撒謊,怎麽這次撒壹個不高?的謊呢。”

我拽他睡袍的束帶,嘶啞大喊,“我沒有撒謊!”

我越過馮斯幹身側,?看地上翻開的另壹張照片,我摟著林宗易的脖子,仰?落地窗外,赤乀而妖嬈,他隆起的肌肉?疊住我腰肢,他那麽恣意縱情,我那麽渾然忘我,緊緊地癡纏他。

我腦子嗡嗡作響,“是林宗易把我壓在窗臺,我害怕墜江才纏著他!”

馮斯幹壹巴掌甩在我臉上,頃刻半邊臉都麻了,火辣辣得痛,我橫臥在地板,像靜止壹樣呆滯。

站在樓梯口的阿坤提醒馮斯幹,“馮總,您手下留情,否則咱們沒法?林宗易噷待。”

馮斯幹沒有理會,他拎起我,“他沒睡過妳是嗎,妳想離婚是嗎,林宗易強?霸占妳,而林太太自始至終不情願是嗎?韓卿,我了解妳愛撒謊,從妳出現在我生活?,就是壹場精心預謀的騙局,妳用美色,手段,虛偽的面孔,壹寸寸接近我,毀掉我。妳如意了,我離了婚,徹底斷送了華京,險些被妳的丈夫害得站不起來。”他逼近我,我們幾乎咫?之遙,稍微前進壹厘,便挨上對方的臉,“妳騙?什麽時候算結束,騙我搭上這條命為止嗎。”

我瘋狂搖頭,“沒有,後來沒有了。”

他掌心扣住我後腦勺,用力壹推,我撲倒在地,正?撲在相片上,我摔得胸口生疼,他又?住我頭發,“我對壹個女騙子的真心和情意深信不疑,是我最大的錯誤。”

我脖頸被抻得筆直,完全喘不了氣,在他胯下瑟縮著。

“妳最後壹次來瀾春灣,我清楚妳為什麽來。”他俯身,嘴唇和氣息滾燙,埋進我淩亂的長發,“韓卿,當時只要妳告訴我,妳不想跟他,我不惜所有代價也會留下妳。我不會放妳離開,回?妳不想回的地方。”

我壹僵,旋即更劇烈顫抖。

馮斯幹在我發間深埋半?鐘才抽離。

我抓住相片的邊角,折騰得筋疲力竭,開口也虛弱不堪,“馮斯幹,我如?撒謊,天打雷劈。”

他停在那,沈默許久,最終收回力道,卻也拂開了我手,“林太太不需要發誓,夫妻間必不可少的環節,妳決意嫁給他那天,就接受了這種親密。”馮斯幹夾著煙?新坐下,結實的胸膛線條緊繃,兩副手肘抵在雙膝,傾身看著我,“我?生最憎恨欺騙,我當初對妳有過謊言,但沒有惡意的謊言。”

“沒有惡意嗎。”我爬著轉過身,“妳讓我懷了馮冬,妳?知是妳的,卻默認我當作林宗易的,那時我不願和妳繼續牽?,我想抽身,我想過上正大光?不再被唾棄的日子,妳用馮冬困住我,壹旦林宗易不肯戴這頂帽子,我失?他的看護,還會落進妳手心,不得不做壹只籠子?的鳥!”

“妳懷馮冬時?經跟了他,我根?無法確定是不是我的。”馮斯幹撣煙灰,嘴角噙著壹絲嘲弄的笑意,“興許林太太很快就懷上他的了。”

我和他僵持了良久,我直起腰,又?拿茶幾上的煙,馮斯幹望?我,“還餵奶嗎。”

我壓下打火機點燃,“?來也沒什麽奶了,我?經來月經了,大夫說哺乳期這樣不正常,估計生林冬傷了身體。”

馮斯幹摁住我手背,“妳都沒有奶,還想帶走馮冬。”

我瞥了壹眼煙,“那妳帶在身邊,妳有奶嗎。”我掙脫他的桎梏,牙齒咬住煙蒂,“林宗易不至於沒錢請壹個餵母乳的保姆。”

馮斯幹倚著沙發背,面無表情睥睨我,“妳不允許我給馮冬找後媽,妳找後爹倒起勁。”

“馮冬壹開始就由林宗易養著。”我吞了壹大口煙,馮斯幹再次奪下,丟進煙灰缸,連同我的煙盒也挪?觸及不?的位置,“出?抽,沒人管妳。”

我瞟著他指尖的半截煙,“孟綺雲聞不慣我的煙,能聞妳的對嗎。”

馮斯幹把黃鶴樓的煙盒也塞進抽屜?,“她都聞不慣。”

我知道他故意找借口不許我抽煙,煙酒不利於產後恢復,我放下打火機,“照片是林宗易給妳的。”

馮斯幹壹言不發。

我握著拳,心口翻江倒海,仿佛被錘子??壹擊。

孟綺雲在壹旁小聲說,“斯幹,妳要?公司了。”

馮斯幹起身,“馮冬可以跟妳走。”

我緊隨其後也站起,“我?天帶他走。”我想起林宗易不?朗的態度,又壹頓,“?天我來接馮冬,我回?說壹聲。”

“我有條件。”馮斯幹目光深沈凜冽,“妳不準再生。”

我壹怔,孟綺雲也壹怔。

他?復壹遍,“和林宗易,不準再有。”

我思索了壹秒,“我答應妳。”

馮斯幹身軀逆光,投下壹片陰影罩住我,我?辨不真切他的神情,“妳但凡食言,我壹定動用壹切方式不計後?奪回馮冬。”

我說,“我不會食言。”

我朝門口走?,和孟綺雲擦肩而過的同時,我視線定格她身上,“從此刻起,不論我哪天接走馮冬,妳別再碰他。”

我氣勢震懾住了孟綺雲,她?能後退,“林太太,我沒有傷害過馮冬,我壹直盡心照顧他。”

我冷笑,“收起妳楚楚可憐的樣子,我用這招時,妳還沒嘗過男人滋味呢。”

孟綺雲委屈扁嘴,她走?馮斯幹,依偎在他肩膀,“斯幹,韓小姐誤解我了,馮冬是妳的兒子,我只會善待他。”

馮斯幹目不轉睛註視我。

我沒再停留,推門走出別墅,直奔路口,我正要拉車門,泊在角落的壹輛奧迪A8忽然往前?駛了五十米,接連鳴笛閃燈,灼亮的?光直射我眼睛,我下意識遮擋,緊接著駕駛位走下壹名年輕女人,她迎上我。

米色的針織長裙,?八?的卷發搖曳生姿,我恍惚以為是第?個我。





寇媛連發型裝扮都刻意模仿,關鍵她還真仿出精髓了,舉手投足越看越像,可見馮斯幹培養她是花了真功夫。

也難怪流言四起,姐夫和小舅子的嗜好太雷同了,大老板大權貴涉及了女人的醜聞,註定會經久不衰。

我打量她,“寇小姐,看來我要稱呼妳殷太太了。”

“稱呼不重要,塵埃落定再改口不遲。”她莞爾笑,“初次和韓小姐見面,沒想到是在馮總的家門外。”

我看手機顯示的時間,“寇小姐挺早的,他和孟小姐剛起床。”

近距離觀察,這個女人眼尾的淚痣和那種神韻,簡?跟我如出壹轍。

殷沛東也夠蠢的,哪有不相?的兩個女人如此相似的,?顯整了容。

寇媛發現我觀察她,她大大方方展示,“韓小姐好奇什麽,我壹清二楚。殷沛東在商場精?,不代表他不會為女人栽跟頭,男人色欲上頭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哪怕殷沛東疑心我圖謀不軌,只憑對韓小姐求而不得的失意,我這款仿品,他也當成心肝寶貝了。”

她靠近我,“如今我借助妳,在殷家吃香喝辣風光無限,可事實上我痛恨妳,我是代替妳遭受摧殘,是我犧牲自己解救了妳。殷沛東在床上興起時,總是誘哄我叫他姐夫,還變著花樣的折磨我,時不時蹦出壹句韓卿,給姐夫親壹口,我和林宗易誰厲害?”

寇媛太會描述了,我眼前浮現殷沛東那張猙獰縱欲的老臉,頓時有些反胃,也確實被惡心吐了,我伏在車頭幹嘔,她笑著問,“我有壹個秘噸要告知韓小姐,是壹個沒有第三人知曉的秘噸,妳猜我懷著誰的孩子。”

我莫名其妙蹙眉,殷沛東對外承認是他的種了,婚期都定了,這麽大張旗鼓的宣告喜事,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寇媛撫摸著肚子,眼裏發狠,“殷沛東又老又變態,就算馮總下了死命?,非要我懷上殷家的孩子,我又會甘心嗎。”

她手緩緩上移,仔仔細細撫摸自己的?官,“我不會??遭罪,割了十幾?,終於像韓小姐了,我務必要好好利?,以假亂真達到我的目的。”她意味深長問我,“韓小姐愛馮總嗎?”

我別開頭,眺望花壇覆著的壹層雪,不理她。

寇媛不介意我的無視,她自顧自說,“馮總是壹個極其冷血的男人,可他越是無情,越是吸引女人,男人有征服欲,女人同樣有。我時常想,假如我和他有壹個孩子,妳和他又再無可能了,他會不會放任自己愛上我呢。”

我聽出寇媛的弦外之音了,她在暗示肚裏的孩子和馮斯幹有關,我當即揭穿她,“他不是饑不擇食的男人,另外妳挑撥離間,選錯了對?,妳應該找孟綺雲,而不是我。”

我邁步要?,寇媛目送我背影,“馮總的確不是什麽女人都沾染。”她陰惻惻發笑,“可我是啊,只要女人有心制造良機,算計壹個男人上床不是輕而易舉嗎。”

我驟然扭頭,寇媛站?在壹束陽光裏,“我連韓小姐的壞,都學到七八成了。”

我皮笑肉不笑,“妳?接把喜訊通知他,不是更合適嗎?”

“不著急,早晚水落石出。”寇媛十分淡定撣落挎包濺落的積雪,“等孩子滿六個月,打不掉了,我再通知他。”

我問,“妳難道不畏懼我代妳轉達嗎。”

寇媛反問,“韓小姐是多管閑事的女人嗎?”

“??了。”我看?她,“我是。他目前只有馮冬壹個兒子,我當然不希望多出壹個瓜分他?來的家產。”

寇媛也看?我,“這是殷沛東的骨血啊,韓小姐通知了他,他不留,孩子萬壹沒了,我栽贓誰比較好呢?”她苦思冥想戳著太陽穴,“是韓小姐無意撞見我和林董在酒樓打招呼,林董對女人壹?風流,眼神含情脈脈,妳犯了疑心病,大打出手推倒我,導致我流產,那殷沛東會怎樣呢?壹命還壹命,韓小姐還要兒子嗎?”

我笑容漸漸斂去,寇媛朝我揮手,“韓小姐,和妳聊天非常愉快。”她壹掃二樓臥房的窗口,“既然有礙眼的女人在,我改日再來。”

寇媛戴好墨鏡,坐上奧迪揚塵而去。

我佇立在原地,?到那輛車無影無蹤,我也坐回車裏,撿起後座底下的半盒煙,是壹年前的了,我還在勾引馮斯幹,處於最緊要的關頭,我沒把握順利拿下他,只好冒險在煙盒裏做標記,其中有兩根添加了佐料,能催發他情欲的佐料,我連女人都安排好了,他壹發作,我就撤,女人替我上,第二天早晨我再鉆進他被窩裏,等他醒了算賬。

我找出有問題的煙扔掉,又挑出正常的壹根,嗅了嗅味道,淡淡的潮味,湊合能抽,我焚上,放倒駕駛椅,?躺下去,望著車頂發楞。

我躺了壹會兒,接到蔣蕓的電話,我劃掉,她又打,我不得已接聽,她在那邊很驚訝,“馮斯幹有新歡了?”

我閉目養神,“消息傳得挺快。”

蔣蕓在做美容,有儀欜熏蒸的水聲,我讓她關了,聽不清她說話。

“他前不久出事,我男人見過他進出周德元的房子,濱城小海樓的1棟別墅,是公家的,我男人原先在濱城?過壹陣秘書,住11棟,和12棟的鄭主任私交不錯,也是湊??,他去做客的當天遇見了馮斯幹。”

我說,“是有這回事,周德元幫他擺?的,不知道談了什麽交易。”

電話那頭安靜下來,“周德元和他太太分房不分家,長達二十年了,場面上的夫妻嘛,離婚多難堪,影響升級的,他老婆也考慮名利,畢竟周德元的太太,只這層名義,她娘家兄弟都沾光了。周德元今年才59歲,壹個男人39歲和妻子分房,正值壯年啊,他的需求誰解決呢?”

我瞬間睜開眼,“妳什麽意思。”

蔣蕓說,“周德元在江城的西風路養了壹個外室,名字是孟嬌。”

我從椅子上坐起,“有女兒,孟綺雲?”

蔣蕓咂吧嘴,“行啊,壹點即通啊。”

我攥著手機沒吭聲。

“妳別說,林宗易和馮斯幹鬥,要是打持久戰,他?必占上風。周德元藏著這個女兒二十?年,連周德元的老婆都沒挖到下落,他竟然捷足先登,成為周德元的準女婿了。林宗易的勢力是夠硬,這?色的勢力嘛,他恐怕搞不贏馮斯幹。”

我降下車窗,呼吸著新鮮空氣,“他和孟綺雲動真格了嗎。”

蔣蕓斬釘截鐵,“絕對真格的啊,周德元可不是殷沛東,不好糊弄的,殷怡有外遇,孟綺雲沒有啊,她死心塌地的,馮斯幹卻跟她玩形式主義,她能樂意嗎?”

我掛斷電話,心裏堵得慌,又坐了片刻,熄滅手頭的煙,準備開車駛離,這時那棟別墅的大門從裏面打開,孟綺雲送馮斯幹出來,“斯幹,妳真的決定把馮冬還給林太太嗎。”

馮斯幹不露聲色審視她,“妳什麽想法。”

孟綺雲整理著他的西裝和領帶,“妳跟林宗易不睦,妳不擔心馮冬養在他手裏是羊入虎口嗎。”

馮斯幹語氣?靜,“有韓卿在,他不敢動馮冬,他也不會動。”

孟綺雲系好領結,又系他的襯衣扣,“妳對她,還有舊情嗎。”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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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皺眉,沒回應。

孟綺雲看著他,“她打妳,妳都容忍了,妳說沒有感情,我不信。”

馮斯幹眉頭皺得更緊,“我也動手了。”

孟綺雲擡手撫摸過他面頰,馮斯幹膚色白,?指印不深,?陽光照射下卻也十?明顯,“她下手比妳重多了,倒是妳打她不痛不癢的。”

我觀望這壹幕,感覺孟綺雲不似外表那樣單純無害,是壹個陰毒?內的狠角色,比殷怡更懂得?男人面前扮豬吃虎,壹點點得寸進尺,將情敵不聲不響置於死地,這筆賬還算不?她頭上。

“她生了馮冬,念?這點情?,我不能做絕。”馮斯幹握住她手,“別多想。”

孟綺雲低下頭,“斯幹。”她略帶哽咽,“有馮冬?,妳和她?間的來往總也斷不掉,妳會舊情復燃嗎。”

馮斯幹系上襯衣的袖扣,“我只探望孩子。”

孟綺雲紅著眼眶不語。

馮斯幹看了她壹眼,“煙灰缸裏昨晚的煙頭,火苗還燒嗎。”

孟綺雲搖頭,“早熄了。”

“那死灰能復燃嗎?”

孟綺雲這才理解他的意思,頓時破涕為笑,“妳就會糊弄我。”

馮斯幹撥開她額頭的碎發,動作像當初對我壹樣,“我上班了。”

“斯幹。”孟綺雲再次拉住他手,“我們自己帶馮冬行嗎?林太太不放心,可妳看?眼裏的,我對馮冬視如己出。”

馮斯幹臉上的淺笑瞬間斂?,“妳要留下馮冬。”

他的陰沈嚴肅嚇住了孟綺雲,她小聲回答,“妳的兒子,我以為妳會舍不得。”

馮斯幹壹言未發,目光諱莫如深定格?她身上,孟綺雲局促攪動著手指。

許久,他不鹹不淡的口吻拒絕,“妳不了解她,不把孩子還她,她不會罷休。”

孟綺雲偷偷打量他,“可是妳能搞定那麽大的工?,搞定不了壹個女人嗎。”

“我的確搞不定她。”馮斯幹提起我,喉嚨忽然溢出壹聲笑,“見過猛虎下山嗎,韓卿便是最厲害的壹只母老虎,不如她的意,她非報復不可。”

我咬牙切齒攥拳,這個王八蛋,和寇媛裏應外合,專門毀我名譽。

他的形容令孟綺雲也出乎意料,“那林宗易為什麽娶她?”

“說不準被她強迫的。”馮斯幹輕觸她臉蛋,“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妳這麽溫順。”

孟綺雲似乎沒信,又似乎信了,她沒吭聲。

我緊攥的拳緩緩松開,但凡她敢繼續打馮冬的主意,我壹定跳下車給她好看。

馮斯幹邁出庭院時,孟綺雲突然激動追上?,沖?前面抱住他,“斯幹,我?愛妳,認識妳?前,我沒有愛過任何男人,妳不要辜負我。”

馮斯幹任由她抱著,也回抱她,將微微顫栗的孟綺雲擁?懷裏。

他們相擁了半?鐘,馮斯幹感應?什麽,偏頭看向我這邊,我們四目相視,我面無表情升起車窗,茶色玻璃徹底隔絕了他面孔。

我駕車開出小區,回味著他剛才的詆毀,沒忍住笑出聲。

我回?蔚藍海岸,推門進客廳,林宗易正坐?U型吧臺等我。

?看見他的壹刻,我只覺渾身莫名發冷,從骨子裏往外冒出的冷意。

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他的迷團越來越多,擊不破,也吹不散。

林宗易聽?動靜沒有急於回頭,而是慢條斯理倒了壹杯酒,“回來了。”

我駐足,“妳下班?早。”

他擡腕看表,“趕回陪妳吃午餐。”

我笑了,撂下車鑰匙,“妳不嫌麻煩嗎。”我蹲下換鞋,“宗易,妳是不相信我,對嗎。”

他背對我,喝了壹口酒。

我換好拖鞋,?進吧臺,“妳認為我會住?他那裏,掐著點傍晚回來,然後對妳撒謊中午就回了,再聯手蘇姐作證。而壹整天的時間,足夠我與馮斯幹幽會。”

林宗易神情深不可測,他並沒掩飾和反駁,極為坦蕩,“是有這份疑心。”

我??他旁邊,對準他耳朵噓氣,柔柔軟軟的語調,“要不我脫了衣服,妳檢查壹下?”

他漫不經心轉動高腳杯,猩紅的酒水來回顛蕩,他不阻止,壹副不露聲色的模樣。

我當場解開上衣拉鎖,又抽出A字裙的皮帶,壹身衣衫頃刻剝落,林宗易的視線自始至終停留?酒杯,??他余光掠過我肌膚,白皙誘人的光澤撩動著他心弦,他終於撩眼皮,面對壹個完整的我。

我脫得只剩內衣,坐進他懷中,“沒有馮斯幹的氣味,也沒有他的痕跡。”

窗外光影迷離,覆蓋?我和林宗易重疊的身軀,我委屈含著壹汪淚,像晶瑩剔透的珍珠,?眼中粉碎。

“我壹路闖紅燈,擔心晚了妳誤會,連安危都不顧,妳?然還是冤枉我。”我別開頭不看他,整張臉梨花帶雨。

林宗易哄著我,哄了半天,我依舊?掉淚,他沈默幾秒,鼻梁挨著我面頰,“差不多行了,戲要演?天黑嗎。也就是林太太,我還縱容著,換第?個女人,我早?耗盡耐性。”

我雙腿翹起,盤?他腰臀,“那妳別哄了啊,有得是男人哄我。”

林宗易捏住我兩瓣唇,“張口閉口其他男人,林太太是人妻,再忘記身份,我就整治妳。”

我冷哼。

他指腹擦拭我眼角的淚珠,語氣無奈又好笑,“拿妳沒轍,怎麽這樣愛哭。”

“女人的眼淚,對男人殺傷力最強了。”

林宗易喜歡我的光明正大的算計他,“故意哭惹我心疼,小家夥有事求我。”

我歪著頭,淚水淌過下巴,無辜又嬌媚,我?會掌握尺度,讓男人不死只傷,傷得無藥可救。

“宗易,他?意我帶?孩子了。”

林宗易瞇了瞇眼,“他夠幹脆。”

他心不?焉沈思,我撫弄長發,悄無聲息摘下壹枚耳環,冰冰涼涼的觸感,像冰冰涼涼的我,壹股勁兒迷魂攝魄,?拿人。

林宗易陷?我的勁兒,他壹恍惚,耳環的針尖?刺他,他及時回過神,壹把扼住我手腕,垂眸壹掃,勾唇笑,“這是什麽。”

我動彈不得,仰?他身下,“是給林先生的教訓。”

他輕笑,“林太太的面目變幻莫測,真是捉摸不透。”他若有所思,“我記得,林太太險些用它刺?馮斯幹的心臟,好像只差兩公?。”

我仿佛壹只迷?的狐貍,柔情動人又楚楚可憐,“我討厭虛偽,人前壹套人後壹套,反復暗算我,坑騙我,我?不滿。”我將銀針抵?他胸口位置,“我真想要看壹看,剖開妳的皮,裏面有多少花花腸子,有多少黑暗的心思。”






我越是咄咄逼人,林宗易越是興濃,他意猶未盡舔吻我?嘴唇,“自從林太太鬧脾氣,我再沒騙過妳。”

我壹寸寸抽離他掌心,尖銳?銀針重?抵住他經脈,在最脆弱?部位壹刮,即便沒發力,也有壹縷淡淡?血筋滲出,含在皮肉裏。

“見血長記性,宗易,妳說呢?”

“林太太?狠辣,與我特別相配。”他眼睛噙著幽深?笑意,“此刻妳像壹條妖嬈?美女蛇。”他用力摟住我腰肢,“雖?帶劇毒,但男人也心甘情願死在妳這張奪人性命?紅唇下。”

我眉目春潮湧動,“哪個男人啊?”

林宗易盯著我白嫩透出艷紅?面容,“比如我這個男人。”

“哦?”我笑容明艷至極,“妳舍得將命給我嗎。”

他取下我夾住?耳環,扔在地上,“林太太只要發自內心引誘我壹次,我還真舍得。”

我審視他每個表情,沒錯過半點變?波動,“妳猜我在馮斯幹手裏看?什麽。”

林宗易平靜得像是完全不知情,“看?什麽。”

何江擅自作?勾結王晴娜迫害我,馮斯幹當時就蒙在鼓裏,也許我同樣錯怪了林宗易。

我猶豫片刻,沒再問下去。

浴室那種私噸場所,除了我和他,按道理誰也做不了手腳,他確實嫌疑最大,可戳破這層窗戶紙,現階段不是明智之舉,我還要接馮冬?家,讓林宗易養壹個野種,是非常考驗人性?難題,我只能討?他,不可以鬧僵。

我莞爾壹笑,“孩子總是尿床,瀾春灣?陽臺晾了不止壹塊尿布,幾個房間都飄著尿騷味。”

林宗易笑著問,“是嗎?他在妳肚子裏,我護了他八個月,這小子終究和我更親,替我折騰馮斯幹。”

我拱起腰,貼著他身體,向他舊事重提,“宗易,我還想接林恒壹起生活。”

他沒立刻答復,手沿著曲線向下探,我感受?他繭子帶來?粗糙廝磨,比馮斯幹?更多更厚,遍布在指縫,“三天了。”

我拉起他手,牙齒似咬不咬下唇,“沒準呢,有時多壹天,有時少壹天。”

林宗易收?手,“等?日子,我先解了饞,再說林恒?事。”

他拍了拍我屁股,從懷中推開,“騷貨。”

我拾起衣服,胡亂裹住自己,林宗易點上煙,倚著寬大?真皮沙發,“卿卿。”

我扭頭,他眼神意味不明,註視我?半晌,“妳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我若無其事否認,“沒有啊。”

林宗易噴出壹團青灰色?霧,“我給妳機會問。”

我滿臉茫?無辜,“妳要我問什麽?”

他揭過那團霧靄,英氣俊朗?面孔朦朧不清,“馮斯幹應該給妳看過照片了。”

我本來不打算提,他?動提了,我面色驟?變得難看,“真?是妳。”

“不錯,是我。”他叼著煙,猛吸了壹大口,“我希望妳斬斷糾纏。”

我十指蜷縮,死死地抓住裙擺,“我斬斷了。那次我跑去見他,是最後壹面。”

“我不信他。”林宗易周圍煙氣繚繞,我看不真切他?輪廓,“有些男人,對女人?吸引力不亞於毒品,當吸食他?人決意戒掉他,他會用盡手段,使對方再度沾上他?癮。”

我整個人搖晃不穩,後退了壹步,“所以妳暗中出手,誤導他壹怒之下也斬斷。”

林宗易說,“那些照片保證不會落入我和他之外?第三人手上。”

“林宗易。”我情不自禁顫抖,“妳?底把我當什麽了,刺激他?武欜嗎?”

“我只想自己?太太獨屬於我,從此幹幹凈凈。”

他銜著煙,手臂搭在沙發邊緣,“我照顧陳誌承,撫養馮冬,壹旦妳離開我,王家和殷沛東,甚至馮斯幹??歡,都會對妳們窮追不舍,趕盡殺絕。卿卿,妳永遠無法離開我。”

我望著他,“妳不想征服我了。”

林宗易也望著我,“男人征服壹個女人有無數種方式,征服她?心再得?她?人,與強占她?人再征服她?心,結果並無區別。我不強求前者了,我選擇後者。”

他眼底?氣勢,篤定又炙熱,就像壹張鋪天蓋地?大網,罩住我無處遁逃。

我噗嗤笑,“宗易,我何德何能,妳如此不計成本也要留住我。”

他凝視著煙頭閃爍?火光,“我曾經也想過,我未來?妻子可以沒有家世,不夠賢惠,容貌也平庸,但她壹定單純忠貞,我壹眼能看穿,壹手能控制,?而林太太?出現,傾覆了我?計劃。妳不單純,不忠貞,妳不知天高地厚找我談交易,又明目張膽背叛我。”他撕開襯衣,抹掉胸口壹絲鮮血,“還妄圖教訓我。”

林宗易碾滅煙,擱在吧臺桌上,“林太太這種女人,處處犯我?忌諱,又處處令我覺得可愛,充滿挑戰性。”他似笑非笑,“卿卿,男女相處,來日方長,我依?是那句話,妳最終會愛上我。”

我逐漸冷靜下來,轉過身?向臥室。

林宗易在我背後說,“明天接?孩子,他仍舊姓林。”

姓馮會引起外界?風言風語,姓林才適合養在林宗易身邊。

我沒再說什麽,合住房門。

我壹夜失眠,生怕林宗易找借口反悔,天快亮才睡著,迷迷糊糊中他掀開被子?出?臥,進入對面?書房。我拿起枕畔?手機,顯示?點鐘。我又睡了壹會兒,七點鐘?廊響起壹陣腳步聲,我下床出去。

蘇姐正?從書房出來,我趁她反手關門,拽住她拖?自己跟前,她猝不及防,“太太——”

我捂住她嘴,壓低聲問,“宗易有客人?”

“是李秘書。”

我點頭,“妳煮粥了嗎,我?不容易早起,我親自端給他。”

蘇姐恍?大悟,“煮了?,我馬上送過來。”

我說,“宗易答應養林冬,我很感激他大度。”

蘇姐知道孩子來歷不正,笑了笑沒接茬。

她匆忙去廚房,忘了門還沒關嚴,我湊上前,站在墻角?陰影下。

林宗易不喜過於濃烈?燈光,書房不?晝夜都是晦暗?,他佇立在落地窗前,玻璃敞開,墨色江水拍打堤岸,發出激蕩?聲響,在嘈雜中他問李淵,“妳看馮斯幹有幾?真假。”

“這有什麽可假。”李淵不解,“孩子是他?種,由您養著,是您制衡他?籌碼,對您有利,對他不利,即使馮斯幹有天大?籌謀,不至於拿親生兒子做賭。”

“倘若是萬無壹失?局呢。”林宗易撣了撣煙灰,“我不懷疑他和孟綺雲有關系,我懷疑他送?孩子有問題。”

李淵神色凝重,“那您?懷疑是——”

林宗易嗓音是煙熏後?低沈和性感,“最危險?地方,反而最安全。”

【作者有話說】

感謝白日做夢和瑜仔打賞?催更符,感謝大家打賞鮮嵟和金幣。




林宗易突然比劃噤聲的手勢,他越過夌淵看?門外,“韓卿。”

我心臟咯噔壹跳,壓下情緒推門進去,壹臉迫不及待的喜悅,“宗易,今天接林冬?家,我醒了就在找妳。”

他逆光而立,打量我的反應,“妳站多久了。”

“我剛起床。”我鎮定自若迎上他,“我吩咐蘇姐煮粥了,吃過早餐我們再出發。”

夌淵悄無聲息從書房退下。

林宗易坐在單人沙發,朝我伸手,“卿卿,過來。”

我走?他面前,他壹拽,摟住我放在腿上,“給我吹吹好嗎。”

我低著頭,“大白天,妳正經點。”

林宗易壹怔,旋即悶笑,“妳昨天刺傷我,胸口還疼,不記得了?”

我這才明白,面紅耳赤別開頭,“又細又短的,能疼什麽啊,我不管吹。”

林宗易挨近我,他渾身每壹寸都溫熱,“不是又壯又長嗎,紮壹下,壹般人受不住。”

“我說耳環的銀針!”我扯著他袖子,“銀針又細又短,妳皮糙肉厚,紮了妳能疼?哪去,妳少訛我。”

“我也說針。”林宗易挨得更近,他唇舌貼著我耳朵,“那次林太太不是領教得?清楚嗎,找茬報復我對嗎。”

我掙紮著起身,“妳再胡言亂語我走了。”

林宗易笑聲越發大,他鉗住我臉,迫使我面對他,“林太太的小腦袋裏?來都在琢磨這些。”

我拂開他手,“我只琢磨帶?林冬。”

他手背輕輕撫過我白膩如玉的脖頸,“好商量。”他手扣在上面,“卿卿,給吹吹。”

馬上要接孩子了,他在這關頭提什麽要求我都滿足。

我解開他的襯衣扣子,傷口纏了壹塊紗布,傷不深,可位置又?險,與肺部毫厘之差,我撕下紗布,對準針孔吹了兩下,林宗易毫無征兆摁住我後腦勺,我猝不及防,唇吻下去。

林宗易的心跳迅猛,砰砰地震擊我,胸膛的肌肉也隆起,他壹直沒撒手,操縱我吻在他的傷疤,我鼻間全是濃重的尼古丁氣息,和獨屬他的剛烈醇厚的男人味。

我鼻尖堵住,幾乎喘不過氣,在我憋?極限時,林宗易終於松開我,我仰起臉,用力呼吸,他眼底是壹抹戲弄的笑意,“林太太解饞了。”

我推搡他,掙脫他的禁錮,“誰饞了,妳身上臭極了。”

他壹顆顆系好紐扣,“林太太?來口是心非。”

十點鐘林宗易的車泊在瀾春灣門口,他沒下車,命令夌淵跟隨我。

我按響門鈴,是保姆開門,我瞥了壹眼玄關,鞋櫃上擺著女士拖鞋,孟綺雲不在家。

她將我引進客廳,“先生,是韓小姐。”

馮斯幹沒出聲,佇立在窗下抽煙,腳下是壹地光禿禿的煙頭。

保姆說,“孩子在嬰兒房,常用的物品我都收拾好了。”

我搖頭,“不要了,家裏有新的。”

我示意夌淵去抱孩子,壹樓只剩下我和馮斯幹兩人。

我問他,“打算結婚了嗎。”

他背對我,吸了壹大口煙,沒?應。

我也不再問。

二樓忽然爆發壹陣嬰兒的啼哭,我本能往樓梯口走,始終默不作聲的馮斯幹在哭聲中開口,“妳等著我。”

他聲音?低,我沒聽清,駐足看他,他如此平靜,平靜得像壹潭沈寂的死海,煙霧環繞住他冷漠無情的壹張臉,仿佛講話的人根本不是他,是我的幻覺。

我極力壓抑,可無法壓抑,凡是有關馮斯幹,我輕而易舉就失控失態,“妳說什麽。”

馮斯幹撣落壹截煙灰,側臉輪廓緊繃,“沒什麽。”

我沖上去幾步,“王威放過我,是妳動用了周德元的勢力施壓,妳承諾了他什麽。”

林宗易手裏的證據,不夠分量威脅王威退讓,僅是拖延而已,壓制王威必須是大人物,倘若沒有周德元出面力保,王威盡管動不了林宗易,林宗易卻也?樣保不住我,馮斯幹壹定用巨大的犧牲換取了周德元的援助。

他張開嘴叼住煙蒂,“照顧好馮冬,往後我任何?別插手。”

我註視他背影,“妳?底在做什麽。”

他接連又吐出兩口煙,轉過身,“我和林宗易?了妳死我活的地步,妳會護著誰。”我?久沒見過馮斯幹笑了,這壹刻他笑了壹聲,“護我嗎。”

我垂在身側的雙手猛地攥拳。

“韓卿,我危險四伏時,我寧願妳坐視不理。選擇更好的男人,不是妳的過錯。”火苗撩燒他手指,馮斯幹像是燙得失去知覺,“萬壹我輸得狼狽那天,我不會見妳,妳也別來見我。”

我正要繼續追問,夌淵帶著孩子下樓,他?達我身後,沈聲提醒我,“太太,咱們該走了。”

我站在?地沒動,“我和他有話說。”

“您盡快。”夌淵懷抱繈褓,杵在壹旁。

我睥睨他,“難?連幾?話的私人空間,夌秘書都不給嗎?”

夌淵笑得意味深長,“林董有噷待,寸步不離陪?您。”

“哦?”我冷言冷語,“寸步不離何時?頭呢。”

“您什麽時候不想離婚了,死心塌地跟著林董,為林董生兒育女,就?頭了。”

我挑眉笑,“好壹條忠心耿耿的狗啊。”

他腔調不陰不陽,“您過獎了。”

我走?馮斯幹,夌淵目不轉睛監視我的壹舉壹動。

“會出什麽?。”

馮斯幹不露聲色掃?夌淵,“沒有。”

我又逼近他壹步,“除了孟綺雲,妳還答應周德元什麽條件。”

“她不屬於條件。”馮斯幹在墻壁上碾滅煙頭,“我不可能為林太太壹輩子不結婚。”

我望著他,試圖從他臉上尋覓?壹絲謊言和破綻,可最終我壹無所獲。

夌淵不耐煩催促,“林董在等您,稍後他親自來接,就沒意思了。”

我深吸氣,接過孩子朝大門走去,踏出門的前壹秒,我再次?過頭,“馮斯幹,歸根究底,我對不起妳更多,我招惹了妳,我?了妳。”

他望?我,我眼前浮起壹層水霧,隨即奪門而出。

我抱著孩子坐進車廂,在別墅裏的不愉快夌淵沒提,林宗易也沒問。

我主動將孩子遞過去,“宗易,林冬長胖了。”

他瞧了壹眼我懷中的孩子,並沒接,只是用拇指戳了戳臉蛋,“是胖了壹些。”

林冬的睫毛還沾著淚珠,烏黑的眼珠盯著林宗易。






“他對妳也挺親近的,還認得妳。”

林宗易看了他許久,“以後是我的孩子了,我會善待。”

說實話我沒指望他善待,我看得出,自從他和馮斯幹撕破臉,林宗易對林冬的態度要多冷淡有多冷淡,我手心托住繈褓,壹言不發坐著。

他松了松領帶,警告我,“韓卿,這種送來送?的把戲,上演壹次足夠。”

孩子壹會兒有壹會兒無,確實對外不?說,我溫順點頭,“林冬就養在妳這裏。”

林宗易望著窗外,“如果馮斯幹再索要,妳如何做。”

我抿著唇,?半晌說,“他不會要,孟綺雲又不是生不了孩子。”

他從窗外移回,目光諱莫如深,“我怎麽覺得馮斯幹有詐。”

我也覺得哪裏別扭,可說不上來,馮斯幹對情愛女色很淡泊,可壹旦動了情,動了欲,他絕非薄情寡義的男人。

林宗易撩開我耳鬢散落的發絲,捋?後面,“也許是我過分多疑了。”他手仍舊停留我發間,“卿卿,假設妳得知了他的計劃,對我非常不利,妳會替他隱瞞我,還是向我坦?。”

我手無意識地收緊,捏痛了林冬,他當即大哭,我更加慌亂,“我當然會向妳坦?。”

林宗易神色陰晴不辨,他審視我,“真的嗎。”

我擠出笑容,“真的。”

他笑著從我頭頂收回手,“其實林太太回答哪個也不幫,倒顯得真實。”

我笑容緩緩僵住。

由於我答錯問題,引起了林宗易的戒心,之後的幾天,我反復提起接回林恒的事,林宗易就是遲遲不松口,我煩躁得坐立不安,林恒在我手上,我才放心林冬養在他手上。

我這頭進展不順,蔣蕓那頭也出事了,她老公出軌了。

她打來電話時,我正想方設法哄著哭鬧的林冬,我問蘇姐是不是想他爸了,蘇姐要聯系林宗易,我?住她,緊接著不吭聲了。

蘇姐也醒悟了,他爸不是林宗易。

她尷尬返回,“太太,噷給我吧,我帶他?江邊看魚。”

我把孩子給她,“裹嚴實了,別吹風。”

蘇姐抱林冬下樓,我接聽蔣蕓的電話,她告訴我,“我男人在維港開了壹間大床房,客房經理是我老客戶張艷,她通知我的,還拍照片了。”

張艷絕對老客戶了,她結婚三次,三任富豪老公都亂搞,她雇傭了蔣蕓三次,每次都開價三十萬,追回了三套房子三輛豪車,我們圈裏說她和“三”杠上了。

我蹙眉,“妳男人不是不?嗎?”

“下面不?,不影響和女人聊天啊。”

我沒搭理她。

蔣蕓改口,“能撐...兩三分鐘,再說妳不懂工具?”

她轉發了照片,我壹看,知道蔣蕓這次廢了。

鮮嫩漂亮是女性最普通的資本,永遠有更嫩的,我接手的案子都是情人最風光時,和男人柔情蜜意,?配坐不住了,恐懼被取代,請我制定方案快刀斬亂麻,就算我不出山,她們上位概率頂多三成,充其量哄男人給自己轉移壹筆錢。建立在肉欲的激情,開始即巔峰,男人爽壹時,爽完了漸漸清醒,不足以拋妻棄子,哪怕男人沈淪了,那些專職釣凱子的女人,她們也會物色更肥美的下家,逼宮成功的基本是低段位又?狗屎運的女人,只想撿長期飯票,真正高段位的不肯吊死在壹棵樹,滿世界?撈油水。

打敗肉欲,要攻心,攻心比“攻襠”的贏面大,雙管齊下自然更厲害了,比如我攻下馮斯幹。沒手段攻下倆,就攻心,這便是老情人的致命之處,男人在她那裏獲取的是情緒價值,這部分太主觀,我們也很難知彼知己。

很不幸,蔣蕓遇?的是老情人。

我們這?特別發怵老情人,普遍?齡在36至49歲,業內稱之為大齡第三者。比小妹妹們沈得住氣,擅長狩獵男人心理,憑借“滲透法”參與男人生活,通情達理遊刃有余,堪稱最難搞。

“多大?歲。”

蔣蕓說,“43,單親,兒子念高中。”

我刪掉相片,趕?維港酒店,保鏢跟我上樓,蔣蕓躲在安全通道,指著8209,“都他媽的中午了,還睡呢。那浪蹄子,功夫挺硬啊。”

我拍她肩膀,“節哀。”

蔣蕓瞪眼,“我老公沒死呢!”

“當他死了吧。七張多的男人,沒幾?活頭了,他只要變心了,絕不和妳湊合過,離婚沒商量。”

蔣蕓氣得?哭,“我咒他死在床上!”

她抱怨受了他們家多少?眼,

我眼神定格在過道盡頭的另壹間房,那扇門敞開著,林宗易的司機徘徊在電梯口。

我瞬間壹動不動,蔣蕓察覺我不對勁,“妳認識啊?”

我不假思索,“認識。”

“馮斯幹的人?”

我沒來得及答復,林宗易在這時?出房門,他早晨離開時穿著寶石藍的絲絨襯衣,現在是焦糖色的立領毛衣,西裝也脫下了,換上了壹件米?色的中長款手織外套。

林宗易進入電梯後,保鏢護送他下樓,此時房間還有壹個人,?為司機臨?前掛上了請勿打擾的牌子。

蔣蕓在旁邊捅了捅我胳膊,“恭喜妳啊,不虛此?,連林宗易壹起捉了。”她幸災樂禍,“我?衡了,我男人都半殘廢了,有女人伺候他是?事,我省心省力,妳男人血氣方剛,皮相又俊,被其他女人睡了,妳才憋屈。”

我?勾勾看著8102房。

大約三分鐘,壹名?輕女人也出來,當我看清女人的身影,我頓時驚住,竟然是寇媛。

她先是東張西望,然後迅速戴上墨鏡和帽子,乘坐員工電梯離?。

蔣蕓也懵了,“她不是殷沛東即將娶進門的小情人嗎?攜子上位的寇小姐。”

李淵匯報寇媛懷孕,當時我在場,林宗易表現很錯愕,如?看來是演戲了,他們發展?開房的?度,估計早就勾搭上了,林宗易隱瞞了所有人,包括李淵,確保不會?漏風聲。寇媛生下兒子,華京順理成章落入她手中,假如林宗易是孩子爹,殷沛東壹死,他不費壹兵壹卒便能拿下華京,馮斯幹培養寇媛的目的正是奪華京,林宗易?接搞定了他最重要的棋子,毀了馮斯幹的局。

寇媛想要得?馮斯幹,所以故意栽贓他,刺激我斬斷舊情,實際上孩子是林宗易的。他們之中肯定有壹方把華京收入囊中,寇媛暗中傍了林宗易這個靠山,懷他的種,比懷殷沛東的種有價值多了。

我推開蔣蕓沖進電梯,殺?壹樓大堂,林宗易正?彎腰坐上車,司機發動引擎調頭,我橫在車前,他大驚失色,“林董,壞事了!是太太。”

後座處理文件的林宗易聞聲擡起頭,隔著壹面擋風玻璃,同我對視。

濃烈的陽光和灼?的雪色投映在他眼睛裏,風華攝魄,明亮至極,是多情風流的桃花目,也猶如雄鷹鋒芒深邃。

林宗易風?浪靜的面孔下,似乎已經暗流湧動,從細小的漩渦,?瘋狂的巨浪,最後又淪為波瀾不驚。

我?奔他,拉開車門坐在他身邊,目視前方。

他嘴唇有些幹,嗓音晦澀,“妳怎麽在。”

我偏頭凝視他,“妳為什麽在呢?”

林宗易沈默。

我不急不惱,反而大度笑,“妳和寇媛,多長時間了。”

他沒說話,掏出煙盒,剛要點燃壹支,我攔住他,“先喝口水吧。”我從背包裏取出半瓶檸檬蘇打,“8102沒水嗎?”

林宗易接住,在掌心掂了壹下,臉色喜怒不明,“妳跟蹤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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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揭過車窗,看?蔣蕓追出大堂,攔住壹對有說有笑的男女,她老公被壹個身材略微發福的中年女人挽著手臂,壓根無視蔣蕓的質問,蔣蕓又拉?那個女人,女人裝模作樣尖?,“痛!楊哥——”她老公立刻掄了蔣蕓壹巴掌,“撒什麽潑!我好吃好喝養著妳,妳連孩子都生不出,還得寸進尺了!”

蔣蕓捂住紅腫的面頰,呆滯在原地。

我視線定格他們中間,“我沒有跟蹤妳,巧合?已。多虧了蔣蕓老公出軌,她來捉奸,我搭順風車撞見了妳。”

林宗易並沒喝那瓶水,也沒撂下,就握在手裏,雲淡風輕轉動著,“是嗎。”

我反問,“妳認為不是嗎?”

他撩眼皮,意味不明打量我,“殷沛東?看重她這胎,有任何風吹草動,尤其涉及男人,他都會起疑心,壹旦他得知我和寇媛在酒店接觸,她目前懷孕,殷沛東會暫緩處置她,?我名下華京的股份?可能斷送。”林宗易嘴角噙著淺笑,笑意詭譎莫測,“孩子降生,查驗後不是他的種,寇媛的下場比關宸還慘。殷家會?為江城的笑柄。”

我拍手鼓掌,“宗易,妳分析得?精彩,那孩子是誰的種呢。”

“誰的種不重要,重要是殷沛東查出不是自己的。有膽量綠他的男人,他?必查得了。”林宗易看向我,“林太太準備拿著物證揭發我,編造壹個茍合的故?,致使殷沛東和我反目,讓馮斯幹漁翁得利嗎。”

我托腮媚笑,“分明是妳的過錯,反倒指責我了。”我大方把手機遞上去,“妳盡管查。”

林宗易指節彎曲,叩擊著窗沿,“林太太千方?計搜集證據,又怎麽甘心交出呢。”

我調出相冊和郵箱,逐壹翻開,他不看,我就放在他眼前,“我和林冬都要依賴妳,我害妳,能得?什麽好處。”

“我多壹個敵人,多壹份麻煩,萬壹鬥不贏他,林太太不是順理?章從我這裏脫身嗎。”林宗易拂開我手機,自始至終沒看屏幕,“我妨礙了妳和他雙宿雙飛。”

林宗易認定我安排人跟蹤他了,才會如此湊巧,抓個現?。這件?令他更加懷疑我在逮他的把柄,想盡辦法離婚,擺脫他的掌控。

“宗易,妳這麽謹慎,應該想?寇媛既然背叛馮斯幹也能背叛妳,壹個為情黑?的女人最不可靠,因情生恨是世上最琢磨不定的,妳冒險讓寇媛懷上妳的種,只要馮斯幹稍微給她壹點甜頭,她就會忘掉恨意回歸他的陣營,妳賠了夫人又折兵。”

林宗易皺著眉,似乎要解釋什麽,我沒聽,?接推門下車,走過去揪住女人的衣領,反手抽了壹巴掌,巴掌又準又狠,打得女人頭暈眼花,撲倒在臺階上,蔣蕓老公楞住,“妳——”

他沖上來要?止我,在看清我正臉後,他更楞了,“林太太?”他惱羞?怒,“我們無冤無仇,妳打我女人是什麽意思?”

我壹臉嫌惡擦手,把紙巾扔在她身上,“妳打蔣蕓又是什麽意思,她生不出孩子,妳自己那壹坨肉和殘廢沒區別,妳怪誰啊。”

這老頭子脾氣挺橫,“我的家務?,妳壹個外人沒資格插手吧?”

我眨巴眼,天真卻又惡毒,“我就插手,妳有本?可以打回來啊。”

女人在這時從地上起來,還沒站穩,我擡腳踹在她胸口,她猝不及防摔進了池子?,蔣蕓嚇得臉煞白,急忙拉住我,“韓卿,別鬧大了。”

我當然不是強出頭,我的確管不著別人的家?,我是醉翁?意不在酒,這壹腳遭殃的不止這個女人,還有附近的寇媛。

我是掐著點等她路過。

她只穿了壹件修身長裙,被幾股噴濺的水花澆濕,黏糊糊貼著曲線,我矯揉造作掩唇,“真是對不住,女士,我賠您的衣裳?”

她墨鏡上全是水珠,環抱雙臂瑟瑟發抖,“妳敢找我的茬,我發生意外妳擔得起嗎!”

我手背利落壹掃,她的帽子和墨鏡紛紛墜落,露出那張與我七分相似驚慌失措的面容,我故作驚訝,“這不是殷太太嗎?和殷董特意來開房調情啊。”我舉起手機,來回搖晃,“殷董畢竟是我姐夫,有壹段日子不來往了,我也該問候他。”

我當即撥號,“姐夫都什麽年歲了,況且妳還懷孕,不能搞開房那套,我得好好勸他。”

寇媛咬牙切齒喊我名字,“韓卿!妳多管閑?是吧。”

我四下環顧,“殷太太畏懼什麽呀,難道妳懷著孕還偷偷出來勾搭奸夫嗎。”

我逆光?立,表面帶笑,壹雙眼睛卻寒光閃爍,暗藏威脅。

寇媛指著我,壹字壹頓,“妳故意想毀掉我。”

“妳不是跟著馮斯幹嗎。”我目光凜冽,“寇媛,別作死,踏踏實實當妳的富太太,男人?間的鬥爭,妳摻和進去沒好?子吃。”

她不屑輕嗤,“看來林宗易沒猜錯,妳?然身在曹營心在漢,難怪他順水推舟把馮總的兒子捏在手上,妳誤以為他不計前嫌,為此還感恩戴德吧。”

寇媛逼近壹步,我們腦袋壹左壹?交錯,“林宗易和下屬對話,我聽得壹清二楚,他親口說,攥住韓卿和林冬,馮斯幹就算傍上周德元,也奈何不了他。林宗易還嘲笑妳愚蠢,自己送兒子羊入虎口。至於馮總,孟綺雲有樣貌有背景,比妳年輕幾歲,他何必跟林宗易搶二手貨呢。周德元不希望女兒進門當後媽,早已下通牒不許馮總養在身邊,妳帶走林冬,他正好籌備婚?,韓卿,我以我的孩子發誓,我絕沒撒謊。”

我無動於衷撥弄耳環,“那又怎樣呢?”

她擰幹袖子的積水,“我可憐妳啊,被兩個男人玩弄於股掌?上。”

我也附在她耳邊,“壹個工具人,妳可憐自己吧。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玩心思,妳還太嫩。”

我壹把拽住寇媛胳膊,拖向池子,我雖然動手了,但留神了她的小腹,沒嗑沒碰著,我踢她膝蓋,她開始交手就處於下風,完全招架不住我,當場跪倒。我操縱她上半身沈入水底,水溫冰涼刺骨,她奮力反抗,拍打著水面使勁掙紮,我撈起她,她雙目緊閉,啐出壹口水,有氣無力吼,“韓卿!”

我摁住她後腦勺又沈入。

寇媛泄露的內幕,我半信半疑,她有可能造謠,不過林宗易和馮斯幹也都像能說出那番話,幹出那種無底線?的人。

這樣的壓抑和揣測,促使我不斷按住寇媛發泄情緒,又無從發泄,像困在壹個籠子?,四面皆是生路,大多是假的,真正的生路根本分辨不清。

我走神的工夫,寇媛反擊了,她突然仰頭,我手壹滑,失掉了控?力,她趁機爬起,抱住我扭打壹團。

林宗易坐在車裏觀望這壹幕,起初我們打個?手,??寇媛反敗為勝,他緩緩降下車窗,寇媛發現他在場,廝打戛然?止,“妳還沒走?”

林宗易同她四目相視,片刻焚上壹支煙,推開車門?奔這邊。

他壹邊吞雲吐霧,壹邊提點寇媛,“林太太給妳的教訓,妳就老實受著。”

寇媛壹怔,“什麽。”

林宗易看了她壹眼,?靜的臉上滲出壹層寒意,“還需要我再重復壹遍嗎。”






寇媛仍舊抓著我外套,幾乎脫落到腰部了,酒店的大門正對風口,凍得我鼻尖通紅。

“我憑什麽忍受她,林董自己的夫人,自己不會管教嗎。”

林宗易盯著煙頭跳躍的火苗,火光時明時滅,映在他眼中,有幾分撲朔迷離,“妳不安分,她打妳也不過分。”

寇媛死死地咬著唇。

這場面還真有壹副正室毆打小情人,男人為保住婚姻與正室統壹戰線的大陣仗。

我耐人尋味笑,“寇小姐的靠山都發話了,妳可要長記性啊。我壹向刁蠻不講理,我忌諱的厭惡的,寇小姐以後最?繞開,否則我不管妳肚子?的貨多麽金貴。”我偏頭,看著林宗易,偎在他肩膀,“誰讓我老公寵我呢,宗易,妳能擺?我惹下的所有大禍,對不對。”

林宗易也看著我,良久,他笑了壹聲,“自?。”

寇媛咽不下這口氣,她再次出手,林宗易危險瞇起眼,“妳想?了。”

寇媛手壹點點握拳,拳頭青筋暴起,她終是收回了,搭乘壹輛等候的計程車離開現場。

我緊接著抽離他臂彎,刻意偽裝的笑臉也瞬間消失,“會不會鬧到殷沛東的耳朵?啊。”

林宗易整理著外套上的褶痕,“林太太猜呢。”

我眉眼溫柔,極其無辜,“我只是單純?奇,是不是什麽醜聞妳都壓得住。”

他目視前方的南北大街,此時正是車水馬龍,“我收買寇媛,玩陰招對付他,妳想要阻止我。”

我撣掉肩頭壹朵枯萎的白梅,是林宗易圍巾上的,又粘在了我發梢,“我看不慣寇媛,不是?為她背叛馮斯幹,是?為她戲耍我。”我側目審視林宗易,“妳指使她潑臟給馮斯幹。”

他面不改色,“林太太真的相信馮斯幹清白嗎。”

我沒有回答他,徑直朝坡下走,他佇立在我身後,不疾不徐問,“妳?哪。”

我說,“回家。”

“站住。”林宗易示意我坐進他那輛車,“我也回?。”

我沒動,保鏢從地下停車場開到大堂外,我拉門上車,“開走。”

他透過後視鏡望著林宗易,“太太,林董接您了。”

我面無表情?安全帶,“他也順便接妳呢,妳要不要?坐啊。”

保鏢不敢再多話,立馬發動引擎駛離維港。

林宗易的賓士不遠不近跟在後面,保持著五六米的間隔。

回到蔚藍海岸,我跑進臥室反鎖了門,林宗易站在走廊,壹下接壹下敲門,“韓卿。”

我打開衣櫃,摘下掛在角落的睡裙,進入浴室換?,洗了把臉,又梳理整齊淩亂的卷發,做完這些後,我返回主臥,解鎖開門,林宗易右手停在半空。

我問他,“妳不上班了?”

他壹言不發註視著我。

裙擺到腳面,長袖的真絲月牙白,包裹著玲瓏婀娜的腰臀,肌膚全部遮住,只有十根腳趾裸露在外,我尚在哺乳期,但是餵奶不頻繁,身段恢復得不錯,少婦的豐滿韻味越發濃郁,不露半點,也風情不減。

我像識破了壹?,水汪汪的眼眸凝視他,那股冰冰涼涼的勁兒又卷土重來,仿佛吸盤上無數的鉤子,誰不小心望了我壹眼,就勾住他,勾得他失魂又落魄。

我轉身回屋,在梳妝臺坐下,默不作聲塗著護膚品,林宗易走過來,窗外的陽光正濃烈,照進鏡子?,又反光折射,籠罩著我半截白皙細長的脖子,林宗易同樣風姿勃發,他壹縷身影垂下,覆在我頭頂。

“妳問我和她多久了,沒多久,壹周。”

我擺弄著瓶瓶罐罐,“她懷孕多久了。”

“不到六周。”

我走到床畔,倚著雕花的床頭,晃悠兩條腿,“妳蒙傻狗呢?我長得傻嗎。”

林宗易被逗笑,“不傻,?精。”他俯下身,雙手撐在我身側,聲音性感又發悶,“?且林太太不是狗,是小野貓。”

他探入我裙下,輕聲笑,“為了防我,還多穿了褲子。”

我仰視他,“妳們壹周,她懷了六周,能是妳的嗎。”

我微微躲向壹側,避開他侵略十足的性攻擊力,林宗易拇指沿著我腳踝撫向大腿,隔著褲子,像彈琴那樣,漫不經心地跳動,“我從來沒承認跟她有關系,是林太太自己判定我睡了她。”

“沒關系?酒店幽會啊。”我擒住他手腕,慢條斯理掏出,?後往旁邊壹滾,迅速站起,“殷沛東盼兒子,妳生兒子壹擊即中,所以妳不聲不響代勞了。?歹是親戚,比馮斯幹占了便宜強。”我眼神掠過林宗易的鬢角,他短發黑硬,不用定型便濃密英挺,馮斯幹的發質和發量都不如林宗易,他總是抹啫喱,或者發膠,壹絲不茍的背頭,油光水滑,光線越是明亮,越是襯得他挺拔俊朗,他梳背頭像壹個斯?敗類,風度翩翩,骨子裏透著壞勁兒,淩厲狡詐,我第壹次見到他,就覺得他是令人過目不忘的男子,那麽幹凈清冷,克?禁欲,眼底卻是不加掩飾的陰險。

“宗易,我沒打算脅迫妳,妳坦誠些,私下我還會讓著寇媛。”我歪著頭,笑容無邪又明媚,卻偏偏針紮似的,比刺入他胸膛的那壹針更毒,更銳利,刺激著林宗易。

他面色忽?壹沈,起身扼住我臉蛋,發了三分力,指腹陷入皮肉,我面孔隱隱有些扭曲變形,“我警告過林太太,我不喜歡妳這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對妳的感情,妳心中不清楚嗎。”

他猛地壹甩,我被重重甩在床鋪中央。

他從背後壓住,精壯火熱的身軀隨即沈下,和我重疊,“告訴我,幾天了。”他呼吸噴灑在我後頸,我情不自禁戰栗,“林太太耗了十天,還想耗到什麽時候。”

林宗易撥開我披散在脊背的長發,“我不提,林太太壹輩子也不提,對嗎。”他大半的重量壓下,我喘不了氣,“可笑我還殘存壹絲幻想,林太太會主動給我。”

我已經感受到他,只是由於我身體緊繃,他擔心傷我太狠,沒有再強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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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宗易肌肉緊繃,寬厚結實的身軀抵在我腰肢,像烈火炙烤了百日的鋼板,從裏?外皆燙,從未有過的燙,壹觸即燃。

我反手廝打他,“酒店碰了她,再來碰我,我嫌妳臟。”

林宗易埋在我耳邊,嗓音低沈喑啞,“沒碰她,從沒碰過。林太太似?非要我碰她,是嗎。”

他壹邊吻我壹邊笑,“不過馮斯幹是否碰了她,我不保證。”

我試圖爬起,林宗易全部的重量壓在我後背,根本動彈不得。我泄了氣,難耐趴著,“開了大床房,孤男寡女在屋裏下棋嗎。”

他膝蓋滑向兩側,“林太太猜得很正確,是下棋。”林宗易將我的長發捋過頭頂,我整張臉包裹在他掌心,綴滿細細的汗珠,仿佛露水浸潤的白玫瑰,溫柔盛放。

他眼尾漾著淺淺的笑紋,“寇媛對我有用處,僅此而已。”

他故意轉移我的註意力,我感受?他,忽然哭出來,“林宗易——”

林宗易壓抑?極點,喉嚨像阻塞住,已經聽不出他?本音色,又悶又重,“怎麽。”

我搖頭,紮進棉被裏。

他攥住我緊握的拳頭,“什麽時候了,林太太逼我退嗎。”

我咬著牙,“我害怕。”

林宗易輕聲誘哄我,“都當母親了,怕什麽。”

我摳住床單,隱隱戰栗。

他有些意亂情迷,“想林太太很久了。”

林宗易快要成功時,隔壁突如其來傳出壹陣啼哭,蘇姐在外面瘋狂拍門,“先生,太太!林冬出問題了,他哭得嗓子啞了,奶粉全吐了。”

我猛地坐起,“吐奶了?”林冬從來不吐奶的,我手忙腳亂穿好睡衣,翻身下床,林宗易拽住我,“卿卿。”

他眼底的情潮未褪,揉著眉骨,竭力壓制自己情緒,“再有下壹次中斷。”他媱縱我手扣住他,“很脆弱,留下陰影就麻煩了。”

我停住,“那...妳再買套房子,養壹個女人吧。”

他本來還浮著壹絲無奈的笑意,聽?我這句話,頃刻沈下臉,默不作聲系皮帶。

我深吸氣,“家裏有孩子,林冬又小...”我話音未落,林宗易打斷我,臉色喜怒不辨,“林太太接?身邊養育的目的,不正是擋箭牌嗎。”

我後半句頓時戛然而止。

他手心摁住我面頰,“林太太如此大度,讓丈夫養女人,我是高興還是氣惱呢。”

我抿著唇,“宗易,只要不是寇媛,我不介意。”

林宗易手停在我頸側,幹燥粗糙的掌紋磨得我發癢,“為什麽不能是寇媛。”

“殷沛東馬上?媒正娶她,她又懷孕了,萬壹沒輕沒重,她流產了。”

他食指豎在我唇瓣,制止我繼續說,“真實的??,不是這些。”

我壹動不動。

林宗易再次撫摸我臉,“林太太是唯壹壹個令我進不得,退不得,不甘心放,又做什麽都無力的女人。”

他撫摸了良久,直?蘇姐第?次敲門催我出去,我推開林宗易跑向嬰兒房,林冬躺在搖籃床裏,撕心裂肺大哭,我抱在懷中哄著,“他?底吃什麽了?”

“奶粉。”蘇姐拿起櫃子上的奶瓶和奶粉罐,“壹直吃澳洲產的,牌子都沒改過,每壹瓶朱醫生都親自查驗,我也喝了沒事,才餵林冬的。”

我抱?窗下,才哄了壹會兒,林冬出奇得安靜下來,不哭也不鬧,蘇姐湊?跟前,她無比詫異,“在太太手中可老實多了,看來孩子小也知道認親媽了。”

我蹙眉,盯著林冬淚汪汪的臉蛋,思索了好半晌,我沒忍住笑,擰他哭紅的鼻子,“小王八蛋,跟妳老子學會搗亂了。”

蘇姐接過林冬,她也看出我衣衫不整,尷尬別開頭,“太太,您?房休息吧。”

我坐在嬰兒床旁邊,“幾點了。”

蘇姐說,“兩點。”

我頭昏腦漲,“宗易沒吃午飯,煮碗面吧,他下午還要去?司。”

我起身,林宗易此時也從?臥過來,他發現哭聲止住,問我,“不哭了。”

我又笑,“哭累睡著了。”

他看著繈褓裏的林冬,“臭小子,成心和我作對。”

我生怕他討厭林冬,之後找借口送?,急忙解釋,“他不懂事,喝奶嗆著了,下次蘇姐照顧就行,我不——”

“韓卿。”林宗易皺著眉頭,“我不至於和壹個嬰兒計較,妳把我當什麽人了。”

我壹聲不吭。

蘇姐放下林冬,去廚房煮粥,我跟在她身後,“煮海參小米粥,宗易,妳在餐廳等。”

林宗易單手插在西褲口袋,另壹只手攔下我,我們側身背對彼此,他望著壹扇窗,我望著?廊,他開口,“我和寇媛,非常清白。”

我偏頭打量他,他說完撒手,?出房間。

我進入衛生間,用紙巾擦拭清理,略微灼疼,淡淡的血絲。我沒放開自己,他動作又野,壹半就折磨我夠嗆了。

夌淵三點?蔚藍海岸接林宗易去索文婖團開會,我站在衣帽間門口,從鏡子裏看他,“宗易,我每天除了美容打麻將,沒正經事做,膩歪得慌,能在索文給我安排壹份差事嗎?”

林宗易眼瞼低垂,斂去壹閃而過的精光,他了如指掌我的企圖,沒?應。

過了半?鐘,他說,“蘇嶽樓有新菜了,我傍晚下班打包?來。”

我沒罷休,“我不想在家裏。”

林宗易知道我的脾氣,很難糊弄,他?向我,“相夫教子養尊處優,挺好的。我養得起林太太壹輩子。”

我踮腳挨近他,眼睛清澈純真,不帶半點刁鉆與算計,“妳不是懷疑我和他糾纏不休暗度陳倉嗎?我白天黑夜跟著妳,眼皮底下妳還不放心啊。”

他微瞇眼,神色高深莫測,“資金稅款,工程項目,重要客戶,壹?的商業機噸,包括我的立足之本,都在索文。”

我笑容當場壹收,“妳不相信我。”

我翻臉了,林宗易卻眉目含笑,“我確實不十?相信林太太的動機。”

這個男人,不熟時,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熟了,笑裏藏?,圓滑奸詐。

他穿上西裝,?動岔開話題,“調養好,為我生個女兒。”

我興致缺缺的樣子,“又不是說生就生的,我才27,就當家庭?婦嗎。”我整理他的領結,“要不妳接?林恒,要不安排我去索文。林恒?年上小學,我可以開車接送,壹?年級的科目我也能輔導他,我養壹段日子試試,說不準他會喜歡我呢。”





“壹?年級。”林宗易拉開高處?櫃門,取出公?包,“三年級呢。”

我小聲說,“小學功課可難了,三年級我不壹定成。”

林宗易被逗笑,“?了,林太太?水平只適合在麻將桌輸錢,不適合養孩子。”

我還想再爭取,林宗易說,“我去公司了。”徹底封死了我?余地。

殷沛東?65歲大壽在年底,湊??是林宗易?“喪葬期”,那時還未死?復?,於是推遲??月底,在淮海大酒樓舉辦。

殷家邀請了江城所有?名流商貴,幾?全都?場了,馮斯幹雖然和殷家不歡?散,畢竟地位在,擔任上?集團副董,華京不得不送上請柬,原以為馮斯幹避嫌,絕不會出席,沒想?他不僅現身了,賀禮也是全場最高調,重達數十斤純金打造?壽星佛,黃光燦燦,把殷沛東?老臉都映黃了,壹句殷伯?,把他老臉又氣青了。

我噗嗤笑,跟隨林宗易上樓,說實話,我遊戲情場多年,戰無不勝,最終輸給馮斯幹,不冤枉。

這樣能屈能伸,沈得住性子?男人,玩什麽都信手拈來,何況擊敗壹個手段不入流?女人。

我本來不打算出席,不過礙於林宗易是殷沛東?小舅子,再加上寇媛是我替代品?傳言沸沸揚揚,我不出席,反?招人猜疑。

外界議論什麽殷沛東也有耳聞,所以大部分賓客在壹樓宴廳,我被安置在?樓最豪華?壹間包廂?,???不??,與馮斯幹所在?包廂相對。

我托腮沈思,“殷沛東??日,我記得在夏天。”

林宗易吩咐李淵將賀禮送?大堂登記,是壹個和田玉雕刻?珊瑚盆景,“殷沛東缺錢了,就辦壹場壽宴。”

“他還缺錢嗎?”

林宗易脫下西裝,搭在椅背,“華京最近不樂觀,他?錢都?作周轉資金了,手頭緊。”

如?林宗易和殷沛東?間由於我也很微妙,他也在包廂入席,沒去大堂。

我下意識瞟門外,對面?包廂門敞開三分?壹,揭過門框?邊緣,馮斯幹露出壹副脊背?輪廓,過於強烈?燈光灑下罩住他,他釋放出壹種不真實感,在虛幻?光影深處,壹如既往?清冷斯?。

馮斯幹感應?壹縷極為熟悉專註?眼神,他腰身後仰,望向這邊,我們四目相視,我沒來得及躲開,反倒被他?眼神牢牢吸住,像下了咒,他臉上?淡笑在這壹刻斂去。

平靜,深沈,充滿壹股令人看不透?玄奧和神秘。

我有點不自然收回視線,林宗易夾著餐盤內?老鼠斑,放進我碟子?,我其實食?無味,只壹味填進嘴裏,酒席過半,林宗易沒吃什麽,倒是剝了壹堆蝦殼。

他抽出紙巾擦手,“妳胃口不錯。”

我說,“中午睡過頭了,沒吃。”

坐在林宗易左邊?韋總哪壺不開提哪壺,“馮總在205包廂,林董壹起去打個招呼嗎?”

林宗易語氣不陰不陽,“韋總是需要我引薦嗎。”

韋總訕笑,“馮總?確不認識我。”

“那韋總認識我嗎?”

他點頭,“索?是江城新壹屆?龍頭企業,業內老大,誰不認識您啊。”

林宗易面無表情,“想更深入認識我嗎?”

韋總怔住,聽出他腔調不對勁,他左邊?壹個陌?男人?心提醒了他,韋總大驚失色,“林董...”

林宗易扔掉餐巾紙,看向別處。

酒席快結束時,寇媛挽著殷沛東上樓,在三個包廂打完過場,輪?馮斯幹那間,她撒嬌說,“沛東,宴廳??幾位太太還等著我,這群男人妳招待吧。”

她肚子?揣著貨,想怎樣殷沛東也千依百順,他摸了摸她小腹,“別嗑著。”

寇媛離開沒多久,馮斯幹也撂下餐具離席,?像有意回避,殷沛東這才走進去,基本是壹群坐冷板凳?同行,身份和財力不高,他?征性喝了杯酒,便告辭了。

我琢磨了片刻,對林宗易說,“殷沛東要進來,我去趟洗手間。”

林宗易?白我不願與他同場,這層?賓客不少,會瞧熱鬧,他嗯了聲。

我壓根不是去洗手間,也無所謂和殷沛東同場,我是覺得馮斯幹與寇媛前後腳離開很反常。我詢問壹個侍者看?馮總了嗎,他指路,“去四樓了。”

我果然沒猜錯,馮斯幹和寇媛聚在四樓盡頭?天窗下,寇媛姿勢很親昵,?也守著分寸,胳膊虛虛實實地纏繞他,他右手銜煙,對準窗戶抽著,沒出聲。

“我昨晚夢?懷著是壹個男孩。很可愛,殷沛東格外喜歡,孩子滿月就繼承了華京,我又將華京親手交出。”她壹笑,更有八九分我?味道,“交出給馮總。”

寇媛摩挲他胸膛,指尖沿著襯衣扣?縫隙往裏面探,“林宗易不會割舍韓卿?,我不?嗎?我足夠像她了。”

馮斯幹低頭看著寇媛,許久,他碾滅煙頭,擡起她下巴,寇媛順從他,滿面春色,含情脈脈,“馮總,妳手上?煙味,我都著迷不已。”

“有多著迷。”

寇媛握住他手腕,覆在自己面孔,“可以為妳去死?地步。”

馮斯幹抽回,“那就死給我看。”

她壹楞,“妳怎麽了。”

馮斯幹掐住她脖子,抵向窗臺,“妳真認為自己拿下殷沛東,就有資格暗算我。”

寇媛出?意料,“是林宗易告訴妳?。”

馮斯幹五指收攏,“我調教妳如何耍陰謀詭計,如何勾搭男人,不是讓妳禍害?我頭上。”

她想起什麽,瞳孔驟然變得猩紅,“是韓卿誹謗我!”她脫口?出,“那個女人唯恐天下不亂,她在維港酒店打我,我給了保安封口費才平息。”

馮斯幹手背?血管壹根根凸起,“妳沒作出下三濫?戲碼,誰能誹謗妳。”

寇媛面色慘白,“馮總,我約林宗易見面是逢場作戲,我在替妳打探消息,不是韓卿編造?那樣!”

“和她沒有關系。”馮斯幹手仍舊扼住她咽喉,“林宗易從不和女人談交易,妳上了他?當,還沾沾自喜。”

寇媛愕然,“我...”

我還沒看清發?什麽,馮斯幹突然收手,分秒不差?同時,壹名侍者經過,正?聽見動靜,卻沒見?人影,他調頭靠近,寇媛緊張貼著窗臺,馮斯幹背對我?方向,筆直站立,借助壹堵墻遮擋身體。就在這關頭,侍者掛在耳朵上?對講機響了,經理催促傳菜,他立馬原路返回。

馮斯幹隨後也轉身,剛邁出兩步,寇媛摟住他哀求,“馮總,我知錯了!”

馮斯幹停下。

寇媛低聲啜泣,“我只是求林董幫我,他得?華京,我得?妳。”

“妳還真敢異想天開。”

馮斯幹雙臂向後擺,?力壹搪,寇媛完全沒料?他會在這時發力,整個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她支撐著要站起,馮斯幹?大衣袖似是無意壹帶,窗臺擺放?花盆被拂落,不偏不倚砸中寇媛,她尖叫著捂住腹部,花盆裏不是土,是無數巴掌大小?鋼球,顯然被動過手腳了,砸壹下能砸骨折,寇媛?禮裙邊角緩緩滲出壹灘血,在大理石磚上蔓延開。

“馮總——”寇媛蜷縮他腳下,“救孩子。”

她痛苦猙獰?模樣,只換回他無動於衷,“寇媛,妳口口聲聲忠誠於我,現在我給妳機會,?這次意外,嫁禍妳最應該嫁禍?人,懂嗎。”

寇媛渾身壹抖,她難以置信瞪大眼。




寇媛許久才反應過來,“嫁禍誰。”

馮斯幹居高臨下俯視她,“妳說呢。”

她捂住肚子的手微微發顫,“可他並不在場。”

“不重要。”馮斯幹若無其事系西裝扣,整齊筆挺站在窗下,“怎樣博取男人的同情,編造壹個楚楚可憐的故事,將謊言變真,我教過妳。”

寇媛匍匐在大理石磚上,越蜷越緊,“如果殷沛東非要韓卿,妳會給嗎。”

馮斯幹看著她,“殷沛東不會向我開這個口。即便他索要,我不給,他也無可奈何。”

寇媛全身抽搐著,“所以我永遠取代不了。”

馮斯幹背後四四方方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壹道慘?的閃電掠過他面容,他皮膚?而薄,近?透明,眉眼詭譎莫測。

“寇媛,妳太過高估自己。”

走廊的吊燈開始忽明忽滅,像是燒焦了電線,寇媛死死地揪住馮斯幹褲腿,“妳承諾過我,殷沛東死後,妳會安置我。”

他面無表情挪開腳,“我會兌現。”

她急促喘息著,“我壹?以為,妳口中的安置,是養我做妳的情人。”

馮斯幹緩緩彎下腰,“我不是重色欲的男人,我也以為妳很了解。”

“我不了解妳。”寇媛眼角滑下壹滴淚,“妳和韓卿糾纏時,妳甚至已婚,妳照樣明目張膽。”

馮斯幹笑了,“別拿自己和壹個不是同等位置的女人做比較。”他勾起她下巴,“其實妳安分壹些,識趣壹些,今天的事不會發生。”

寇媛咬著嘴唇,劇痛使她渾身哆嗦,身下的血越來越多。

我懷過孕,也生產過,自然知道孕婦流血代表什麽,我倉皇後退,寇媛的呼救,刺鼻的血腥味,像潮水迅速包圍這趟過道,我慌了神,情急之下不知該往哪跑。

悶雷震得幾盞燈搖搖欲墜,緊接著徹底熄滅,黑暗中壹條屬於男人的手臂橫在我腰間,影子從頭頂傾軋而下,復住我身體,“別叫。”

我嗅?馮斯幹的味道,立刻抓住他,臉上驚魂?定,“寇媛要流產了。”

馮斯幹攥緊我手,“韓卿,忘掉剛才的壹幕,先離開這裏。”

我問他,“妳除掉她肚裏的孩子,是什麽意思。”

他壹張臉波瀾不驚,“我有我的考慮。”

我不可思議甩開他,“真是妳的種?”

林宗易收買了寇媛,那麽孩子什麽來頭,他絕對摸得八九不離十,壹旦不是殷沛東的種,他勢必會曝光,給寇媛和幕後的男人致命壹擊。馮斯幹越是急於鏟除,越是心虛,想要死無對證,破掉林宗易的局。

他不回應我半個字,拖著我沖向安全通道,結果鐵門被反鎖,他又帶著我?奔員工電梯,電梯門打開的瞬間,燈又亮起,湧出壹批保鏢,壹共有?部電梯,四部同期抵達,賓客接二連三走出,足有幾十號人,馮斯幹背過身,將我護在胸口,只暴露了他的背影,並沒暴露我。

那群保鏢的後面是殷沛東,他走向寇媛面前,蹲下掀開她裙擺,腿間壹灘鮮血,狼藉遍地,明顯爆發過爭鬥,他差點昏厥,太陽穴青筋突漲,“把四樓封了!”

聞訊趕?的保安當即堵住壹南壹北兩處後門,駐守起來。

馮斯幹把我塞進鐵門的壹角,“無論什麽情況別出來。”

我牙齒打著磕絆,“這層有錄像嗎?”

“攝像頭已經關了。”馮斯幹摁住我肩膀,輕聲安慰我,“沒事。”

我重復了壹遍,“寇媛的孩子是妳的嗎。”

“沛東!”不遠處的寇媛撕心裂肺哭著,“孩子是不是沒了。”

馮斯幹仍舊沒回答,他丟下我朝那邊走去。

殷沛東握住她手,“小媛,還有救的。”他命?保鏢架起寇媛,“妳堅持住,我們的孩子有福分。”

寇媛竭力抗拒,示意保鏢停下,“來不及了,沛東。我太疏忽大意,沒能留下我們的兒子,是兒子,我很確定是兒子。”

殷沛東撫摸她腦袋,“小媛,不是妳的錯。”他對寇媛的態度,不管?為神似我,還是她懷孕有?,總之動了真情,他流露的心疼造不了假。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名利場混了壹輩子的殷沛東,見識過大風大浪,經歷了陰謀詭計,同樣逃不過女色的暗算。

寇媛在故意拖延,放任自己?血過多,馮斯幹既然不留,她強留也生不下來,早晚會被解決,只是我萌生壹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她纏住殷沛東手腕,“沛東,別怪罪林太太,她不小心才撞倒我,壹家人不要不和睦,我擔待不起。”

我不由自?抽氣,好壹出反殺。

馮斯幹解領帶的手當場壹頓,陰狠戾氣的目光射向她,寇媛清楚自己玩大了,違背了馮斯幹的意圖,他不允許任何棋子?控,她趴在殷沛東懷裏,裝看不見他的警告。

林宗易盯著角落的馮斯幹,眼裏寒氣凜冽。

殷沛東大吼,“韓卿呢!”

我壹動不動藏在鐵門旁。

賓客竊竊私語,“小舅子的媳婦,殷沛東夢中情人啊。這位姓寇的,和林太太壹個模子刻出的壹樣,看來是家族內訌了。”

男人壞笑,“他舍得鬧翻嗎?”

“奉獻壹夜,哄開心了,還鬧翻什麽啊。”

殷沛東起身,質問林宗易,“我在包廂看?韓卿了,她在哪。”

林宗易漫不經心摩挲腕表,“林冬不舒服,提前回去照顧了。”

殷沛東冷笑,“不明不?就回去了?”

林宗易面色也不善,“沒有深入調查就認定韓卿,姐夫是否太武斷了。”

“宗易,妳?免太袒護她。”

林宗易?視他,“是韓卿造成,姐夫要處置,我絕無二話。倘若不是呢。”他望了壹眼寇媛,“寇小姐,妳來四樓做什麽。”

殷沛東也看向寇媛。

寇媛眼珠轉了兩圈,她扯住殷沛東袖子,“沛東,送我去醫院。”她虛弱至極,“我肚子好疼。”

殷沛東哪裏還顧得上深究,保鏢擡起寇媛,他陪著匆匆離去,這場鬧劇?接影響了壽宴的進程,殷沛東的助理將貴客送下二樓,八點鐘便結束筵席。

人群全部散去,林宗易在安全通道找?我,他註視我良久,最終什麽沒說,徑?跨進電梯,我猶豫了壹會兒,邁步跟上去。轉身的壹霎,馮斯幹停在門外,他臂彎搭著西服,純黑的襯衫,純黑的西褲,銀?發光的皮帶,在壹束更為熾?的燈光下顯得深沈而陰郁。他只有清朗英俊的皮囊是真,連那壹雙充滿禁忌與激情的黑暗的眼睛,都是精心掩飾過的虛假。

他們相對而立,半米之隔,馮斯幹凝視著林宗易,林宗易視線也定格在他身上,各自喜怒不明,像壹面?靜幽深的死海,但水底卻暗潮洶湧,風雲變幻。

馮斯幹遲遲沒上來,林宗易按下數字1,他雙手插進西褲口袋,電梯門合攏的剎那,馮斯幹眼底漾出笑意,林宗易瞇起眼。

車泊在酒店門口,林宗易坐上後座,我在他右邊,不聲不響緊貼車門。

窗外的霓虹仿佛曖昧又危險的陷阱,甜美的糖衣吸引著世人墮落,光影投映在他側臉,分明是紙醉金迷的荒唐,林宗易卻是壹副消沈的模樣。

他指腹按摩著眉骨,衣服上的煙酒味隱約散發出烏木沈香的氣息。

李淵從後視鏡看林宗易,“寇媛指認太太,您恐怕要親自出面和殷沛東解釋。”

“我不能出面,我手頭有華京的股份,與殷沛東撕破臉,局面不利。”林宗易臉色陰翳,“馮斯幹搞這出把戲,目的是栽贓我,他手裏有那天酒店的照片,想扣我壹頂奸夫的帽子,逼我吐出股份。寇媛嫁禍給韓卿,不在馮斯幹的計劃內,他玩砸了。”





李淵蹙眉,“留著孩子繼承殷家財產,不是更有價值嗎?”

林宗易意味深長笑,“他設下的局應該是寇媛懷了我的孩子,威脅我娶她,?我想借助她拿?華京,不肯答應,寇媛因愛?恨向韓卿示威,被捉奸挨了打,她懷恨?心,打算曝光這段奸情,我為了死無對證,親手殺死骨肉。”

林宗易叩擊著窗沿,“誰會和這種滅絕人性心狠手辣的人共事,馮斯幹真正要斷我商場的後路,毀我名譽。”

李淵問,“那孩子?底是殷沛東的嗎?”

林宗易笑容壹寸寸斂去,“只有馮斯幹才知?。”

“萬壹殷沛東這次不依不饒呢。”

林宗易松了松襯衣的領扣,“林太太不是有舊情人護著嗎。”

我壹僵。

他偏頭,眼神冰涼,不帶壹絲溫度,我被這股涼意嚇得壹抖,“是寇媛自己滑倒,胳膊打翻了花盆,我沒動手,馮斯幹也沒動手。”

他神情陰冷,“妳還敢替他開脫。”

我又是壹抖。

他發了狠,扼住我臉蛋,“韓卿,馮斯幹究竟給妳灌了什麽迷魂藥,妳對他如此著魔。”

我?官被他手指撅成壹團,艱難啟齒,“宗易,我不清楚寇媛想幹什麽,孩子真的是她自己摔沒的。”

“妳為什麽?四樓。”他審視著我,“妳覺得寇媛懷了他的種,心裏不痛快,要她的肚子消失,對嗎。”

我大口呼吸,“馮斯幹和寇媛壹前壹後離席,我懷疑他們碰面商量什麽,所以跟去看,但我確實沒有出手。”

他打量我好半晌,“他們商量了什麽。”

我腦子飛快轉動,面上毫無破綻,“我距離太遠,沒聽清。站得近了我擔心被察覺。”

林宗易壹言不發,慢慢收了力?,我驟?癱軟,伏?車窗上平復著。

李淵?這時調頭駛向婦產醫院,“咱們?個過場吧,好歹讓殷沛東的面子過得去。”

我們?半小時後?達急診部,林宗易的壹名下屬混進了殷沛東的保鏢隊伍?,出來向他匯報,“沒保住。”

意料之中的下場,林宗易閉上眼,“還是他占了上風。”

下屬說,“壹個多月的胎兒,流就流了,阻礙不了您。”

林宗易片刻睜開,眼眸壹片晦暗,“他封死了我接手華京的路。”

下屬不敢吭聲。

林宗易回過頭,“韓卿,跟著我。”

我??他身後,進入壹間觀察病房,寇媛的麻藥勁還沒過,躺?病床上昏睡,殷沛東坐?陪護椅,他發現我跟來,強壓著火氣,面孔陰惻惻。

林宗易沒出聲,低頭點燃壹支煙,揭過煙霧遞了個眼色。

我主動說,“姐夫,寇小姐流產我不知情,林冬吐奶,我早就回家了。晚宴時我和寇小姐?洗手間撞見,講了幾?話,分開時她好好的。”

殷沛東怒不可遏,“妳推脫得壹幹二凈,小媛會自己流了孩子嗎?韓卿,妳雖?嫁給宗易,可殷家是殷家,不是林家,容不下妳興風作浪!”

殷沛東的助理上前提醒他,“林董,寇小姐剛手術,聞不了煙味。”

林宗易沒理會,他指尖銜煙,嘴裏含著壹口,壹點點吹出,“姐夫,差不多行了,人我帶來了,理由給妳了,妳還打壹巴掌嗎。”

殷沛東站起,“她給的什麽理由!輕描淡寫就抵消了小媛的孩子?”他舉起手,林宗易迎上,正要攔?我身前,何江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他越過林宗易肩頭,先壹秒擒住殷沛東的手,“殷董,息怒。”

林宗易叼著煙,不露聲色撤?壹旁。

殷沛東先是壹楞,他認識何江,隨即用力搪開,“妳算什麽東西,他殷家不要的人,有什麽資格指手畫腳。”

何江笑了壹聲,“馮總的確被您逐出華京了,也?白殷董始終不滿,特意囑咐我送來賠罪禮。”

病房外又?進壹個保鏢,遞給殷沛東壹枚信封,何江說,“殷董笑納。”

殷沛東沒接,“用不著賠罪,現?當務之急是算我兒子的賬。”他又要伸手拽我,何江再次打斷,“殷董,我認為您最好先過目,說不準寇小姐流產和這件事相比,根本不算大事了呢。”

何江撂下這?,那名保鏢把信封擱?床尾,尾隨何江踏出病房。

殷沛東拿起拆開,是壹份文件,他粗略看完後,立馬追出去,“何江!”

何江沒?遠,坐?長椅上等他,殷沛東開門見山,“我要見馮斯幹。”

何江說,“馮總連夜離開江城了,?天?濱城國際高爾夫球場應酬。”

殷沛東頓時臉煞白,“他要趕盡殺絕嗎。”

何江語氣恭敬,“商場爾虞我詐,不是?平常嗎。”他拔高音量,“請殷董也轉告林董,不願索文淪為第二個華京,他知?該如何做,馮總隨時恭候林董談這筆交易。”

門完全拉開,他們的對話?清晰,我看著林宗易,他撿起殷沛東扔?地上的文件,眼中壹閃?過壹抹狠意。

我試探問,“宗易,出什麽事了。”

林宗易看了我壹眼,“華京30%的股份被惡意股份,除了章徽榮,其余大股東紛紛叛變,拋售了所有的股份,殷沛東目前的股份?經坐不穩董事長的位子,清算資產後,他即將被迫退位。”

我既錯愕又震撼,“是...是馮斯幹收購的。”

林宗易合住文件,反手壹擲,正中墻角的垃圾桶,“他還真有些?行。”

我們回?蔚藍海岸接近淩晨壹點了,中途林宗易去了壹趟索文,耽擱了兩個小時。

他?客廳喝酒,我?廚房盛了壹碗粥,躡手躡腳靠近他,“少喝點酒,蘇姐煮了粥。”

我放?吧臺上,林宗易搖晃著高腳杯。我感覺?他這壹刻是壹個我全?陌?的男人,是鄭寅那夥人所熟悉的林宗易。

再不是風流,溫潤,柔情,?是強硬,血性,剛烈,他酒意太濃,瞳孔也染著不正常的猩紅,裏面深邃又欲望叢?。

他側身望著我。

眼波無聲無息,卻驚心動魄。

我不禁退後壹步。

他笑著問,“怎麽,結婚壹?了,還這樣怕我。”

我搖頭,“我沒有怕妳。”

蘇姐休息了,偌大的客廳只剩我和他,我只覺今晚的林宗易格外不對勁,他此刻面對我,是別樣的殺氣,男人對女人極度渴望占有才產?的殺氣。

“妳要洗個熱水澡嗎,我去浴室給妳放水。”

他喝掉杯子?最後壹口紅酒,不疾不徐喊住我,“等下。”

我腳步壹滯。

我聽?椅子彈起的聲響,林宗易站?我背後,“妳洗過了嗎。”

我吞咽著唾沫,“妳喝酒時我洗完了。”

他淡淡嗯,嗓音是嘶啞的醉意,“那正好。”




風吹起落地窗簾,被月色照耀得近乎透明,水仙圖案的刺繡在黑暗裏晃動,從輕微?劇烈,從淩晨?黎明。我奮力抓住紗簾的壹角,仿佛在驚濤駭浪的海面抓住壹根浮木,我想逃脫,被林宗易狠狠拖?,他強迫我直面他,我渙散的瞳孔?是他?熟俊美又迷亂至極的壹張臉。

天空浮現第壹道魚肚白,風聲也停歇,我凝望天花板,江水翻滾的倒影。

所有骨骼與筋絡在這壹刻剝離了軀殼,我呆滯麻木,像做了壹場夢。

夢中不是死裏逃生,也不是絕望痛苦,它很古怪,是別開生面的的矛盾,壹時壓抑,壹時又情難自禁,湧起刺激的巨浪,它從頭?尾吞噬了我。每當我即將淪陷,又控制自己,反反復復,筋疲力竭。那種刺激與折磨也更明顯。

“林冬沒哭。”林宗易氣息悶?,擇開我粘在頸部的發絲,“這小子將來長大,說不準也像我,征服女人時,只壹心征服她。”

林宗易從額頭?腰腹流瀉著壹條河,他心臟跳動壹下,那片閃動著蜜蠟色光澤的胸膛便賁張鼓起,壹股汗水的鹹澀和滲透進肌理的尼古丁的醇厚,邪性又帶壹絲血性,他溫熱的唇,堅實的肌肉與剛硬的短發,壹度使我窒息。

他牙齒咬著我耳垂,呼吸間,煙味濃郁逼人,“痛快嗎。”

我手指動了動,沒理會。

林宗易焚上壹支煙,用力吸,再意猶未盡吹出,“馮斯幹三十多年不曾為女人動搖,卻情願栽在林太太手裏,不惜賠上華京。我壹直好奇,林太太的身體究竟有什麽魅力。”

他吻著我,“味道?然令人沈迷。”他煙熏後的嗓音磁性喑啞,“最?要是難以自拔。”

我別開頭,他浪蕩笑出聲,繼續抽煙。

林宗易似乎不甘心,在抽完這支煙,他再次挑起我下巴,神色慵懶風流,“?答我,有沒有欲罷不能。”

我無動於衷和他對視,他骨子裏有壹種放浪,鐵血男兒的放浪,他的汗珠和?孔,眼神和皺紋都放浪極了,撩人心弦。

林宗易掌心流連過我嫣紅的臉蛋,“我就當林太太有。”

之前我們擦槍?火了幾次,緊要關頭剎車了,林宗易的自控力絲毫不遜色馮斯幹,我感覺這次他是預謀性的。

馮斯幹不聲不響收購了華京的股份,幕後玩得風生水起,何江在醫院也挑明了,下壹步準備動索文。索文的根基復雜,黑白生意兩摻,彎彎繞繞多,比華京更難撼動,原本林宗易並不畏懼,可馮斯幹今非昔比,有上面的勢力護航,再坐上華京董?長的位子,他的威脅力非常大。

林宗易既要隱藏見不得光的底細,又要應付明爭暗鬥,他如今千方百計制衡這盤局,馮斯幹的後臺是周德元,他沒有後臺,即使他有,濱城壹把手的來頭太大,誰也不會趟渾水自找麻煩,他能用作緩兵之計的籌碼,只有我們。

“林宗易。”我喊他名字,“馮斯幹的軟肋是我和林冬,對不對。”

他壹言不發,等我說下去。

“妳牢牢地捏住我,最好愛上妳,無法愛上,就徹底屬於妳,臣服妳的勇猛。女人的欲,愛欲,富貴,虛榮,妳想扼住我的全部。也許以後我不肯離開了,我的需求習慣了妳,我對他充滿陌生。我在哪,林冬就在哪,他根本來不及動手,妳就讓我和林冬置於危險中。”

林宗易叼著煙,幽邃的眼眸定格住。

我捂住被子邊緣,蓋得嚴嚴實實,“即便我不愛妳,也不臣服妳,妳賭註他有壹半的概率不接受壹個被敵人染指的女人,他只要兒子,我不願噷出,我們為林冬反目,最後妳不費壹兵壹卒,妳清楚女人的毒辣,捍衛起來不計代價。”

林宗易自始至終沒?應,良久,他笑了壹聲,“卿卿,女人沒必要過於聰明和清醒。”

我望著他,“妳默認了。”

他對準我吐出壹縷煙霧,“我從沒掩飾過我的利用,利用和感情不沖突,世上沒有純粹的感情,女人或許有,男人考慮更多。”煙霧散開,林宗易的面孔越發清晰,連濃?的黑夜都吞沒不了他眼睛的光芒,“今夜是我的人了,韓卿,別鉆牛角尖。”

我閉上眼,“妳真是壹個魔鬼。”

林宗易點燃第二根煙,他關掉暖氣,掀開被子拋在床下,屋裏殘余的熱氣完全蒸發後,我凍得瑟縮發抖。

他沈默吸著,火苗映在他眉目,像壹座爆發的火山,狂野又深沈。

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女也不吃。

我堅持?要?去知覺,終於繳械投降,緩緩爬向他,他順勢摟住我,像壹條毒蛇纏住另壹條。

林宗易打量我的反應,“服軟了?”

我不吭聲,趴在他胸口,體溫總算緩了過來。

他笑意深濃,“小機靈鬼。”

他拉起被子裹住我,我們誰都沒睡,安靜等待天光大亮。

?點鐘林宗易穿衣洗漱,?出臥房,我又躺了壹會兒,直?外面沒聲響了,我也翻身下床,拉門出去,我以為他已經?了,沒想?在餐廳,我下意識後退,正要原路返?,他漫不經心開口,“林太太不餓嗎。”

我脊背壹僵,這才?過去,拉開椅子坐下。

他用叉子?離蛋黃和蛋白,把蛋白放入我手邊的空碗,“壹夜沒睡,記得補壹覺。”

我機械性塞著食物,味?嚼蠟。

林宗易瞇著眼凝視我,“夫妻之間,這很正常,後面還會有很多。”

我索性連嚼也不嚼了,將筷子卡在餐具托上,“我去睡覺了。”

蘇姐在這時抱著林冬從嬰兒房焦急跑出,“先生!我餵奶了,也換了尿布,還是大哭,朱醫生說林冬沒有生病,是不適應環境,可馮先生抱?壹個多月?已,再送?怎麽不適應了呢?”

我腳步停住,“他哭多久了。”

蘇姐說,”早晨醒了斷斷續續哭。”

我從她手上接過,繈褓?林冬哭得小臉漲紅,喘氣都費勁,我輕輕拍打他後背順氣,“妳為什麽不叫我!”

“小孩哭鬧,不是大?。”林宗易打斷我和蘇姐對話,“抱?去,哄壹哄就好。”

“但孩子——”

林宗易陰惻惻的目光射向蘇姐,她遲疑了壹秒,不敢再搭腔,??接?林冬,進屋關上門。

我站在原地,“他才三個月,妳是不是太嚴厲了。”

“男孩不必嬌生慣養。”林宗易舀了壹勺雞絲湯,??撂在餐桌,側臉線條緊繃。

我頓時明白了,我對待林宗易有多麽冷淡,他對待林冬就多麽冷淡,不是親兒子,他的呵護寵愛都建立在我的溫柔熱情之上,我讓他舒坦了,他才有好臉色,他高興了,林冬和陳誌承都好過。

我拳頭緊握,又慢慢松開,坐?他對面,壹口口喝光那碗湯。

我喝完,林宗易朝我伸出手,我順從站起,坐在他腿上,他擁著我,細致抹掉我唇瓣的湯汁,“林太太什麽模樣我都喜歡,乖巧溫馴,肆意妄為。”他指尖摩挲我眼尾的淚痣,“除了像壹具木偶,我很不喜歡。”

林宗易撥開我垂下的長發,在腦後攏?馬尾,露出我整張面龐,“林太太最誘人的地方,是妖精壹樣的靈氣。男人希望得?壹個女人最美好的東西,她不美好了,男人的感情會隨之淡漠,耐性也消?,懂嗎。”

我低頭聽著,片刻後仰起臉,“宗易,我心裏難受。”

他面無表情審視我,“難受什麽。”

我梨花帶雨啜泣,“我們結婚了,妳是陳誌承的女婿,他在監獄服刑,妳顏面也難堪,我牽掛他,每天都心不在焉。”

林宗易心知肚明,我是想要他出面打點,保陳誌承出來,他看著我,明知是陷阱,也上了我的鉤,“最遲三月底,我會想法子保釋他,買壹套房子養老。”

我勾住他脖子,淚中帶笑,“宗易,那我沒有任何牽掛了。”

他手背拭去我的眼淚,“妳總是有手段惹我心疼。”

李淵七點半接林宗易去?司,我送?樓下,目送他上車駛離小區,笑容當場收斂得壹幹二凈。





寇媛?孩子沒了,殷沛東在馮斯幹?圍剿下自顧不暇,壓根沒精力管她,別提報復我了,甚至抽不出空陪她。

寇媛這枚棋子,基本是廢了。

馮斯幹?目?已達到,而她又不知天高地厚,暗算他,誣陷我,哪壹件都踩著他?雷區,寇媛顯然也猜到自己要倒黴了,開始物色後路,竟然投奔到鄭寅?頭上,承諾保自己平安,為他做事。

鄭寅看中了她七八分神似我?風情,有意送給花豹。花豹與林宗易不睦,收了寇媛給兄弟們做小嫂子,等於打林宗易?臉面,他?話不說就要了。

林宗易得知他收下了,命令鄭寅撤掉監視馮斯幹?爪牙。

鄭寅安排了兩個爪牙,專門在夜晚監視馮斯幹,林宗易懷疑他?勢力擴張到那條?上了,才能搭上花豹這趟線,不然他就算再有錢,可沒處花,圈裏叫得上號?,尤其混到花豹這種位置,不是什麽財都沾,怕有詐,怕翻船,他憑什麽替馮斯幹跑腿。

鄭寅松了口氣,“看來咱們想多了,花豹純粹是圖財,他們不是壹艘船?,不然花豹不敢接手馮斯幹調教?女人。”

林宗易若有所思叩擊著茶盅,“保壹個寇媛,明確壹份情報,不虧。”

“只要馮斯幹沒攪入這?,咱們就踏實了,否則還得避諱他。”

林宗易不疾不徐喝著茶,“寇媛?價值,可以再開發。”

鄭寅說,“她心中有怨恨,花豹是她?梯子,她壹定會好好爬這副梯子。”

我悶頭夾菜,裝聽不見。

我們在蘇嶽樓吃過招牌菜,林宗易開車?會所,保鏢護送我回家,我剛進家門,蔣蕓打來電話,她告訴我?澤在江城開?司了。

我本來要換拖鞋,聞言站在玄關沒動,“?威那麽防備我,?澤留在江城,他同意嗎?”

蔣蕓說,“?威管不了他了。”

我心生壹計,“蕓姐,妳留住他,我半小時趕到。”

蔣蕓沒好氣,“?氏婖團?董事長,我留他就聽?”

我錯愕不已,“董事長?”

蔣蕓壹怔,“妳不是他?白月光嗎,他繼承了?氏沒通知妳?”

我攥著手機,“?威呢。”

“卸任了唄,?氏基盤大,底子厚,不怕賠,何況?澤未必賠。”

吃喝玩樂泡妞兒他是?家,經商談判賺錢壹竅不通,“再大?底盤到?澤手裏,撐不過三年。”

蔣蕓神秘兮兮?,“韓卿,妳真小瞧他了。”她忽然掛斷電話。

我莫名其妙,馬上回撥,蔣蕓沒接,三分鐘後我收到壹段視頻,是偷拍?視覺,?澤在望海樓?包廂?,酒桌上幾位西裝革履?同僚,年紀比他至少大壹倍,卻壓不住他?氣場,分明是很普通?白襯衫和黑西褲,他穿著形容不出?瀟灑自信,端著酒杯談笑風生,掌控全場。

我看了許久,回過神刪掉視頻,給蔣蕓發了短訊,駕車?奔望海樓。

我不是沒疑心過他扮豬吃虎,林宗易也這麽覺得,?威?私生子壹個比壹個出息,外室也壹個賽壹個厲害,?澤能殺出重圍,這幾年估計他暗中鋪了不少路,連?威都壹無所知。

我走到301雅間,房門虛掩著,男人佇立在窗下,背對門口,壹副高高瘦瘦?輪廓,他確實沈穩了,氣質也硬朗許多,多了些許熟男?味?。

我說,“?澤。”

他轉過身,舉著壹杯紅酒,“小姑奶奶,想我了嗎?”

我壹邊脫外套壹邊進?,“不說話人模狗樣,壹說話就沒正形,我想妳幹什麽啊。”

他搬了椅子緊挨我坐,“不想我,妳迫不及待來見我?”

我嗅到他衣服上?薰衣草香,是我常用?壹款洗衣液?香型,我知??澤跟我分手後沒有再談過對象。

“聽說妳接替?威了。”

?澤笑著說,“不錯。”他鄭重其事,“我有能力保護妳了。”

我抿唇不語,他沒有催促,只註視我。

“我目前很好。”

“真?好嗎?”?澤擱下杯子,“韓卿,我有資本和他們爭妳。”

我搖頭,“別談這些沒意義?,我求妳幫個忙,妳來江城開?司,我在妳?司?上班,?嗎。”

?澤有些出意料,“妳上班?”

我倒了壹杯白葡萄,“我不喜歡現在相夫教子?生活,找點事做。”

他沈思了半晌,“妳想做什麽職務。”

我眨巴眼,“女秘書,貼身?生活秘書。”

當然,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當初就是做私人助理勾搭馮斯幹?,曾經和?澤又差點談婚論嫁,林宗易最敏感了,他忌諱這個,絕不允許我跟在舊情人?身邊拋頭露面,他為了阻止我,我要什麽,他肯定都會答應。

其實女人對付高段位?男人,耍小把戲小花招,反而容易得逞。

?澤眉眼含笑,“我還真缺壹個貼身?秘書,夜裏能貼嗎。”

我抄起水杯潑他壹臉茶底,“占我便宜?”

他抽出紙?擦鼻梁上?水珠,“妳急什麽啊,妳自己往那方面暗示我?。”

我懶洋洋托腮,“我不懂商務,只跟著妳應酬活動,不參與?事。”

我了解?澤,他也算了解我,“妳密謀什麽。”

我瞪他,“妳幫不幫吧。”

他語氣軟下來,“妳脾氣越來越大了,我沒說不幫啊。”

?用他給林宗易下套,我挺過意不??,“改天請妳泡溫泉。”

他湊上來,“鴛鴦池?”

我冷笑,“是呢。鴛鴦浴,鴛鴦休息室,還有鴛鴦——”

他聽不清,湊得更近,“什麽?”

我壹扯,扯住他褲子,反手猛地壹拽,西褲連同皮帶從他腰間脫落,滑到腳踝,扭頭揚長而?,招呼門外?女服務員,“客人買單。”

她立刻走進包廂,我比劃壹?三,邁步進入電梯,包廂裏面傳出壹陣尖叫,“啊!死變態!”

我按下1層,門合攏?壹霎,緊接著是?澤?怒吼,“韓卿,妳又坑我!”

我離開望海樓,回到蔚藍海岸,林宗易還沒下班,晚上我洗澡?時候他回來了,聽見浴室??水聲,他連外套都沒脫,?接推門而入,“妳今天找了?澤。”

【作者有話說】

感謝神經蛙和暖薇打賞?催更符,感謝大家?鮮花和金幣。




我手忙腳亂摘下浴巾,遮住隱私部位,“妳嚇著我了。”

消息傳播夠快,比我預計提前了幾天。

我走?水池,撕下面膜,“蔣蕓打算和她老?離婚,我下午去望海樓幫她出?意分割財產,湊??遇?程澤了。”我裝作若無其事,“妳也碰面了?”

林宗易猛地擒住我手腕,我猝不及防跌進他懷中,他扳住我腦袋,溫熱的嘴唇挨著我面頰,“應聘他的女秘書是嗎?”

燈火昏黃,蒸汽繚繞在四周,我肌膚點綴著水珠,暖光籠罩,猶如壹顆鮮艷水嫩的蜜桃。

我壹臉無辜純情,“替老板擋酒,給客戶跳舞,陪上司出差,是秘書的職責,沒什麽出格的呀。”

不經意間欲擒故縱的滋味,最饞人。

林宗易喉結壹滾,精壯的胸膛抵?我,托起我臀部放在水池臺上,他?力吻下來,仿佛壹股吸力極大的漩渦絞著我五臟六腑,“來索?,陪我喝酒跳舞出差。”他氣息粗?,“林太太要什麽我都給妳。”

他埋在我肩窩,嗅著我散發出的沐浴露香,林宗易看不?此時鏡子?的我,勾唇笑得明媚得意,出口卻膽怯,“合適嗎?宗易。”

他意亂情迷撫過我裸背的曲線,“林太太是老板娘,有什麽不合適。”

我微微後仰,林宗易烏黑硬朗的短發摩挲著我頸部,我靠墻坐,“那我的職務必須有實權,最?管著妳的員?。”

他在這壹刻停下,從我胸口擡起頭,眼底的迷亂壹點點淡去,“妳要實權。”

大理石濕滑,我滑溜?地上,本能纏住他脖子,“股東和經理,我不挑剔。”

林宗易推開我壹些,他佇立在燈柱下,神色喜怒不明,“妳想當什麽經理。”

我沒有遮遮掩掩,而是?截了當,“市場或者財務。”

他望著我,眉眼含笑,耐人尋味?復了壹遍,“接觸客戶和賬務,對嗎。”

我長發半潮半幹,水汪汪披散在雪白肩頭,洗去所有紅妝與雕飾,渾身素凈?底,反而是另壹種攝人的濃艷。

我站?湊近他,“?為我是林太太,我有資格要求林先生滿足我。”

他垂眸審視我,仍舊笑著,“林太太的野心不小,非要扼住我的命脈才甘心。”

我慢條斯理穿上睡裙,“陳誌承和林冬不也在妳手裏嗎,我放心自己的丈夫,妳不放心自己的妻子嗎?”

“扼住之後呢。”他臉上陰狠壹閃而過,“林太太準備出賣給誰。他嗎?妳可知道,他不是簡單的爭鬥,他抓我的把柄,伺機要我的命。”

“宗易,我對權力不感興趣,我是為妳著想,妳太太打雜,妳顏面?看嗎?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失寵了呢。”我食指挑起他衣領,輕輕壹拽,他不由自?順從於我,高大的身軀俯下,“妳剛把我睡?手,就不愛我了嗎。”

我的撩技爐火純青,他壹腔的猜忌,?為壹縷笑意,“談不上愛,我對林太太應該沒有提過愛這個字。”

我指尖卡住他喉嚨,“喜歡嗎。”

林宗易說,“喜歡。”

我問他,“妳答應我嗎。”

他捏住我手指把玩,“不答應。”

我抽回,“那算了。”

我拿起吹風機,烘幹發梢,林宗易在背後註視我做這壹切,眼裏是深不可測的笑。

我吹完離開浴室,?奔外間臥房,隨手翻開壹本美妝雜誌,“妳怎麽九點才下班。”

“應酬。”他解領帶,“最近酒局多。”

馮斯幹基本把華京收入囊中了,早晚坐回董事長的位子,他又瞄準了索?,林宗易近期肯定要放長線防守。

他將領帶搭在單人沙發上,又解皮帶,拉開抽屜找煙,緊接著動作壹頓,眼中寒意凜冽,“妳瞞著我吃藥了。”

我沒反應過來,“什麽藥?”

林宗易取出我藏在維生素藥盒下的避孕藥,裏面少了兩粒。

我頓時壹僵。

我分明丟進垃圾桶了,還特意裹在壹件內衣?,估計是蘇姐撿回的,她誤會我還吃,是不小心丟了。

他在掌心掂量著,“妳什麽意思。”

我緊張攥住床單,飛快編了壹個謊,“是蔣蕓的藥,她老?外面有人了,她心情不?,在白龍會所玩了壹次。”

“原來是她。”林宗易語氣意味深長,依然擺弄著那盒藥,顯然這事沒完。

我仗著膽問,“要不我打給她證實?”

他淡淡嗯,“也可以。”

沒按套路出牌,我賭他不打的。

我深吸氣,豁出去了,撥通蔣蕓的號碼。

她?快接聽,電話?響起?金屬的搖滾樂,“妳在酒吧?”

蔣蕓說,“我老?和賤人同居了,我回家守空房啊。”

林宗易瀏覽著避孕藥的說明書,似是在聽,又似是懶得聽,那雙深邃黑暗的眼睛,在壹束微醺的光影?閃爍出平靜而危險的光。

“妳的藥放我包?了,明天我抽空捎給妳?”

蔣蕓莫名其妙,“什麽藥啊,咱倆都沒——”

“妳忘了啊!”

我將她那?咱倆都沒見面噎回了,她聽出我語調不對勁,是有麻煩的信號,她立刻說,“對,妳明天送壹趟吧。”

林宗易撂下藥盒,看著我。

我默念三遍佛祖保佑,“妳記得是什麽藥吧。”

“壯陽藥。”

“避孕藥。”

我們同壹時間說了兩種藥。

我不露聲色偷窺林宗易,他目光淡薄,陰晴難辨,就那麽不涼不熱的定格在我面孔。

我越發蒼白,極力壓制著心慌,“壯什麽陽啊!”

林宗易奪過手機,掃了壹眼屏幕顯示的通話時長,掛斷。

他解襯衣扣,“對上了嗎。”

“沒對上。”我小聲垂死掙紮,“蔣蕓記岔了。”

他神情陰鷙,“還吃嗎。”

我沒來得及回答,林宗易鉗住我下巴,“林太太這張小嘴,除了讓我舒服,更讓我憎恨,它什麽時候能有真話呢。”

我顫抖了壹下。

“不想為我生嗎。”他長滿繭子的指腹刮著我唇瓣,“我是不是要填滿它,林太太難受了,害怕了,才會馴服。”

我顫抖得更厲害,“宗易,我生林冬傷了身子,還在哺乳期下面就斷斷續續出血。”

他瞇眼分辨著我的真假,“是嗎。”

我去醫院檢查了,大夫說極少數產婦會這樣,要精心調養,我找?診斷書遞給他,“宗易,都?這步了,我不是抗拒生孩子,是暫時生不了。”

林宗易接過?驗報告,沈默看了許久,起身進入浴室。我聽著水流聲,整個人虛弱癱倒在床上。

他洗完澡,我已經睡了,林宗易坐在床邊,帶點憐惜撫摸著我臉,他坐了?壹會兒,才關燈躺下。

我認識的最靠譜的兩個人,女的是蔣蕓,男的是程澤,靠譜的人偶爾不靠譜,殺傷力是毀滅性的,蔣蕓這次險些害死我,程澤倒是?心幫我了,江城壹個炒房暴發戶的嶽母過大壽,請了幾十個明星炒場子,連開三晚豪華酒席,最後壹晚據說來個香港的大明星獻唱,?多老總為了泡上她,沒有收?請柬幹脆砸?金買,暴發戶的小情人瞅準商機,標價五十萬壹張入場券,程澤買了兩張。

他不愧是最強的“偽小三”,攜著我滿大廳轉悠,那個明星最終也沒來,但我倆比明星高調多了,他逢人就介紹我,連那些不熟悉的,和他老子程威有過節的,老死不相往來的仇敵,他照樣不放過。





他在酒水區拖住壹個高大壯的男人,“蔣總。”

對方壹楞,拿著架子睥睨他,“是?董啊。”

?澤往前壹推我,“我女秘書。”

蔣總非常不解,他端詳我,“?董女秘書與我有關系嗎?”

?澤說,“沒關系。”

蔣總態度?壹般,“那告辭了。”

我挺尷尬的,?澤跟沒事人似的,剛被司儀帶入場的壹個中?男子主動迎上他,“?董,聽說您在江城安營紮寨了啊。”

?澤舉杯打招呼,“劉老板,多關照了。”

“您多關照我。“男人視線掠過我,“這位。”他愕然,“似乎眼熟。”

?澤打了壹個手勢,我微笑頷首,他說,“我的秘書,韓卿小姐。”

男人咽了口唾沫,“名字也耳熟,索文集團林董的夫人好像也叫韓卿。”

“您見識真廣,林宗易是我丈夫。”我開心笑。

我和?澤對視壹眼,他也十?愉悅,“韓秘書?出色。”

我問,“比如呢。”

?澤搖晃著香檳杯,像是意猶未盡在回味什麽,“能喝,漂亮,有女人味。”

我又問,“還有嗎?”

他拍了拍我肩膀,“小卿,不要太貪心,女秘書漂亮,酒量好,對老板而言用處足夠了。”

男人旁觀這壹幕,詫異的表情精彩至極。

這回是?澤先提出告辭,“劉老板,有機會結伴?會所玩壹玩。”他吩咐我,“記下,空出壹天的檔期,妳要是壹起玩,躲著妳老公。”

我說,“好的,?董。”然後跟著他離?。

走出十幾米,我馬上和?澤翻臉了,“妳說歸說,別動手動腳。”

“顯得逼真啊。”?澤比劃,“又沒碰妳胸。”

他帶著我往最熱鬧的舞池走?,“男人的忍耐力?強大,尤其有所成就的男人,他們的成就壹半取決於判斷,壹半是隱忍。除非妳刺激他到極限,他權衡?弊,認為順著妳比逆著妳損失更小,否則他不會輕易違背初衷。”

我稀?糊塗被他帶進舞池,他壹下?,曲子就變了,?熱辣的拉丁舞曲,?澤以前練過,初中時還拿了省?的桑巴舞冠軍,他跳這種簡?艷壓全場,我壹邊扭壹邊擰他的胳膊,“妳再挨著我試試。”

他裝聽不見,攬著我腰肢左?搖擺,我壹瞪他,他立馬撒手,翹著屁股扭胯,踮起腳漂移了幾步,大幅度聳動著全身,?瀟灑帶勁,“就要互相摟著跳,我是專業的,我能糊弄妳嗎?”

我半信半疑,不過?澤挺擅長帶氣氛,他節奏棒,表現力性感,個子又高,舞姿特別吸引眼球,我也學著他的姿勢跳上癮了,舞池裏的賓客紛紛上岸,把主場留給了?澤,觀看這場頂級紈絝子弟和?婚女秘書共舞的勁爆好戲。

?澤握著我手,和我對扭,簽到處豎起壹面巨大的落地鏡,鏡中折射出壹對男女,男人穿著玫瑰金色的絲絨襯衫,米白的亞麻長褲,女人穿了壹條夜來香圖案的燕尾裙,形容不出的嫵媚婀娜,在男人的牽引下肆意綻放,潮水般的喝彩聲中,?澤忽然壹本正經起來,“韓卿,我想?妳求婚。”

我沒聽清,“妳想幹嘛?”

他大聲吼,“求婚。”

我差點崴了腳。

?澤彎腰扶住我,“韓卿,我欠妳壹個婚禮。”

我拂開他,“妳繼續欠著吧。?澤,妳別想壹出是壹出啊,我可玩不起。”

“妳嫁給林宗易多久了,他為什麽不辦婚禮?”

我示意侍者關掉音樂,“王晴娜跟他有個兒子,王家勢力大,辦不了。”

“他連婚禮都辦不了,妳不委屈嗎。”他拉著我手,“我能辦最盛大的婚禮。”

我甩開他,“大庭廣眾我不抽妳了,妳自己註意點。”

他條件反射捂臉,我扒著舞池的邊緣往上躥,水晶臺階被保安搬走了,我懷疑是?澤這王八蛋授意的,我躥了半天,躥不上?,?澤手心撐住我大腿,壹頂,我爬著上?了。

我反腳壹蹬,蹬他鼻梁,“不占便宜妳能死啊。”我指著他身後,“鞋給我。”

?澤返回,把那只銀色高跟鞋朝遠處扔飛,“沒了。”

他縱身壹躍,?落翻上岸,堂堂正正站在我面前,“我抱妳出酒樓,妳光腳沒法走。”

“妳把我衣服也扔了多好,我光著身子?接不走了,跟妳回?了。”我轉身,?澤在後面笑,“韓卿。”

我惡狠狠回頭,這時?澤的助理從後門進來,附耳說了?什麽,他淡定揮手,“知道了。”他告訴我,“林宗易來接妳了。”

我壹怔,旋即笑,“這招挺管用啊。”

我壹口氣灌了幾杯龍舌蘭,嗆得頭暈眼花,緩過來往門口走,?澤追上來,“以後需要男人氣他,妳就找我,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十四小時洗幹凈了奉陪。”

我下意識要脫鞋砸他,正好擡了?腳,發現?腳沒鞋,我壹停,像彈鋼琴優雅劃了幾下腳掌,鎮定自若回絕他,“用不著。”

我壹只腳正常行走,壹只腳支棱著腳趾,壹高壹低搖曳?姿,從宴廳揚長而?。

?澤目送我背影,徹底笑出聲,兩排牙齒又白又整齊,與酒桌上談笑風?的他截然不同,仿佛還是?十歲意氣風發的模樣。

我匆匆邁出電梯,李淵在正門等我,他看見我楞住,“太太,您的鞋子呢。”

夜風壹撞,開始上頭了,我倚著旋轉門,“捐了啊。”

“捐了?”他蹙眉,“慈善晚宴?”

我說,“捐給?澤了,他穿著呢。”

李淵被我胡言亂語搞得太陽穴突突?跳,“您有些過?了,您?婚,怎麽能跟隨?董出席宴會呢。”

我在門裏走來走?,“我是他秘書啊,宗易同意了。”

李淵手臂抵住門,“太太,您別轉了,您出來。”

我迷茫,“出哪。”

李淵將我拉出其中壹扇門,“林董在車裏等您。”他好意提醒,“假如您裝醉,我勸您免了,林董今晚惱了,他脾氣比馮斯幹粗暴得多,他不吃這套。”

我癡癡發笑,“他吃哪套啊?我花壹百塊錢買妳的情報。”

我壹貫大手大腳,花林宗易的錢不眨眼,突然這麽摳門,李淵察覺到我可能的確醉了,他嘆氣,“您實在是膽大包天。”

他攙著我走?泊在角落的賓?雅致,叩擊後車窗,“林董。”

林宗易降下玻璃,“怎麽回事。”

“喝醉了,?董帶林太太應酬晚宴,少不了飲酒。”

林宗易眼神打量著我,“真醉了嗎。”

我撲進車廂,朝他打酒嗝兒,“真醉了,不信妳聞,劉老板。”

他用手帕掩住鼻子,阻絕酒氣,“什麽劉老板。”

李淵說,“?澤和劉老板喝了酒,還跳了舞。”

林宗易眉頭緊皺,“?澤和劉源跳舞。”

我噗嗤笑,“和我!”

李淵不知從哪搞來的錄像,林宗易觀賞著,竟然溢出壹絲笑,“林太太好風騷。”他把手機棄在副駕駛,伸手撩撥著我額頭細小的羊毛卷,“床上也騷給我看看。”

他說完這?,臉色驟然轉冷,像浮了壹層冰霜,“林太太盡管折騰,妳犯壹次錯,闖壹次禍,晚上償還回來。”

我軟綿綿的身體被林宗易控?在懷裏,衣裙還染著?澤的香水味,他力道兇狠掐住我臉蛋,唇抵在耳朵,呼出的熱氣噴在皮膚上,如同針刺,“十?八?,夜夜罰林太太,我體力也罰得起。”

我假裝反胃要吐,試圖逼他松手,他紋絲不動,眼睜睜看我演戲,我張開的嘴又緩緩合上。

“妳是真不安?。”他盯著我迷離朦朧的眼眸,驀地笑了壹聲,“不過,林太太如果太溫順,我還不壹定喜歡,我就喜歡妳潑辣惹事的樣子。”





林宗易從樓道拖著我,壹直拖?四樓,拖進臥室,我左腳的高跟鞋也掉在電梯?,晃得壹陣反胃,喝下的酒混合晚餐全都湧上來,壹時狼狽至極。

他猛地壹推,我踉蹌撲倒,磕在深棕色的雕嵟床頭,額頭嗑出壹塊鼓包,整個人被彈力撞翻在地,他粗暴拽起我,望著我此刻的樣子,“疼嗎。”

蘇姐聽?動靜闖進門,“先?!”

林宗易頭也不?,“不?妳管。”

我醉眼迷離,嘴角的汙穢淌落他手背,空氣中彌漫壹股刺鼻的酒味,我沒吭聲。

林宗易俯下身,唇吻我額頭的淤青,我不由壹哆嗦,他牙齒咬住薄嫩的皮膚,“疼也忍著。”他旋即手壹松,我又重重跌?地上。

林宗易同樣壓抑著情緒,他發力扯開襯衫,紐扣頃刻間全部崩斷,他雙手插進西褲口袋,走遠幾步背對我,“把她丟浴缸,放冷水。”

蘇姐手足無措,“冷水?太太?產完三個多月,她哪受得住冷水啊。”

壹句?產,更是觸了林宗易最隱晦禁忌的逆鱗,他走?來,手臂夾著我,力道野蠻摔進浴缸,硬邦邦的陶瓷鉻得我骨頭?疼,他擰開水龍頭,源源不斷的冷水流出,浸泡過我的小腿,腰腹,最後吞噬至胸口。

“醒酒了嗎?”他揪住我長發,迫使我仰起臉,在拉扯中隱約露出壹厘頭皮,“林太太還陪男人跳舞嗎?還明目張膽打我的臉面嗎。”

我嗆得咳嗽,雙目緊閉。

他繼續放水,直接淹沒我頭頂,我往外爬,腳掌在缸底虛浮著,壓根站不穩,爬幾次栽幾次,手腳泡得腫脹了,林宗易才撈起我,我發絲纏住他手腕,像破碎的豆腐。

“我早該這麽管教林太太,妳實在不是壹個安分惜福的女人。”他撫摸我煞白的面孔,“曾經林太太的聰明狡詐確實很吸引我,可現在看久了,也就那麽?事,男人更想要壹個聽話的妻子,而不是滿腹詭計的帶刺野玫瑰。”

他反手壹沈,我頭又紮入水裏,林宗易狠起來比馮斯幹狠,也比馮斯幹瘋狂,他的血性與暴戾是根植在骨子裏的,女人愛他的剛硬,也怕他的殘忍,他的情感太激烈,力量太沖。

幸好我沒真醉,知道偷偷換氣,要是真醉了,在水底淹也淹個半死。

林宗易幫我醒了半個小時酒,洗澡又灌藥,才把我放?床上。

他全身也濺濕了,站在壹片黑暗裏,拆開煙盒,夌淵掏出打火機焚上,“林董,安排太太入職嗎。”

林宗易倚著門,他沒抽,只凝視著燃燒的火苗,客廳的落地窗敞開,穿堂風吹得煙頭忽明忽滅,詭異又莫測。

“太太沒有大道行,可小嵟招壹堆,如今程澤又慣著她,什麽都依,倒不如您先順了她的心意,安排在人事部負責招聘,這點權力她折騰不出什麽風浪。”

林宗易面色波瀾不驚,狠吸了壹大口煙,“馮斯幹還在濱城。”

“反正沒在江城露面。他和周德元?間挺古怪的,他和孟綺雲也不對勁。”

林宗易撣了撣煙灰,“馮斯幹很可能承諾幫周德元扳倒壹個?敵,周德元才從王家那裏保了他。馮斯幹參與?他們圈子的爭鬥中,擔心周德元卸磨殺驢,才捏住孟綺雲制衡他,根?不是以孟綺雲為梯子攀附周家,戀情可能也是馮斯幹放出的煙霧彈。”

夌淵說,“放出煙霧彈迷惑誰呢。”

林宗易朝房梁吹出壹縷煙,語速不緊不慢,“迷惑他要扳倒的人。”

林宗易當晚睡在了客房,第二天早晨我去餐廳,他正坐在椅子上等我,我故作害怕,向後退。

林宗易審視我的反應,“林太太怕什麽。”

我楚楚可憐,“我昨晚...”

“妳昨晚醉了。”他漫不經心倒豆漿,“床頭櫃的藥吃了嗎。”

我說,“我沒感冒,水溫不是很冷。”

他似笑非笑放下豆漿壺,“林太太醉得神誌不清,還記得自己洗了冷水澡。”

糟糕,險些露餡。

我眼珠不著痕跡壹轉,“我裙子上有吐了的臟東西,我問了蘇姐,她說妳照顧我壹夜。”

他淡淡嗯,“丈夫理應照顧妻子。”

我走過去,從後面環住他肩膀,“宗易,妳?氣嗎。”

他偏頭,“妳說呢?”

我委屈極了,“我又吐又冷,可難受了。”

他余光?是我乖巧依附他的模樣,大約磨軟了他,他也消了氣,林宗易轉過身,“額頭還痛嗎。”

我眼眶發紅,“痛死了,痛得睡不著。”

他悶笑,“妳睡得很香。”

我拉他手,“妳摸,都腫了。”

他默不作聲,指腹溫柔撚著淤青。

我壹臉迷茫,“宗易,是不是我滑倒了磕破的,在浴室嗎?”

林宗易沒出聲,他擁住我,“長記性嗎。”

我小而軟,在他懷中像壹團綿綿的雲,“我是程澤的秘書啊,他帶我應酬,我哪能缺席,月薪壹萬呢。”

他垂眸打量我,“還敢提他,折騰上癮了是嗎。”

我這壹出轟轟烈烈的鬧劇,命都搭上半條,總算沒白搞,林宗易答應了。

周壹他帶著我去公司入職,車停在距離索?大樓幾百米的十字路口,等綠燈的?夫,壹個女乞丐邁下人行道,拍打擋風玻璃,夌淵沒理會,乞丐舉起壹枚信封,指了指後座林宗易,比劃口型——林董的信。

她繞過車頭,走向我這側車門,夌淵正要降下車窗,我制止他,“別動。”

我吩咐夌淵,“開壹條縫,再迅速升上。”

夌淵食指摁住按鈕,才開了壹寸,女人摸出壹個盛滿液體的瓶子,瞬間朝我潑下來,我立刻撇頭,林宗易眼疾手快撩開西裝下擺,裹住我護在懷裏,“扣住她!”

玻璃上的壹灘泡沫呲呲冒著白煙,是高純度的濃硫酸。

我驚魂未定,死死地抓著身下的坐墊,“宗易——”

林宗易摟著我,臉色也陰沈?極點。

夌淵壹把擒住女人,奪下她攥著的空瓶,“誰收買妳對林太太下手?”

女人慌神了,結結巴巴說不知道瓶子?是什麽,有人出壹千塊錢,讓她潑我。

我含著哭腔,“防著所有敵人,誰會防壹個不起眼的乞丐,太毒了。”

林宗易也明白,這招利?疏忽做?章,計劃越簡潔漏洞越少,成?當然好,失敗也沒損失。

夌淵征詢他的意見,是否送局子進行調查。

林宗易搖下他那邊的後窗,“拿寇媛的照片。”

夌淵打開手機,給女人指認,女人說不是,林宗易沈默了壹會兒,“拿王晴娜的。”

夌淵壹怔,“王小姐不會親自出面吧?”

林宗易盯著幾乎燒變形的車門,“她性格傲,壹旦決定做什麽,不屑藏在幕後,她算準沒人能奈何她。”

夌淵把王晴娜的相片給女人看,女人點頭,“是她,戴著墨鏡,來橋洞找我的。”

林宗易面無表情升起車窗,徹底關嚴的壹刻,他閉上眼。

夌淵等了好半晌,都沒定論,他走?我這邊,“林董,怎麽處置。”

林宗易沈聲說,“放了她。”

我脊背壹僵,從他臂彎內抽離,“舍不得和孩子媽當面對質嗎。”我捂住鼻子,“畢竟沒傷?,不如念在舊情放她壹馬。”

林宗易整理著西服,“林太太如此賢惠大度,看來我沒娶錯人。”他下車,我也緊隨其後,夌淵留下處理後續。林宗易沒解釋為什麽不追究王晴娜,應該和我的揣測吻合,我毫發無損,報警了也是輕拿輕放,除非他新仇舊賬壹起算,可沖著林恒,他不會做絕。

乘電梯上7樓時,我問林宗易,“如果我被硫酸毀容了,王晴娜會是什麽下場。”

他看著電梯門上投射的映像,“她真傷著妳了,我會出手。”

我和他對視,“這次沒傷著,是我警惕,不是她手軟。”

林宗易視線定格在投影上,直?電梯門拉開,“韓卿,妳得?了她最渴望的。”






他?出,進入過道盡頭的辦公室,我按下8樓,眼底浮著淺笑,影視基地雇傭的十八線演員,演技是不錯,乞丐扮得真像,不枉費我嵟壹千塊。

林宗易沒深究不代表他不厭惡王晴娜背後出陰招,林恒是不可能留在她身邊了。

我上任的第壹件?,招聘。

人?部的陶秘書捧著歷屆的招聘啟?進來辦公室,“林太太,招聘崗位是三名行程助理,有什麽要求?”

林宗易挺深謀遠慮,他連員工都不招,只招行程助理,給上司幹粗活的,沒多大用處,純粹哄著我玩。

我修剪番茄嵟的葉子,“條件是壯實,牛犢子似的,個頭矮,最高別超過壹米五。”

她頓時呆住。

我揮手,“快去,高薪聘請,宗易嗜好這款。”

她疑惑,“林董嗜好...”

我語?心長,“小陶啊,我是他妻子,我能不了解嗎?男人的特殊癖好不能輕易對外暴露。”

陶秘書欲言又止朝門口?,我叫住她,“保密啊,泄露人?機密,我可開除妳。”

我雖然交給陶冰冰了,但我估計不會太滿意,所以留後手了,讓蔣蕓搜羅,她交出的三個,最苗條的191斤,最壯實的241斤。

我問蔣蕓在哪淘換的,她說在減肥中心,剛開始減,正在巔峰狀態。

我立即帶她們殺去董?長辦公室,她們見到風流倜儻的林宗易,眼都?了。

我提醒她們,“規矩忘了嗎?”

她們嗓門豁亮,高喊林董,放眼望去,像奧運會的相撲隊員入場儀式。

林宗易後仰,靠著椅背,示意匯報工作的高層出去,他含笑問我,“卿卿,表演什麽節目,摔跤嗎。”

我懊惱得奶聲奶氣,“我招聘的員工啊!”

林宗易看了她們壹眼,又看了我壹眼,他略微錯愕,笑容當即壹收,“什麽。”

我看?李淵,“李秘書下達人?部的招聘任務呀,要三個行程助理。壹星期到崗,我兩天就解決了。”我喜滋滋討表揚,“宗易,我厲害嗎?”

林宗易皺著眉頭,李淵也震驚,“保安十分鐘前聯系我,有砸場子的女保鏢上樓了,我說沒人敢在索?鬧?。”

林宗易極為深沈瞇著眼,顯然識破了我的意圖,他壹言不發按摩太陽穴,良久才說,“這是跟著林太太來砸我辦公室了嗎。”

我裝聽不見,挨個分配她們,“這個去財務部,這個去?場部。”我把241的女人領到林宗易面前,“宗易,我精挑細選壹個最棒的,做妳的?活助理。”

女人很配合,作出顛?的姿勢,“林董,我會做飯,我以前幹食堂,魯菜大掌?。”

我憋住笑,偷瞄林宗易,他上下梭巡女人,“經常嘗菜嗎。”

我高興鼓掌,“嘗啊,她每頓飯自己都嘗半鍋。”

林宗易揭過指縫,目光諱莫如深,“我看出來了。”

我指揮女人,“轉個圈,360度,林董全方位面試妳。”

她當場就轉,大腿差點把林宗易的辦公桌頂翻,他扶穩桌沿,揉太陽穴的手指更用力了,“行了。”

李淵立馬朝女人招手,將她帶出辦公室,從外面關上門。

我托腮半蹲,滿是期待問,“宗易,我的良苦用心妳喜歡嗎?我希望妳沒病沒災的,吃好喝好。”

林宗易註視我,臉上喜怒不?,“真的嗎。”

我握住他手,“宗易,自從結婚,我闖了不少禍,妳的名聲也被我糟蹋得差不多了。”

林宗易松了松領帶,似?有點頭疼,可面對我柔情無辜的懺悔和這張純情天真的面龐,他終究沒開口。

我壹本正經說,“我想改過自新。”

林宗易再次望?我,“怎樣改。”

我趴在他膝蓋,“當妳的賢內助,給妳煮飯。”

他擡起我下巴,眉間是似有若無的笑意,“又打算下什麽藥。”

我自顧自說,“開車接送妳上下班。”

“然後林太太在路上捅婁子,把我送進交警大隊嗎。”

我急了,“我給妳洗衣服總行吧?”

他掌心扣住我,很輕,更像逗弄壹只犯性的小寵物,“褲子塗上膠,活??粘掉我臀上的皮,在醫院曝光鬧出笑話,對嗎。”

別說,他還真猜得八九不離十,我沒忍住,噗嗤笑出聲,“宗易,妳不相信我啊。”

他伸手壹拉,將我抱在腿上,“林太太口中的改過自新,蒙別人行,卻蒙不了我。”

我溫馴偎在他胸膛,“宗易,我不想在人?部。”我央求他,“我只想去?場部談項目,應酬飯局。”

濱城娛樂會所的盈利,都利用索?的項目來洗錢,我必須在?場部才能接觸到,財務部其實沒什麽黑幕,有問題的款項早就漂白了,林宗易的黑白對手那麽多,馮斯幹也暗中盯索?幾年了,索?從沒出過?,由此可見他絕對把屁股擦得很幹凈,得從?場部入手。

林宗易的指尖拂過我發梢,“真想去?”

我撒著嬌嗯了聲,“小項目交給我行嗎,我練練手,我有正?做,就不給妳惹禍了。”

林宗易望著我,神色陰晴難辨,“我看林太太是準備惹壹樁大禍。”

“妳不信算了。”我沈下臉就?。

“韓卿。”他喊我名字,我駐足?頭。

他眼神耐人尋味凝望我,“我對妳的耐心和興趣,在認識妳時,就達到最高潮,這意味妳什麽,妳懂嗎。”

他叼著壹根煙,“意味月滿則虧,每天都在?下坡。”

我笑了笑,“宗易,我壹早清楚,妳對我只是利用和征服欲作祟,不是愛情。”

林宗易唇角掛著壹絲浪蕩的調笑,“女人的保質期,是憑借自己的手段維持和延長,就看林太太征服我的本?了。”

我沒說話,離開辦公室,在?廊攔住迎面而來的李淵,“助理呢?”

他立正站好,“在食堂,?媱舊業。”

我莞爾,“給李秘書添麻煩了。”

我越過他,揚長而去。

司機載著我開出車庫,蔣蕓的電話就追來了,問我下壹步作戰方案。

我打呵?,“目的達成了,休戰。”

蔣蕓不可思議,“林宗易投降了啊?他是真挺愛妳的。”

我眺望窗外,“妳?白風流的浪子是握不住的沙,這個情場真理嗎。他閱女無數,什麽都玩厭了,當妳沒了挑戰性,他比任何男人膩得都快。而且他痛惡妳,痛惡妳當初吊著他的胃口,踐踏的底線,戲耍他。”

蔣蕓靜默。

“我很畏懼那種?活,由於我的價值被捆綁住,可相看兩厭。壹旦我沒價值了,我又知道他那條道的勾當,我會面臨什麽處境。”

蔣蕓說,“所以妳千方?計刨他最致命的底細,留條後路。”

我?答,“算是。”

汽車這時拐彎,我無意壹瞥,發現了馮斯幹的身影,他從壹扇朱紅色的木門出來,同行的是兩名穿制服的警察,看肩章的警銜,級別不低,其中壹位稍年輕的朝馮斯幹敬了壹個禮,又握了手,年長的也握了手,各自上車,駛?相反的方?。

馮斯幹的車速極慢,茶色玻璃遮住裏面壹?景?,看不真?他在幹什麽,只看到那輛賓士圍著大圓盤的標誌物兜轉了兩圈,才疾馳離去。

仿佛在觀察有沒有跟蹤,甩掉可疑的車輛。

這壹幕使我楞住。

【作?有話說】

感謝沐沐粉打賞的催更符,感謝大家的鮮嵟和金幣,感謝支持。




我掛斷蔣蕓的電話,命令司機靠邊停,司機從後視鏡裏看我,“太太,咱們不是去蘇嶽樓嗎?”

我跳下車,“我買點東西,很快回來。”

這棟二層樓是賣茶葉的門店,有幾十個櫃臺,生意很冷靜,天花板的墻皮老得掉渣了,有頭臉有地位的人百分百不會光顧,因此隱蔽性極佳。

馮斯幹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場所和警察會面,我越琢磨越納悶。

我翻出手機相冊,停在前臺,“小姐,打擾了,請問這位男士在哪個包廂,我是他的下屬,送?件。”

前臺確認了照片,“預約了202雅間,姓王,對吧。”

我面不改色,“對的,我們王總。”

“他十分鐘前剛走,和兩名警察。”

我收起手機,“聊什麽了?”

“在雅間裏聊什麽不知道,在大堂好像談會所的?。”

我又問,“警察稱呼他什麽。”

她蹙眉回憶,“年老的叫他思千?年輕的叫他——”

年輕的給他敬禮,所以稱呼是最?要的,能分析出馮斯幹究竟藏沒藏著不與人知的身份。

前臺搖頭,“我實在沒聽清。”

我又懊惱又泄氣,從茶行出來,晚上王威約了林宗易,他獨自去赴約,壹夜沒回。

第二天我接到壹個電話,來顯是巴九。

我陪林宗易在濱城見花豹那次,後半夜他沒睡酒店,帶鄭寅去倉庫了,我也趁機溜回會所,通過壹個服務生打探出花豹的場子,搭上他的線。他倆是死對頭,我?他的馬仔辦?,他賺我的錢,他絕不會捅破出賣。

我交待巴九的任務是跟蹤王晴娜,萬壹她有什麽風吹草動,我好及時應對,太平了半個月,總算有消息了。

我接通,那頭匯報,“林宗易在四合院。”

我挑眉笑,乞丐的插曲果然擊潰了林宗易對王晴娜最後的底線。

我和蘇姐打了招呼,借口出門買尿不濕,開車直奔西潼路的四合院,在壹棵老槐樹附近下車,壹輛白色奧迪在幾百米遠的街口等我,我坐上去,車調頭駛?柏油路,悄無聲息熄了火。

擋風玻璃正對四合院,巴九升起四周的擋板掩護。

庭院裏擺著幾個行李箱,有小孩的,有傭人的,最裏面的壹扇門在這時被打開,林宗易邁下臺階,四名保鏢拖抱著林恒緊隨其後,王晴娜壹手玩命搶奪,另壹手挨個扇了保鏢壹巴掌,“在我地盤撒野,反了妳們這群狗!”

林宗易當即駐足,語氣不帶壹絲溫度,“帶走。”

保鏢發了力拖林恒,王晴娜看出動真格了,頓時慌了神,垂死掙紮般拽住林恒的胳膊,哀求林宗易,“林恒是我從小養大,他離開我不習慣!”她眼眶泛紅,“宗易,我沒有再動過手,沒有再害她了!”

林宗易居高臨下俯視她,“妳還不說實話。”

林恒被兩邊撕?得大哭,他皺著眉示意保鏢,保鏢收了力道。

林宗易無比淡漠,“林恒有傭人照顧,妳不適合教養孩子。”

王晴娜面如死灰,“妳讓林恒自己在外省生活?”她站起,揪住林宗易的衣領,“韓卿到底給妳灌了什麽迷魂藥,妳連親兒子都狠得下心腸!”

林宗易任由她發飆,只平靜看著她,“妳去過天橋。”

王晴娜沒聽懂,她大口喘息著,“天橋。”

林宗易目不轉睛審視她,“妳雇傭天橋的女乞丐,在路上潑韓卿硫酸。”

“是陷害!”王晴娜情緒激動,“我沒有去天橋,沒有雇傭過乞丐,是韓卿陷害我!”

“她最愛惜自己的容貌。那是她虜獲男人的籌碼。”林宗易不緊不慢拂開她手,“她?什麽手段陷害妳,唯獨不會冒這份險。”

王晴娜不再辯駁,整個人變得死氣沈沈,她?白我在報復她,這招看似驚險,實際上穩贏。

判斷女人的計謀是高?是拙劣,只取決於男人信不信。

她嘶啞發笑,“林宗易,妳自恃把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上,可冤冤相報,妳照樣被韓卿玩了。”

林恒此時已經被帶上車,我告訴巴九,“不管去哪,妳寸步不離跟住,不要打草驚蛇。”我戴好墨鏡,“壹百萬。”

巴九嘬牙花子,“林宗易可是道上的人物,他娘們兒還是王委員的千金,我沾上他,恐怕惹了大麻煩。”

我揭過墨鏡掃了壹眼他後腦勺,“美金。”

巴九啐了口談,“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成交。”他系上安全帶,“確定了林恒的下落,我馬上聯絡您。”

我推門下去,巴九舔了舔門牙,“您何不綁了林恒,制造壹出意外壹了百了,替人消災的買賣豹哥不是沒幹過,酬勞翻倍而已,林太太還缺錢嗎?”

“別動孩子。”我瞪著他警告,“我只要求妳盯緊去?。”

載著林恒的那輛賓士SUV開出西潼路,巴九勻速跟上,片刻壹起消失無蹤。林宗易那輛車始終沒動,還泊在?地,我壹扭頭,車燈閃了閃,他發現我了。

林宗易絕對想不到我在他的眼皮底下順利部署了眼線,都不?親自出馬,就能摸清他和林恒的行蹤,反正也漏不了餡,我索性大大方方靠近,拉開車門坐進後座,“宗易。”

他閉目養神,“妳來幹什麽。”

“我安排蔣蕓壹直跟在妳車後啊。昨晚我不放心,說不準王晴娜也在,她肯定了解妳床上的癖好,對癥下藥幹柴烈火,妳們死灰復燃了,她以後要害我,妳也舍不得插手了。”

我的胡言亂語逗笑了林宗易,他也懶得計較這套說辭合不合理,偏頭望著我,“林太太想象力挺豐富。”他漫不經心卷袖口,“不過那個乞丐怎麽算準妳在我的車上,那天是林太太第壹次去索?上班,王晴娜並不知情。”

他微瞇眼,洞悉著我每壹個表情變化,“妳覺得過於奇怪嗎。”

我表面鎮定,心裏也打鼓了,的確太巧合,我應該等幾天再動手的。

不過目的達成就行,他懷疑有問題也死無對證了,我裝作無所謂,“王晴娜的??大著呢,她甚至能收買何江。”我手搭在他肩膀,“宗易,妳收買得了嗎?馮斯幹在瀾春灣包養我那陣,我?樣收買不了何江。憑王晴娜的道行,她掌握我的動?不足為奇。”

林宗易沈思著什麽,臉色喜怒不?,良久,他叼了壹根煙在唇齒間,?打火機焚上,然後餵到我嘴邊,“抽嗎。”





我不明白他?意思,順從著張嘴含住,我才嘬了壹口,林宗易掌心忽然捂住我唇鼻,不許我呼出煙霧,也不許我吸氣,煙塵無處發泄,從喉嚨灌進肺,我吸煙基本不過肺,只在口腔?打個轉就吐,嗆得我眼淚直流,他觀賞我這副樣子,笑意越發深,“撒謊了嗎。”

我和他四目相視,十分坦蕩,“沒撒謊。”

林宗易又望了我?壹會兒,他收?手,我立刻吐出憋著壹口煙,嗓子辣得澀疼。

他擦拭我眼角?壹滴淚,“王晴娜不是做了沒膽量承認?女人。”

我眼眸低垂,不由發慌。

“?林太太更不敢騙我,對嗎。”他擡起我下巴,我眼珠轉到壹半,戛然?止,帶壹點驚懼無措,我立馬壓住了。

他挨近我,神情意味不明,“對不對。”

他眼睛如同危險?陷阱,我困在其中,艱難呼吸,“對——”

林宗易溫柔撫摸我臉,“跟我出去壹趟。”他吻了我側臉壹下,“去見馮斯幹。”

我又是壹僵,沒出聲。

關於他?壹?,我不表態是最保險?。

兩小時後汽車駛進西郊?壹座賽馬場,林宗易帶著我乘坐觀光電纜直達半山腰。

馬場?經理在門口接待,將我們引進候場區。

我剛壹進去,正?看見馮斯幹走出圍場,他穿著紅色?緊身騎士服,腰肢精瘦筆直,米白?長褲束起褲口,紮進咖啡色?中筒靴,輪廓顯得極為英氣挺拔,風姿綽約。

他接過何江遞來?煙盒,單手抽出壹支,銜在嘴角,衣領敞露大半,領帶也?得隨意,面部浮著壹層細細密密?汗珠,像是剛賽完壹場,清清冷冷?男香被體溫催發,更熱烈濃郁幾分,由遠及近蔓延,是我最熟悉?晚香玉與蘭巖草?味道。

站在休息區?孟綺雲興奮沖過去,“斯幹,妳跨過障礙時我可擔心妳了。”

他解開腰帶,“在妳眼裏,我技術那麽差嗎。”

孟綺雲撲進他懷中,“妳技術當然不差,?且出乎我意料?強。”她捧著他臉,踮起腳吻嘴唇,馮斯幹身型高挑,她費了?大勁只吻到下頜,她不甘心,“妳低下壹些遷就我啊。”

馮斯幹握住她手,“自己長得矮,還怪我不遷就嗎。”

他越過孟綺雲,幽深?目光從我臉上壹閃?過,只壹秒,沒有多作停留,徑直迎上林宗易,“宗易,玩壹局嗎。”

林宗易笑著說,“斯幹,?雅興,想起賽馬了。”

馴馬師將馮斯幹那匹馬牽進馬廄,被他制止,“再牽壹匹?馬。”他說完看向林宗易,“兩年多不碰了,有點?疏了。”

林宗易走到馬廄前,“我也有壹年多不玩了。”

孟綺雲挽著馮斯幹手臂,“可以兩個人騎嗎?”

馮斯幹眼中滿是笑,“妳想騎馬?”

孟綺雲點頭,朝他軟磨硬泡,“斯幹,妳答應我吧。”

馮斯幹看著林宗易挑馬,“我在考慮。”

林宗易選了壹匹馴服不久?純血馬,據說攻擊性極強,比野馬?性子還烈,送到賽場至今沒被騎過。我不想玩,可馮斯幹帶上了孟綺雲,我只?也跟著林宗易同騎,我坐在前面,林宗易從身後抱住我,“害怕嗎?”

我臉煞白,“宗易,妳能駕馭它嗎,馴馬師本來不讓騎。”

他沒?答我,用力壹踹腳蹬,腿夾緊馬肚,馬頭前傾,突然奔跑起來,我?聲尖叫,“林宗易!”

林宗易臉抵在我側面,氣息濕熱,他饒有興味打量我?反應,“林太太不是膽大包天嗎,騎馬卻這樣膽小。”他埋在我肩窩悶笑,“那林太太可要準備?了。”

我大驚?色,“準備什麽?”

他揮鞭壹甩,強悍??重感在我體內流竄,我死死地抓緊馬鞍邊緣,耳畔是聲嘶力竭?馬嘯和擂鼓般?蹄聲,聳動著疾馳?去。

我不知多久才敢睜開眼,夕陽,山野,空曠?大道,林宗易攬著韁繩,臂彎環住我,我長發飄蕩,發尾掠過他濃黑?眉梢,他眼底漾著淺笑,“卿卿,把頭發撥開,我癢。”

我?過頭,林宗易?騎士服是黑色?,綢緞般光滑明亮,皮紅?短馬靴,深藍?束腳褲,像壹個英倫風?俊朗紳士,他騎在馬背,形容不出?瀟灑英勇。

我擇開那壹縷發,對準他耳朵大喊,“妳騎得太快了!”

我話音未落,他猛地壹收韁繩,我差點從他懷裏飛出,他擁緊我,偏離了跑道。

我這才看清壹匹棕色?長鬃馬橫亙在前方?彎道,阻住了去路,林宗易說,“韓卿,壓低。”

我慌亂趴下,馴馬師在壹米高?柵欄外大吼,“母馬受驚了!正在襲擊4號馬!”

壹群馴馬師拿著工具試圖轉移母馬?註意,將它驅趕出賽道,卻激怒了母馬,它發了狂,同歸於盡?姿態跑向林宗易?純血馬。

林宗易奮力勒韁繩,純血馬被母馬?氣味吸引住,竟然也朝它跑去,猛烈撞擊著,他抱住我防止摔下馬,手摸向皮帶,那裏赫然別著壹把短槍,他瞄準馬頭,挑動保險栓?壹刻,林宗易拇指壹頓,猶豫了。

私帶槍支是違禁,壹旦馬死於他槍下,無疑給馮斯幹留了把柄。

我顫抖蜷縮,“宗易...”

林宗易迅速脫掉我壹只靴子,槍塞進靴筒,他攥緊鞋口,瞄準馬尾射擊,牛皮筒壁將槍響悶在了裏頭,進?了消聲,只是震感也?倍,震得我半邊身子發麻,林宗易因為持槍,震得唇色都慘白。

子彈燙焦了母馬?鬃馬,劇痛導致它更?癲狂攻擊我們,林宗易撐住馬鞍,縱身躥上那匹犯性?母馬,拼力制服它,?母馬太烈了,將他甩了下去,巨大?馬蹄當頭劈下。

“林宗易——”我嚇得破音,純血馬踏爛圍欄躥進山坡,我趴在馬鞍上幾乎被顛碎,壹片高低不平?樹杈飛馳過頭頂,剮蹭我額頭,剮出幾道血痕。

“韓卿跳馬!”

馮斯幹?聲音傳來時,我心臟有壹霎停止了跳動,他騎著馬從山坡?高處俯沖?下,濺起鋪天蓋地?灰塵,濃霧四起,馬遮住視覺,慣性把我掀翻馬背,我當場摔落,馮斯幹借助馬蹬壹躍,也跳下馬,伸手接住我,他身體後仰,我重重砸在他胸膛。

馮斯幹承受了我全部重量,胸腔發出壹聲壓抑?悶哼。

馬繼續朝前狂奔,距離我們兩三米揚起了馬蹄,馮斯幹覆在我身上,卷著我滾向壹旁。

天旋地轉?時候,我看到了林宗易,他佇立在壹塊半人高?山石後,深沈?眼神像最深?子夜,最毒?瘴氣,不吐壹個字,就逼人窒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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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上林宗易的眼睛,瞬間亂了心神,驚慌失措從馮斯幹懷中抽離,?而那匹馬嚇得我腿發軟,沒來得及站穩又摔倒?地。

馮斯幹再次接住我,我身上的騎馬裝廝磨得破爛不堪,他輕輕觸摸我紅腫的皮肉,“傷著了。”

我小聲說,“沒有。”

他看著我,“說實話。”

我瞥著林宗易的方向,掙紮要起來,“真沒有!林宗易?,妳別碰我了。”

他攥住我手腕,皺著眉,“他是打妳,還是怎樣。”

“斯幹。”林宗易?這時出聲,我脊背壹僵。

他從巨石後?出,“我壹度懷疑,妳舍棄了韓卿和林冬,沒把他們當回事。妳壹向對感情不上心,連林冬養?我這裏妳也不聞不問。不過剛才看妳救我夫人的樣子,我確認妳不是薄情寡義。”

馮斯幹耐人尋味打量他,“宗易是藏?什麽地方看好戲。”

林宗易經歷壹番搏鬥,依?纖塵不染,只皮鞋落了壹層薄灰,相反馮斯幹從山坡滾下顯得頗為狼狽,他半坐半跪,調笑的口吻,“和母馬奮戰時,宗易妳風流英俊,母馬也春情動蕩,不忍心傷妳了。”

林宗易神情淡泊,“就算傷了我,能壹探究竟妳的軟肋,也值得。”

“馬的習性妳了解,回歸山林是?能,純血馬受驚,馱著韓卿必?紮進野山坡,及時截住它就能救下人。”馮斯幹擦拭自己手背剮出的血痕,“妳騎馬還帶了槍,計劃?跑道開槍使馬受驚,看我是否出手護她,對嗎。只是母馬闖入圍場?妳意料之外,母馬性烈,比公馬更不可控,萬壹沒降服住,韓卿說不準就死?馬蹄下,所以妳其實也算冒死纏鬥母馬。”

馮斯幹挑眉笑,“宗易妳利用歸利用,?底也不算太無情。所以妳捏著她,又有什麽可??呢。”

林宗易轉動著無名指的婚戒,馮斯幹?他對視。

馴馬師和經理緊急趕?野山坡,下車抵達我們這邊,為首的經理詢問情況,林宗易雲淡風輕,“骨折了。”

“林董,這次事故是我們馬場的巨大失誤,您骨折的治療費用——”

“馬骨折了。”林宗易焚上壹支煙解乏,順便活泛筋骨,“把它脊骨打碎了。”

經理壹噎,咽回了後半句,“您平安就好。”

林宗易揪住經理的領子,“我太太要是受傷了,我拆妳馬場。”他用力壹提,經理當場雙腳離地,面露驚恐,“林董——”

林宗易壹搪,經理身軀飛出,重重栽?土坑裏。

馮斯幹抱著我站起,“宗易,妳清楚我要什麽。”

“妳要什麽。”林宗易陰惻惻掃過他扶?我腰間的手,“我夫人嗎?”

馮斯幹笑而不語。

林宗易望了我壹眼,“韓卿,過來。”

我壹瘸壹拐??他身邊,“宗易,我拉不住馬。”

他註視著我,“是嗎。”

他橫過身擋住我,背對馮斯幹,唇貼著我面頰,“馬已經停了,難道林太太不是故意摔下嗎,多久沒有單獨和他幽會了,是個良機。”

我臉色淒?,呆滯看向他,“妳以為我和妳壹樣,拿性命算計人,賭輸贏嗎?”我撩開額頭的碎發,露出樹杈蹭破的傷疤,“我疼得大叫,刺激了馬,它彈跳把我甩下馬鞍的。”

他鉗住我臉,“以勾引男人為?的女人,隨時要看住,稍有疏忽,她就不安分了。”他指腹的薄繭不粗,卻硬,所及之處像枯柴烈火,燒燎著我肌膚。

我壹滴淚劃過他右手的虎口,“妳驗證出結果了嗎。他能救我,順手就搭救了,妳非要他對孩子的母親見死不救嗎。他選擇和孟綺雲相好,我早就沒價值了。”

“林太太有日子沒見舊情人了。”林宗易臉上寒意凜冽,“我的確有心試壹試,妳會不會向他訴苦,自己如何受我的強迫。”

馴馬師處理著周圍的殘局,?壹片嘈雜中,林宗易指腹挑落淚珠,“卿卿壹哭,真是我見猶憐。”他撫摸我眼尾的淚痣,“林太太的眼淚,刺我的心。”

我整張臉陷?他掌心,弱不禁風,他緩緩松開手,神色陰鷙轉過身,“妳吞了華京,讓何江提醒我,犧牲壹些保索文,妳準備等我犧牲什麽。”

馮斯幹站?殷紅如血的天空下,“宗易,妳從踏入那行,背上易哥的身份,就該做好翻船的準備,妳長久不了。妳頂得住?行,頂不住上面。”他靴子踩?馬鞭,“我確實要跟妳談交易。”

林宗易瞇著眼,“開口索要對方的夫人,馮斯幹,妳真敢開條件。”

“我要的不是女人。”馮斯幹也點上壹根煙,他沈默吸了幾口,“我記得妳手中有王威的黑幕。”

林宗易諱莫如深審視他,驀地笑了壹聲,“原來妳惦記這個。可惜,我不為他人做嫁衣。”

馮斯幹揭過煙霧望著他,“王赫死了,王威勢單力薄,早晚要敗給周德元。”

林宗易似笑非笑,“是?有道理。不過王威收?風聲找我求和了,我早已替他掃清了麻煩。王家可不能倒,王家倒了,我的護城墻就塌了。”

“聽說妳送?了林恒。”馮斯幹脫掉騎馬服,交給何江,“落腳地藏得?深。”

林宗易偏頭看我,他眼裏窩著壹彎淡笑,“林太太?喜歡自作聰明,雇傭女乞丐,收買花豹,指派巴九跟蹤林恒的車,打算扼住林恒,脅迫制約我,放掉陳誌承,離婚。”他掐了掐我臉蛋,“壹個小女人,?我眼皮底下興風作浪,這份膽量不賴。”

我先是楞住,緊接著全身如墜冰窟,“妳知道了。”

林宗易漫不經心梳理著我淩亂的發絲,“巴九失手了,他跟丟了林恒。他?快會聯系妳。”

我止不住地顫抖,“宗易,我錯了。”

林宗易笑著問,“錯什麽了,林太太辦得?漂亮,我?欣賞有勇有謀的女人。”

我拼力呼吸,壹口氣卻哽住,死活吸不進,也呼不出,漲得面色青紫。

林宗易輕撫我胸口,“卿卿,我沒怪妳。”

馮斯幹視線定格?這壹幕,“如果妳預料?周德元要整垮王威,妳不可能殺王赫,王赫活著,他會往上升,?打壹周德元?必敢動王家。當初為了栽贓我壹條人命,妳斷了王家壹臂,也親手鏟了自己的擋箭牌。”

半山腰的黃昏像壹陣纏綿的春潮,柔情反而襯得林宗易殺傷力更重,戾氣四射,“我林宗易做過的,無論對錯,我從來不後悔。”他向前壹步,“倒是妳,後悔的事不少。”

馮斯幹撣落騎馬服上的灰塵,“比如呢。”

林宗易逼視他,“女人睡?我枕畔,兒子跟我姓,馮總覺得呢。”

馮斯幹笑意不減,“聽上去我是挺失算的。”

林宗易意味深長說,“女人這枚棋子,關鍵時刻起?至關重要的作用。馮斯幹,妳敢輕舉妄動,妳考慮好她和林冬的下場。”

馮斯幹眼底的笑漸漸沈沒,像沈進壹個無底洞。

我跟著林宗易下山,回?蔚藍海岸,他全?沒有說話。

林宗易當晚住?客房,第?天壹早夌淵便接他離開了,壹連五天,林宗易再?露面。

而這五天?,王家相繼遭殃。

王威的妹妹王惠,惠達房地產的董事長,被馮斯幹舉報,惠達旗下樓盤涉嫌偷工減料,惡意降低建築標號,存?重大安全隱患,依法逮捕王惠,?逮捕王惠的次日,王威也受牽連遣返濱城配合調查。

周德元連夜打點,要徹底壓死王威,永無翻身之日。

書房裏,林宗易下頜緊繃,面容也陰狠,“馮斯幹怎麽挖?王威的東西。”

夌淵說,“咱們拿?內幕後,把痕跡都抹了,王家明裏暗裏清清??,要扳倒王威,必須聯手您,因為您扣住了唯壹的證據。賽馬場馮斯幹索取王威的黑料,實際上是障眼法,他根?不需要了。周德元與王威是敵人,有?多途經搜查,只是不方便出面,才借馮斯幹的手料理了王威。從王惠曝光,?王威遭殃,只用了兩天。”

林宗易閉上眼,“周德元需要刀,馮斯幹做了他的刀。”

夌淵壹籌莫展,“周德元百分百會協助馮斯幹對索文下手,他們屬於互為刀俎,各有所圖。”





“我不擔心索?。”林宗易走?落地窗,他佇立在輝煌的夜色裏,“馮斯幹蟄伏了半年,壹直暗中摸查我那條道的底細,他應該摸得差不多了,濱城的生意萬壹反水,鄭寅知道我太多事,他壹旦咬不住供出我,這艘船立刻會沈。”

李淵試探問,“您的想法是?”

林宗易聲音低沈,“通知白老二,只要上面動手了,提前做掉鄭寅。”

李淵驚愕不已,“您對鄭寅如此絕情,白老二會不會棄船呢。”

林宗易叼著煙,在黑夜裏噓起眼,“白老二全家在我手上,他不敢棄。”

我腦海閃過茶行裏馮斯幹與警察會面的場景,我握緊拳,沒有吭聲,從書房離去。

倘若我透露給林宗易,他馬上補救應對,也許還有轉圜余地。

其實我對林宗易的感情?復雜,既不希望他出事,又盼著他輸得壹敗塗地,假如他輸了,我心裏會?不是滋味,假如他贏了,我也害怕,這種受制於人逢場作戲的生活還要繼續到什麽時候。

我去嬰兒房哄林冬睡覺,返回?臥,林宗易正坐在床上,手裏是我們合影的擺臺照。

那張照片是路人為我們拍的,晚上八點的街心廣場,霓虹正濃,人潮洶湧,他笑容?淺,?我連笑都沒笑,他霸道將我摟進懷裏,我浮動的發梢恰?纏在他焦糖色的圍巾上,極盡溫情。

除了結婚證,這是我們僅有的壹張合照。

我杵在那,此刻的林宗易,深沈又寂靜,我似乎看穿他的骨骼和靈魂,是壹種極為深刻黑暗的味道。

我只看穿了壹秒鐘,當他擡起頭,他所有的情緒都斂去。

“林冬睡了。”

我走近他,“睡了。”

他嗓音有些沙啞,“?天沒哭。”

我距離他半米,在床尾坐下,“妳抽煙了,煙味?重。”

他揉著太陽穴,“韓卿。”

我現在特怕他喊我名字,每次他連名帶姓,都不是?兆頭。

“我對妳?嗎。”

我坐著壹動不動。

他忽然伸手壹拽,抱住我,“妳認為我?壞,是不是。”

我不由自?抽搐著,“宗易,我沒那麽認為。”

“韓卿,我對妳不是?壞,只是有點壞。”他笑了,臉就埋在我長發裏,“我對其他人更壞,我不懂仁慈。在妳身上,我已經手軟了。”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那個在華京辦?室的林宗易,他問我,“韓助理聽過圍魏救趙嗎。”

壹晃,壹年半了。

“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我搖頭,“沒有。”

林宗易手臂壹緊,“有嗎。”

我還是搖頭。

他隱約松了力道,卻依舊抱我許久,客廳敲響十點的鐘聲,他起身,側臉壹閃,我看不真切他表情,只覺他仍舊平靜,那種復住了壹切暗流湧動的平靜。

臺燈半明半昧,床頭櫃上的相片旁,擱著他的婚戒。

他摘下了。

我拿起,在燈光照耀裏冰冰涼涼。

我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樓下突如其來傳出汽車發動的聲響,我沖?廚房,踮腳看窗下,林宗易的車拂塵?去。

我凝視著眼前壹堵墻?神。

程澤轉天約我,我沒理,他又發短訊,說我不去腸子悔青了,我回了他壹?去妳媽的。

程澤什麽脾氣我壹清二楚,他朝我賣關子,但我壓根不?奇,他最受不了,自己就往外吐了,可這回我等了半小時,始終沒動靜。

他學會吊我胃口了,我開車直奔梅園。

程澤在301包廂,我踢門進去,“妳要告訴我什麽啊。”

他端坐桌邊,斟壹杯酒,?熟又鄭重其事,“韓女士,請坐。”

我壹楞,他真把我唬住了,我走過去,他問我,“有後路嗎。”

我擰眉,“什麽後路。”

“林宗易的根,不穩了。”

我立馬坐在他面前,直勾勾看著他。

“林宗易壟斷濱城的娛樂產業鏈十多年,周德元沒動他,可早有耳聞,馮斯幹願意給周德元當槍使,攪進?敵之間的混戰,妳了解??嗎。”

程澤掏煙盒,“林宗易籌謀脫身挺久了,會所的錢都流進索?了,索?也禁不起查,?此他千方百計奪華京,借華京上岸,做壹個正經商人,馮斯幹攥著華京,他自然是林宗易的絆腳石。”

程澤嘬著煙蒂,“華京能打過索?,可殷沛東不同意。馮斯幹打不過林宗易在濱城的勢力,林宗易手黑,心也毒,混到這份兒上,手段確實厲害,把馮斯幹壓得死死的。可那壹重身份註定也是他最危險的把柄。去年年初,馮斯幹察覺了江都會所是林宗易的產業,順藤摸瓜摸出濱城大半條的地下產業鏈,都姓林。”

他噴出嘴裏的濃霧,“馮斯幹知道自己鬥不過林宗易,他本來想裝傻,可林宗易發現自己在馮斯幹那裏露真容了。”

後面我想到了,但我沒打斷程澤。

“馮斯幹和孟綺雲在壹起,所有人都當真了,甚至周德元和孟綺雲也當真了。卸磨殺驢是最常?的,馮斯幹必須抓著周德元的女兒,才能活下來。妳和兒子被林宗易扣下當人質,他能不想法子嗎?傍上周德元,是勝算最大的路子。”

我別開頭,“我害他?去華京,差點身敗名裂,他恨極了我吧。”

程澤撣了撣煙灰,“恨不恨妳自己去問他,我知情的都告訴妳了。”

我托腮端詳他,“馮斯幹的事妳從哪知情的。”

程澤碾滅煙頭,“王惠在?年前搶過程氏的?程,程氏敗了,她啃下了幾個億的肥肉,馮斯幹掌握了我和王家的這點恩怨,他?動提出合作。自從他卸任華京董事長,程氏與華京的項目就終止了。我對他的人品不信任,他為表誠意,亮明了他設下的局。”

我恍然大悟,“妳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程澤的目光深情認真,“韓卿,我清楚妳在意這些,這麽久了,孩子生了,婚也結了,卻蒙在鼓裏,妳不舒服。”

我默不作聲夾菜,程澤盯著我吃,我愛吃什麽,他就將餐盤換到我跟前,過了?壹會兒,他擡腕看表,從桌後起立,“馮斯幹在隔壁,我們有沒談完的交易。”

【作者有話說】

感謝書友85349打賞的能量飲料,謝謝大家的鮮花和金幣。

大家別急,故事目前不多不少,寫了壹半了,我慢慢來,大家慢慢看。

我爭取不讓大家?望,不過還在發展著進行著,大家別著急。




程澤敲開302的包廂門,“馮總,路上堵車,我去壹趟洗手間,失陪。”

他吩咐服務生上菜,要了壹壺極品?尖,沒要酒。

程澤磨蹭到菜上齊了,才從衛生間回來,路過301時,他不著痕跡擰門鎖,提示我可以行動了。

我聽著挪椅子的動靜,等完全平息了,起身?向302。

馮斯幹略欠身,迎了迎程澤,“恭喜程董了,王惠?年前吞下程氏的?程,兜兜轉轉又歸程氏了。”

程澤脫掉外套掛?衣架,“如果馮總感興趣程氏的項目,我們隨時合作。”

馮斯幹斟了兩杯茶,推到他面前,“解決完手頭的麻煩,我們再談。”

我吃力伏?門縫,暗罵程澤廢物,縫隙留得太小了,剛夠我壹只眼看。

我第壹次見到馮斯幹穿皮紅色的襯衫,是林宗易那天騎馬的短靴的顏色,比酒紅更明艷,沒有桃紅色那樣輕佻,尖領的啞光絲綿,寶石藍摻了銀線的金絲絨長褲,俊朗又溫和。他佩戴的愛彼皇家橡樹腕表是我送他的,刷爆了壹張卡,當?,刷爆的是他的卡,我花他的錢買的。

我打了壹個飽嗝兒,程澤蹙眉,不露聲色瞟向門口,我當即捂住嘴。

“林宗易那邊,快收網了。”

馮斯幹夾了壹塊魚肉,“捕魚時,心要穩,撒網準,收網更準,現?還不到時機。”

程澤說,“也就這三?天。”

馮斯幹沒吃那塊魚,只擱?碟子?,“雖?搭上了周德元,林宗易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後面風向不對,周德元會立刻從渾水裏抽身,我單挑他,不足三?勝算。”

程澤?塑料叉插住水果船上的西瓜,“壹網打盡這艘船,周德元也立大?,他不可能臨陣逃脫,妳幫他鏟除王家,他不回饋妳,也擔心妳翻臉。”

他叼住西瓜,“韓卿是林宗易妻子,能逃過牽連嗎。”

馮斯幹整個人相當沈得住氣,“周德元會擇出韓卿,保她不沾身,這是他承諾我的條件。”

程澤若無其?套他話,“?後怎麽安排呢。”

馮斯幹笑意深濃,“程董對於我的私?,關心過頭了。”

程澤壹連嚼了半盤西瓜,“我和韓卿有過壹段,她能離婚,我想娶她。”

馮斯幹盯著程澤,“是嗎。”他調笑的語氣,“她知道程董的雄心壯誌嗎。”

程澤擦嘴,“她會接受我壹腔癡心。”

馮斯幹笑出聲,“那我呢。我費盡心力,女人還拱手相讓嗎。”

程澤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桌沿,“妳不是讓過嗎,再讓壹回不行啊?妳也真舍得下,林宗易是風月場的浪子,男歡女愛他最拿手,女人?他的懷裏,他有不碰的道理嗎。”

馮斯幹端起茶杯,拂了拂茶葉末,“妳年輕氣盛,靠山是程氏,程威無論如何不會不管妳,它們是妳為所欲為的底氣。?我?商場輸壹盤,也許再沒有機會爬起來。”

“馮總沒有靠山嗎?林宗易最忌憚的不正是妳上面的人脈嗎。”

“我的靠山,?我被林宗易擊垮,卸任華京董?長之後,撤得幹幹凈凈了。”馮斯幹註視著杯口蕩漾的水紋,“我心裏舍不下,可我不得不失去壹個女人,那是選擇失去壹陣,還是選擇失去壹世呢。”

程澤看著他。

馮斯幹撂下杯子,“我這半年闖過的那根獨木橋,連我自己都?不穩,又怎樣護壹個女人與壹個繈褓嬰兒,萬壹我掉下橋,壹無所有,韓卿不是折損?殷怡手裏,就是淪為殷沛東的玩物。跟著林宗易,殷沛東更忌諱,我得到任何結果,絲毫不影響她。”

馮斯幹焚上壹支煙,“林宗易這種男人,他只要對女人生出壹絲情意,即使是仇敵的女人,韓卿的結局也壹定不會慘。我篤定林宗易過不去她這關。”

他甩了壹根,程澤接住,“妳這麽有把握。”

馮斯幹悶笑,“我都過不去了,他能嗎?”

程澤也笑,臉湊近馮斯幹的打火機,與他對視,“林宗易掉下橋了呢?”

馮斯幹按下開關,替他點燃,“該是我的,還會物歸?主,?新回我手中。”

程澤退回座位,“馮總的性子,不介意嗎?”

馮斯幹狠吸著煙蒂,“她過得並不輕松,我沒理由介意她發生了什麽。”

我閉上眼,手撐著墻,說不出這壹刻是什麽滋味。

負責302包廂侍者?壹旁觀察我半天了,他拍我肩膀,“女士,您認識這間包廂的客人嗎?”

我壹激靈,壹群老總恰巧?這時?出電梯,好像有壹場聚會,各自攜著女伴,他們經過我身後,我下意識?手遮臉,都是場面上的人精,看出我不樂意暴露,沒打招呼,只客氣微笑。

我尷尬回應,侍者是新來的,抓著我不依不饒,“您貓著腰鬼鬼祟祟半小時了,您是商業間諜嗎?”

馮斯幹回身,望向這扇門,正好望見我驚慌躲閃的背影,我朝服務生搖頭,塞給他壹沓錢,他不領情,拔高音量,“女士,您侵犯隱私了。”

“不?管了。”馮斯幹阻止侍者繼續追究,“隨她去。”

我頓時飛奔著逃離?廊。

?背字真是喝涼水都牙疼,我的汽車輪胎爆了,爆了倆,每個上面都插著巴掌大的玻璃碴子,我使勁掄包,“誰手欠啊!”

我拉車門上去,程澤的電話十分鐘後打進,他問我?哪。

我委屈又暴躁,“?妳屁?。”

“妳不懂好賴,我不是關心妳嗎。”程澤也惱了,“妳肯定沒?,?哪呢?”

“我回家了。”我嗒嗒按喇叭,“?高速路。”

“哦——”程澤腔調怪裏怪氣,“哪趟路段,沒查妳啊?”

我趴?方向盤上,“憑什麽查我,我又沒超速。”

“妳沒穿鞋啊。”

我壹怔,低頭看,腳丫果?是光著的,跑得太急了,鞋掉了竟?沒察覺。

我脾氣緩和了,“鞋?妳手上嗎。”

“小姑奶奶,我?大堂撿著的。”

我和程澤約?馬路牙子上接頭,他壹手拎壹只,金玉其外的紈絝相,懶散迎上我,“長能耐了,上次酒會穿壹只鞋,這次壹只不穿了?”

我帶哭腔,“丟人丟大發了。”

這下江城的上流圈估計要傳遍了,林太太喜歡扒男人門縫。

“丟什麽人啊。”程澤蹲下給我穿鞋,“大不了我也去扒壹次,我壹個大老爺們兒扒,傳言比妳難聽,我替妳擋炮火,行嗎?”

“我還撅屁股了。”

程澤穿完左腳,又穿右腳,“翹臀多好看啊,他們的女人想撅還沒長妳的屁股呢。”

我破涕為笑,“妳猥瑣不猥瑣啊。”

“真特麽難伺候,老子不伺候了。”程澤甩手就?,我?了幾步感覺腳底硬邦邦的,“鞋穿反了!”

他停下,和我面面相覷,“我蹲妳對面,我的左是妳的右。”

我脫下高跟鞋砍他,他拾起鞋指著我,“妳更年期吧,我告訴妳韓卿,我可不慣著妳啊!”

我二話不說又砍壹只,他敏捷閃開,“沒打著,妳沒鞋可扔了。”他舉著我的鞋,“妳求我,我借妳壹只。”

壹輛黑色賓利雅致悄無聲息開過來,鳴笛示意,馮斯幹降下車窗,眼神掠過我只穿了絲襪的腳,踩著寒冷的水泥地上,他臉色微不可察壹沈,隨即對程澤說,“程董,拿著壹只女人的鞋?開心什麽,我也開心壹下。”

程澤?手心掂量著,“韓卿送的,禮輕情意?。”





馮斯幹似笑非笑支著下頜,“送鞋嗎。”

?澤動作瀟灑把額頭的劉海撩上頭頂,“?古代,男人看了女人的腳,就得娶她了。”

他壹瞥,壹臉不可思議,“韓卿,妳又發育了啊,妳腳有41碼了吧。”

我壹把奪過鞋,擡腳蹬上,“妳煩不煩,38碼。”

我橫穿馬路,何江開出兩三米,截?我前面,“韓小姐,請您上車。”

我繞過車頭,“我不上!”

馮斯幹的目光寒浸浸,“由不得妳不上。”

我瞬間湧出壹股無名之火,“我討厭妳自以為是,裝神秘什麽都不講,戴著壹副情非得?的面具,還要別人猜妳的苦衷。”

馮斯幹漫不經心摩挲表帶,“?語用得不錯,終於不再是看壹份合同還查新華字典的韓卿了。”

他揚下巴,何江下來,“韓小姐,您的車我會送?維修。”

我推開他,“我自己修。”我攔了壹輛計?車,坐上的同時,並排泊著的賓利傳出馮斯幹壹聲輕笑,“生了孩子,犯性怎麽也變得奶聲奶氣了。”

我偏頭,“我壹點不可憐妳,不同情妳。”

他淡淡嗯,“不要緊,接著勾引我就?。”

我升起玻璃,隔絕了他那張臉,讓司機駛向西潼路。到達四合院外,我沒急於下車,壹直?車裏,給了司機壹千塊,“今天包妳的車了。”

我從兩點等到四點半,王晴娜的紅色法拉利駛入庭院,我這才下車,“王小姐。”

王晴娜看到是我,她沒理會,徑直上臺階,我慢條斯理問,“王家出事了,妳的日子不好過吧。”

我觸及了她逆鱗,她站?臺階俯視我,仍舊居高臨下的姿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王家倒了,妳壹個階下囚的女兒,也沒資格嘲笑我。”

我笑得春風滿面,“王小姐和我又有什麽區別呢?我好歹憑手段吃飯,妳連男人都降服不了。”

王晴娜刷卡開門,我對準她背後說,“林恒的下落,妳好奇嗎。”

她步伐壹頓,“妳什麽意思?”

我手掌翻來覆?,紅色甲油?陽光下艷麗如血,“林恒?湖城,我有視頻為證。”

王晴娜沈思了壹秒,“跟我進來。”

我坐?沙發上,調出手機視頻,是巴九駕駛汽車的過?拍攝的,距離林恒不遠不近,畫面中他?大哭,傭人哄著。

根據車速和清晰度判斷,跟得非常穩。而事實上,巴九?下個路口就被林宗易的手下扣住了,林恒的最終?向無人知曉,可壹個母親失而復得的大悲大喜,足以誑王晴娜中計了。

視頻停止?19秒,我關掉屏幕,“談交易嗎?”

這段視頻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她只得相信我,“林恒?湖城什麽位置。”

我翹起腿後仰,“王小姐,妳空手套白狼啊。”

王晴娜攥著拳,“我名下全部財產都凍結了,這棟四合院也即將不屬於我。”

我嗤笑,“我不缺錢。”

她抿唇,“那妳要什麽。”

“妳跟了林宗易八年,妳曾經當我面威脅他,他?濱城犯下的孽,妳記有壹筆賬。”

王晴娜是聰明人,她立馬瞇起眼,“妳要這些?”

我?她眼前晃悠著手機,“我嫁給他,是不想給馮斯幹做情人,我逃不掉那只籠子,林宗易救了我。後來,我真心和他過下?,他卻詐死騙我,他隱瞞了妳和林恒,?為他,妳差點害死我。我無數次災難都由他而起,甚至是他為了試探馮斯幹故意制造的。”

“不?呢?妳真以為自己能俘虜上流階級的男人嗎?”王晴娜不屑冷笑,“妳沒有好家世,好教養,更沒有輔佐的能力,野心勃勃的男人愛妳什麽?妳的誘惑力只能吸引他們壹時。韓卿,妳僅有的本事是精通人性,釣著男人胃口,絕不輕易屈服,刺激他的征服欲,擡高妳的價值。”

蔣蕓說,壹個不容易拐上床,骨子裏帶壹股若即若離的勁兒的女人,男人欲望作祟,願意忽略其他缺點,只壹心獵到手,越是拖得久,男人越是撓心撓肺,可到手了貶值也特別快,新鮮感最多維持壹星期,除非女人是頂級高手,?男人厭倦前,勾著他玩出了真感情。

至於馮斯幹,他是特例。他的情場故事太過空白,克制禁欲的男人?凡動了情,是極度偏執的,別管女人是妖是魔是鬼,他也剎不住了。

林宗易卻很難上鉤,各類妖魔鬼怪他都見識了。

“妳評價得沒錯。”我將手機放?茶幾上,“可惜?王敗寇,如今輪到妳求我這個三無的女人了。”

王晴娜拳頭越攥越緊,“那些物證可以葬送林宗易。”

我靠著沙發背,“妳舍不得嗎。”

王晴娜手指猛地壹松,“妳保證林恒?到我身邊嗎?”

我說,“不止?到妳身邊,我?淮海路有壹套房子,妳帶林恒搬?住。”

王晴娜半信半疑,“妳會這麽好心。”

“我們之間的恩怨,沒必要遷怒於孩子,我善待他唯壹的骨肉,算是我償還他養育林冬了。”

王晴娜沒再猶豫,片刻她捧著壹個木盒從東屋出來,遞給我,我伸手接,她又拿開,“我需要確認林恒是否真的?妳手裏。”

我收?橫?半空的手,“妳不配提要求。”

她看著我,“韓卿,妳有壹堆下三濫的詭計,我懷疑妳的信用。”

我寸步不讓,“全當我沒來過。”

我朝大門走,踏出門檻的壹霎,王晴娜聲嘶力竭追上,“韓卿!”

我目視前方,她把盒子交給我,“看?同是母親的份上,我求妳接?我的孩子,妳怎樣折磨我,我都受著。”

此時的王晴娜,只剩下最無助的示弱和哀求。

我接過盒子,“妳聽消息吧。”

我離開西潼路,?南北大道的拐角和蔣蕓碰面,前後腳走進壹家咖啡廳。

我打開木盒,王晴娜這八年了解到的內幕真不少,林宗易?棋牌廳和會所放出過九位數的高利貸,流入各大酒吧的假貨多達七?箱洋酒,他授意鄭寅大範圍侵吞同?的場子,凡是不服從,直接教訓。有壹部?是王晴娜的手寫記錄,有壹部?是錄音和收據。

我問蔣蕓,“他會是什麽下場?”

蔣蕓瀏覽著收據,“看馮斯幹和周德?是不是決定下狠手了。下狠手,那就廢了,不下狠手,傾家蕩產再通通路子,以鄭寅這夥人全軍覆沒為代價,他能換個自由身。”

她整理好放進包?,我壹言不發攪拌著咖啡。

不壹會兒她接了壹通電話,是離婚律師打來的,蔣蕓找老公索要八?萬的賠償,她老公說她吃錯藥了,只給八十萬,她壹氣之下鬧上法庭了,壹番調解後,她老公松口給兩?萬,蔣蕓不罷休,她老公幹脆壹毛錢不給了,蔣蕓為這事堵心,她跟我說,“我三天沒?美容院做臉了,我都顧不上保養了,妳說我氣不氣,我——”

“蕓姐。”我打斷她,“林恒出省了,妳?交通大隊有熟人,追蹤壹下江A66666的車牌號路線,要是?機場車站,妳最好查出班次。”

蔣蕓驚住,“妳要對孩子下手,太毒了吧?”

我沒多解釋,結完賬坐車??了。

我上樓進門,?了好幾遍蘇姐,她沒出現,倒是林宗易從廚房裏露出半副輪廓,聲音磁性低沈,“?來了。”

我壹楞,沒想到他?家,“妳進廚房幹什麽。”

他沒?答,只雲淡風輕說,“先洗手吧,馬上煮好了。”

他又返?廚房,我沈默了半晌,跟進?,林宗易正?煮壹鍋面,他沒有系圍裙,穿著壹套純白色的居家服,似乎剛洗過澡,身上的味道清冽好聞,他收斂了那股硬朗和血性,溫潤的氣質很舒服,帶著壹種戳人心窩的暖意。

【作?有話說】

感謝神秘之光打賞的能量飲料,感謝1斤鹽,小肥鼠,隨緣看書的兔兔和最愛甜甜圈打賞的催更符,感謝大家的鮮嵟和金幣。





我從?見過這樣的林宗易。

坦蕩,溫暖,幹凈,甚至是光明。

他所有的罪錯,像是外界惡意加註給他的謊言。

我恍惚失神,面下進鍋?,幾滴熱水濺出,我條件反射甩手,他偏頭,“是不是燙著妳了。”

林宗易牽起我手,吮著微微發紅的皮膚,昏黃的燈影籠罩住他側臉,他仿佛壹個神秘莫測的故?,渾身鍍著壹層驚心動魄的光,是成熟的陳舊的味道,透明又性感。

“妳竟?會煮飯。”

他唇齒含著我指尖,“期待嗎?”

我嗅了嗅空氣,“沒什麽香味。”

他關掉煤氣爐,“我只會煮清水面,也只給妳煮過。”

我在原地呆滯了好壹會兒,直?林宗易喊我去餐廳,我才?過神。

他看著我吃第壹口,伸手擦拭我嘴角沾染的蔥末,“好吃嗎。”

說實話,他的手藝不適合下廚,適合給敵人下毒,可不曉得為什麽,我壹口接壹口沒停,越吃越壓抑,像壹只尖銳的鉗子扼住了心臟,混著那股酸澀感壹起吞,“好吃。”我咬斷沒滋味的面條,“要是加點肉,就更好吃了。”

林宗易的衣袖卷起了半截,帶著壹身令人沈迷的煙火氣,他重新放下袖口,“這是我最艱難的日子,連續四?的晚餐。”

我壹楞,“林家不是?富貴嗎?”

對於殷沛東和林宗慧的婚姻,我其實有耳聞,殷沛東也是靠老婆發家的富商,林家當初做半導體行業,又轉行餐飲,涉獵挺雜的。那?代的小城市,煙草業和歌舞廳最暴利,也最高貴,林家算不上高門大戶,不過有錢,7、80?代的?萬富翁。

“林澤坤是我繼父。我母親為討好他,保全林家的面子,改了我的姓氏,對外說林澤坤老來得子。”

我捏著筷子,“他對妳不好。”

林宗易眼睛?沒有壹絲溫度,沒有感情,像幽邃沈寂的深淵。

“十五歲,我跟著蟒哥去雲城,他做皮毛走私的?意,後來我自己??濱城,開會所?場子。”

我望著他,“蟒哥?”

林宗易焚上壹支萬寶路,“大家都稱呼蟒哥,我最小,稱呼蟒叔。他什麽買賣都?,好的,壞的,在東南亞發家。女兒有精神病,去歐洲治療了,有壹?看見蟒叔教訓爪牙,把爪牙斃打殘了,受刺激了。”

我默不作聲攪拌面條。

林宗易叼著煙蒂,十指交握抵在眉心,遮住了半張臉,“韓卿,妳恨我嗎?”

我低下頭,面條吸幹了湯汁,壹根根泡發膨脹,我沒?應。

我去嬰兒房給林冬餵奶,林宗易在浴室洗澡,我返?房間發現他站在露臺上吸煙,濃重的夜色吞噬了他輪廓。

他換了黑色的襯衣和西褲,系著條紋領帶,異常沈悶,?重的心?。

手機在旁邊反復響,他沒有接。

我走過去提醒,“宗易,妳的電話。”

他吐出壹團煙塵,壹言不發。

我瞥來顯,是鄭寅,打了17個。

林宗易銜著煙,手臂搭在桅桿上,火苗被呼嘯的江風吹滅,又掙紮著死灰復燃,像我們之間的婚姻,也像他自己。

“韓卿,妳之前問我,有沒有愛過女人。”

我原本要走出露臺,聞言動作壹頓。

他輕笑,“我這種人,大起大落半?,真心和良心,早?舍棄了。”

我攥著拳。

他倚住磚墻,“就算壹分喜歡,我也拼了全力,再多壹些,我實在給不起。”林宗易低聲笑,煙灰墜入江水,毫無水花,他面容也波瀾不驚。

“我不懂什麽是仁慈,我只懂掠奪。”他嘶啞說,“妳睡吧。”

我垂下的拳隨即壹松。

林宗易碾滅煙頭,邁步和我擦肩?過,離開臥室。

我追出,“宗易!”

他止步,轉過身笑,“怎麽了。”

我顫抖著,五臟?腑和毛孔都在抖,我沖?他面前,“妳——”

他含笑凝視我。

我胸腔憋得發堵,像錘子狠狠撞擊,我用力要說什麽,舌尖盤旋了壹圈,終是又咽?,“我也會煮面,妳嘗嘗嗎?”

林宗易凝視了我許久,“不嘗了。”

我眼眶有點紅,“趕著出去啊。”

他嗯了聲,“辦點急?。”

我喉嚨幹澀,分明大口呼氣還堵得難受,“慢點開車。”

他臉上是極淺的笑意,“好。”他撫摸我眼角的淚痣,“我初次見妳,便覺得它?美。”

我說,“我只覺得妳眼力毒,三言兩語的對話就能識破我撒謊了。”

他笑意轉濃,“走了。”他收?手,毫無留戀。

“林宗易。”我朝他背影喊,“我沒有希望妳死,我僅僅希望妳放過我。我有時太畏懼妳了,我真的不敢想象和妳過壹輩子還會遭受什麽。”

他?經走?玄關,再次駐足。

我抹了壹把眼淚,“我是恨妳,?從這壹刻,我原諒妳了。”

他背對我佇立了好半晌,挺拔寬闊的脊背不斷起伏,從輕微?劇烈,又徹底?靜。

不知過了多久,林宗易說,“妳恨著吧。”

他進入主臥,“我落下壹件東西。”

片刻後林宗易又出來,自始至終沒再看我壹眼。

我好像喪失了全部力氣,在門關上的時候,整個人沿著墻壁滑下。

樓下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響,我爬起,撥通蔣蕓的號碼,“蕓姐,把物證銷毀吧。”

蔣蕓在酒吧,DJ舞曲震耳欲聾,“燒不了,我遞上去了。”

我手壹哆嗦,“妳遞上去了?”

她說,“估計明天開始調查他了。”

我沒吭聲。

“心軟了啊?”蔣蕓避?壹個安靜的地方,“沒妳這份證據,林宗易照樣躲不掉。在濱城提起當地娛樂場的龍頭,都知道姓林,鄭寅是名義上掩人耳目的冒牌貨。他想藏在幕後,?場子搞得那麽大,私下搶了多少大佬的食,聯手找茬要分壹杯羹,鄭寅扛不了,林宗易只能親自出馬,光動嘴皮子嗎???要拼真格的,拼輸了,滾蛋,拼贏了,名聲大噪。他從沒輸過,能藏得了嗎?早就被上面盯住,只不過現在馮斯幹逼得他東窗?發了。”

我依?沈默。

蔣蕓說,“他折騰得妳夠嗆,妳臨了也將他壹局泄恨,從此扯?了,誰也別埋怨誰了。妳想要脫身,心腸越硬越好,妳以前耍男人玩,哪次手軟了?”

我心煩意亂掛斷電話,又想起什麽,拉開床頭櫃底層的抽屜,林宗易的婚戒還在,我們的合照沒了,我把家裏各個角落翻了個遍,確實不見了。

我在客廳坐著,蘇姐淩晨?來了,跟我說老家的侄女今天在江城?孩子。

我沒理會那些,“妳收拾屋子了。”

蘇姐脫外套,“您是少了什麽嗎?”

“床頭櫃妳碰了嗎?”

她搖頭,“您的臥室,我只擦地板了。”

我心不在焉垂眸,看著壹束搖曳的月光,“沒?了。”

第?天中午我接?壹個陌?電話,來自濱城的號碼,接聽是王晴娜,她在那頭大吼,“何江綁架了林恒!”

我當即撂下筷子,“林恒找著了?”






她情緒激動質問,“妳根本不清楚他的下落,妳從頭到尾在詐我對嗎!”

她玩命按喇叭,在下高速路。

“我沒有詐妳,我的確安排了眼線跟蹤林恒的去向,可中途出岔子了。”

王晴娜崩潰哭著,“馮斯幹派人劫持了林恒,我收到錄像了,在湖城高速。”

?然去湖城了。

我二話不說掐了通話,直奔華京大樓,車沒停穩就跳下去,巡視的保安認出了我,沒阻攔。

我闖進七樓董事長辦?室,正在匯報工作的下屬被踹門的巨響打斷,紛紛看向我。

我停在那,和馮斯幹對視著。

他示意部下,“會議推遲半小時。”

他們目不斜視離開,辦?室內只剩我們兩人,我走向他,“何江去湖城了。”

馮斯幹若無其事簽?件,“我知?妳想問什麽,林恒是我在手上。”

我奪過他的筆,“妳綁架了林恒?”

“不是綁架。”他漫不經心糾正,“林宗易麻煩纏身,作為林恒曾經的姐夫,我照料他,不應該嗎?”

這壹句姐夫莫名逗笑了我,“妳不提我都忘了,林恒是妳表弟。”

馮斯幹審視著我難以自控的明媚笑臉,“有趣嗎。”

我壹邊笑壹邊點頭,“有趣。”

“還有更有趣的。”他傾身,“妳內衣的肩帶,笑崩開了。”

我笑容頓時壹收,直起腰,神色恢復壹本正經,“林恒只是孩子。大人的恩怨,別牽?無辜。”

“只是孩子?”馮斯幹叩擊著手邊的煙灰缸,“王威挾持馮冬,脅迫林宗易娶王晴娜,?用我兒子時,他心軟留情了嗎。”

我將簽字筆扔在桌上,“他沒得逞。”

馮斯幹拾起筆,繼續簽署合同,“那是我拖延住他,提前救下了馮冬。林宗易有本事從我手上救走他兒子,我也可以放了林恒。”

我坐在高腳椅上,“他如?哪還顧得上林恒。”

馮斯幹簽完幾份?件,招呼市場部秘書進來,“林宗易按兵不動,是?為他看透了妳的性子,有妳在,林恒出不了事。”

我環顧這間辦?室,“殷沛東退位了。”

馮斯幹笑著說,“是不夠資格在董事長的位置了。”

馮斯幹持有華京婖團40%的股份,占據半壁江山,別說殷沛東了,再加上大股東章徽榮,也撼動不了分毫。

“妳籌謀很久了。”

他雲淡風輕,“壹年,從妳懷孕就在部署,等時機,等這壹天。”

我視線定格在馮斯幹身上。

他目光雖然深沈,卻帶笑,“屬於我的,接下來我會壹點點拿回。”

我站起,“我和王晴娜談了壹筆交易,她把林宗易的罪證給我,我把林恒給她。”

“給不了。”馮斯幹當場駁回,“林宗易不倒,林恒必須在我手中。”

我註視他,“馮冬同樣也在林宗易手中,他壓根沒打算對孩子下手。”

我回憶他昨夜的樣子,林宗易似乎放棄了。

“是嗎?”馮斯幹眼裏噙著笑,“妳確定馮冬在他手中嗎。”

我被他問得壹怔,早晨蘇姐抱著孩子去兒童醫院打針了,我出門還沒回。

“妳截走了?”

馮斯幹說,“不錯。”

蘇姐在這時正好打來電話,我接通,她語氣焦急,“太太,馮先?的人帶走林冬了!還打昏了保鏢,我聯絡先?,始終聯絡不上他。”

我深吸氣,直接掛了。

“妳和我商量了嗎。”

“韓卿。”他神情喜怒不辨,“什麽關頭了,馮冬養在狼窩,會?為威脅我的?。”

馮斯幹起身,“妳傷痊愈了嗎。”

我不解,“什麽傷?”

“在馬場不是蹭傷了嗎。”

我沒個好臉色,“都壹星期了,早愈合了。”

馮斯幹笑出聲,“什麽狗脾氣。”

他走過來,擡手解我的衣扣,我立馬攏住衣領,瞟了壹眼門外來來往往的員工,“妳幹什麽。”

馮斯幹手指修長,骨節有力,輕輕壹撥,我手便被迫松開,“我檢查妳的傷,真好了嗎。”

“我的傷在腳背和小腿。”

馮斯幹面無表情望向我,“我怎麽記得在胸口。”

他沒記錯,胸口的最嚴重,被樹杈割破了,倒是沒留疤,可出血了,白色的割痕起碼還要十天半月消褪。

我朝門口走,“好了就是好了。”

馮斯幹?住我,“妳也搬回瀾春灣,我讓何江明早去接妳。”

我沒說話。

晚上我昏昏沈沈剛睡著,樓?傳出壹陣噗滋的噪音,像電閘壞了,沒完沒了響,我煩躁蒙住頭,可聲音越來越大,震得天花板的吊燈直晃悠,我下床掀窗簾,並沒有雷雨,四周壹片靜謐。

“蘇姐!”我坐回床上,“是總閘出問題了嗎?”

蘇姐跑到樓?查看,我等了好久,她沒動靜了。

我走出房間尋她,單元門此時完全敞開,狂風刮起客廳的落地白紗,聲控燈失靈,整條走廊像壹個漆黑死寂的無底洞。

我不由慌了神,路過廚房抄起菜?,壹步步趟著走,“蘇姐?”

我感覺自己踩到什麽,軟趴趴的壹坨肉,我摸索到壁燈的開關,正要按下,那坨肉抓住我腳踝,痛苦呻吟,“太太,快逃...”

我大驚失色,急忙反鎖門,忽然壹?人影閃過,速度極其迅猛躥到我眼前,我都沒來得及看清,額頭頃刻間被壹個冰涼的硬物抵住。

我在林宗易身邊見識了不少普通百姓平常見識不到的玩意兒,比如射擊槍。

我猝不及防壹僵。

男人壹副粗啞的?鴨嗓,尤其在深更半夜,尤為瘆人,“嫂子,您別害怕,我有件事求您。”

嫂子。

林宗易的手下。

我面色慘白,“妳是誰。”

男人不是鄭寅。

“嫂子,我是白哲。”

“吧嗒——”他話音才落,拉動保險栓,槍洞壓著腦袋,彈動力直擊骨骼,我不禁頭皮發麻,全身也緊繃。

察覺我的反應,白哲笑了,“嫂子,我告訴過您,只要配合我,您不用吃苦頭。”他將槍口挪向我後腦?,頂著我進電梯,“跟我走壹趟。”

我眼神敏捷壹掃,電梯?的攝像頭被子彈打爆了。

白哲是什麽人,我壹清二楚。和鄭寅齊名,在濱城,同行聞風喪膽,手絕對黑,也絕對狠,馮斯幹能?服十個八個保鏢,連白哲三分之壹都?服不了,不是壹個水平線的對手,白哲就靠過硬的身手混出的名堂。

電梯下降到2樓,我問他,“宗易知?妳這樣做嗎。”

白哲沒回答,推著我坐進壹輛吉普車。





吉普車駛?崎嶇?山路,到達江城邊境,外面正下著雨,烏雲壓境,壹片漆黑。

?哲拖著我下車,他提前踩過點了,非常順?找到壹間廢棄已久?磚瓦屋,沒有房頂,四壁也破敗,他朝墻角壹推,我?重滑倒,摔在地上濺了滿嘴?泥。

我翻了個身,眼睜睜目睹?哲?向我,“妳要做什麽?”

他陰惻惻笑,“嫂子,我不可能碰易哥?女人,您別擔心。”

他粗魯拎起我胳膊,頓時踉蹌栽進他懷中,他扳正我腦袋,語調強硬,“看前面。”

前面是江城與濱城交界?蛇形公路。

“嫂子,妳今夜有兩個下場,壹個是馮斯幹懂規矩,他帶妳?,壹個是他不懂規矩,殯葬車帶妳?。”

我顫顫巍巍,“什麽規矩。”

?哲笑了,“我這種下九流,大難臨頭了,還能圖什麽呢?無非圖嫂子幫個忙,等舊情人現身了,調和壹下。”

他似?察覺什麽,從身後死死地勒住我頸部,槍口指著暗無光亮?四周,“什麽人?”

?哲食指謹慎扣在扳機上,腳步聲越來越近,壹副屬於男人?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投射在地面?影子高大而英武,像壹座沈穩?山,壹顆挺拔?竹。

?哲隱隱僵住。

我意識到什麽,也盯緊山林??口。

灼??閃電劃過林宗易棱角剛毅?面容,他氣場張狂,寒意凜冽。

?哲有些發慌,“易哥。”

林宗易撐著傘,寬敞?傘檐遮住他半張臉,他波瀾不驚掀眼皮,“阿哲,搞什麽呢。”

?哲沒吭聲,顯?林宗易?到來並非他計劃。

林宗易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叼在嘴角點燃,漫不經心?口吻,“綁了妳嫂子,是我吩咐妳幹?嗎。”

箭在弦上,?哲也激動,“易哥,林冬在馮斯幹手上,我們?籌碼只剩她了。”

林宗易皺著眉,噴出?煙霧潰散在風雨交?中,了無痕跡。

良久,他將煙蒂拋進水窪?,“放了。”

?哲說,“不能放!”

林宗易收了傘,雨勢不大不小,卻也瞬間覆沒了他,“我不喜歡廢話,阿哲,放人。”

?哲也豁出了,“抓住韓卿,逼馮斯幹收手,沒有其他路了!”

林宗易前進壹步,?哲裹挾著我後退壹步,“馮斯幹和周德元壹個明在壹個在暗,裏應外合打婈擊,進貨?嘍啰在裏面全吐了。晚上7點,南山倉庫查封了三?多箱假貨,8點牌城負責放款?老七,連錢帶人都栽了,之前王強借錢不還,老七把他打殘了,起碼判十年,他為立功絕對咬出我是幕後,再不想轍,壹個場子也保不住了。”

“阿哲。”林宗易這壹刻依?風平浪靜,只壹雙幽深?眼睛暗流激蕩,“回答我,我待妳怎樣。”

?哲磨著後槽牙,“易哥,我這條命是您?。”

林宗易?黑色風衣在雨幕?恣意揚擺,“既?是我?,就聽我命令,放了妳嫂子。”

?哲破音了,“現??好牌為什麽不用?我不信馮斯幹不要她?命。”

林宗易澆得濕透,鼻梁和眉眼淌滿水痕,他壹動不動佇立著,“沾了人命,性質不壹樣了,阿哲,哥能保妳,前提是妳別沾血,?遂也不行。”

“來不及了,哲哥,林宗易只會保他自己。”

暗處多出壹個男人,我和?哲還沒反應過來,林宗易略壹偏頭,殺氣四溢,他?落撩開風衣下擺,拔出壹柄射擊槍,精準瞄向了聲源。

與此同時,鄭寅也瞄準了他,“出?意料吧,林宗易。妳讓我在濱城替妳收場,我坐不住了啊。”

?哲壹怔,“老三,妳瘋了!”

鄭寅越過林宗易,對?哲說,“林宗易卸磨殺驢,咱倆跟錯人了。”

?哲蹙眉,“易哥這些年夠仗義了。”

鄭寅舉著槍,視線梭巡過我,他咧嘴笑,“林宗易,我帶來壹個噩耗。韓卿收買了王晴娜,搞到妳壹部?證據,親手遞到上面手中,妳這回準備壹?個頂包?,也頂不下妳了。”

又壹?閃電從黑洞?深處壹晃,掠過林宗易臉上,眉目詭譎莫測,陰鷙到極點。

他持槍?手壹厘厘收緊,骨節捏得嘎吱作響,從懷疑到憤怒,最終又淪為慘烈?死寂。

我明?壞事了,當下關頭,任何壹個不?於局面?消息,都可以?為壓死他們?壹根稻草。

我歇斯底?大吼,“鄭寅!妳看我不順眼,就慫恿宗易下手,妳巴不得他背上血債,給妳墊背嗎!”

鄭寅沒理會我,他千方?計動搖林宗易,“妳我?恩怨,先往後放。這個女人,壹定要發揮價值。”

林宗易不露聲色摩挲著槍柄,“怎麽發揮。”

鄭寅舔著門牙,“放點血,給馮斯幹那艘船?人壹些警示。”

林宗易似笑非笑,“好主意。?後呢。”

鄭寅向左移,槍口對準了我,林宗易也拉動保險栓,“阿寅,我沒有允許妳當我面動手。”

鄭寅毫無征兆開了壹槍,“林冬又不是妳?種,妳手下留情有什麽用。只要平安逃過這壹劫,女人算個屁!壹千個,壹萬個,要什麽樣?女人沒有?”

林宗易很清楚鄭寅?性子,早在他開槍?前壹秒,林宗易便踹翻了壹塊鐵板,鐵板迎頭劈下,我嚇得尖叫,鄭寅那壹枚子彈隨即發射,不偏不倚被鐵板擋了,在我眼前摩擦出燒焦?火花。

林宗易表情深沈淩厲,“阿寅,妳再敢開第?次,別怪我手黑。”

鄭寅冷笑,“從前對妳唯命是從,這次妳?話可不管用了。妳不是要弄我嗎?我了解妳太多底細,妳不容我了是吧。”

林宗易看著他,“妳聽誰說?。”

“也是我命不該絕。”鄭寅語氣鋒狠,“李淵在濱城安排了暗線,壹旦上面摸到我頭上了,就封我?嘴。暗線正好是我朋友?哥們兒。李淵挺聰明?,沒找圈裏人,他想避開我?耳目,結?還是撞上了。”

鄭寅話音?落,林宗易躍起就是壹腳,鄭寅活生生接住他,“林宗易——”他咬牙切齒,“妳夠毒。”

林宗易側身回旋,踢在鄭寅?太陽穴,鄭寅倒退數米,他惱了,正要反擊,踩住?磚石濕滑,他腳底沒有站穩,整個人?衡後仰,後腦勺磕在樹杈上,當場戳出壹個血窟窿。

他瞪大眼,?挺挺往下沈,鄭寅後面是壹條排放林業汙水?溝渠,水面覆滿壹層墨綠色苔蘚,融於黑夜,?到他墜?,傳出噗通?水聲,才發覺那裏有水溝。

?哲推開我,跑向鄭寅,“老三!”

林宗易眼疾手快扯住他,“別過?。留下足跡,調查起來說不清。”

?哲眼眶通紅,“老三有救嗎?”

林宗易望著他,“也許有救,但妳救了他,結局是他活了,我們葬送了。”

?哲?手臂緩緩垂下,他不再動。

林宗易將槍遞給他,“洗掉指紋,找地方埋了。”

?哲?辦這件事,林宗易撿起傘,他遮在我頭頂,彎腰蹲下,註視著狼狽不堪?我,“是妳嗎。”

我?不清是冷,或是恐懼,渾身抽搐著,講不出半個字。





他扼住我下巴,“韓卿,?底是不是妳,在背後捅了我壹刀。”

眼淚和雨水混合在壹起,哭喊被轟隆的雷電吞噬,“我想要銷毀的...可是遲了,宗易——”

我拚命否認,又拚命啜泣,映在他眼中的是壹個驚慌失措又心虛的韓卿。

他凝視著我,“還在裝無辜。”

我哭聲戛然而止,猶如按下暫停鍵。

“怕我像解決鄭寅那樣,解決了妳嗎?”他撫摸我的臉,撫摸我每壹寸裸露的肌膚,“我真有點舍不得。”他指腹將皮膚的泥濘和枯草壹點點擦拭幹凈,恢復原本雪白細膩的冰肌玉骨。

他此刻的溫柔撫摸,我反而膽戰心驚。

我寧可他暴跳如雷失手打我,也不願面對隱藏了全部情緒的林宗易,那種令人絕望的偽裝,永遠猜不透他撕下偽裝之後的兇殘模樣。

軟針傷人不見血,可?不如死。

“賣弄妳的楚楚可憐,來迷惑我,刺我心疼,對嗎?”

我搖頭,攥住他袖口,“宗易,我問過蔣蕓了,她說妳把名下的財產和會所充公,妳可以抽身的,妳不會出大事的!蔣蕓這麽多?沒有騙過我。”

“傾家蕩產嗎。”他悶笑,“韓卿,妳知道那條道上我有多少仇人,我沒有這壹切,我拿什麽抵抗他們的報復,妳以為我活命很容易嗎。”

我?勾勾楞著。

他像壹匹野獸,發了狠抱住我,我們上身緊密貼纏,頭部交錯著,他在我耳邊壹字壹頓,“卿卿,妳怎麽忍心捅我這壹刀。我廢了跟隨自己十三?的鄭寅,也沒有忍心廢了妳。”

霹雷和閃電在天際炸開,我蜷縮在林宗易懷裏,他體溫冰涼,比我更涼,我挨著雨水浸泡過的胸膛,止不住戰栗。

他唇瓣就在我臉頰,有壹下沒壹下地觸碰,“昨晚妳說不希望我死,我那麽坦誠告訴妳的曾經,韓卿,我39?最坦誠的壹晚,妳卻還對我撒謊。”

“我是昨天下午交上去的。”我擡頭抽噎著,“妳走後我聯系了蔣蕓,可追不回來了。”

“我害過妳嗎?”林宗易忽然爆發,聲音帶著極大的怒意,甚至覆蓋了荒野上空的雷鳴,“我沒想?妳早產,韓卿,我算好日子了,當時妳懷孕八個月,等馮斯幹垮了,我處理完華京,做好所有事情,才是妳的預產期。”

他眼裏猩紅的血絲,無數毒蛇壹般,震懾我心臟狂跳,“我從來沒有把妳的安危當賭註,我只是沒有算?妳會發?意外。”

他面孔與我咫尺之遙,我嗅?他口腔濃烈的煙味,看?他狂野陰郁的神情,“韓卿。”林宗易掐住我脖子,雨水沿著眉骨滑落,流入他唇齒間,“壹分的喜歡,是我最大的荒唐。”

他猛地站起,我承受不了幾?頭身分裂的力度,不得不遷就他,跪在泥土裏爬?,“宗易...”

“和?路教堂。”他喑啞開口,“我想過壹場婚禮。”

我仰起臉,雨壹滴滴落下,我陷在他掌心大口呼吸著。

我和林宗易糾纏,白哲在山口放風,靜謐無人的山底此時亮起壹連串車燈,朝半山腰疾馳而來。

白哲面色突變,“易哥,警車!”

林宗易沒撒手,仍舊控制著我,白哲拉他,“我通知馮斯幹了。”

林宗易眼神陰狠看向他。

白哲解釋,“我打算和他談判,他從濱城的場子撤手,我就放過嫂子。”

“廢物。”林宗易壹拳擊中白哲肚子,他壹個趔趄,後背撞在樹幹上,啐了壹口酸水。

“他?意交換,周德元會?意嗎。”

“他們是壹夥的。”白哲?起腰,“馮斯幹罷休了,周德元憑什麽不罷休,咱們和周家沒過節。”

林宗易笑了壹聲,“阿哲,現在接連查出問題,?意被捅破了,馮斯幹肯罷休,上面?必肯罷休。”

警笛響徹長空,已經逼至山腳,白哲說,“您去找蟒叔,會所和碼頭曝出的麻煩,蟒叔肯定能?。”

林宗易瞇起眼,瞳孔精光暗湧,他松開了我。

我壹霎失去了支撐,趴在他腳下幹嘔。

幾輛車呈包丳狀圍堵住橡山,看似插翅難逃,可我知道,林宗易是走水路上山的,自然也走水路下山,白哲開車進橡山時,就途經烏溪畔,我看個正著,而林宗易和鄭寅出現時都攜帶了木漿,烏溪隱蔽在後山,除非熟悉地形的老油條,否則必定疏忽。

鳴笛的方向,沒有壹輛停在烏溪。

我抱膝窩在墻根,林宗易周身戾氣極重,他看了我壹眼,“韓卿,這是我最後壹次手軟。”他撂下這壹?,轉身冒雨離開。

林宗易離開不久,遠處開始回蕩著我名字,淹沒在雨聲裏,忽隱忽現,我像是聽清有人在?我,又像是沒聽清,精神恍恍惚惚。

他們很快尋?這裏,在矮坡下發現了壹灘血跡,以及背面朝上飄浮的鄭寅。

緊隨其後的馮斯幹剎那停住。

何江也大驚失色,“白哲把韓小姐...”

壹群人匍匐在岸上,借助手電筒的微光打撈鄭寅,馮斯幹沒再靠近,他十指握拳,身軀在雷雨中緊繃。

何江問,“是林太太嗎?”

男人說,“不確定,飄?水域中央了,要下去撈。”

馮斯幹本就白皙的臉血色全無,近?透明,他目光定格在那片混亂的水域。

何江上前查看,馮斯幹嗓音晦澀,“別動。”

何江說,“馮董——”

“我讓妳別動!”他揪住何江的衣領狠狠壹甩,驟然燥紅了眼,何江當即止步。

馮斯幹胸口急促起伏,手背和額頭的青筋猙獰凸起,仿佛馬上要爆炸。

何江從沒見過如此失控的馮斯幹,他分明堅實硬朗,又像被掏空了,身體裏的血肉挖得分毫不剩,空空蕩蕩。

壹名戴白手套的男人這時迎向馮斯幹,“馮董,是鄭寅,不是林太太。”

馮斯幹回過神壹把扼住男人,“再說壹遍。”

“是濱城會所的老板鄭寅。”

他手微不可察輕顫,許久,馮斯幹閉上眼,僵硬的肩膀徹底松垮下來,“多謝。”

我搬開橫在身前的鐵板,拾起壹顆石頭砸他,艱難出聲,“馮斯幹。”

我太過虛弱,石頭只砸中他衣角,他感應?什麽,穿透重重的雨霧望向我,他晦暗的眼眸頃刻燃起壹束光,帶壹絲克制又難以壓抑的光,“韓卿。”

馮斯幹迅速向我走來,脫掉外套裹住我,摟進臂彎。他始終沈默,什麽都不說,只是用力擁著我。

為首的領隊走?我旁邊,“林太太,您是被綁架了嗎。”

我壹臉呆滯。

男人半蹲,“除了白哲,還有誰。”

我眼珠轉了轉,壹言不發。

男人試圖繼續詢問,被馮斯幹攔住,“她受驚嚇了。”

“白哲去那邊了。”我突然說話,慢慢伸出手,指向蛇形公路,“他和鄭寅綁了我,沒有其他人。”

男人立馬帶隊沖向蛇形公路,馮斯幹神色意味不明,他看著我。





馮斯幹護著我坐進車裏,車門緊閉,隔絕了外面?風雨,他點燃壹支煙,“是反方向嗎。”

我情不自禁壹顫,?然逃不過他?縝密眼力。

馮斯幹叼著煙蒂,余光掃視我,“說話。”

我低下頭,不言不語。

他微瞇眼,“林宗易來過,對嗎。他離開橡山?路線,是蛇形公路相反?水路,妳在為他爭取時間。”

我開始劇烈抽搐,喉嚨喘不過氣,憋得漲紅,馮斯幹皺眉,他換了左手銜煙,右手壹把摟住我,“不舒服?”

我揪住他衣領,偎在他胸膛。

馮斯幹立刻降下車窗,讓空氣流通,“現在好點嗎。”

我困怏怏不動彈,他垂眸打量我,“韓卿,妳又在演戲。”

我額頭抵在他肩膀,睡著了似?,壹聲不吭。

他捏住我下巴,“妳幫他對抗我,是嗎。我費盡心思布下?網,罩住了他,妳剪開壹個洞。”

我依然揪著他衣襟,沒撒手,越來越用力。

馮斯幹卻收?手,他目視前方,“妳是不是篤定我不舍得跟妳發火。”

我纏著他,像軟綿綿?雲團,他壹觸就?成水,縱然他有沖天?怒氣,也融得壹點不剩。

何江做完筆錄返?車上,他拿著林宗易?黑傘,“現場遺留?傘,是韓小姐?嗎。”

我剛想接住,馮斯幹先我壹秒握住那柄傘,他在手上掂量著,“比普通傘?,有防彈功能。”

他再次望向我,“這是林宗易?傘。”

我壹清?楚,無論我編造出多麽天衣無縫?說辭,也瞞不了馮斯幹,我索性承認了,“是。”

馮斯幹手背在我頸窩處流連,緊接著,他緩緩擡起我臉,“是水路嗎。”

我否認,“是我帶來?傘,?哲闖進蔚藍海岸劫持我,傘擺在玄關?儲物櫃上,我順手抓住了。”

他笑著問,“那種場面,妳還能想起帶傘。”

“下雨濕冷,我出月子不久,身子受不了。”

我拼死拼活生下馮冬,他唯壹?兒子,馮斯幹記得我手術中下病危?險情,我提起這?,他可想而知心軟了。

“韓卿。”他面色陰晴不定,“妳有七巧玲瓏心,可其中?同情心也許最終害人害己。”

他把傘丟在副駕駛椅上,陷入沈默。

我伏在馮斯幹懷裏,玻璃掛著?雨珠欲落未落,無數車燈匯聚成壹束熾??強光,折射在雨痕,光影迷離,他側臉線條緊繃,壹股極為沈??陰郁感。

救護車挪出了壹條路,何江正要駕車駛離,壹輛警車在這時從公路迎上,車頭碰車頭,雙方熄了火。

為首?男人跳下車,叩擊後座窗戶,馮斯幹主動打招呼,“趙隊。”

趙隊端詳我,“林太太,又見面了。”

下屬轉述了法醫?初步診斷,鄭寅有嚴??皮外傷,不致死,樹枝貫穿顱腔導致腦出血是死因,而貫穿?傾斜度和位置,基本排除正面交鋒或偷襲?他殺。

下屬又將筆錄給趙隊,“林太太親眼目睹?哲從蛇形公路出逃。”

趙隊撩眼皮看我,“公路前半段攝像錄到了林宗易?身影,拐彎時他就憑空消失了。”他問下屬,“那他在哪拐彎?。”

“應該在烏溪。”

趙隊話鋒壹轉,轉向我,“林太太,您確實沒見過林宗易嗎?他半夜來橡山?目?,難道是參觀烏溪嗎。”

我不露聲色轉眼珠,忽然哭出聲,斷斷續續抽噎著,“我也想見宗易,我要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很多天沒?家了。”

下屬蹙眉,“不對吧,林宗易昨晚?家了,兩個小時才下來。”

“我不在家。”我聲音極小,“我?去他?經走了。”

下屬半信半疑,“電話打不通嗎?”

我說,“關機。”

下屬拔高音量,“可是他開機啊。林太太,您?口供和我們掌握?情報出入未免太大了。”

“開機?號碼不是他本人,是保鏢接聽。”我對答如流,“關機?才是我們經常聯絡?號碼。”

“哪個保鏢?”

在下屬詢問我?過?,趙隊壹直緊盯我,我盡量面不改色,但強壓下也有點扛不住了,我頭偏向馮斯幹那邊,只給他們後腦勺,“他有幾十個保鏢,我不認識。”

趙隊叉腰俯瞰後山,“會不會坐船橫渡烏溪,直接進入濱城了。”

下屬打開簡易地圖,用手電筒照明,“其實越混亂越有可趁?機,從濱城出發,朝四周輻射?百?,有三座?線城?和?座三線城?,他選擇範圍很大,濱城?陸運比省會江城排查也寬松。”

馮斯幹在壹旁默不作聲吸煙,仿佛什麽都了如指掌。

趙隊明?問我是問不出什麽了,他和馮斯幹握手道別,何江隨即開下半山腰。

車泊在瀾春灣,馮斯幹打橫抱起我,抱進?樓主臥,將我放在床上,然後去浴室調試洗澡水。

我等他出來,“馮冬呢。”

我啞巴了壹路,終於肯開口。

馮斯幹?衣服也濕了,他解著襯衣紐扣,“在嬰兒房睡覺。”

我淚眼汪汪攤開手,他清楚我?意思,好半晌,他命?何江,“把馮冬抱來。”

馮斯幹解開所有扣子,精壯緊實?胸口完全敞露,在床邊坐下,註視著我。

我蜷縮不語,可憐極了。

他伸手,掌心包住我涼浸浸?臉蛋,“韓卿,今晚是我永遠不想再?憶?壹晚。”

我看著他。

他再度擁住我,吻我眼角?淚痣,“把妳揣進口袋裏,隨時帶在身邊就好了。”

我笑了壹聲,“那妳不厭煩嗎。”

他沈思了壹會兒,“厭煩。”

我仰起頭,馮斯幹悶笑,“是妳厭煩我。”

“馮斯幹。”我喊他名字,“妳和?澤在梅園?對話,是真?嗎。”

他嗓音清清淡淡,“不是真?,我哄傻子?。”

“?澤傻嗎?”

馮斯幹笑意越發深,“和他有什麽關系。誰問我誰是傻子。”

我懊惱捶打他,“我險些死在山上!”

他擒住我手腕,攥在手心,“害怕嗎。”





我說,“誰不怕死啊。”

他凝視我,看破壹切?透徹,“既然害怕,還不說實話。”

我笑容斂去,抽出自己手,“我說得就是實話。”

馮斯幹意味不明?目光定格在我臉上。

何江很快抱著熟睡?馮冬進屋,我身上寒氣大,不敢貼得太緊,?怕凍著他,只虛虛實實環在臂彎?,他睡相很甜,嘴巴抿著,和馮斯幹壹模壹樣,非常安靜好看,我小心翼翼觸碰他卷翹?睫毛,“胖了。”

馮斯幹嗯了聲,“小孩子長得快。”

何江說,“我親戚?孩子,壹天壹個樣。”

馮斯幹也逗弄著孩子,“希望他以後?活在危險中嗎。被跟蹤,暗害,?為他脅迫我們?軟肋。”

我輕輕拍打馮冬?手壹頓,馮斯幹觀察我?反應,然而我沒什麽反應,我將孩子遞回何江,“妳呵護他,我不擔心。”

他神色喜怒莫測,怒意更多,從那雙深邃幽黑?眼睛滲出。

我不再看他,乁腳走進浴室,關門?壹霎,我揭過縫隙窺伺,馮斯幹維持著那個姿勢,壹動不動。

我脫掉衣裳,從頭到腳沈入水底躺平,眼前反復閃過林宗易?面孔,我知?他落了壹滴淚,在他質問我怎麽忍心捅他壹刀?壹刻,他舔去?不是雨水,是鐵血硬漢滾燙?那壹滴淚。

我和林宗易之間,就像壹個巨大?圓盤,向左向右皆是錯,沒有正確?出口。

熱烈過也怨恨過,他動過壹?情,我真心依賴過,可再如何糾纏下去,錯?終究是錯?。

我捂住心口,他冒雨離去?背影,他?每句話,此時在我腦海回蕩,隱約?出壹絲鈍痛。

我顧不上後患無窮了,我只是不願再捅他第?刀。

我清洗到壹半,馮斯幹推開門,他穿著嶄??棉質襯衫和長褲,壹身清清冷冷?雪白,頎長?輪廓在更為濃郁?白霧深處,顯得英氣逼人。

他松了松領口,“需要我嗎。”

我指著搭在浴架?藻花,他壹言不發靠近,略微俯下身,柔軟?藻花細細摩挲我頸側,他指腹沾滿尼古??味?,野性厚重,夾雜壹縷檀木和晚香玉,像沒有解藥?毒品,我貪婪聞它,著迷上癮。

正對浴缸?大理石墻壁上,鑲嵌了壹面鏡子,馮斯幹從鏡中凝望我。

我長發披散,胸脯袒露,面部點綴著純凈?水珠,肌膚每壹寸散發出瑩亮嫵媚?光澤。

如此不禁風浪,嬌弱溫柔,像壹朵清麗?白玉蘭,收斂了勾魂攝魄?風情,那樣不堪壹擊,惹人憐愛。

馮斯幹搓磨幹凈,將藻花泡進水裏,壹池透明?水覆著壹具身體,乁裸而舒展,我手臂虛浮在水面,他攏住長發捋過我頭頂,露出蒼白?面容,“還冷嗎。”

我仍舊呆滯,始終沒有緩過勁,“冷。”

他食指撫摸我水淋淋?眉眼,向下滑落,劃過圓潤?肩頭與削瘦?脊骨,不帶半點情欲,卻欲罷不能?性感,勝似任何情欲。

他摘下浴巾裹住我,抱出浴缸。

我們回臥室?同時,保姆端著壹碗粥進門,“先?,韓小姐餓了吧。”

馮斯幹看了我壹眼,接過粥碗,耐著性子挑出粥內?栗仁和花?,“她不吃這些,下次不要放。”

他舀了壹勺餵到我嘴邊,沒什麽滋味,我勉強吃了半碗,沒胃口再吃了,整個人埋在被子?取暖。

何江掛斷壹通電話,從門外進來,“林宗易淩晨1點12?出現在濱城港,似乎要去雲城。”

我悄無聲息睜開眼,視線被壹片晦暗遮住。

馮斯幹撂下碗,“沒堵住嗎。”

“堵住了,不過被壹夥特別厲害?保鏢截胡了,對方包下壹艘貨輪,例?檢查?人當場放?了,咱們?人措手不及。”

馮斯幹從床邊起身,走向窗臺,“願意冒險拉他壹把,無非出於利益和私情。鄭寅死了,白哲在逃,王家關押調查,他身後竟然還有神秘人物。”

何江說,“並且身手相當過硬,把我們?保鏢全幹趴下了,像專業訓練過?打手。”

馮斯幹倒了壹杯紅酒,轉動著高腳托,“看來,他底細比我想象中還要復雜。”

何江說,“白哲聯系您去橡山,可保鏢傳話,那夥人只接走林宗易,並沒發現白哲。”

馮斯幹看向何江,許久,他沈聲說,“或許有人在路上對白哲下手了。”他喝了壹口酒,神情高深,“對方派出兩撥手下,壹撥掩護林宗易,壹撥綁了白哲。鄭寅死無對證,白哲失蹤,兩個最有?量?人證接連被封口,對方可以順利保住林宗易。”

何江眼神瞟向我,“到底有什麽彎彎繞繞,只有韓小姐心知肚明了。”

馮斯幹面無表情放下杯子,“妳出去。”

何江退下,馮斯幹走回床頭,他佇立了片刻,掀開蓋在我頭上?被子。

我沒來得及閉上眼,恰好與他四目相視,馮斯幹臉色平靜深沈。

“韓卿,放虎歸山?後?妳明白嗎。我算計了他壹局,在這壹局中,我砍斷他最致命?根,他因此喪失了壹切。壹旦後面反撲,誰也猜不出他會怎樣報復。”

我不由自主握拳。

馮斯幹沒有強?逼迫我,他轉身往門口走去,我朝他背後說,“鄭寅是自己摔死?,和林宗易無關。”

他頓時駐足,回頭望著我,“他投奔了什麽人,妳了解嗎。”

這麽緊急出動,而且在風口浪尖上明目張膽?劫走,江湖地位不是壹般高,勢力網不是壹般廣。

絕對是蟒叔,白哲當時也勸林宗易求蟒叔出面,說不準能平息這次災難。

如?我吐出這個人,周德元這邊死咬不放,蟒叔很可能嫌應付太麻煩,撤手不管了,畢竟邪不壓正,和上面較量?勝算不大。

我搖頭,“我不了解,他壹?防備我給妳通風報信,他最後?救命稻草怎麽會告訴我。”

馮斯幹不聲不響,洞悉著我?真假。

我演技壹向精湛,雖然手段稍弱,看表面是毫無破綻?,他審視了我良久,沒再多問,吩咐走廊上等候?保姆,“照顧韓小姐。”

保姆問,“您不休息嗎,有應酬?”

馮斯幹揉了揉太陽穴,“忙公務,有?找我。”他說完便邁入隔壁書房。

保姆虛掩住臥室門,坐在沙發上守著。

我翻了個身,背對大門,眺望窗外?雨。

我死裏逃?,馮斯幹壹邊沈浸在失而復得?憐惜中,壹邊又痛恨我?刻意隱瞞,他曉得我撒謊,但他撬不開我?嘴,無從戳穿我謊言。

?個小時前,鄭寅和白哲?槍口都指向了我,林宗易在最艱難?絕境中,以反目為代價擋住鄭寅?槍,他已經壹無所有,我做不到再逼他壹步。

轉天早晨我要離開,正好撞上保姆買菜回來,她問我是出門嗎,我沒理會,徑?越過她,她追上,“韓小姐,中午吃醬鴨,先?說您愛吃鴨子。”

壓根談不上愛吃,是我去年勾引馮斯幹?時候胡說八??,撩男人,為了得逞,當然要字字曖昧,暗藏深意。

我說,“讓他自己吃吧。”

保姆攔住我,“您不留下吃午餐嗎?”

我甩開她手,她扔了菜筐,使勁拖住我,“先?!韓小姐要走。”

我推搡她,奈何沒她?力氣大,壹時脫不開身,馮斯幹聽到動靜從書房出來,站在樓梯口,“妳去哪。”

【作?有話說】

感謝白日做夢打賞?催更符,感謝大家?鮮花和金幣。




我停止和保姆拉扯,扭頭望著馮斯幹,“我?蔚藍海岸。”

馮斯幹面無表情走下臺階,“理由。”

我別開頭,“孟綺雲也住?瀾春灣,壹山不容?虎,不方便。”

他步伐壹頓,“誰告訴妳,她?這住。”

“我上次撞見了,她穿睡裙開門的。”

保姆壓低聲,“韓小姐,孟小姐壹直住客房。”

我皺著眉,“客房?”

馮斯幹並沒深?糾結這件事,他?最後壹級樓梯駐足,“妳可以走,馮冬不行。”

我賭氣,“我本來也沒打算帶他走,?妳身邊更安全。”

馮斯幹冷笑,“是嗎。我給他找個後媽,安全嗎?”他突然拽住我,臂彎蠻力壹收,我瞬間跌進他懷中,“又演戲,演上癮了?”

我掙紮著,“妳陪孟綺雲出國,她正大光明,我壹個已婚女人,有什麽臉面留下。”

“韓卿,當初勾引我的膽量呢?”他壹手禁錮住我,壹手擡起我下巴,“妳心知肚明我已婚,並且無意養情人,妳照樣使出渾身解數蠱惑我上鉤,妳連名正言順的馮太太都不放?眼裏,卻躲壹個無名無?的孟綺雲。”

我仰面註視馮斯幹,“我不躲她,她能容得下我嗎?”

“她容不容妳,不是妳考慮的問題。”他撣了撣襯衫廝磨出的褶痕,“妳考慮的問題是,怎樣誘惑我再進壹步,給妳名?。”

馮斯幹面色喜怒不定,“安安???家帶馮冬。妳敢擅自?去,這輩子別見他了。”

他警告完我,重新返?書房,命令保姆,“不用管她。”

保姆小心翼翼清理著廚房和客廳,時不時瞟我壹眼,我杵?原地好壹會兒,也老實上樓了。

我?房不久,何江過來送合同,保姆緊接著也上?樓,向馮斯幹匯報,“韓小姐到底舍不下孩子。”

馮斯幹意料之中的結果,他笑意深邃,“小野貓犯性,我還治不了她嗎。”

保姆欲言又止,“韓小姐不壹定能忍受委屈。”

馮斯幹專註批示文件,“什麽委屈。”

“孟小姐那裏——”

我重重摔門,阻絕了隔壁的對話。

九點多,樓下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響,我趴?窗戶看,壹輛銀色捷豹開進庭院,孟綺雲從後座下車。

我笑了,說曹操,曹操還真到了。

我?臥室聽著動靜,直到孟綺雲進?書房,我才跟出去。

何江正好出來,我壹拉他衣袖,他沒來得及關上門,被我直接拉開了。

“韓小姐?”

我朝書房使了個眼色,“我看戲,何秘書能通融壹下嗎。”

何江負手而立,沒吭聲。

我越過他,直奔半敞的房門,馮斯幹坐?沙發上,背對走廊,孟綺雲挽著他手,正面朝門口,我微微閃身,以壹堵墻遮擋自己。

孟綺雲似?感覺到他比往日冷淡了許多,“斯幹,妳不高興嗎。”

馮斯幹松了松領口,“我和妳?親的合作結束了。”

“很順利嗎。”孟綺雲笑得眉眼彎彎。

馮斯幹嗯了聲,“順利。”

她低下頭,臉頰蹭著他手背,撒嬌的語氣,“他不同意我跟著妳,不過我說服他了,他答應周?見壹見妳,商量我們結婚的事情。”

“綺雲,妳誤會了。”馮斯幹打斷她,“合作結束,壹切都結束了。”

孟綺雲不明所以,“結束了?”

馮斯幹起身,將蓋章的支票撂?她面前茶幾上,“數字妳?。”

孟綺雲打量那張支票,“斯幹,妳什麽意思。”

馮斯幹走到窗臺,外面的桃嵟?壹夜大雨後盛開,“到此為止的意思。”

孟綺雲笑容漸漸斂去,“妳要?手?”

馮斯幹脊背挺拔,沒有出聲。

孟綺雲沖上去,從後面擁住他,“斯幹,我做錯什麽了嗎?妳對我那麽好,男人厭倦壹個女人會對她好嗎,男人不愛不是很冷漠嗎?”

馮斯幹偏頭,“我愛殷怡嗎。”

孟綺雲壹楞。

他用帕子擦拭著她的眼淚,“男人對壹個女人的態度,除了感情,還取決於女人的價值,愛不是唯壹的考量。”

孟綺雲如夢初醒,“妳選擇我,是因為看中我?親是周德元。”

“不。”馮斯幹凝視她絕望痛苦的面孔,“我與妳?親的噷易裏,沒有談過聯姻這壹項。我不信任他,這種合作對商人而言從來不保險。”

“那我是什麽——”孟綺雲踉蹌後退,發了瘋壹樣哭喊,“所以妳不碰我,連我吻妳也回避,妳根本沒想過和我?壹起,自始至終是壹場純粹的利用,我只是妳要挾他的人質!”

“綺雲,妳很單純,我不願欺騙妳,消耗妳。”馮斯幹正要從她臉上收?手,孟綺雲又驚慌?措握住他,“斯幹,我不鬧了,妳繼續欺騙我吧,我裝作什麽都不知?,我不介意的,我真的很迷戀妳。”

馮斯幹無波無瀾,亦沒有?應她,孟綺雲此刻尋覓不到任何他的情意與溫度。

她哭著將支票撕個粉碎,“我不接受!馮斯幹,是妳招惹我的。”

馮斯幹佇立?那,“補償條件,妳隨意開。”

孟綺雲捂著耳朵尖叫,“我不要補償!”

她崩潰轉身,看到我?場,慘白的臉色更?白了壹度。

何江擔心我們爆發沖突,他橫?我前面,“孟小姐,林太太是探望馮冬。”

我任由孟綺雲?子般的眼神淩遲著我,沒說話。

她同樣沒說話,飛快跑出書房,馮斯幹示意何江,“送她?家,路上不準出事。”

何江緊隨其後下樓,我倚著門框幸災樂禍,“看來馮先生要背上負心漢的罵名了,得罪了周德元,這筆賬可不好算。”

馮斯幹繞過桌沿,“沒良心的女人,我還不是為妳嗎。”

“妳為妳自己啊。”我戳著他心臟位置,“周德元那個圈子的鬥爭,妳已經懶得摻和了,他挑起內訌,同僚識破他的為人,會聯合打壓他,妳跟他結親是自找麻煩。周德元是公噷車,妳乘壹站,走個捷徑,盡快下車才保平安。”

馮斯幹嘴角噙著淺笑,“韓卿,我說過,妳聰明過頭了。”他攥緊我抵住他心口的手,“就沒有壹點是為妳嗎。”

我食指豎?他唇間,壹臉惡趣味,搖了搖頭。

他壹把抱住我,翻轉著倒?辦公桌上,“我看妳是故意氣我,不折騰得雞飛狗跳,妳日子過不舒服,對嗎。”

我勾住他脖子,湊近他耳畔噓聲說,“對,妳女人太多,我?不清真假。”

馮斯幹火熱硬實的胸肌壓?我胸脯,頃刻崩開了幾顆紐扣,“韓小姐的男人不多嗎。”

“妳娶過殷怡,我嫁了林宗易,扯平。妳有紅顏知己孟綺雲,我可沒有藍顏。”

馮斯幹俯視著我,“程澤不是妳的舊情人嗎。”

我長發鋪散開來,纏綿瀉過他手腕,“陳年舊事了,馮先生難?沒有初戀啊?”

“有過。”他斬釘截鐵,“不過第壹個女人,?去年。”

我楞住。





馮斯幹眼底含笑,“韓小姐還想知道什麽。”

“妳——”我壹霎講不出半個字了。

他摩挲我紅唇,“第壹個女人,是壹個少婦,我是不是太虧了。”

我反駁他,“我後來才結婚?。”

馮斯幹悶笑,“那也是少婦。”

落地窗開了壹扇,壹朵染著露水?桃花飄飄忽忽落在我眉間,我只覺癢,癢得難耐,本能要擇掉,馮斯幹按住我手,“我來。”

他舔著花瓣,空氣中彌漫壹股暗香,有他?煙味,有桃花?清香,馮斯幹嘴唇很薄,卻有十足?狂野?力量,他勾動花瓣,沿著眉骨滑?鼻梁,吻上我闔動?唇,舌尖壹厘厘往深處抵。他舌根如此柔軟,噷纏時又仿佛驚濤駭浪,勒緊了我?喉嚨,動人心弦?張力。

花瓣細細磨碎,我恍惚吞咽掉。

我睜開迷離?眼眸,“我記得馮先生?吻沒有這麽撩人,最近跟誰學?。”

他笑著說,“男人還需要學嗎。興致?了,什麽都會。”

他目光掠過我暴露?上半身,壹顆顆系上了扣子,掩住春光。

“沒興致啊?”我絞著他領帶發笑,“正人君子了?”

馮斯幹挑眉,“談不上。”他指腹摁在我胸口,此時劇烈跳動著,像昨晚那場疾風驟雨,“看妳什麽時候把他清除得壹幹二凈了。”

我歪著頭,“清除得?不幹凈,妳怎麽知道?”

馮斯幹手撐在我身側,“至少現在沒清除,這點瞞不過我。”

我表情隱晦凝望他。

保姆忽然敲了兩下書房門,“馮董,趙隊?電話。”

馮斯幹看向那扇門,“什麽事。”

“趙隊聯系蔚藍海岸,找不?韓小姐,猜測在您這裏。索文集團今天貼封條,趙隊詢問有沒有私人物品要收。”

我猛地鉆出馮斯幹身下,“今天就封?”

保姆回答,“不止索文,江都會所也封了。”

我慌裏慌張整理好衣服,馮斯幹攔住我,“我安排司機送妳過?。”

我說,“李淵會接我。”

我之前留下了不少外套,隨便挑了壹件穿上便匆匆離開,半小時後在南北大道和李淵匯合。

南北大道距離索文集團只有三?裏?路程,車駛入辦?大樓???廣場,正門被壹大批記者圍堵,李淵不得不減速,“太太,趙隊下來接壹趟行嗎,實在闖不了,這幫記者太玩命了。”

我吩咐他,“妳靠邊停吧,趙隊不可能親自下來接我。”

車停穩後,我推門下?,無數攝像機對準我瘋狂拍攝,李淵舉手抵禦他們?沖擊,招呼保安疏通出壹條路,可現場太混亂了,我作為眾矢之?,壓根脫不開身。

“林太太,索文被查封,林董下落不?,江城發布了通緝令,如?他面臨刑罰,會影響妳們?婚姻嗎?”

“通緝?”我看著那名記者,“通緝誰。”

她將最新壹期《財經人物》雜誌攤開在我眼前,“林董名下有巨額財產被凍結,索文經手?項目涉嫌給娛樂會所?錢洗白,傳言他是濱城娛樂業?龍頭老大,您不知情嗎?”

我伸手接過雜誌,新聞上?確寫?通緝。

我緊緊地抓住,“消息不實,宗易在配合調查階段,沒有定案。”

記者窮追不舍,“那為何發布通緝呢?”

我瞥了她壹眼,“他很快會出現,他目前在處理緊急事務,江城誤以為他逃了。”

我越是解釋,他們越是不罷休,我試圖擠出他們?包圍圈,可完全沒有突破口,反而被纏死在人群中,壹個男記者趁亂摘下我?墨鏡,挨著我拍特寫,我倉皇捂住,他又生生打掉我手,令我整張面容曝光在他?鏡頭裏。

壹條男人?手臂在這時摟住我腰,往懷裏壹帶,幹燥溫暖?手掌下壹秒裹住我臉,牢牢地護在胸膛。

我嗅?他西裝熟悉?廣藿香與晚香玉,清清淡淡,剎那淹沒了我。

男人掌心扣住鏡頭,記者壹怔,破口大罵,“妳拍妳?,我拍我?,妳擋鏡頭有病啊?”

那只手紋絲不動,扣得嚴嚴實實。

記者直起腰,當他看清擋住自己?是馮斯幹,他更怔住。

馮斯幹修長白皙?手指捏住記者?作牌,“江城迅達傳媒?司。”他漫不經心把玩,“妳老板讓妳這麽拍嗎?”他腕力壹抻,奪過攝像機噷給隨行保鏢,保鏢摳出膠片銷毀。

男記者不甘心,“所有人都在拍!”

“可妳最不懂規矩。”馮斯幹扼住他?力壹掰,保鏢當場拖住他,“我們馮董?眼皮底下妳竟然敢碰韓小姐,回?問問妳老板,迅達算個什麽東西。”

其他記者發現馮斯幹摟著我,紛紛將話筒遞給他,“馮董,您和林太太是什麽關系。”

馮斯幹反問那名記者,“妳們覺得是什麽關系。”

他們面面相覷,沒敢捅破。

馮斯幹推開其中壹個砸?我額頭?話筒,“很多隱情即將真相大白。”

我擡頭,馮斯幹那張英俊清冷?臉在指縫間若隱若現。

對於華京董事長疑似插足?新聞,他們顯然更感興趣,“林太太婚內和您存在情感糾纏嗎?”

馮斯幹始終沒松開我,他面不改色,“宗易這段婚姻,起始於我和他之間?恩怨,包括林冬,也是我?兒子,宗易從?承認他,?此至今沒有正式戶口。宗易控制軟禁了韓卿,威脅我退出華京,甚至退出江城?商界,他們婚姻有名無實。”

我在他懷中壹顫,下意識攥住他胳膊,馮斯幹察覺?,覆在我臉蛋?左手輕輕移開壹寸,我同他對視,他眼睛漾著笑,我小聲提醒,“我還沒離婚。”

他撫摸我有些淩亂?發絲,“會離?。”

“離了再說,流言四起我難堪。”

馮斯幹笑意更濃,“誰敢。”

保鏢左?兩列開路,迅速護送我們進入大門。

趙隊在電梯外打電話,我們出來,他立馬掛斷,“林太太,我們中午必須查封這棟樓。”

辦?大廳內?員?基本都撤離了,我蹙眉,“會所?法人是鄭寅,棋牌廳?老板是白哲,沒有人證能夠指控林宗易在幕後媱縱,妳們直接查封他??司嗎?”

馮斯幹點燃壹支煙,又將煙盒扔給趙隊,趙隊接住,叼了壹根,“林太太,我們手中有匿名物證,鄭寅在錄音裏反復提?,由易哥過目,並且鄭寅會所?盈利,收據顯示打入了索文?賬戶。”

匿名舉報是我委托蔣蕓幹?,林宗易這次栽跟頭,?然我紮他?那壹?最致命。

我心裏堵得難受,整個人說不出?窒息壓抑,我走進盡頭林宗易?辦?室,四周壹片死寂。

曾經?高不可攀,如今?物是人非。

我不是禍根。貪欲,不幸,野心,是林宗易覆滅?禍根。

但我?背後壹擊,卻也推他墜下深淵。

我?魂落魄閉上眼,蹲在墻角。

許久,壹陣濃烈至極?煙霧從過道湧入,馮斯幹站在我身後,“後悔了。”

我回過神,他指尖銜著煙,煙塵籠罩住他陰晴不辨?眉眼,馮斯幹碾滅火苗,“我和殷怡還?離婚時,妳說自己抗拒三個人?感情,現在妳在我身邊可憐同情另壹個男人,即使他還是妳丈夫,他?下場註定了滿盤皆輸,妳們和離婚沒區別。”他棄掉煙頭,沈默走向書房裏間。

我壹言不發收拾東西,林宗易?辦?室非常簡潔,幾?沒有私人物品,文件賬本全部移噷調查,我梭巡了壹圈,最後只拿了壹個他常??和田玉筆筒。

馮斯幹在辦?椅?後方,翻閱壹本西方經濟學,我靠近他,搶過他手上?書,“妳為什麽在記者面前說那些恩怨糾葛。”

“既然是糾葛,早晚要解開。”馮斯幹又抽出壹本棋譜,“馮冬在外界眼裏不能永遠姓林,妳要自保,也該撇清抽身。”

“我和林宗易睡過壹次,妳在書房裏不是表現出嫌棄了嗎。”

馮斯幹平靜?神色之下湧動著寒意,他瞇眼看我。

我也看他,“妳想通過媒體?報道,在緊要關頭再給他沈重壹擊,逼他現身。”

馮斯幹原本欲蓋彌彰?那壹絲寒意,在我說完這?,徹底不再掩飾,“妳這樣認為。”




馮斯幹擡起我下巴,“如果林宗易沒有傷害過妳,我和他鬥到今天,他讓林太太暗害我,妳也聽話嗎。”

我無力?視著他,“妳明知我不會那樣做。”

他面色陰冷,“因為我是妳兒子的父親,還是僅僅因為我是馮斯幹。”

我臉煞白,“因為妳是馮斯幹。”

“是嗎。”他仍舊死死地扼住我,“韓卿,妳這副樣子,我?經忍了壹天壹夜。?年林宗易假死,我想奪取索文,妳為了壹個死?的男人百般阻撓。林宗易對我下狠手,我失?華京,妳為我失魂落魄過嗎。妳以為馮冬是他的,在手術臺上拼了命為他留壹條根。我最難的時候腹背受敵,要保全自己,還要顧及妳?安。林宗易出?,妳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妳擇出漩渦。妳認為他給妳林太太的名分,是?慈和情意嗎。”

馮斯幹目光涼浸浸,像融了壹層冰,“林宗易的對手中,我是唯壹沒有任何把柄的人,?到我身邊出現了壹個韓助理,他在我沒有表現出絲毫動心時,就察覺了妳很可能成為我的軟肋,他設下圈套壹步步引誘妳跟了他,用名分捏住妳。現在是連根拔除的最好時機,壹旦錯過了,林宗易的心狠手辣會是我和馮冬來日的災難。”

馮斯幹的唇挨近我,他氣息滾燙,仿佛在我心臟灼出壹個洞,“我有時真懷疑,妳心裏到底有沒有他,是不是背叛了我。”

我情不自禁哽咽,“那份坐實他的罪證,是我親手遞上?的。昨晚白哲綁了我,他?橡山救我,擋了鄭寅的子彈,白哲打算和妳談判,逼周德?撤手,假如上面不撤,就原地解決掉我。是林宗易不肯拿我當人質,他放棄了。”

馮斯幹壹言不發。

“他的欺騙和利用我都清楚,可我忘不了他對我說得那些話,忘不了他狼狽離開的壹刻。我給了他致命壹擊,輪到他動手時,他手軟了。”

我眼淚淌過馮斯幹手背,他微微壹動。

“斯幹,我只要想起他當時的落魄和恨意,就難受得喘不過氣。”

他望著我通紅的眼眶,“投奔什麽人。”

“曾經帶他?行的人。”

馮斯幹松開手,面無表情佇立著,“姓什麽。”

我不著痕跡攥拳,“金盆洗手很久了,沒提姓什麽。”

我嘴邊打了幾個來?,終究沒供出蟒叔。

馮斯幹系好西裝的紐扣,帶我走出辦公室,記者聚集在大樓門口,趙隊拉起警戒線攔截,我們?接坐進車裏。

他沒吩咐開車,司機不敢開,就泊在廣場上,降下擋板。

車外壹陣騷動,馮斯幹閉上眼抽煙。

幾分鐘後,他吐出最後壹口,掐滅煙頭,壹把摟住我。

突如其來的炙熱體溫裹住我身體,他感受到我的僵硬,輕輕喊了壹聲韓卿。

我頃刻軟了下來,委屈落淚。

馮斯幹吻掉我面頰的淚水,“不是嫌棄妳。”

我壹動不動,他摟得更緊,“我不想只顧自己發泄,不顧妳的情緒。”

我情緒確實很差,壹種既懊悔又解脫的矛盾感,撕扯得我幾乎快瘋了。

我抱住馮斯幹,臉埋進他懷裏,“他會死嗎。”

他低下頭,下頜抵在我額頭,“不希望他死對嗎。”

“我以後不撒謊了。”我抓著他衣袖。

馮斯幹悶笑,“這麽大的代價換他活命,馮太太真是下血?了。”

我壹楞,“馮太太?”

他註視著我,“想嫁給我嗎。”

我楞了幾秒,他眼眸裏是幽深的笑意,那笑意分不清真假,我甕聲甕氣,“妳騙我。”

馮斯幹撫摸我緊繃的脊背,“也許不是騙。”

我整個人伏在他胸口,他用力親吻我頭發。

??的路上,何江在梧桐道上車,他說孟綺雲壹?哭,不同意分手。

何江透過後視鏡看著馮斯幹,“雖然周德?對外沒公開過這個私?女,但私下很溺愛,您的做法周德?會不會不滿。”

馮斯幹摩挲著腕表,“這些後面再說,妳先辦壹件要緊?。想辦法聯系那條道的人合作,價錢不是問題。”

我在他懷中睜開眼。

何江疑惑,“您和那種人做買賣?”

馮斯幹噙著壹絲笑,“不行嗎?”

“行是行。”何江欲言又止,“關鍵林宗易剛倒臺,風聲都挺緊的,他們未必敢接。”

“這行見錢眼開,捧得就是?口舔血的飯碗。”馮斯幹若有所思眺望窗外,“妳?雲城打聽壹下,要當地名號最響亮的,放出風,有商人出壹千萬酬勞,尋壹個仇家。”

何江也明白了,“您覺得林宗易在雲城。”

馮斯幹笑容加深,“碰壹碰運氣,興許有緣分碰上呢。”

林宗易的通緝在第五天撤銷了。

索文集團和江都會所收繳的財產高達十位數,填了窟窿就消災了,林宗易在江城的麻煩算是兩清。

馮斯幹再次執掌華京之後,架空了所有大股東,將殷沛東陣營裏的心腹處理得壹幹二凈,林宗易名下的股份也強制拋售,華京集團徹底改朝換代。

濱城由於周德?在?導,沒有停止對林宗易的撲殺,?且愈演愈烈,旗下的棋牌廳,娛樂場和桑拿城,壹律歇業整頓。

第六天,周浦來到瀾春灣,他說有接單的了。

他掏出壹張照片擱在桌上,“仇蟒,六十三歲,綽號蟒叔,當年能稱呼他蟒哥的那批人,陸陸續續從渾水裏上岸了。仇蟒目前在雲城,經營木材?意以及三家酒吧。他培養了娛樂會所產業的幾大巨頭,遍布各個城?,除了華子,基?都栽了。”

馮斯幹竟然如此迅速挖出壹個隱居幕後多年的人物,蟒叔的浮出水面簡?令我猝不及防,我壹恍神,碰灑了手邊的豆漿。

周浦望向我,馮斯幹也偏頭,眼神掠過空了的杯子,“怎麽了。”

我偎在他肩膀,“我最怕蟒蛇了。”

他擦拭我嘴角的糕點屑,“是蟒叔。”

我握住他手,“聽綽號瘆得慌,我們別摻和了,萬壹沾上甩不掉,給自己惹禍。”

馮斯幹諱莫如深打量我,卻對周浦說,“妳繼續。”

看來他非要會壹會蟒叔了,我垂眸,回避他的審視。

“仇蟒在明面上,也差不多不幹了,這?咱們出價高,把他手底下的炸出來了。”

“是仇蟒的下屬接了我的?意。”

周浦說,“對,仇蟒不出頭了。”

馮斯幹叩擊著陶瓷碗口,發出詭異的回音,“華子是誰。”

“是仇蟒的義子,具體在哪做?意不了解。仇蟒沒兒子,有壹個精神病女兒,三年前在國外跳樓?世了。”

我心驚肉跳,華子莫非是林宗易。

馮斯幹告訴周浦,“價碼擡到壹千五百萬,我要華子接手任務。記住,千萬別暴露我的身份。”






周浦三教九流的人脈很廣,他托人傳話的第二天,雲城來信兒了,這筆買賣華子接了。

仇蟒有倆規矩,十分之壹定金,本人面談。

馮斯幹?本要獨自過去,我軟磨硬泡他才答應帶上我,次日中午我們抵達雲城機場,周浦隨行。

周浦提前安排了車,從機場出來直奔仇家,仇蟒住?西郊,行駛途中雲城下起了雨,雨勢越下越大。?地點後,周浦熄了火,貼著後座車門撐起黑傘,揭過霧蒙蒙的車窗,大門的屋檐下站著壹名中年男人,剃著光頭,五大三粗的,馮斯幹下車,男人也?下臺階,隔著半掩的傘檐打招呼,“我們蟒叔臨時有應酬,正?趕?來。”他做了個手勢,引領我們進入會客廳。

男人是喬叔,替仇蟒管?的,看面相年紀比林宗易大不了幾歲,不過地位高,稱呼喬叔顯得敬重。

仇蟒的宅子是仿照蘇氏莊園的風格建築,紅木為?,青石玉為輔,墻上?處刻著手?雕花,很闊氣,不是壹般的有錢有勢。

穿過壹條大理石長廊,喬叔停?大廳中央,示意我們落座,又端上壹壺茶,“您是湖城的商人。”

馮斯幹淡淡嗯,“小本買賣。”

“小本買賣隨手壹千五百萬?您太謙虛了。”喬叔又問貴姓。

馮斯幹?杯蓋撣了撣茶面,“周。”

喬叔上下端詳他,沒再言語。

過了壹會兒,壹名年輕下屬??喬叔面前,嘀咕了兩句,喬叔蹙眉,“蟒叔親口說的?”

下屬偷瞄我們這邊,點了下頭。

喬叔沈思片刻,壹臉歉意對馮斯幹?話,“周老板,蟒叔中途耽擱了,恐怕見不了您了。”

馮斯幹臉上笑意斂去,浮現出壹股詭譎莫測的陰沈,“仇老板這是栽壹個下馬威,耍我壹趟嗎。”

“周老板,您誤會了,蟒叔可不是兒戲的人。”喬叔也匪夷所思,看得出仇蟒是第壹次變卦。

馮斯幹滿身戾氣,全然沒有罷休的意思,“蟒叔?雲城厲害,我?湖城也不吃素。”

這時我無意瞥見對面二樓的壹扇窗戶敞開,窗簾後有半副男人的身軀,並非刻意隱藏,更像湊巧離開那裏。

緊接著,又壹名下屬跑過來,“喬叔,蟒叔請貴客去花廳。”

喬叔大喜,“周老板,好?多磨啊。”

馮斯幹沒什麽喜色,眉間壹片陰郁,跟著喬叔?向後院的花廳。

仇蟒的長相與我想象中大不?,不糙,不壯,挺斯?的,國字臉,中等個子,花白的板寸,戴壹副金絲眼鏡,緞面的淺藍色西服,扣子是純黑珍珠,老辣卻平靜。

馮斯幹進門,仇蟒欠身,“周老板。”

馮斯幹朝壹旁的周浦使眼色,周浦打開手提箱,壹摞摞碼放整齊的鈔票,壹共壹百捆,周浦恭敬把箱子推給喬叔,“按照仇老板的規矩,付十分之壹定金。”

喬叔正要收下,仇蟒端起茶杯,“錢不急收,再談談?。”

他沒有正經看馮斯幹,只?犀利的余光睥睨,“周老板要找什麽人。”

馮斯幹翹起腿,坐姿慵懶散漫,“白哲。這小子坑了我三百萬,下落不明了。”他語氣漫不經心,眼睛卻鋒芒淩厲,鎖定?仇蟒的身上。

仇蟒喝了壹口茶,“濱城放高利貸發家的白哲嗎?”

馮斯幹氣場相當穩,仇蟒要?自己的地盤上壓他壹頭,可他完全不輸,“仇老板認識他嗎。”

仇蟒舌尖抵出壹枚碎茶葉,吐?茶蓋裏,“打過交道,手挺黑,也陰過我的錢。”

馮斯幹不露聲色笑,“傳言他背後有人撐腰,?濱城很狂,敢動我頭上的土,我不給他壹點顏色看看,這口氣咽不下啊。”

仇蟒沒接茬,耐人尋味凝視馮斯幹,“為區區三百萬,砸五倍的價格,周老板的脾氣不小啊。”

“錢有得是,面子必須掙。”

馮斯幹又故意舊?重提,“白哲後頭的人,仇老板有路子探個底嗎,再加五百萬。”

仇蟒這次依然沒?應。

周浦遞給馮斯幹壹支煙,我立刻從包裏翻出打火機,“?我這裏。”

我壓下按鈕點燃的?時,仇蟒忽然問,“聽妳的口音,有點吳儂軟語的味道。”

我沒想?他會和我對話,“我嗎?”

仇蟒說,“我也是蘇州人。”

我詫異問,“您也是?”

仇蟒含笑,“妳?什麽名字。”

我看了壹眼馮斯幹,他略微皺著眉,但沒出聲。

我?答,“單名卿。”

仇蟒撂下杯子,“姓氏不方便講嗎。”

我說,“那我也姓周好了。”

馮斯幹笑著介紹,“我太太比較調皮,仇老板別見怪。”

仇蟒又打量我許久,似乎?辨認,才移開視線,“周老板點名要我的義子華子抓白哲,是嗎。”

馮斯幹點頭,“不錯。”

仇蟒當場拒絕了,“我問過華子,他最近沒空。”

“我可以等。”

仇蟒揚眉,“周老板對華子,很信任。”

馮斯幹說,“我給壹千五百萬的酬勞,當然挑最好的那個。”

仇蟒讓馮斯幹?雲城安心等幾天,等華子騰出空。

下午雨停了,仇蟒親自送我們出門,我穿著高跟鞋,緩緩跟?馮斯幹身後,花廳的角落被壹束黯淡的陽光籠罩,壹道修長硬朗的人影投映?青石板上,我頓時駐足,盯著那道陰影。

影子落?兩塊石板的銜接處,線條有些扭曲,可茂密的短發與高挺的鼻梁,輪廓卻清晰可見。

我不由自?靠近,距離越近,烏木沈香的氣味越厚重,不是特意沾染的男香,?是年長日久深入發膚,自然?然的濃烈。

馮斯幹?了壹?,發現我沒有跟上來,他停下,“妳?看什麽。”

我當即?過神,“我?看芭蕉。”

他輕笑,“現?的季節哪有芭蕉。”

喬叔立馬橫?前面遮住,“是冬天的竹子,沒來得及砍。”他命令下屬,“晚上砍了,種桂樹。”

“妳喜歡芭蕉。”仇蟒突然打斷喬叔,“種幾株芭蕉。”

喬叔壹怔,“是。”

仇蟒唇邊勾著溫和的笑,他看向馮斯幹,“等八月份芭蕉熟透,周老板帶夫人再來做客。”

馮斯幹朝我伸手,我挽著他?出長廊,邁過門檻時,我扭頭望了壹眼已經空蕩的墻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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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出宅子上車,周浦盯著後視鏡?仇蟒?身影,壹?到拐彎,他提醒馮斯幹,“我感覺蟒叔認出韓小姐了。”

馮斯幹閉目養神,沒出聲。

周浦說,“雖然雲城?千?之外,但如果林宗易真投奔了蟒叔,他自然會關註江城??聞,認出您和韓小姐也正常。”

馮斯幹叩擊著座位中間?桌板,“仇蟒認出也不會戳破,和林宗易相關?任何事任何人,他只能裝聾作啞,否則保不住林宗易。”

“他收了定金,會交出?哲嗎。”

馮斯幹降下車窗,窗外壹朵桃花飄?他膝蓋,他拾起,插進我鬢角?頭發,神色意味不明,“這行講究信用,收錢辦事,他會交人?。不過華子肯定見不著。”

周浦納悶,“那蟒叔不擔心?哲指證林宗易是老板?”

馮斯幹看著我戴花?模樣,意猶未盡撫摸我眉眼,“假如?哲已經是啞巴,四肢也意外殘廢,他根本指證不了呢。”

周浦恍然大悟,“?哲成為壹個廢物,我們買?他?用處是什麽。”

馮斯幹笑了壹聲,“人捏?手上,將林宗易斬草除根?辦法就?多了。”

晚上我們去了壹趟春昌路,是雲城最老舊亂?區域,正因魚龍混雜,才好打探消息。

外面下著小雨,周浦撐起傘,我跟?馮斯幹身後。

他換了純黑?襯衣西褲,?著銀色領帶和皮帶,上衣下擺紮進腰間,服服帖帖沒有褶痕,輪廓筆挺闊長。

我從沒見過如此沈郁陰暗?馮斯幹,沒有半點平日斯文清俊?影子,剛毅又冷血,哪怕不聲不響佇立?那,也是威懾人心?硬骨頭。

他?喜歡?正式場合梳背頭,整張面龐立體?明,那種瀟灑獨特?熟男韻味,介於亦正亦邪,尤為驚心動魄。

馮斯幹撩眼皮,端詳牌場?入口,大富豪棋牌城。

他不疾不徐焚上壹根煙,周浦說,“地下停車場改建?,蟒叔??意。”

馮斯幹前腳進門,所有人都?打量,看出不是本地人,揣測我們什麽身份,不過沒多久,他們又??打起牌。

只有壹個打赤膊?糙漢子湊到跟前,“兄弟,眼?啊,外地來發財??”

周浦立刻攔他,阻止男人靠近,馮斯幹撇開他手,默不作聲嗑出壹支,男人舔著門牙笑,“謔,典藏版?黃鶴樓,大人物啊。”

他點燃咂吧滋味,“勁兒挺大。”男人拔下,晃了晃,“壹支幾十塊吧。不?抽妳?,打聽事吧?想問什麽隨便問。”

周浦搬了椅子,馮斯幹坐下,剩下?半盒煙送給男人,男人眉開眼笑,“壹看妳就是幹大事?,開牌場?”

馮斯幹漫不經心抽了壹口,“好賺嗎?”

“不好賺啊!”男人抖著腿,“雲城有名氣?牌局和酒吧,姓什麽知?嗎?”

馮斯幹略歪頭,笑容詭譎邪性,“仇?”

男人壹拍椅背,“對,仇老板?。妳壹個外地人耳風挺靈通啊。妳要開場子,先知會仇老板,他允許了妳再開,不然妳壹天就得關門,妳信不信?”

馮斯幹含著煙頭,“不信。”

男人氣得火冒三丈,“我沒唬妳,仇老板手下?保鏢個個厲害,他們輪番到妳場子?鬧事,妳開得了?”

馮斯幹問,“最厲害?那個叫什麽。”

“都厲害,有全市?散打冠軍。”

馮斯幹掃了壹眼大廳,每張桌都坐滿人,少則也有七八十個,“華子,有這號人嗎。”

男人面色微妙,“妳從哪聽說??”

馮斯幹鼻腔溢出壹縷青霧,“有沒有。”

男人嘬牙花子,“負責酒吧?,華哥。”

馮斯幹撣了撣煙灰,“多大年歲。”

“要是還活著——”男人?憶,“奔四十了,起碼三十?。”

我?桌下驟然攥拳。

馮斯幹倒是沈得住氣,“經常?這壹帶露面嗎。”

男人說,“十來年沒現身了。”

馮斯幹調出手機??照片,“是他嗎?”

男人仔細辨認,“說實?話,我接觸不到他,仇老板給他?酒吧是雲城最豪華?,那年他才二十,現?本人站我面前我也認不出了。”

馮斯幹示意周浦,周浦遞上自己?名片和壹沓錢,“幫我留意著,有風聲打電話。”

男人立馬接過,稱呼了壹聲周哥。

我們從地下牌場出來,朝停車位?去,這片沒有路燈,也沒有住戶,幾棟廢棄平房勾著鮮紅?拆字,越?越陰森。

周浦翻出車鑰匙,“馮董,林宗易沒準真是華子。”

我?壹旁面無表情,“這種地方?二流子,情報能靠譜嗎,沒必要信。”

周浦說,“韓小姐,您別小瞧他們,其實人脈最廣了。”

馮斯幹突然駐足,似?察覺了什麽,他無比謹慎四下梭巡。

我也緊張起來,“怎麽了?”

他眼角余光定格?不遠處?小十字路口,“有點清靜。”

周浦亮起手電筒,“這邊就壹個牌場,入夜沒什麽行人。”

馮斯幹摸出壹盒沒拆封?煙,撕開包裝,叼?嘴角,打火機壓下?同時,他不露聲色環顧,靜謐?弄堂?,有兩輛面包車靠邊停,位置正好挨著我們?路虎攬勝。

周浦也警惕了,“剛才沒有這兩輛。”

馮斯幹垂眸,隔著壹寸火光,他壹張臉波瀾不驚,又暗潮洶湧。

好半晌,馮斯幹倚著車門吞雲吐霧,抽完壹支又續壹支,周圍沒有半?動靜。

他反手壹拉門把,推了我壹下,“上去。”

周浦抽出口袋裏?匕首,尾隨馮斯幹逼近面包車,只行進了幾步,馮斯幹當即轉過身,鉆進後座,周浦馬上反鎖門窗。

幾??秒不差,面包車跳下壹群身材精壯?黑衣男人,從巷口蜂擁而至,緊接著面包車調頭,橫?巷口封死。

周浦語氣凝?,“十六個。馮董,來者不善。”

他們有條不紊圍堵住弄堂?壹頭壹尾,?工?明確,壹撥攻擊,壹撥防守。

馮斯幹面孔陰沈到極點,這副陣仗明顯有幕後黑手指揮,出馬教訓我們,不是小打小鬧能收場,縱然他身手不差,也絕對要吃虧。





周浦咬著牙,“難?是蟒叔?”

馮斯幹全身殺氣凜冽,目光鎖定?這條弄堂,“周浦,我拖住他們,妳載著韓卿從東南方突圍。”

我臉色壹變,“那妳呢?”

他聲音低啞,“我隨後過來。”

我指著車外,“十六個,妳還過得來嗎?”

馮斯幹捂住我臉,他吻我冰涼的唇,“我壹定過得來。”

周浦毫無征兆大吼,“馮董躲開!”

巨大的震蕩,震得擋風玻璃當場粉碎,壹條粗壯的手臂?接抻斷了副駕駛椅,汽車完全被掀起,劇烈顛簸著。

椅架割傷了周浦右臉,鮮血糊住眼睛,他抹掉的工夫,那條手臂又掏向駕駛窗,玩命拽他,把司機拽下去,我們便如同甕中捉鱉,插翅難逃了。

馮斯幹當機立斷松開我,他雙手撐車頂,下半身懸空,蕩出左腿對準男人的手腕用力壹踢,男人頓時飛出半米。

相距壹百米的牌場此時熱火朝天,這裏卻?死相搏。

壹名保鏢掄著鐵錘反復擊打後窗,玻璃碴子四濺,我嚇得尖叫,馮斯幹摁住我腦袋,摁?胸口,沈聲命?周浦,“開車!”

周浦發動引擎,嘗試了三四次都?敗,他滿頭大汗,“馮董,輪胎廢了。咱們?場子?的時候,他們動手腳了。”

馮斯幹眼神發狠,“看來仇蟒不希望我留?雲城。救走林宗易的人,十有八九是他了。”

我心驚膽戰仰起頭,馮斯幹下頜骨緊繃,雙目如鋒?的鷹隼,?沒有壹絲光亮的長巷內,顯得晦暗幽深。

“仇蟒安排的打手?他不賺妳的錢了嗎,壹千五百——”

我話音未落,馮斯幹雙臂張開往前撲,瞬間護住我?身下,錘頭掃進車廂,堪堪蹭過他脊背,倘若他壓得不夠低,這壹錘頭恐怕打個骨折。

對方招招毒辣,周浦沒力氣再抵抗,“馮董,夠嗆了。”

馮斯幹猛地壹扯襯衫,勒緊的胸懷徹底敞開,他破門而出,我驚慌去抓馮斯幹的胳膊,“斯幹!”

伸出的手抓空了。

他?奔領頭的男人,壹拳勾挑下巴,撂倒?地。

黑衣人壹邊纏鬥壹邊引著他離開,馮斯幹意識到他們的意圖是劫持我,再趕回來不及了,他陷入其中,吃力應付著十多個保鏢,很快落於下風。

墻根下?這時躥出另壹隊人馬,?夫更勝於正?纏鬥的那隊人,為首的壹個保鏢踹開車門,我被突如其來的彈力撞飛到角落,他扼住我肩膀壹拖,我半邊身子都麻了,連滾帶翻的摔下車。

男人揪著我衣領,再三確認,“劉虎,這到底是嗎?”

劉虎湊近,“我只看過照片,右眼有壹顆痣。”

男人也湊近,“有,是她。”

我使勁掙紮,“妳們認錯人了!”

劉虎冷笑,“認不錯,韓卿,對嗎?”

我壹頓。

他俯身拍打我臉蛋,“妳得罪誰不行,非要招惹最不該得罪的人。”

我忍著痛,“妳們是誰派來的。”

劉虎沒回答,卷著我夾?腋下拖走。

我扭頭看馮斯幹,他有些寡不敵眾,身型越來越不穩,纏鬥他的保鏢顯然?消耗他的體力。

男人將我塞進面包車,我拚命扒著門,他們沒有耐性,只想速戰速決,粗魯扛起我腿往車裏扔,就?危急關頭,我耳畔忽然炸開槍響,幹脆?落的三連發,男人悶哼,?挺挺向後仰,對我下手的保鏢都相繼跪倒,而第四聲遲遲沒有響起。

不是沖我來的。

我腳底發軟,後背沿著車門滑落,大口喘息著。

他們全是後頸被擊中,槍法非常精準,是壹種醫用麻醉制?的工具彈,中彈後躺?地上昏睡,至少半小時才緩過勁。

看角度是從平行發射,可以藏身的只有平房了,我強撐著爬起,朝那邊飛奔,“林宗易——”我不敢大聲喊,只敢?壹片漆黑中小心翼翼搜尋他,“是不是妳。”

平房的木門上了鎖,灰塵蒙著鎖芯,不像有人進出過。

我站不穩,彎著腰半蹲,“妳那晚說,最後壹次放過我,但妳今夜還是不忍心看我落難,所以妳出手了。”

四周鴉雀無聲,墳墓壹般死寂。

壹陣風吹過,拂起我長發,遮?眼前,我越發看不真切,“林宗易,我始終不?白,妳究竟有怎樣壹顆心。”

壹?黑影壹閃而過,頃刻無影無蹤。

分不清是樹影亦或人影,我跑上前,“不要讓白哲出現,濱城的麻煩才能平息。”

那?黑影壹停,又好像從未停過,只是我情緒過於強烈而產?的錯覺。

我這頭出了岔子,和馮斯幹纏鬥的幾個保鏢也迅速撤退,他手探進車裏,調亮車燈,壹個打碎了,壹個碎了壹半,射程很短,勉強照?,他?弄堂的盡頭發現了我,我正趴?屋檐下,他沖過來,“韓卿!”

我無力倒?他懷中,馮斯幹撥開我臉上粘連的發絲,赫然壹團血汙,他整個人僵硬了壹秒,連觸碰我都沒發力,“疼嗎。”

我驚魂未定,說不?索壹句完整的話。

馮斯幹借著微弱的壹束光,解開我身上長裙,他手指隱隱輕顫,檢查我每壹處皮肉,“韓卿,告訴我,傷?哪。”

我終於回過神,眼淚壹霎流出,“斯幹...”我搖頭,“我沒傷到。”

經過壹場搏鬥,馮斯幹的面容極為蒼白,“沒?了。”他用帕子擦拭我裸露出的肌膚,“看清什麽人了嗎。”

我眼珠壹動,又恢復呆滯。

馮斯幹擡起我臉,他眼眸比這樣的夜色還深,能分辨壹切謊言,欺瞞和情感。像吸鐵石,釋放出無可抗拒的吸力,只要吸住了,猶如中劇毒,被他識破,肆意掌控。

他這壹刻格外溫柔平靜,“是林宗易嗎。”

“不是林宗易。”我嗓音嘶啞,“像是壹個陌?男人。”

馮斯幹神情諱莫如深,他註視了我良久,沒再繼續問。

我偎?他胸膛,孱弱得不?樣子,“林宗易恨妳,也恨我,他不會救我的,而且他未必?雲城,也許?附近城市,是蟒叔故意搞這壹出,誤導妳相信林宗易真的?雲城,實際上轉移視線,?掩護他。”

馮斯幹瞇著眼,望向唯壹能落腳的平房房頂。

過了好壹會兒,他抱起我返回車上,周浦昏厥?駕駛位,他臉頰的劃傷開始腫脹,觸目驚心。

我蜷縮?後座,渾身止不住戰栗。

這次馮斯幹也險些栽?雲城,如?不是那個神秘男人暗中保我,我已經落入這夥黑衣人的手裏。




馮斯幹雇了幾名賭徒將周浦送去醫院,我們乘坐出租返??中心的酒店。

電梯停?16樓,走廊上七八名保鏢駐守?1603和1604?間。

1603是我們的房號。

馮斯幹腳步沈緩,面對這壹幕不露聲色瞇眼。我拉住他手,朝他搖頭,示意千萬別激進。

他沒?應我。

走到1603,保鏢直接推開門,“周老板請。”

馮斯幹脫下西裝,搭?臂彎,蓋住壹柄射擊槍,是那夥黑衣人遺棄?弄堂裏的,還剩下三發子彈。

仇蟒背對過道,?窗臺前抽旱煙,青玉石的煙袋,這年頭?面絕跡了,煙味極其嗆鼻。他聽到動靜?過頭,和馮斯幹四目相視,氣氛壹霎波詭雲譎,形容不出的危險。

馮斯幹將我護?身後,“仇老板,好長的手,連我的住處也摸到了。”

仇蟒把玩煙灰缸,對面大廈燈火輝煌,霓虹折射?玻璃上,光影迷離,“雲城的地界上,沒有我不知道的。”

馮斯幹語氣耐人尋味,“是嗎,仇老板還知道什麽。”

仇蟒壹臉高深,“周老板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春昌路遭圍攻了,對嗎。”

馮斯幹眉梢微揚,“仇老板的牌坊附近。”

仇蟒當場訓斥隨?的保鏢,“好好整頓場子!周老板是我的貴客,?我的地盤鬧出亂子,打我的臉面嗎。”

“仇老板當我是貴客,不如替我挖出?謀,我崩他壹槍子,出口惡氣。”馮斯幹說這?話,並沒看仇蟒的神色。

仇蟒冷笑,“那周老板的胃口可太大了。”

馮斯幹漫不經心搖晃壹瓶水,凝視水裏湧動的氣泡,“仇老板既然手眼通天,應該猜到我的底細。”

“妳的底細不重要。”仇蟒滿不?乎,“重要是妳懂不懂這?的規矩,我?這?鎮著場子,外人就得守我的規矩。”

馮斯幹牙齒叼著煙,壹言不發俯下身,扼住仇蟒手腕,對準燃燒的煙袋鍋點煙,仇蟒蹙眉,?沒阻止。

馮斯幹嘬了兩口,歪著腦袋看向仇蟒,“仇老板,華子呢。”

我手壹緊,望著仇蟒。

“華子有事,接不了周老板的生意了。”他拿?煙袋,?門框上嗑了嗑煙絲,“彪子。”

壹名保鏢拎著皮箱進屋,比馮斯幹付定金的箱子再大壹倍,“周老板出壹千萬抓白哲,另外??萬給華子,我收了妳壹?萬定金,賠妳壹?萬,咱們合作終止。”

馮斯幹唇角噙笑,“仇老板,這麽辦事不地道。”他拇指不緊不慢彈煙蒂,“我還真想見壹見華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仇蟒偏頭,他雙目渾濁,渾濁深處陰晴難辨,“妳心裏想幹什麽與我無關,妳實際?不幹得了,與我?大的關系。我對於心術不正的人,從不留情。”

仇蟒帶人撤離,門關上的壹刻,馮斯幹把半截煙沈進瓶口,任由水流吞噬。

我走過去,“看來蟒叔從弄堂就開始跟蹤我們了,雲城是非多,我們還是走吧。”

馮斯幹沈默。

我擁住他,“斯幹,我真的害怕,今晚是周浦出事,明晚呢?蟒叔的陰招防不勝防,妳?雲城沒勢力,咱們只能任他宰割。”

馮斯幹鼻腔溢出壹股濃霧,眼瞼低垂,藏住了眼底的情緒。

許久,他說好。

後半夜,我擺?床頭的手機震動起來,我劃開屏幕,是壹串陌生號碼的簡訊。

“二位好走,不送。”

我刪掉信息,拉黑,徹底松了口氣。

蟒叔壓根沒跟蹤,下午?西郊的宅子,我單獨去過壹趟洗手間,買通了保鏢,拿到喬叔的號碼,我沒打算用,預備著而已。晚上?地下牌場,馮斯幹聯系了周德?,電話裏他說確定林宗易和白哲?雲城,周德?也答應派出援助,只要遇到了,他們插翅難逃。

我沒有挑明,只說華子和白哲不適合露面,不然有壹場大風波。蟒叔是聰明人,我?動求和,他也想太平,這才出面把馮斯幹逼出雲城。

按道理?弄堂不該下手那麽狠,裝樣子震懾壹下就夠了,我當時甚至以為是其他勢力摻和進來了,不是蟒叔的人了。果然混這條道的,手黑慣了。

好?這步棋我賭對了,馮斯幹顧慮我的安危,沒有冒險強留,第二天中午帶著我飛?了江城。

我們從機場出來是十二點半,何江?2號出口接機,他告訴馮斯幹,孟綺雲自殺了。

我剛坐下,整個人驚住,“自殺?還有救嗎。”

何江說,“幸虧發現及時,目前?人民醫院。”

馮斯幹皺著眉,用力揉太陽穴,“周德?得到消息了嗎。”

“沒有。”何江駛上高速路段,“本來他緊急安排下屬準備去雲城接應,您突然變卦了,他?氣頭上,沒顧上孟小姐。”

馮斯幹閉目養神,不再開口。

半小時後經過南北大道,壹輛賓士?道旁打閃燈,馮斯幹坐上去,讓我開這輛車?家,我從後視鏡盯著,賓士?十字路口左轉,我立刻調頭拐彎,原路跟上。

車泊?住院部樓下,馮斯幹下車,我也緊隨其後下車。

孟綺雲住?7樓,左半區是婦產科,?半區是外科。

護工餵她喝藥,她死活不喝,還打翻了水杯,馮斯幹趕到時,她正坐?床上歇斯底裏大哭。

馮斯幹佇立?門口,“妳不是要見我嗎。”

孟綺雲聽見他聲音,哭聲壹頓,緊接著哭得更淒慘,“斯幹,難受。”她擼起病號服袖子,露出自己割腕的傷口,“我疼。”

馮斯幹註視她良久,他進入病房,接過護工手中的藥丸,“為什麽不吃藥。”

孟綺雲身軀無比單薄,盤著腿泫然欲泣,“妳和我分手,我活著沒意思了。”

馮斯幹清清冷冷嗯了聲,“是沒意思。”他吩咐護工,“辦理出院手續,送?濱城再自殺。”

他扔了藥,當即要走。

我原本趴?窗口,趕緊屈膝半蹲,隱藏自己。

“妳不許走!”孟綺雲跳下床追他,從背後死死地抱住,“我不自殺了。”

馮斯幹側頭審視她,“綺雲,我?討厭威脅。”

她哭哭啼啼撒嬌,“都怪妳不見我,我走投無路了。”

“我沒有不見妳。”馮斯幹耐著性子解釋,“我出差了。”

孟綺雲撒手,繞到他面前,“妳去哪了。”

馮斯幹松了松領帶,“外省。”

“帶禮物了嗎?”

馮斯幹望向她。

孟綺雲攤開手,“斯幹,馬上到我生日了,這是我認識妳?後的第壹個生日。”






馮斯幹默不作聲,好半晌,“妳要什麽禮物。”

孟綺雲說,“戒指,海洋?心那款,水藍色的鉆戒。”

馮斯幹坐?陪護椅上,“理由。”

她伏?他膝蓋,“代表聖潔的愛情。”

馮斯幹面無表情看著她,不言不語。

孟綺雲泄了氣,“那項鏈行嗎。”她仰起頭,“要樣式獨特的,妳親自挑選。”

馮斯幹說,“先喝藥。”

孟綺雲挺了解馮斯幹,不回答就算同意了,她歡天喜地張開嘴,“藥太苦了,妳餵我喝。”

我環抱雙臂,倚著壹堵墻觀望。

我壹貫裝可憐,扮無辜,遊刃有余?男人的眼皮底下演戲,可歸根究底,演是演,假的真不了,我並不單純。孟綺雲這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才是骨子裏天?的。

馮斯幹對她有耐心,除了愧疚,也是憐憫她心思簡單,壹個不懂害人的小姑娘。

不過我們圈子裏有?真諦,不諳?事的小姑娘壹出手,往往殺傷力比大女人更猛。

男人不設防,她們有大把的可趁?機,我們這種被認定為“蛇蠍妖精”的大女人,反而?攻心的戰術上比較吃力。

男人起初猜忌,後來動真情了,也總是繃著壹根弦,怕算計,怕背叛。

小姑娘安?黏人沒主見,既戴不了綠帽子,也折騰不起事,男人好駕馭。

馮斯幹把藥丸塞進孟綺雲嘴裏,她唇瓣壹抿,故意抿住他手指,又迅速吐出,像偷了腥的小野貓。

壹只手?這時橫空出?,精準掐住我脖子,我嚇壹激靈,立馬直起腰,竟然是程澤。

我壹腳踢他胯骨,“妳掐我有病啊?”

程澤也委屈,“姑奶奶妳?偷窺,我拍妳,妳壹?,露餡了,我掐住妳?不了。”

什麽狗屁邏輯,我瞥他壹眼,“妳怎麽?這裏?”

他指著7F病房,“我來看病——”

我錯愕不已,“妳來婦科看病?”

程澤慢悠悠吐出最後壹個字,“人。”

我壹噎,“我也來看病人。”

“妳看誰啊。”

我打呵欠,“?蓮嵟。”

“?棉嵟?人名嗎。”程澤好奇扒房門,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他正要闖進去幫我出頭,我拽住他,然後轉身,不聲不響離開。”

程澤沒想到我會輕易罷休,“韓卿,妳太慫了吧,沖我撒潑的驢脾氣呢?”

我走出住院部,“拔除男人身邊的鶯鶯燕燕,私下使手段不行嗎?當面撕最不?智。何況我沒離婚,我沒資格撕她,真撕了她,周德元也會撕我。”

程澤跟?我後面,“瞻前顧後的愛情,證?愛得不深。”

我戴上墨鏡,“妳覺得愛情是什麽。”

程澤嬉皮笑臉,“咱倆啊,最純粹的愛情。”

我噗嗤笑,“誰能給我安穩的?活,保我?安,我就愛誰。”

程澤掏出煙盒,我搶了壹根,他說,“其實妳想要的,我都能給。”

“妳給不了。”我擡頭看陽光,“這幾年我惹了不少麻煩,我坑過的男人和小三輪番擠兌我,過馬路被車撞,走夜路被打昏,逛商場被潑糞,每天膽戰心驚。給馮斯幹當助理,他們都不敢搞我了。”

程澤焚上煙,“那妳跑什麽。”

“他有老婆啊,他強迫我當情人,我媽是被小三氣死的。那時候妳能光?正大娶我擺脫他嗎。”

程澤沒出聲。

我吸了壹口煙,“林宗易能。連殷沛東欺負我,他也能扛。所以我嫁了,心甘情願被他利用,?為他利用我三?,卻救我七?。”

我緩緩吹出壹縷霧,“我還記得他逃出江城那晚,眼睛?的失望和恨意,我如今掩護他,他會心軟的。蟒叔勢力很強,我們?雲城兩天就吃了大虧,萬壹蟒叔扶持林宗易成功脫險,即使他報復,看?我掩護他的份上,也不至於對我下死手。沒有把握捅死的人,出刀時留壹寸,是為自己留余地。”

程澤銜著煙,始終沒抽,“原來妳誰也不愛,妳只想自保。”

“我愛馮斯幹。”我撣了撣煙灰,“我對林宗易的感情很復雜。”

我情不自禁眼眶發紅,“馮冬很可愛,眉眼像馮斯幹,嘴巴像我。是林宗易接受了我婚內懷上另壹個男人的孩子,否則馮冬不會來到?上,我和馮斯幹各有家庭,孩子就是孽債,我壹定會打掉他。林宗易有千錯萬錯,我二十七年最幸福踏實的日子,是我懷孕的八個月,他給予的溫柔呵護。”

程澤的煙熄了,我也將煙頭丟進垃圾桶,“我不想只壹味記仇,抹殺他所有的好。我以為他的下場僅僅是傾家蕩產,我不知道馮斯幹要他坐牢,我不忍心。”

我拉門上車,拂塵而去。

夜裏十點多,馮斯幹回來了。

我站?二樓,俯瞰玄關,“有應酬?”

他單手解著紐扣,駐足端詳我,我?燙了卷發,蓬松的波浪風情又嫵媚,肌膚?玉般無瑕,香檳色的真絲睡裙裹住身段,斂去了壹絲純真,多了壹絲?艷妖冶的熟女味。

他淡淡收回視線,“沒應酬,壹直?醫院。”

我面色微沈,“那還挺久的,待了十個小時了。”

馮斯幹走上樓梯,“我不?,她不吃飯,不喝藥,不睡覺。”

我倏而又笑了,“和乖乖壹樣的毛病呢。”

他食指挑起我滑落的細帶,拉回肩頸,“乖乖是誰。”

我扭著腰肢返回臥室,“我以前養的狗啊,純種大沙皮,特別黏我,我壹星期不?家,它能餓瘦壹圈。”

馮斯幹悶笑,“指桑罵槐,拿她比狗是嗎。”

“不樂意聽啊。”我若無其事撩發,才洗完澡,出了點熱汗,身上散發出壹陣致命勾人的香氣,玫瑰與玉蘭相纏,不加掩飾的魅惑。我坐?梳妝臺塗乳霜,從鏡子?同他對視,皮笑肉不笑,“那也聽著。”

馮斯幹笑意深濃,“挺霸道。”

我壹點點塗?胸口,他拾起瓶子,打量文字說?,“西柚果香。”

他眼神定格?我臉上,“我喜歡蜜桃味。”

“妳喜歡呀?”我奪過瓶子,“幹我什麽事啊。”

我手不夠伸到後背,馮斯幹攥住我,雙手相扣,先抹?他手心,再塗上我脊背。

他衣冠楚楚,我睡裙半褪,兩個人??冷漠寡淡,不帶絲毫情欲,卻又欲味十足,壹種很極端的刺激。

馮斯幹掌心掠過我細膩?凈的背部,即將到達腰臀,他動作壹收,沒觸碰半?,“抹好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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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勾著腳趾,趾縫夾住他長褲,“不抹腿了?我是沒長出腿嗎。”

馮斯幹唇角含著淡笑,“越來越矯情。”

“是我矯情嗎。”我起身,“妳在醫院當護工當累了,?來偷懶了呀。”

馮斯幹抽掉皮帶,搭在椅背,“妳和她計較什麽,她年紀還小。”

我臉色沈得厲害,“她小,我老啊?差兩歲,又不是差兩輩。”

馮斯幹笑意加深,“她沒結過婚。”

我腔調怪聲怪氣,“更沒生過孩子,多緊致啊。”

馮斯幹臉上的笑完全收不住,嗓音也帶笑,“妳是吃了什麽槍藥,氣性這麽大。”

他拾起乳霜罐,擠在手心壹坨,我趴在床尾的真皮腳踏上,他輕輕按摩著小腿。

此刻談不上多麽春色動蕩,卻也萬般撩人,馮斯幹鎮定得很,沒有半分燥意和欲念,連他塗抹我肌膚的手也極有分寸,氣質冷冷清清。

他是壹個極為克?禁欲的男人,我?年剛接觸他就確定這點,不是裝的,他骨子裏很寡淡,可淡?這地步,看來他揣著不少心事,對我態度也變了。

我側身壹壓,馮斯幹手掌被壓在臀下,他身軀不由自主前傾,遷就我的姿勢,我卷發披散,在他眼中?不盡的溫柔曼妙,發絲垂落,淌過他肌肉緊實的胳膊,“我不喜歡妳陪她。”

馮斯幹面無表情俯瞰我。

我重復了壹遍,“孟綺雲的心思,妳明白。”我揪住他領口,指尖壹點點絞著,“自從妳在索?婖團向媒體澄清我和林宗易是形婚,馮冬是妳的兒子,外面流言很多。”

他依然沈默。

“馮斯幹,我不想過早曝光的原?,妳和她沒斷幹凈,我沒離婚。我們有壹方解決不了問題,馮冬就淪為笑柄了。”

他終於開口,“我的心思,妳明白嗎。”

我望著他。

“林宗易落網,即使他不甘心離婚,我也可以強迫他離,他拖不了。”昏黃的燈火裏,馮斯幹的面目消沈又英氣,“他現在遲遲沒落網,是為什麽。婚離不了,馮冬沒戶口,流言無法平息,又為什麽。”

馮斯幹抽身??,重重關上門。

靜謐的夜晚,門扉無聲無息晃動著。我?半晌爬起,走?廚房,保姆在煮牛奶,她聽?動靜扭頭,“韓小姐,馬上煮熱了。”

“馮冬餵飽了嗎。”

保姆說,“他分量重了壹斤多,再不節?他喝奶,要變成小胖子了。”

我停在爐竈前,“妳休息吧,噷給我就?。”

保姆?屋,我關掉煤氣,倒進玻璃杯,端上二樓書房。

窗簾拉得嚴實,房間裏只亮著壹盞暖黃的燈,我將牛奶擱在辦?桌,“妳不睡覺嗎。”

馮斯幹翻了壹頁書,隨手拿起杯子喝了壹口,“沒處理完?務。”

我繞過桌沿,慢條斯理壹抽,書從他手中脫落,我看封面,“西方經濟學。”我合住,“這是華京的?事。”

他壹言不發瞇眼,我轉身走出書房。

他在這時喊,“韓卿。”

我沒停下,走進隔壁主臥,虛掩著門。

走廊隨即傳來腳步聲,我立馬拉抽屜,取出壹瓶紫色的指甲油,盤在床上塗指甲蓋。

馮斯幹長身玉立,陰影從門口傾斜灑入,他站定片刻,穩步進來,關閉了他那側的臺燈,剎那只有壹縷薄薄的月光籠罩。

馮斯幹掀開被子,倚著床頭點燃壹支煙,“仇蟒怎麽知?住處。”

我蘸甲油的手壹僵,他目光幽深?銳利,掃過我那只手,不露聲色抽煙。

“雲城是他的地盤,他知?不稀奇。”我面不改色繼續塗,“在江城發生什麽變動,妳不是也盡在掌握嗎。”

他眼底浮起壹絲意味不明的笑,“我以為周浦出賣我,當仇蟒的奸細了。”

我擰上瓶蓋,塞?抽屜裏,“周浦愛慕殷怡,妳整垮殷家奪取華京,他都沒怨恨叛變,在蟒叔那裏更不會背叛妳。”

馮斯幹盯著煙頭閃爍的火苗,“那背叛我的是誰呢。”

他狠吸了壹大口,反手戳滅在煙灰缸,伸手壹拽,我被他拽倒,他整個人覆在我身上,“我給妳機會,妳還不說實話。”

窗外夜色極重,馮斯幹壹張臉被黑夜吞噬,晦暗莫測。

“妳覺得我護不住妳和馮冬,所以不敢對林宗易趕盡殺絕,打算留條後路,還是舍不得對他趕盡殺絕。”

我躺在他身下,壹動不動。

他掐住我下巴,“張嘴。”

“兩分不忍心。”

馮斯幹粗糲的五指從下巴移向脖子,下壹秒他埋在我頸側,“另外八分。”

我感受?他用力咬住細嫩的皮肉,那股灼痛刺激得我全身緊繃,“妳壹心要斬草除根,妳從沒想過,萬壹斬不斷,斬傷了自己。”

“那是我的事。”他唇齒滑落,刺疼我胸口,“韓卿,我斬不斷,?妳不能阻攔我斬。”

他突然在壹番懲罰後,停止了壹?動作,他伏在我身體,聲音喜怒不明,“我非要斬草除根呢。”

我看著天嵟板,“我先保自己。”

馮斯幹註視我良久,最終笑了壹聲,“答得?。我希望妳保自己,?不是為任何人豁出,包括我。”他神色陰晴難辨,“不過,小野貓永遠是馴不服,養不熟的。”

他躺?,重?焚上壹根煙。

客廳響起鐘聲,敲擊了整整十二下。

當煙霧消散,又敲擊了兩下。

馮斯幹抽了半盒煙才躺平入睡,可我清楚他沒睡,我也毫無困意。

早晨天還未亮,馮斯幹便起床?浴室洗漱,他下樓時我看了壹眼手機,才五點四十。

我也迅速梳洗完,緊跟著下?。

馮斯幹在衣帽間內換衣服,我站在門外,他從鏡子裏望向我,我眼下生出兩團淺淺的烏青,我用粉底遮蓋了,沒遮住,“醒了。”

我嘶啞嗯。

他終究是心疼,“氣色不太?。”

我低下頭,“白天補壹覺。”





馮斯幹摘下壹件純白的西服,“這兩天忙,晚餐別等我了。”

“沒事,晚點吃也壹樣。”

“可能不在江城。”他穿上西服,又系領帶,“要?外地辦點事。”

我攥著拳,“如果是林宗易這件事,我不想妳冒險。”

馮斯幹打領扣的手勢壹頓。

我深吸氣,又吃力呼出,“假如有把握他必死無疑,妳可以步步緊逼,妳逼也逼了,他卻翻身了,他能舍掉林恒,妳能舍掉馮冬嗎,他能雙手染血,妳也要染嗎。”

馮斯幹僵在那,面容平靜又壓抑。

我捂住臉,“我的經歷造成我始終沒有安全感,妳又不喜歡解釋,我們之間的開始也不美好,妳光明磊落,正義清白,我滿口謊言,遊戲情場。妳也許壹直介意我以騙子的身份出場,有不光彩的過?。好奇和激情褪色,我的不堪在妳眼裏都浮現了。我不信妳,妳囚禁過我,也舍棄過我。妳同樣不信我,妳說我撒謊成性,不知道哪句是真。當?陳誌承入獄,連房子都收繳了,我住在臨建房,和壹群底層工人做鄰居,靠耍心機才活到今天。我報復了不計其數的壞男人和小三,也留下壹筆我洗不?的汙點。”

我笑著說,“韓千?,狐貍精的頭兒,我也不愛聽。這世上的人為了活著,許多都做盡了壞事,我演戲混飯吃,讓拋妻棄子的人罪有應得,我沒有昧著良心害好人,我又做錯了什麽。”

馮斯幹凝視那根領帶,沒有出聲。

我進入臥室,反鎖門。

許久,馮斯幹?過來,他擰動門把,發覺上了鎖,他靜默站了幾分鐘,離開了。

馮斯幹?後,我也離開瀾春灣,直奔市區壹家咖啡廳,在臨窗的位置找到蔣蕓,坐在她對面,她問我見到林宗易了嗎。

我搖頭,“沒見到,倒是見血了。”我將弄堂裏的壹幕跟蔣蕓說了,“我偷偷?蟒叔求和,他答應了,照樣派人下狠手。”

蔣蕓?震驚,“這麽毒辣?”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林宗易大概率能逃過壹劫,那晚周德?和馮斯幹的人聯手在碼頭圍堵他,分明是十拿九穩的局面,結果蟒叔出馬直接在邊境救?,有他幕後撐腰,林宗易壹旦緩過勁,肯定加倍還?來。”

我看?櫥窗上的透明貼花,“林宗易沒有涉及命案,只是會所洗錢而?,就算逼得他坐牢,最多三五?,等他放出來——”

我閉上眼,沒再說下?。

蔣蕓打量我,“妳是怕他死不了,出來弄妳嗎。”

我用小匙攪拌著奶精,“林宗易這種人,刀口舔血有仇必報。我當初揭發他,沒想到他背後竟然有蟒叔,這步棋陰差陽錯,給自己捅了婁子。不能徹底捶死壹個人,不如見好就收。我掩護了他兩次,每次都刻意做得?明顯,他壹定認為我悔悟了,才願意掩護他,沖我這壹份遲來的情意,他報復也能手軟壹些。”

蔣蕓噗嗤笑,“苦情戲妳最拿手了,眼淚像自來水似的,其實多數男人只看表面,他分不清真假,他喜歡妳,妳肯演,他也高興。他不喜歡妳,妳真心的,他也嫌煩。”

我有些心不在焉,“最近孟綺雲花樣?出糾纏馮斯幹,照她的勢頭,不等林宗易折騰我,她把我和馮斯幹先折騰散了。”

蔣蕓的同學在人民醫院當護士,她有耳聞孟綺雲自殺住院,“死心眼加白蓮花,別小瞧這姑娘,沒準是頂級綠茶。”

我後仰,靠在椅子,“她不是綠茶。她是光明正大抓著馮斯幹不放的,男未婚女未嫁,處境難堪的是我。”

我魂不守舍望著早?涼透的咖啡,“蕓姐,馮斯幹幾?不流連花花草草,孟綺雲是他的例外,女人對情敵的直覺?準,我擔心孟綺雲扳倒我。”

蔣蕓叩擊著桌角,“妳有什麽想法。”

我告訴她計劃,蔣蕓琢磨了壹會,“好辦,我手頭的型男挺多。”

我倆壹拍即合,我?家聽信兒,當晚馮斯幹沒?,何江說他?湖城了,給孟小姐定制項鏈做生日禮物。

我心口沈甸甸的,翻來覆?又是壹夜沒睡。

轉天中午蔣蕓通知我,她安排了三個魚鉤,壹個是運動型學長,壹個是斯?型律師,還有壹個是肌肉型健將。

配置真不賴,地點在長虹街西餐廳,孟綺雲正好和朋友在那邊吃飯。

我全副武裝,然後開車殺過?。

從中午到傍晚,這仨演員輪番上陣,起初我看得津津有味,後面我差點吐血。

蔣蕓六點給我打電話,“我猜猜啊,1號種子選手最合她的胃口。對付小姑娘啊,那個學長?有手段。”

“有個鬼。”我火冒三丈,“他搭個訕就拉著孟綺雲?泳遊館,她險些報警。”

蔣蕓問,“那2號呢?”

“從國際法聊到婚姻法,孟綺雲是學藝術的,她能感興趣嗎?最荒誕是他問孟綺雲,小姐,妳母親要離婚嗎?虧了她脾氣好,換做我壹巴掌抽蒙了他。她是私生女,她媽壹輩子沒嫁進周家,離什麽婚啊。”

蔣蕓壹噎,“是妳要速戰速決的,就三天搞定,他們沒時間放長線,不說幾句驚世駭俗的開場白,吸引不了她註意。”

我垮著臉坐上車,“孟綺雲後天過生日,蕓姐,我預感?不好。”

蔣蕓沒底氣了,特小聲,“那3號健身教練呢,也廢了?”

壹提3號我更火了,“他把孟綺雲的朋友拿下了,相約晚上?開房。”

“啊?”蔣蕓氣得罵娘,“我精挑細選的貨色,太不靠譜了!”

“孟綺雲是天真,不是愚蠢,她絕對發現不對勁了,再接近她?難。”

蔣蕓要說什麽,我懶得聽,當場掛電話。

我開著車在中心廣場漫無目的逛,忽然想起壹個人,壹個足以秒殺所有演員的頂配男人。

程澤剛結束壹場晚間會議,穿著十分正式的商務西裝,紮了壹枚寶藍色領結,頭發打理得油亮整齊,顯得?強勢。我們在商業大樓底下碰面,我圍著他轉圈,“不錯。”我壹捅他腰窩,“挺直。”

他倒聽話,站姿筆挺,“饞了?”

我繞到前面,“饞什麽。”

程澤笑容清爽陽光,“饞我的美色啊,想跟我重修舊好,重溫舊夢?”

我舉起手,他條件反射護住臉,我沒打,又收?,“有個任務,妳成功了我請妳吃大餐。”我調出手機相冊裏的照片,“勾引她。”

程澤壹怔,“勾引孟綺雲?”

我踮起腳,坐上後備箱蓋,晃悠著腿看他,“沒自信啊。”

他雙手插進西褲口袋,偏頭看別處,濃眉微皺,瞬間默不作聲。

我屁股溜下來,食指撚開他眉心的淺紋,“妳樣貌好,個子高,嘴甜會哄人,哪個女人不愛妳啊。”

程澤輕笑,仍舊目視遠方,“那妳愛嗎。”

我拿?手機,“算了,我雇同行吧。”

我越過他??自己的停車位,程澤胸膛劇烈起伏著,“我和她,需要多久。”

我腳步壹滯。

程澤?掉領帶,丟進敞開的車窗裏,“妳讓我幹什麽我都?,我曾經欠妳的,如果我早點成氣候,像現在這樣全部自己做?,我們或許?經結婚了。我給妳壹個家,給妳安穩的生活,妳根本不用經受他們的折磨和傷害。”

我拳頭緊了松,松了又緊,最後垂下,“程澤,妳當我沒找過妳。”

“韓卿。”他叫我名字,“我希望妳過得好,誰擋了妳的路,妨礙了妳,我會幫妳挪開。”




馮斯幹壹連三天都?湖城,期間殷沛東舊疾復發,險些沒搶救成功,華京集團聚集了壹大批《財經時報》的記者,公關部發布聲明,馮董通過正常商業變更獲得華京的執掌權,殷沛東病情?重與此無關。第四天早晨,殷怡殺到董事長辦公室大鬧了壹場,據說馮斯幹當天也回江城了,不過他沒現身。

蔣蕓周五辦理離婚手續,周?她壹個姐妹兒?南郊的溫都度假村發現了孟綺雲,同行的是幾名年輕姑娘。

我立刻聯系程澤,?中心廣場匯合,“妳帶泳裝了嗎。”

他坐上副駕駛,“帶了,我的眼光絕沒問題。”

我丳近路駛入國?,“泳衣而已,又不是相親,和眼光有個屁關系。”

我載著程澤?溫都度假村後門下車,直奔更衣室,他眼光真不是吹的,這套泳裝能參?東南亞的選美了,特花哨,特炫,腦子沒毛病的絕對不穿。

我換完泳裝,站?男部門口喊了半天,程澤沒回應。

沒多久,壹群女孩結伴從女部出來,笑著議論,“那個男的,泳褲比我媽的還鮮艷。”

我壹激靈,往回跑,果然堵住了程澤,我審視他的泳褲和泳帽,相同的波西米亞風,橘色底,熒光綠的花,“妳和我穿壹模壹樣幹什麽。”

他掏手機,“情侶款,韓卿,咱倆外形特別配。”

程澤突然按拍攝,我們時隔多年後的合影,我不耐煩翻白眼,他露齒笑,像極了冬日的第壹束陽光。

他的打扮我實?越看越別扭,“妳有把握拿下她嗎?”

程澤神態瀟灑從容,“拿不下,我認妳當奶奶。”

我們拉開距離,我裹著浴?從頭包到腳,只露眼珠子,壹路踮腳流竄,紮進人堆裏,占了壹副躺椅。

我剛坐穩,程澤入場了。

他身型修長,清清瘦瘦的臉型,精致的丹鳳眼,鼻骨小而鼓,有幾分韓國男人的味?,穿得又高調,頓時吸睛全場。

我問旁邊壹名女學生,“這個男人蠻亮眼的,是吧?”

女學生臉蛋微紅,“挺帥的,個子又高。”

我暗自評估,這回十有八九成了。

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審美基?壹致。

程澤佇立?岸上,做完壹套行雲流水的男士健美操,緊接著姿勢標準跳下池子,剎那濺起壹片巨浪,水花四起中,他遊向?泳池中央玩水球的孟綺雲,孟綺雲察覺到他有意圍著自己,先是閃開,程澤步步緊逼,她爬上岸了,程澤只顧耍酷,沒留神方向,額頭磕?大理石磚上,他瞬間從水底浮出。

孟綺雲蹙眉,“妳為什麽跟著我?”

程澤單手支著岸邊,單手摘泳鏡,鏡腿劃過壹頭濕漉漉的短發,水珠淌過鼻梁,流入唇齒,他輕輕壹抿,低啞動情的嗓音,“我把妳當成美人魚了,不由自?跟著妳。”

我差點嗆著,什麽油燜情話。

孟綺雲壹楞,旋即被逗笑,“是嗎?”

程澤滿眼柔情,“是。妳是我見過的笑起來最動人的女孩。”

孟綺雲坐地屈膝,手托腮,“妳?搭訕我嗎?”

程澤故作神秘否認,“不,我們已經相當熟悉了。”

孟綺雲不解,“可我不記得妳。”

程澤前傾,孟綺雲下意識後退,他大半副身子籠罩?她頭頂,“夢裏見過那麽多次,還假裝不熟嗎。”

油死我了。

幸虧他長得不錯,不然保不齊挨抽了。

我扯下泳帽砍他,泳帽浸過水,當即飛出三米遠,結結實實拍?他後腦勺,程澤敏捷扭頭,“誰偷襲我?”

我俯趴?躺椅上,生怕孟綺雲瞧見。

程澤不露聲色壹瞥,泳帽漂浮?水面,波斯米亞風碎花。

他明白我的提示,恢復正色,“孟小姐,能賞臉吃頓飯嗎?”

孟綺雲歪著頭看程澤,“妳知?我姓孟?”

程澤壹噎,他反應?快,“我會看相。”

我恍惚,這?話似曾相識。

林宗易對我說過,我問他看出什麽,他說看出我圖謀不軌,暗藏心機。

我哀求他井水不犯河水,不要?馮斯幹面前揭穿我。他壹臉風流戲謔,“韓助理如何報答我呢。”

壹切還如此清晰,可物是人非。

我壹晃神,程澤?爭氣地開始肢體接觸了,他十分紳士虛扣著孟綺雲的手腕,“妳婚姻線顯示,遇到真命天子了。”

孟綺雲看著他,“?哪。”

程澤翻轉手掌,掌心托住她手,“正?握著妳。”

孟綺雲眉開眼笑,“妳壹定是壹個花花公子,才會哄女孩子的歡心。”

程澤再次邀請她,“共進晚餐嗎。”

孟綺雲笑意收斂,當場拒絕他,“我有男朋友了,他會生氣的。”

她說完挽著女伴的手,離開浴場。

我閉上眼,太失策了,程澤最拿手紈絝子弟泡妞的路數,可孟綺雲嗜?馮斯幹那款熟男,她迷戀沈穩莊重型,浪漫張揚型的反而不吃。

短短數月,馮斯幹把孟綺雲的心算是抓得牢牢地。

我返回女部,換上自己衣服,程澤壹邊系扣子壹邊沖出男部,他自知敗下陣,心虛偷瞄我,溫吞吞追上,“奶奶。”

我恨鐵不成鋼,“妳不是誇下海口,程哥上陣,幹掉壹個白龍會所嗎?白龍會所的女客戶,四五十歲閱男無數,能迷倒她們的鴨,妳程哥都打敗了,還搞不定壹個天真的孟綺雲嗎。”

程澤也臊得慌,“我都叫妳奶奶了,願賭服輸了。”

我摘了墨鏡砸他,“我缺孫子啊,我要結果!”

他接住墨鏡,小心翼翼架?我耳朵上,“結果——不盡如人意。妳等著,我馬上研究孫子兵法,三十?計...”

我調頭就走,他寸步不離,“韓卿,我輕敵了,但妳情報有誤,她不是單純的小姑娘,比妳當初還難搞。我們圈裏的二代,根?不費勁,甩二十萬鈔票,天仙的貨色都到手了。”

我推搡他,“當初是妳搞我嗎,妳這點?行還妄想搞我?是妳媽雇我釣妳上鉤的。”

他狡辯,“對啊,我上鉤了,她不上。”

我氣笑了,“滾開。”





我鉆進車裏,程澤死死地扒著半截窗戶,“妳讓我上車啊,這什麽狗地方,我沒帶司機,不認識路!”

我左腳壹踹,他壹躲,我關車門,故意放出壹屁股尾氣,程澤?灰騰騰?煙塵裏懊惱叉腰,“韓卿,妳他媽過河拆橋?臭毛病沒改!”

我盯著後視鏡,噗嗤笑。

回瀾春灣?路上,我接到蔣蕓?電話,她問程澤得手了嗎。

我反問,“妳猜呢。”

蔣蕓也?開車,她用力鳴笛,“程大少爺出馬當然旗開得勝了。情場上有句名言,三十以下看程澤,三十以上看宗易,誘惑女人所向披靡。”

“編得像真?似?。”我泊?路口等燈,“這局妳高估他了,程大少爺碰壹鼻子灰。”

“看來小姑娘夠聰明?,拴著壹個優質男人不撒手,比騎驢找馬最終壹無所得?女人強多了。”

我腔調意味深長,“有時看似是軟柿子,實際上是軟裏帶硬,妳壹捏,全是玻璃碴子。”

蔣蕓說,“其實女人鬥來鬥?,結局?輸贏勝負,取決於男人?態度,不是自己多麽高明。”

我傍晚回到瀾春灣,刷卡進門,玄關整齊擺放著男士皮鞋,咖啡色?拖鞋不見了,我壹怔,詢問廚房裏燒菜?保姆,“馮斯幹回來了?”

保姆將香煎排骨舀?盤子裏,“先?剛回,給馮冬餵了奶,?書房呢。”

我??地沈思半晌,上樓進?書房,門虛掩了半扇,有壹絲光亮溢出,我踏著光推開,馮斯幹坐?沙發上,鐵灰色?棉質襯衫,黑色?金絲絨長褲,整個人溫和沈靜,夕陽西落,照射?落地窗,他深陷盡頭,鍍了壹層虛幻?暖黃,散發著壹種極為不真實?俊美。

他側臉明亮近乎透明,那樣高挺飽滿?輪廓,卻有壹雙深邃略凹?眼睛。

我也是?這壹刻,忽然理解了愛情和風月中?爭奪。

壹個令人心癢、產?強烈欲望?男人,就像壹箱錢,無論屬不屬於自己,都渴望侵吞,獨享,甚至毀掉揮霍也好,當另壹個女人搶占了先機,擁有了他,渴望會扭曲躁動。

馮斯幹便是壹個吸引女人情不自禁?鬥,?爭?男人,為他而意亂情迷,不惜走火?魔。

他挑起女人心內最隱秘?情感,揭開最乁裸禁忌?人性。

我深吸氣,迎上他,“何江說妳?湖城了。”

馮斯幹淡淡嗯,“辦點事。”

我若無其事撩發,“置辦了什麽?日禮物啊。”

他面無表情望向我,沒出聲。

我翹起腿,風情十足倚住沙發背,“她不是割腕自殺嗎,這麽快就出院了,蔣蕓挖雞眼還治了壹周呢。”

馮斯幹不疾不徐翻閱合同,“傷口割得不深,?雲城時她已經住了兩天。”

我叼著壹根煙,點燃後從唇邊取下,走向他,他看了壹眼遞到嘴邊?煙蒂,上面烙印著妖媚至極?唇痕。

他語氣不鹹不淡,“化妝了。”

“?度假村和朋友遊泳了。”

我出現?溫都度假村,瞞不了馮斯幹,只要他查就能查出,不如我坦誠。反正我沒露面,誰也懷疑不到我頭上。

馮斯幹啟唇含住煙,猛吸了壹口,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妳最近?忙。”

我氣定神閑,“我也辦點事。”

他吹出壹縷青霧,“什麽事。”

“產後塑形減肥。”

莫名其妙?答案,馮斯幹擡眼皮,目光晦暗平靜,隱約壹股寒意,定格?我臉上,“妳胖嗎。”

“女人對身材?追求是永無止境?。”我朝門外走,這時他?我背後沈聲開口,“壹些不幹不凈?手段,別用?她身上。”

我攥著拳,“我聽不懂。”

“妳授意蔣蕓安排了什麽。”

我回過頭。

“其中壹個扮演律師?男人,向何江招供了。”馮斯幹看向我,神色意味不明,“她心性簡單,禁不起汙染,?會上不三不四?人,下作?招數,她不了解,惹出禍誰收場。”

“不三不四?人,下作?招數。”我望著他,“妳指誰。”

馮斯幹合住文件,反手撂?茶幾上,他起身,“這是最後壹次。”

他經過我身邊,腳步沒停,徑?走出書房。

我拳頭越攥越緊,指甲蓋刺?手心,掐出紅痕。

晚餐我沒下樓,?夜十點,馮斯幹洗了澡回屋,他掀開被子上床,我立馬坐起,抱著被子下床,馮斯幹躺下?動作壹停,“?哪。”

我幹脆回答,“客房。”

他擰亮臺燈,“韓卿,鬧什麽。”

我註視著他,“是我鬧嗎?”被子拖地,我卷起,臃腫?壹團幾乎遮住我半張蒼白面孔。

馮斯幹也註視我,“妳雇男人不懷好意接近她,妳?圈子復雜,她?經歷空白,妳自以為小伎倆釀不?大禍,興許就害了她。”

我情緒激動,“那些人是演員,不是妳口中?下三濫,我復雜,她空白是嗎。孟綺雲不是馮冬?母親,她憑什麽每天纏著馮冬?父親,我只是轉移她?註意力,我壓根沒有害她,?妳眼裏這樣十惡不赦嗎。”

“曾經妳這份引誘人?伎倆,怎麽迷惑我上套,她抵擋得住嗎。”馮斯幹皺著眉,“然後全身而退,不是害了壹個無辜女人嗎。”

我眼眶壹厘厘紅透,我笑了壹聲,“是,和她?純潔聽話相比,我真是從頭到尾都汙穢,妳寧願他纏著妳,不願她愛上其他男人放過妳。妳不打算抽身了。”

馮斯幹眉頭皺得更深,他揉著太陽穴,“我不是那種意思。”

我拉門出?,他疾走幾步,壹把拽住我,拽進懷裏,我廝打掙紮,他手臂抱緊,箍住我腰肢,“我並不是責怪妳,韓卿!”

我大口喘息著停下,“妳不是替她埋怨我嗎。”

他臉埋?我長發內,“我?累,別賭氣了。”

我身體緊繃,貼?他胸膛戰栗不止。

男人對女人說累,是最危險?訊號,而女人面對男人?累,往往都無能為力再補救什麽。

馮斯幹抱了我許久,“睡吧。”

他將我抱回床上,熄了燈。

無邊無際?黑暗中,悶沈?雷聲轟隆而過,下壹秒電閃雷鳴,我本能從後面摟住馮斯幹,他沒動。

我摟了壹會兒,松開他翻了個身,和馮斯幹背對背。

又是壹?刺耳?霹雷,我被震得壹抖,床也搖晃了壹下,馮斯幹轉過來,沈默攬我?懷。




我毫無困意,盯著壹盞沒點亮?落地燈,“馮斯幹,妳膩了嗎。”

他呼吸沈?滾燙,將寂寞?黑夜燙得不安。

我等了好半晌,他終於開口,“沒膩。”

“那妳變得冷漠因為什麽。”

他埋?我後背,壹言不發。

我翻了個身,強迫他面對我,“因為什麽。”

他緩緩睜開眼註視我,眼神深沈,藏著壹股濃烈?灰白,我看不透,沒有人看得透徹。

他嗓音嘶啞,“我累了。”

這是馮斯幹第二次說累。

我不由自主壹顫,“我讓妳累了,是嗎。”

他再度閉上眼,身體躺平,手腕橫?額頭,壹絲極度微弱?月光灑?他面孔,復住了英挺剛毅?眉骨。

“韓卿,我希望我?生活完全?掌控?,沒有意外和第三個人存??危機。”

我凝視他側臉,“妳自始至終都介意我嫁給林宗易,做過他?女人,林太太?名分永遠令妳難堪。”

馮斯幹沈默不語。

“妳結婚三?沒發生過,我卻和他上了床。”我別開頭,十指捏著床單,“妳和殷怡互相有對方?把柄,彼此厭惡,而我和林宗易開始於交易,我依附他,屈服他,我是他?人質,他決定了壹?,我控?不了,我?抗爭和堅持根本不堪壹擊。”

“馮斯幹——”我戰栗著,胸口壓抑?爆炸,“妳想要安分清白?女人,我從不是那樣?女人,否則我們也不會遇?。”

我背對他,滑進被子?,整個人蜷縮,無聲哭著。

馮斯幹維持平躺?姿勢,分不清是睡了還是沒睡,從天黑?天亮。

第二天早晨他起床時我也醒了,我壹夜沒睡,他駐足?床頭,望了我良久,手撫摸過我素白?臉蛋,片刻離開臥室。

下午程澤打來電話,我頭痛得要命,當即掛斷了,他鍥而不舍又打壹遍,我接通剛要發飆,他說,“馮斯幹和孟綺雲?梅園包廂。”

我戛然而止,用力攥著手機。

今天是孟綺雲?生日。

我原想馮斯幹顧忌我?顏面以及馮冬?身份,不會?江城陪她過,人多眼雜,萬壹撞上熟人,不可避免傳出風言風語,去濱城或者湖城,起碼掩人耳目。

他不僅留?江城,還?梅園那種達官顯貴聚集?地方,公然帶孟綺雲過生日,我?他身邊卻壹直偷偷摸摸,從沒嘗過正大光??滋味。

我深吸氣,“公開嗎。”

程澤說,“私噸性?,只有他們。”

我換了衣服抵達梅園,走出電梯,發現程澤?走廊接我,我們四目相視,他正經起來還挺像樣?,他握住我手,“韓卿,妳別難受。”

我甩開他,“趁機占便宜?”

程澤?笑容吊兒郎當,但溫暖,“有力氣撒潑,我放心了。”

“這?早有預兆,我有準備。”

我跟著他進入301,我來過梅園幾次,印象?301和302是獨立封閉?兩個包廂,現???用?壹堵墻打通了天窗。

程澤靠窗坐下,“我是梅園?大股東,壹星期前投資了壹千五?萬。?江城做生意,同??機噸就擺?眼前,自然要知彼知己。”

我坐?他對面,“所以妳偷聽?”

程澤斟了壹杯茶,“?功不問出處。”

我端起那杯茶,贊不絕口,“妳無恥?德?,深得我真傳。”

“只要能贏,無所謂用什麽手段。”程澤解著西裝扣子,“名利場上,哪怕壹個下三濫爬上巔峰,他照樣萬眾敬仰,商人不??是否卑鄙,只??擁有多大?勢。”

林宗易?眼力是真毒,早?程澤還沒暴露,就認定他比壹般?紈絝子弟有??,果不其然。

我端詳他,“我掌握了梅園?玄機,妳不擔心我泄噸?”

“妳不會。”程澤翹起二郎腿,非常篤定,“妳把我丟?郊外,沒收了我?手機和錢包,我走了11公?才攔?車,皮鞋?鞋底磨得只剩半厘米了,妳?我這麽多,妳他媽有臉出去泄噸啊!”

“我還能?妳更多呢。”我慢條斯理轉動著茶杯,“妳猜,熱茶壹潑,能毀容嗎?”

他雙手立馬護住腦袋,我笑了,“慫樣,以後少惹我。”

我走?天窗下,踩著壹個木凳,看著302?壹幕。

孟綺雲吹熄了蠟燭,馮斯幹正?親手給她佩戴項鏈,她笑著說,“斯幹,我喜歡這條項鏈。”

馮斯幹從她脖頸收回手,“特意去了壹趟湖城。”他打量孟綺雲此時?模樣,“我以為會不適合妳,墨色?玉顯老氣。”

孟綺雲高興轉了個圈,“那適合嗎?”

馮斯幹嗯了聲,“?適合。”

她蹲下,伏?他膝間,“斯幹,妳就算送壹條捆牛?麻繩,我也喜歡。”

“胡言亂語。”馮斯幹悶笑,“喜歡就好。”

湖城有壹家店?玉石?色最佳,只賣天然原玉,客戶雕琢?品需要再找加工店定制,馮斯幹確實花了不少心意和精力。

孟綺雲仰面看他,“我和林太太,誰漂亮啊。”

馮斯幹用餐刀?了壹角蛋糕,擱?她?位子上,“怎麽提起她。”

她帶點委屈,“我?醫院聽?隔壁家屬議論,曾經宴會上見過林太太穿旗袍,說她眉梢眼角萬種風情,即使結婚了,妳為了她,甚至和林董起爭執。”

馮斯幹笑意徹底斂去,沒回應。

孟綺雲輕輕摩挲他手背,“她比我有女人味,妳們男人都喜歡有女人味?,是不是?”

馮斯幹意味不?看向別處,“男人喜歡新鮮和刺激,而不是固定什麽味?。”

孟綺雲充滿疑惑,“妳也喜歡刺激嗎。”

他叉住蛋糕頂?奶油花,“沒有男人不喜歡刺激。越是克??男人,某壹階段?放縱越是瘋狂,只不過欲望是壹時,合適是長久。”

“好高深啊。”孟綺雲像壹只粉色?蝴蝶,歡喜落?窗邊,朝馮斯幹招手,“梅園?梅花謝了,我還想看梅花呢!”

我微瞇著眼,原來是孟綺雲選擇?這裏。

馮斯幹起身,站?她?右側,“??還會開。”

孟綺雲期待問,“斯幹,那??妳還陪我過生日嗎。”

他凝望遠處?摩天大樓,“有時間會。”

她試探牽著他手指,“如果當天沒時間陪我,抽時間補給我,好不好。”

馮斯幹輕笑,“賴上我了嗎。”






“是啊。”她大著膽子抱住他,“我賴上妳了,我想賴到滿頭?發。”

他低下頭,她天真無邪的面龐挨著他下巴,沒有絲毫的雜質與算計,純純凈凈,潔?無瑕。

不忍心打碎她,摧毀她的無辜。

孟綺雲撒嬌說,“妳抱我壹下。”

馮斯幹默不作聲垂眸,他沒抱,也沒推開她。

我?這時進去,動靜驚擾了窗前的他們,馮斯幹看到我杵?門口,以及我身後西裝革履的程澤,他不露聲色皺眉,旋即?過來,“程董。”

程澤全部心思都撲?我身上,他雖然憤怒,只急促喘息著,沒說話。

我壓住脾氣,望著馮斯幹,“我?前生日,妳都忘了吧。”

他眉頭皺得更深。

孟綺雲越過我頭頂,她認出了程澤,“是妳?”

程澤面無表情和馮斯幹對視,沒有理會她。

孟綺雲如夢初醒,“妳們認識?”她扯著馮斯幹袖口,小聲說,“是他。”

馮斯幹筆挺站立,臉上沒什麽反應。

我主動打招呼,“孟小姐的生日,我哪有不送禮物的?理呢。”我朝程澤伸手,他莫名其妙,“妳沒提帶——”

我偏頭,陰惻惻瞪著他。

程澤沒轍了,他把西服脫了,搭?我手上,我遞給孟綺雲,“孟小姐生日快樂。”

孟綺雲不?所以,“送我...這個?”

我笑得純真無害,瞧不出半點諷刺,“孟小姐缺男人滋潤,連有了孩子的也不放過,我當然要送壹件男人的東西,解妳的饑渴了。”

孟綺雲聽出我的弦外?音,她抿唇,眼眶發紅,似乎?強撐著。

裝純和真純的區別,裝純演得好,比真純還楚楚動人,可惜我心亂了,演技也差點火候,沒能打動馮斯幹。他?靜的臉色這壹刻掀起波瀾,“韓卿。”他喊我名字,“妳清楚自己?說什麽嗎。”

程澤?壹旁蹙眉,“妳質問誰呢?妳什麽意思。”

馮斯幹視線移?他,神色喜怒不辨,“程董從度假村?來了。”

程澤壹噎,畢竟這次招數不光彩,他也心虛,“我去哪和妳沒關系。”

“可妳接觸什麽人多少與我有點關系。”馮斯幹漫不經心松了松領帶,“程董,管好自己最重要。不該妳插手的事,接近的人,妳最好別碰。”

我攔住要同他爭辯的程澤,“是我讓他去的。”

馮斯幹略帶寒意的目光隨即定格?我面容。

我上前,孟綺雲頓時畏縮後退。

程澤最看不慣柔柔弱弱的女人,他眼神發了狠,語氣更狠,“妳不?怕,她不打狗。”

孟綺雲面色蒼?,咬著嘴角。

我停?馮斯幹面前,“我壹會兒?瀾春灣,妳跟我壹起?嗎。”

他眼睛湧動著暗流,望不到底,??如此熟悉,卻像是壹點點??歸陌生,我忍住眼淚,“不?嗎。”

程澤惱了,壹腳踹翻桌子,蛋糕和菜肴頃刻摔了壹地狼藉,他使勁拽著我,“他不?,我跟妳?!”

我推搡他,“我的問題我自己解決。”

他像壹頭暴躁的豹子,沖過去揪住馮斯幹衣領,“妳告訴我,妳對她是真心的,因為妳暫時鬥不贏林宗易,所以無法接?她。我信了妳,把王惠?司的罪證也噷給妳了,王惠不倒,王威倒不了,我想盡辦法協助妳脫險,是等著妳照顧她,給韓卿安穩,妳就是這麽對待她的。”

我哭出聲,“程澤,妳別管了。”

程澤死不撒手,將馮斯幹逼到窗臺,“我最身不由己的時候,她出現了。我給不了她任何,我連自己的未來都不確定,程家四個兒子內鬥,我當時沒有自保的能力。妳現?什麽都有,妳嫌棄她了是嗎。她能離婚,可她真的離了,我看得??,妳也猶豫了,妳?經不相信她了。”

我拖著程澤,哽咽哀求,“妳打不過他的!我求妳了。”

我狠狠壹推,程澤被我推?過?,他?半米就?頭,我大聲吼,“妳?啊!”

他瞬間停住,橫了橫心,轉身踏進電梯,兩扇門合住,我重新望?馮斯幹,“妳動真格了,還是愧疚,?竭盡所能彌補她。”

孟綺雲整理他被扯斷的領口,馮斯幹拂開她手,“韓卿。”

我死死地握拳。

他又止住,沒再說下去。

我扭頭??門外,最後看了他壹眼,馮斯幹壹動不動佇立?那,孟綺雲抓著他衣角,生怕他下壹秒會離去。

窗外華燈初上,傍晚的燈火極盡迷離,壹寸寸吞沒他的身軀,他越來越虛無不真實,我越來越無力。

仿佛壹切都?到最初。

馮斯幹仍舊是那個聖潔不可侵犯的男人,而我是他霽月光風的半生最黑暗的恥辱。

當情欲,禁忌,突破與激情,漸漸?去誘惑力,當他壹次又壹次戳破我的謊言,無論善意或惡意,他恢復了理智,厭倦自己此刻的墮落,他從來沒有偏離過軌?,他的每壹步都?規劃中,我的勾引,這場情色的陷阱,幾乎顛覆了他的人生,毀掉了他的所有,我帶給他的只有荒唐與動蕩。

我與馮斯幹?間,本就源於壹場強行噷集,以陰謀和欺騙拉開序幕的感情,終究要各歸各位,直面它的錯誤。

糾纏過後,有多麽熱烈,便有多麽疲憊。

我奪門而出,跑?停車場,捂住臉趴?方?盤上。

我趴了許久,前方的擋風玻璃忽然傳來兩下劇烈敲擊,我擡起頭,壹個女人沖我微笑。

是寇媛。

倒是很久沒見她了。

我迅速?復好情緒,降下車窗,“沒當上殷太太,傍上了豹哥,寇小姐沒得到心愛的男人,依然春風滿面。”

她環抱雙臂感慨,“林太太這壹滴淚,我實?可憐妳。”

我若無其事抹掉,“我生下了華京董事長的兒子,註定壹輩子富貴,還輪不到妳可憐我。”

“華京董事長——”寇媛壹臉嘲弄,“馮斯幹嗎?”她瞟梅園的樓上,“說不準孟綺雲後來居上,生兒子算什麽本事啊,能撬得動男人才是本事,女人嘛,誰不會生孩子呀。”

她掰開後視鏡,整理自己的妝容,“他愛妳是真,他動搖也是真。妳聰?,又擅長玩花招,初見時,妳太吸引男人了,他們情願為妳要死要活,但妳的背景也太臟,妳更缺少壹種無條件追隨男人,為他去死,只忠貞他壹個人的態度,妳總是表現出大難臨頭就逃離的樣子,妳令他不踏實,感覺疲倦。馮斯幹不是林宗易,他不要變幻莫測的風月,他要穩定和忠誠,妳?顯不是。”

我楞住。

過了好久,我探出胳膊,掰?後視鏡,正要發動引擎,寇媛壹把扼住門扶手,“知?華子嗎。”

我猛地壹僵。

“豹哥說,華子不?雲城了,兩天前離開的。蟒叔很厲害,濱城的麻煩差不多?了。”

我挺直脊背,剎那浮出壹層冷汗。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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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子究竟是不是林宗易,目前沒有確鑿?證據,但八九不離十,濱城?麻煩平了,代表他脫身了。

意料之中?結?。

我接連掩護他,正是顧慮有這壹天,為這壹天?到來鋪路,沖我?“情意”,他不至於對我下手太毒。

我問寇媛,“具體在哪。”

她倚著車門,“花豹?手下在萬隆城聽說過華子,蟒叔是萬隆城?大股東,他把股份轉在華子名下了。”

我心不在焉握著方向盤,萬隆城在江城與濱城?噷界,是改建?城中村,沒有住戶,開發了大批?娛樂場所,由於在邊境,兩城互相踢皮球,全不樂意管,滋生出許許多多?罪孽黑暗,是最魚龍混雜?地界。

“我通知妳,並不是想害妳,相反,我希望妳和林宗易?修舊好,恩恩愛愛。”

我蹙眉,“關妳什麽?。”

寇媛撫摸自己臉蛋,“大大小小割了幾十刀,壹心幫馮斯幹搞定殷沛東,奪?華京,?成了,他翻臉無情,我淪為壹枚棄子,不得已跟著花豹那種下三濫自保,他傳染了我臟病,我問過大夫,治不好了。”

我下意識掩唇,流露壹絲厭惡,寇媛無所謂笑,“妳怕什麽啊,咱倆又不睡覺,傳不上妳。”

距離梅園三百米?芙蓉街車水馬龍,我在車裏無動於衷,“他未必在?我和誰恩愛。”

寇媛笑了,“壹百個男人九十九個犯賤,妳越是不可琢磨,他越是又愛又恨,只不過壹個不受掌控?女人,犯下壹?點過錯在他眼裏都無限放大,可妳哪天真跑了,他?味起妳?好,還是不舍得。只要他難受,我才痛快。”

我說,“可馮斯幹是不犯賤?那壹個。”

寇媛翻手掌,觀賞自己?鉆石美甲,“愛情這東西,比夏天?雷雨還莫測,誰能預料它?結局呢。”

我不再?她糾纏,系好安全帶,行駛至江濱高速,直奔萬隆城。

八點鐘,我抵達萬隆?後門,將鑰匙拋給保安,壹指前排?黑色邁巴赫,“湖A8888車牌號夠牛啊,大人物?”

保安誤以為我是會所?女郎,他齜牙,“鎮場子?大人物,?天頭壹遭露面。”

我拿口紅塗嘴唇,故作不屑,“幾號包房啊,能看上我嗎?”

他端詳我,“妳試試,在3樓。”

我繞過車頭走近他,“我是頂替我姐妹兒?夜班,假如看上我了,她私下嫉妒,勞煩保安大哥,在監控?抹掉我吧。”

他被迷得暈頭轉向,當即答應了,“哥哥馬上就把妳從錄像?剪掉——”他色瞇瞇要摸我手,我敏捷壹閃,“記得剪啊。”

我邁上臺階,惡心翻個?眼。

我乘電梯到3樓,這條走廊總共有三十個包廂,我途經第十五個,壹名中等個子?男人剛打完電話,我攔住他,“萬隆城是有壹個華子嗎。”

他上下打量我,“妳找華哥?”

?真有這號人。

我端莊站直,“我老板指派我和華子談壹筆生意。”

男人叼壹根牙簽,“妳老板哪位啊。”

我故意試探他口風,“華京市場部?高層。”

我觀察男人?反應,他像是全然不了解這些恩怨是非,估計華子暫時沒打算行動,底下人才不知情,“華哥不跟商人合作,只和?行做買賣。”他磨了磨牙齒,“我提個醒,在萬隆城不能稱呼華子,必須稱呼華哥,是規矩。”

我立馬掏出兩張鈔票,揣進男人口袋,“我?來?,謝謝大哥。”

我剛要走,他叫住我,又退?錢,“華哥立下?規矩,只賺男人?,不坑女人?。”

我接住錢,男人啐出牙簽,走進壹間包廂,包廂門敞開?壹刻,我無意壹瞟,頓時僵住,仿佛威力十足?霹雷,震得我五臟?腑發麻。

壹片渾??煙霧深處,林宗易?輪廓逐漸清晰。

時隔半個月,我終於又看到他了。

他坐在牌桌?正中央,壹身純黑,絲綢?緞面光滑明亮,裹住他寬闊脊背,身軀越發顯得厚?英武。

他發茬剔得極短,噴了定型啫喱,胸口袒露,胸肌上赫然多了壹道刀疤。

他受傷了。

那晚馮斯幹?人圍堵到碼頭,雙方應該是噷手了。

林宗易?左右各自依偎著壹個女郎,穿著非常暴露?緊身皮裙,小腿攀纏他腳踝,反復廝磨,看他打牌。

他半張側臉映在熾??燈火?,線條剛硬消沈,掌心扣住女人肩膀,慵懶,風流又邪性。

“打嗎?”

右邊?女郎盯著他指尖?黑桃A,“華哥不是需要它嗎?”

林宗易唇貼著她耳朵,“需要妳。”

女郎捶打他,“華哥妳真討厭。”

林宗易勾唇笑,“替我打。”

女郎丟出黑桃A,是這把牌?底,?手就贏,出牌就輸,?桌?玩家看了壹眼,心照不宣沒贏他,視而不見。

林宗易摁下打火機,焚上壹支煙,單手銜著,煙灰燙得女郎壹哆嗦,她要拂掉,林宗易余光壹掃,“怎麽。”

女郎停止動作,忍著疼,“華哥,沒怎麽。”她甚至不敢挪開腿,任由煙灰繼續墜落。

他面無表情凝視著荷官洗牌。

林宗易?致命魅力是從骨子裏滲出?,每壹??欲,野性與迷離,都是性感到極點?精髓。

他神色從容,擺弄發到手?三張撲克,盡管不言不語,照樣散發壹股強勢逼懾?魄力。

他似?什麽都沒變,又似?什麽都變了。

變得陌生,更難以看破。

男人走到他身後,“華哥,外面有個妞兒打聽您。”

濃霧熏燎得他微瞇眼,漫不經心?口吻,“是嗎。”

男人壓低上半身,伏在椅背,“長相挺有味道?,?十?七歲,胸鼓囊囊,屁股也翹,我差點鬼迷心竅帶進來。”

林宗易拔下煙頭,在煙灰缸?碾滅,“腰細嗎。”

男人說,“腰最絕了,摟著肯定特舒服。”

林宗易笑意極深,“妳小子,腦袋裏沒裝別??。”

男人搔頭,“比不了華哥,您定力強,我就饞女人。”

左邊?女郎吻了壹下林宗易?下巴,“女人都愛慕華哥,想搭上您。”

林宗易偏頭,似笑非笑問,“妳呢。”

女郎嬌笑,“誰不想嫁給華哥啊,您是真漢子。”

“嫁給我。”林宗易甩出壹張紅桃Q,“會背叛我嗎。”

女郎挽著他胳膊,“我死也追隨華哥。”

林宗易諱莫如深註視牌池,“可惜,我太太不明?這個道理。”

他略帶狠意?壹句,擊打我心口壹顫,險些跌倒在地。

女郎嬌滴滴埋怨,“華哥有老婆了啊?那還問我嫁不嫁。”她斟滿壹杯紅酒,餵到林宗易嘴邊,“我被華哥征服了,華哥又不娶我,好壞啊。”





酒水在高腳杯內曖昧搖晃,林宗易沒喝,他當場推開,“滾。”

女郎壹怔,“華哥?”

林宗易面色陰翳,反手壹巴掌,掄飛了酒杯,濺得女郎滿臉鮮紅,“我讓妳滾。”

女郎驚慌失措站起,壹旁的經理也嚇了壹跳,?他賠禮道歉,林宗易沈默轉動著撲克牌,沒回應。

經理使了個眼色,示意女郎出?,我急忙尋覓可以藏身的地方,忽然背後伸出壹只手,壹把拽住我拖?墻根,我本能呼救,男人結結實實捂住我嘴巴,“是我,程澤。”

下壹秒女郎走出包廂,對門包廂也走出壹個女孩,問她出什麽事了,女郎壹臉死裏逃?的慶幸,“華哥?可怕。”

女孩雙眼冒光,“華子?他來了啊。”她踮起腳張望包廂內,女郎?袖子擦拭臉上酒水,“妳嫌命大,妳?陪他吧。”

程澤護著我原路返回,我掙脫開,“妳怎麽在這裏?”

“我從梅園尾隨妳壹路了,我不放心,妳萬壹想不開跳樓,妳還欠我錢。”

我莫名其妙,“我欠妳什麽錢。”

他解開襯衣扣,露出大金鏈子,“妳在度假村偷了我錢包,沒還我。”

我瞥他脖子,“妳戴得什麽玩意。”

他比劃著,“金項鏈,大哥的標誌。萬隆城危險,我戴著它,沒人敢欺負妳。”

我被逗笑,“妳吃錯藥了啊!”

我往前走,他追上,“韓卿。”

我沒?氣,“幹什麽?”

“項鏈?像掉金粉。”

我駐足回頭,別說,還真是掉色了,頸部壹圈金燦燦的粉渣,“妳有錢還買假貨?”

程澤?力撓皮膚,“來不及?金店買了,我壓根不知道妳是來這邊。”

我掂了掂鏈子的分量,“哪買的?”

他小聲嘀咕,“剛才路過夜市,地攤壹?塊錢三條。”

我徹底笑出來,“妳煩不煩。”

程澤也笑,“我過敏了,影不影響我帥啊。”

我將鏈條從他衣領內抻出,長度幾?垂到小腹了,“也太長了。”

他嗯了聲,“老板說,人不戴了還能拴狗。”

我塞回他衣服內,跨進電梯,按下數字1,“華子確實是林宗易,他回江城了。”

程澤正經起來,“馮斯幹清楚嗎。”

我搖頭,“寇媛告訴我的,是第壹手消息,我半信半疑,所以親自過來證實。”

程澤從正面抱住我,“韓卿,有我在,我救妳。”

我在他懷裏掀眼皮,“壹。”

他抱得緊,“我不會放手的。”

我腔調陰惻惻,“二。”

他咬著牙,“當初放開妳,我後悔了,我這次——”

我舉起手,瞄準他臉,“三。”

程澤壹蹦半?高,電梯門正?打開,他退後壹步,“祝妳馬到?功。”

我冷笑,“再趁機動手動腳,我打死妳。”

我和程澤在新安路分開,我回到瀾春灣,停穩準備下?,收到他壹條簡訊,只壹?字:我隨時在,我能舍棄任何。

我看著簡訊,?半晌,回復了幾個字,“別趟渾水了。”

保姆在這時出門迎我,“韓小姐。”

我立刻刪了簡訊,推門下車,“?市郊辦事了。”

她接過我的包,“先?在等您。”

我擡頭望?書房的落地窗,此時亮著壹盞燈,馮斯幹的身影投射在窗簾上,隱約是藍?格的居家服,整個人清爽俊朗。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保姆說,“七點半。”

我?點鐘從梅園出來,根據時間估算,不久後他也出來了。

我走上二樓,直接進?書房,馮斯幹佇立在書架前,他頭發半濕半幹,沒有平時那麽油亮硬挺,很隨性幹凈,空氣中浮動著沐浴露的清香,我站定喊他,“斯幹。”

他沒動,依然背對我翻書,“吃飯了嗎。”

“我不餓。”我走上前,“妳有話說?”

他語氣加?,“我問妳吃飯了嗎。”

我表情壹霎凝固。

馮斯幹轉過身,他逆著壹束昏黃的光,“他陪妳?看林宗易了。”

我瞬間了然,“妳知道了。”

他面容平靜,平靜之下喜怒不辨,“確認他平安了,心裏踏實了嗎。”

我深吸氣,“不是妳想的那樣。”

“是嗎。其他女人這麽說,我會信。”他神情意味不明,“但妳不是。”

我渾身壹陣發寒,“妳覺得我沒有分寸。”

馮斯幹看?我,“多少有分寸的女人,是把蠱惑男人當工作,這算男女的分寸嗎。”

我靠著門框,勉強撐住癱軟的身體,“妳什麽意思。”

他把書撂在桌上,“妳離開後,我也離開梅園找妳,看來我多此壹舉,妳何時何地,從來不缺男人。”

我腦子完全混亂,“妳想斷了對嗎。”

馮斯幹扯開棉領的紐扣,雙手支住桌沿,微微俯下身,幽深的目光直視地板壹簇燈影,是我和他交纏的影子,“韓卿,妳令我越來越疲憊,無論妳說什麽我都要揣測它的真偽,懷疑它的企圖,妳有太多的謊言,太多的伎倆。”

他閉上眼,“妳出現之前,我從沒想過會被壹個女人攪得天翻地覆,我不僅對壹切失?了控制,自己也面目全非。”他手臂肌肉緊繃,在黑夜裏輕顫,“我舍掉華京,背負罵名和殷怡離婚,不惜?為周德元的槍,卷?他們的鬥爭,替他鏟除王威。我隱忍籌謀,付出無數代價,只為接回妳,回我身邊。?妳,始終橫在我和他之間。”

我死死地攥著拳。

馮斯幹從未失過手,直到我降臨。我挑戰他的清心寡欲,打破他不為美色動搖的冷靜,膽大包天撩撥他的禁區,他壹直循規蹈矩、波瀾不驚的?活,因我?驚心動魄,充滿棋逢對手的刺激。

我設下壹盤男歡女愛的局,勾引他在動心和欲望的深淵裏迷失。

亂世出深情,太平卻多薄情。

我曾經吸引馮斯幹的風情和演技,我的逢場作戲與虛偽嫵媚,在他贏得全部,回歸本性後,變?我不可饒恕的原罪。

他忌憚我不堪的來歷,我那副遊戲情愛的面目,是插在他心中的刺,永遠的芥蒂。他想起自己為我荒唐過,墮落過,他不願?蹈覆轍,他認為我不值得。

我面如死灰,“我明?了。”





我收拾完行夌,馮斯幹正好進臥室,他堵住我去路,“妳去哪。”

我面無表情,“我搬回蔚藍海岸。”

他面色陰沈,“迫不及待和林宗易重溫舊情了,對嗎。”馮斯幹伸手擡起我整張臉,“他脫身了,林太太的心就野了。”

我臉上沒有壹絲血色,像慘?的紙,“隨便妳侮辱。”

我越過他,擦肩?過之際,他滿是寒意,“林太太最擅長嵟言??語,怎麽,我說中妳心思了,不再辯解了。”

我閉上眼,“馮斯幹,我也累了,既然妳心中的韓卿如此不堪,我不糾纏妳了。”

我笑了壹聲,無力又悲哀,“我記得從我出現那天,始終在糾纏妳,很多人說我手段高明,其實我的手段在妳眼裏無比下作。妳愛上壹個下作的女人,為她搭上了全部,在天臺和魚池,妳差點搭上妳的命,妳不希望自己那麽墮落,妳認為愛上這樣壹個女人,連自己也下作了,我汙染荼毒了妳的霽月光風,妳想抽身,我不怨妳。”

他瞳孔壹漲,掀起波瀾。

我說,“對不起,假如再重來,我絕對不會出現妳的生活裏。”

我走向門外,馮斯幹壹把拽住我手腕,“馮冬也不要了嗎?”

我眼眶瞬間濕潤,“我只能自生自滅,顧及不了馮冬的安危。”

我毫不猶豫推開他,拖著行夌箱朝樓梯走去,他大步追出,“妳鬧什麽。”

“我沒鬧。”我壹邊落淚壹邊?靜面對他,“馮斯幹,我不想我們淪落到相看兩厭的結局。”

他胸膛急劇隆起,喘息越來越重,最終抱住了我。當我挨上馮斯幹跳動的心臟,那種強烈的穿刺我的力道,我爆發了,瘋了般廝打他,“嫌棄就放過,互相折騰有什麽意義!”

“我沒有嫌棄。”他臂彎收緊,將我摁在胸口,他體力太強悍,也太野蠻,我被擠壓得快要透不過氣,他溫熱的嘴唇烙印在我鼻尖,“韓卿,我不是嫌棄妳。”

我聲嘶力竭哭著,“那妳還講那些難聽的話——”

我繼續廝打他,奮力掙脫,馮斯幹扣住我身體,抵在墻壁上,他捧著我臉,“韓卿,我過激了,我道歉。”

我滿面淚痕,埋在他懷中抽泣著,他吻我的唇,吻得狂熱用力,似?用最極端的占有向我證明,也麻痹他自己心底的空虛與裂痕。

我感覺我們之間像壹場垂死掙紮,用欲望和歡愉,拯救瀕死的愛情。

我們剝掉彼此的衣服,除去所有阻礙,他抱著我壓在床上,整個人俯低,沿著我輪廓曲線壹寸寸吻著。

期間他手機壹直在響,壹遍又壹遍,他沒有理會,渾然忘情投入。

這時保姆在過道敲門,“先生,孟小姐的傭人打進座機了,有急事。”

馮斯幹的吻緩緩停下,停在我腰腹。

保姆問,“回絕嗎?”

我大聲說,“回絕吧,太晚了。”

我摟住他脖子,勾著他上來,身軀重疊,“我不管天塌地陷,妳也不許管。”

他俯視我,密密麻麻吻過我肩頸,“不管。”

保姆很快去?復返,“先生,傭人說孟小姐發高燒。”

馮斯幹立刻從我身上起來,單手整理好睡袍,拉開房門,“發燒。”

保姆說,“挺嚴重的,孟小姐不吃藥,傭人沒轍了,不得?打擾您。”

馮斯幹指腹撚太陽穴,“吩咐傭人哄。”

保姆小心翼翼偷瞄我,“傭人哄不了,孟小姐的小脾氣您清楚,要不您回個電話?”

我攥著床單,壹言不發。

馮斯幹再未多言,他關上門,在衣櫃前摘下襯衣和西褲,我等他穿完,看出他要走,才開口質問,“發燒不去醫院嗎。”

他側身?皮帶,“她害怕醫院。”

“害怕醫院還自殺。”

馮斯幹穿好西服,“她?年前做過手術,當時下了病危。”

“我生產也下病危了,不算大事。”

他拿手機,放進西服口袋,“我過去壹趟。”

“馮斯幹。”我?住他,“妳現在離開是嗎?”

他轉過身,我全身乁裸,坐在蒼?的月光裏,肌膚冰涼,眼神更冰涼。

“妳剛才挽留我,我答應了。”我嗓音嘶啞,“我挽留妳,妳答應嗎。”

馮斯幹站在那,“妳先睡,天亮前我壹定趕回。”

“發燒又不是絕癥,如?她明天就死,見最後壹面,我不攔妳。”我裹著被子,雙腿垂在床邊,“我在臨建房的時候,沒錢治肺炎,誰心疼我了。”

馮斯幹皺著眉,“她和妳不壹樣。”

我四肢輕輕顫栗,“是啊,不壹樣。我在底層煎熬,生與死憑運氣。”

他襯衫領口勒得緊,手指松開最上面的兩顆,“當初為了鬥贏林宗易,我和周德元合作,是我主動接近她,把她當作人質,制衡周德元,我虧欠了她。”

“補償房子,補償錢,她要什麽給什麽不行嗎。”

他語氣不由?重,“韓卿,我說過,她和妳的圈子不?,她不是貪財的女人。”

“馮斯幹!”我止住不久的淚水又湧出,“?情和憐憫,有時會演變成另壹種情意。”

他看向別處,側臉喜怒不明,“妳不是也?情林宗易嗎,所以不忍心對他趕盡殺絕,那妳的情意變了嗎。”

我頃刻楞住,再也說不出壹個字。

我回過神,馮斯幹?經出門了,我沖向窗臺,此時霧水最重,濃得化不開,將他身影完全吞噬。

兩簇車燈亮起,打破了沈寂的午夜,我眼睜睜看他調頭,沒有再回來的余地,我迅速套上壹件長裙,拎著包下樓,緊隨其後坐上車。

馮斯幹的車速很猛,拐彎也沒減速,我險些被甩掉,使足了勁才勉強跟上,四十分鐘後,我壹路尾隨馮斯幹駛入金水園,泊在4棟門口。

壹樓的落地窗敞開壹半,正對沙發位置,孟綺雲困怏怏趴著,茶幾上晾著壹杯清水,我不聲不響熄了火。

馮斯幹到達客廳,直奔孟綺雲,佇立在她身後,仍舊清清冷冷,可眉眼帶笑,“讓我深夜奔波,妳高興了。”

孟綺雲當即扭頭,她起初難以置信,茫然眨眼睛,確定是馮斯幹,激動撲進他懷裏,“妳怎麽才來,我快燒死了。”

他手背貼了貼她額頭,試溫度,“是有些燙。”

孟綺雲大喊,“我還能騙妳嗎?我不是撒謊的女人。”

馮斯幹的音量低,我瞇著眼,隱約分辨出他唇形,問孟綺雲為什麽沒照顧好自己。

她說,我想要妳照顧。

馮斯幹拿起幾顆糖衣藥丸,孟綺雲張開嘴,纏著他餵,壹旁的傭人正要代勞,她任性躺下,背過身不肯喝。

傭人笑了,“馮董,只有您降得住孟小姐,其他人沒用。”

馮斯幹解開西服扣子,連藥丸壹並噷給傭人,“我可以留壹晚。”

孟綺雲坐起,“真的嗎?”

他淡淡嗯,“條件是安分吃藥。”






她立馬抓住傭人的手,把藥舔進嘴裏,馮斯幹揉著她頭發,壹句聽話,她心滿意足吃下,隨即乖巧伏?他膝上,癡癡望著馮斯幹,“斯幹,妳真英俊。”

他笑意淺,?冷色調的燈光下越發好看,是極為深沈的俊朗,馮斯幹不適合大笑,他長相英氣,大笑反?失了禁欲迷人的味道。

孟綺雲說,“我連做夢都只夢?妳。”

馮斯幹低下頭,掌心覆?她烏黑柔順的長發間,眼底湧動著憐惜。

我?車裏凝望這壹幕,手越捏越緊,幾乎捏?沒了知覺。

柔弱無辜,楚楚可憐,壹向女人是掐住男人命脈的利器。

曾經我利用這個殺手鐧,不知搞定了多少獵物,風水輪流轉,我的男人也被更?無辜可憐的女人搶了。

馮斯幹安撫好孟綺雲,避?露臺上,他撥打電話,緊接著我的手機響了。

我掛斷。

他再次打,我又掛斷。

他面朝停車的街道,濃眉緊鎖。

我拉黑了他的號碼,抽出SIM1卡,拋出窗外,用SIM2卡打給蔣蕓,“妳?哪。”

她大著舌頭,明顯喝多了,“?萬隆城啊。”

我擰眉,“妳去萬隆城幹什麽?”

“小齊?萬隆城。”

“小齊?”

蔣蕓清醒了壹些,從壹個包廂出來,壓低聲,“我男朋友。”

我開出金水園,駛向江濱高速,“妳不是剛離婚嗎。”

“對啊,難道我壹棵樹吊死,不嫁人了?”她破口大罵,“男人都是王八蛋,老娘不伺候了,小鮮肉多嫩啊,水靈靈的,肌肉硬邦邦。”

我深吸氣,“妳幫我看壹下,歌舞廳的樓下有壹輛車牌號湖A8888的邁巴赫嗎。”

蔣蕓踩著高跟鞋去天窗,片刻後她回答,“有。”

我嗯了聲,“我壹會兒?。”

她懵了,“看小齊?不行,他太靦腆,純情得?,大學畢業才半年。”

“純情還去萬隆城瀟灑啊。”我左打方向盤,“妳最好謹慎壹點,釣娃娃魚解饞,別釣上壹條吃人不吐核的鯊魚。”

蔣蕓聽見鳴笛聲,“妳半夜不睡覺,和馮斯幹鬧別扭了?”

我沒藏著掖著,“可能要完了。”

她沒吭聲。

“男人圖刺激時,喜歡裝清純的女人,純?皮囊,浪?骨頭,男人渴望穩定時,喜歡真清純的女人,溫室?的花不及野花誘人,?比野花好駕馭。”

我說完關機。

這場?年人的遊戲,馮斯幹或許真累了,倦了。

我同樣也乏極了。

工作的原因,我爭慣了男人,我從沒失敗過,被別人爭得節節敗退,我受不了這種滋味。

馮斯幹這次沒能斬草除根,對付林宗易會更艱難,他只要看?我就會想起是我拖延了時間,暗中阻截他出手,林宗易後面的報復有多麽兇狠,馮斯幹對我的芥蒂和疲憊便有多麽深刻。

我們?壹起是壹盤死局,愛與厭無休無止。

我頂著林太太的名分,又失去馮斯幹的耐心,早晚要回?林宗易的手上,與其他來找我,不如我去找他,省得擔驚受怕。

我驅車抵達萬隆城的夜玫瑰會所,我走出電梯,?三樓又碰上叼牙簽的男人,我橫?他身前,“找華子。”

男人看了我壹眼,有點出乎意料,“又是妳?”

我揪住他衣領,壹字壹頓,“我叫韓卿。”

他蹙眉,“韓卿?”他盯著我扼住他的手,直接掰開,“管妳什麽卿,華哥不是妳想見就見的。”

我告訴他,“妳們華哥認識我,妳報上我的名字,他會見我。”

男人半信半疑打量我,“可是沒聽華哥提過妳啊。”

我往前飛奔,闖進15號包房,“林宗易!”我?包房裏亂竄,翻遍了牌桌和洗手間,沒錯過任何壹個角落,男人匆匆追進來,“妳吃錯藥了?”

他不?。

?處沒有他的蹤跡。

我朝走廊歇斯底?大吼,“林宗易!妳毀了我,我也毀了妳,我的家人握不住,我的男人握不住,我什麽都握不住了。我每天膽戰心驚,我明白妳怨恨我,妳要發泄是嗎,妳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妳發泄啊!”

壹名剔著小平頭的男人跑進包廂,“振哥,華哥沒?辦?室。”

振哥摩挲下巴的胡茬,“這小娘們兒不對勁,給華哥打電話。”

馬仔撥通號碼,振哥扣?耳邊,第壹通沒接,再打接了,男人聲音略帶醉意,夾雜壹陣女人調情的嬌笑。

“什麽事。”

“華哥,還是傍晚那個妞兒,她非要找您。”

林宗易輕笑,風流散漫,“挺執著。”

振哥問,“留下嗎?您過來看看。”

林宗易又喝了壹口酒,傳來喉嚨吞咽的聲響,“倒是膽子不小,我不喜歡目的性太強的女人。”

“宗易。”我突然出聲。

他仿佛停止了所有動作,氣氛頓時安靜?詭異。

我目光呆滯,凝視著外面搖曳的霓虹,“妳遲遲不現身,是?考慮怎樣折磨我嗎。”

我倚著墻,癱跪地上。

振哥看屏幕,還?通話中,他不解,“華哥?”

林宗易依然無聲無息。

小平頭捅他,“是嫂子?”

振哥大驚失色,“我還跟華哥說她屁股翹胸大,是嫂子我不廢了嗎。”

他蹲下,拍我肩膀,“哎,妳——”

我毫無征兆地崩潰大哭,慘烈的哭聲嚇得振哥壹哆嗦,跌坐?地。

“妳們都利用我,拿我的性命,我的父親和孩子威脅我,直?馮冬生下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誰的!妳們沒有欺騙我嗎?卻不允許我給自己留後路,不允許我有半句謊言,要我忠貞,純潔,生死相隨,我就是壹個?泥潭裏打滾的女人,我自私狡詐,我無法?為妳們眼中幹凈美好的女人,我不會!”

電話那端長久沈默,連呼吸也微不可聞,我趔趄爬起,發了狂似的奪過手機,“林宗易,我?底做錯什麽,是妳們拉著我,是妳們先不放過我的。”

【作?有話說】

感謝蹦恰恰打賞的沖榜火箭,感謝書友15155打賞的牛氣沖天,感謝大家的鮮花和金幣。





我捏著手機癱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大喊,“林宗易!妳說話。”

振哥爬過來,試圖奪回,我死死地捏住,“妳要怎樣,把我餵魚,還是安排壹堆男人糟蹋我,怎樣能發泄妳?恨,讓妳原諒我,放過陳誌承,也放過我。林宗易,我求妳了,給我壹刀痛快,我不等了。”

始終沈默?林宗易終於開口,“振子。”振哥搶回手機,“華哥,您吩咐。”

“送她走。”林宗易撂下這?掛斷。

我撲上?,再次抓住,振子沒蹲穩,被我撲倒,我壹連回撥了十?個,林宗易沒接。

我狠狠摔向墻壁。

“我手機...”振子拍我肩膀,“妳真是嫂子啊。”

我崩潰痛哭。

“嫂子,對不住啊,其實妳屁股不翹,胸也不大,我嘴碎,妳和華哥解釋壹下,當我放屁行嗎,手機不用妳賠了。”

這時電梯內湧出壹撥黑衣保鏢,有條不紊地開出壹條路,走在最後?壹名男子氣度深沈,壹副極為英挺?輪廓逆著光,他佇立在走廊,眼神晦暗莫測,定格在我身體,“還沒折騰夠是嗎。”

我聽清是誰,哭聲下意識壹頓,隨即站起,和他四目相對。

我蒼??壹張臉投映在他眼眸,黯淡又空洞,再沒有往日?靈動嬌憨。

小?頭說,“振哥,來者不善。”

振子手摸進口袋,正要拔出,匆匆趕來?何江壹邊打電話壹邊攔住振子,遞上壹摞錢,“誤會,我們老板接韓小姐回家,不是鬧場子?。”

振子撚了撚錢數,“她是妳們老板什麽人。”

何江看向馮斯幹,馮斯幹漫撕開煙盒包裝,沒反應。

“算是我們老板?女朋友。”

振子莫名其妙瞥了我壹眼,沒吭聲。

何江返回馮斯幹身後,“王威那艘船上有壹個退了?主任,王威在裏面咬出他了,栽了。是韓小姐朋友蔣蕓?前夫,這個女人很精,臨門壹腳離了婚,撇清了自己。”

馮斯幹淡淡嗯,“咬出林宗易了嗎。”

何江回答,“王威沒咬,他還指望林宗易養他?女兒和外孫,不可能做絕。主任咬了,不過咬得都是索文幫助會所洗錢?內幕,索文查封相當於結案了,上面不準備再追究。”

馮斯幹面無表情點燃壹支煙,何江說,“?哲在濱城自首了,他包攬了全部罪名,他說錄音裏?易哥是王易,在東南亞幹買賣,不是林宗易。濱城追捕不了王易,所以線索斷了。”

馮斯幹面色陰翳,“差壹步就在橡山烏溪扣住他和?哲,只要扣住他根本脫不了身。”

何江余光瞟向我,“沒辦法,韓小姐故意指錯方向,耽誤了半小時。”

馮斯幹走到我面前,他此時如?我目睹他陪伴孟綺雲?壹幕那麽無力,無處安放?無力感,“知?我為什麽累嗎。我需要壹個完整?女人,壹段沒有意外?婚姻,而妳野性難馴,不相信男人,包括我。如果妳相信我,妳不會為自己在這件?上留後路。韓卿,妳從來沒有真正交付給這段感情,妳?謊言永遠比實話多,對我,對感情,總是保留壹分。我面對妳感覺到壓力,從開始妳蓄謀演戲,到過?又千方百計抽身,結局妳為了自保選擇掩護他,我所有?努力都付?壹炬。妳沒有堅定過,而我離婚舍命,傾家蕩產,我為妳這種女人賭不起第二次了。”

馮斯幹看著忽明忽暗?火苗,他手輕顫,“我不是林宗易,我沒有遊戲感情?精力,認定壹個人,不該再有風波。”

我攥著拳,“計劃將我送給殷沛東,是妳嗎。”

“是我。”他猛吸了壹大口煙,“那時我不愛妳。韓卿,我曾經是壹個只有?益?男人。”

“紀維鈞通知妳到天臺救我,妳又通知了林宗易,假如我那天墜樓喪生,妳要栽贓他,對不對。”

“對。”馮斯幹碾滅煙頭,“我掐準時間,原本不打算救妳,只等妳墜?,可妳懸空?壹刻,我不忍心妳死。那是唯壹?壹次,我用妳?安危算計妳。”

我噗嗤笑,“那我憑什麽對妳堅定啊?我好不容易活到今天,妳們卻輪番最極端?方式?用我。妳們嫌我汙穢,我願意在泥潭裏打滾嗎,我也想當純潔?女人,男人不是都喜歡純?無邪嗎?”

馮斯幹望著我,他眼裏壹片幽寂。

“妳在孟綺雲那裏,感覺不到壓力。”

他皺著眉,松了松頸口?衣領,“她不會撒謊,也不會為另壹個男人動搖。”

我心口徹底壹沈,猶如在烈火炙上焚烤壹般,良久,我若無其?拉開包鏈,“妳?確累。”

我掏出口紅塗嘴唇,然後拿起他擱在屏風臺?煙盒,焚上壹支,“周旋兩個女人?間,妳當然累。妳想回歸正規,遵從妳克制?本性,孟綺雲占上風,妳想放縱壹把,嘗壹嘗男女情欲?滋味,我又占上風。家花是妳?良配,而妳也放不下野花?誘人刺激。”

我朝他面孔吹出壹縷霧,馮斯幹隱忍著,他閉上眼,神色喜怒不辨。

“孟綺雲多幹凈啊,美好天真?皮囊?下,覬覦著壹份屬於別人?感情,我不幹凈,但我不會為壹己私欲糾纏壹個有孩子?男人,壹個承諾過其他女人要結婚?男人。倘若我也像孟小姐壹樣幹凈,當初大大方方插足,無視妳已婚有家,馮斯幹,憑我玩男人?手段,妳會更早身敗名裂。”

我食指戳著他心臟,“紅顏禍水,沒聽過啊?我?溫柔鄉,多少厲害高明?男人都著了魔,最終誰也逃不出。”

馮斯幹睜開眼,壹言不發。

我撣煙灰,半截灰燼落在他纖塵不染??色皮鞋,再用鞋尖輕輕拂掉,“被我汙染了這麽久,我還妳清?。”我目光沒有溫度,那樣?靜直視他,“我不玩了。”

“不玩了。”他微瞇眼。

我舔著濃艷?紅唇,“妳以為我愛妳嗎,職業病而已,吃這碗飯?,沒演技我混什麽啊,我就喜歡耍男人,尤其耍妳這樣霽月光風,浩然正氣?男人,毀掉妳?成就感很大。”我踮起腳,挨近他下頜,他壹動不動,我距離吻上他?嘴唇只差壹寸,我戛然而止,“傻子。”

我們隔著壹重煙霧,咫尺?遙,馮斯幹仍舊波瀾不驚,半副身軀陷入大半黑暗,他眼睛激蕩起壹絲意味不明?漩渦,註視著我,“韓卿,妳真?假?。”

我也註視他,沒回應。

他指尖鉗住我臉,“真?假?。”

我在他掌中吃力笑著,“堂堂華京?董?長,玩不起啊。”

馮斯幹盯著我,盯了好半晌,他緩緩松開手,垂下眼瞼恢復沈靜,“不跟我走,對嗎。”

我坐回牌桌,“與小?花共享壹個男人,我不幹。”

“韓卿。”他雙手微不可察緊握,“我再問妳壹遍,跟不跟我走。”

我把玩撲克牌,指腹掠過大鬼?圖案,“跟妳走?後呢?容忍壹個勾搭我男人?女人繼續陰魂不散嗎。”

馮斯幹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妳?答案是不走。”

我撅斷那張牌,“她壹通電話,能在最情濃?際叫走我?男人,未來壹通電話,也能輕而易舉掠走我?丈夫。”

馮斯幹停在那,他看了我壹會兒,轉過身,“他回來了,妳也有下家了。”





“馮斯幹。”我對準他背影,“記住,是韓卿不要妳?。”

他背對我,許久,帶著保鏢離開。

電梯門合上?剎那,我整個人仿佛被壹只巨大?針管抽幹,我捂住臉,不敢發出聲音,悶在手心哭著。

振子恍?,“嫂子好像出軌了。”

小?頭咧嘴,“女中豪傑啊,給華哥戴帽子了。”

他倆對視,“綠色?。”

這工夫蔣蕓闖進包廂,“韓卿!妳沒走啊。”

我抹掉眼淚,深吸氣,“我在萬隆城是妳告訴他?。”

蔣蕓蹙眉,“我怕妳出事,這不是好地方,?且我聽說華子在這邊,妳撞上他就麻煩了。”

“我們沒離婚,陳誌承也被他藏起來了,他恨我,這些不解決,我安寧不了。”我起身穿外套,“我是特意來找他。”

蔣蕓仗義拍胸脯,“他折磨死妳,我給妳掃墓。”

我說,“留著紙錢燒給妳前夫吧。”

“妳知道了?”她拾起我熄滅?半支煙,又續燃,“老東西,離婚我都沒敢?錢,萬壹追查來源,我也遭殃。幸好我?時搜刮了他不少財產,三五年內,日子挺滋潤。”

我走?振子,他和小?頭正色看著我。

“華哥在哪,我有急事。”

振子沈思了壹秒,“應該在洗浴中心,也是華哥?場子。”

“妳帶我去壹趟。”

我越過他們,直奔電梯,按下數字1,他們面面相覷,也跟上。

鳳凰洗浴中心在萬隆城?西區,開車五?鐘,我透過車窗張望這片華麗卻灰色?禁區,淩晨三點燈紅酒綠,像壹座糜爛狂歡?不夜城。

這是林宗易??界。

隱晦和張揚,溫柔與毒辣,在他?身上同時存在,他有魅力吞噬掉壹切罪孽。

他是壹個壞人。

壞人有壞人?激情和懲罰。

我擁有過他?激情,我踩踏了它,?這類男人?激情僅僅壹回,?難再喚醒他?激情,那剩下?只有懲罰了。

我下車跟著振子進?洗浴中心,壹二樓是桑拿按摩室,三樓是演藝包廂。他推開盡頭?壹扇門,濃烈?煙酒味撲面?來,霓虹曖昧,罩住沙發上?男男女女,在半?半昧?光影深處,露出林宗易英氣逼人?側臉。

他在這樣?紙醉金迷歌舞升?之中,反?越發陰暗,沈重。

壹個三十多歲?女人緊挨他坐著,其余幾名更年輕?女郎在大廳內跳舞,女人發現林宗易壹直在看手機,她問,“華哥不高興嗎?”

林宗易沒出聲,他?開深藍色襯衫?衣扣,胸肌?溝壑間流淌著壹行汗漬。

女人手指沿著他喉結打轉兒,“華哥是不是想著別?女人呢。”

林宗易輕笑,他擡起女人下巴,“是嗎。”

他眼神極其撩人,情場多浪子,林宗易?風流最勾魂。

女人淪陷得無可自拔,“華哥,上樓開壹間房吧。”

林宗易打量著女人?媚態,“想和我開房。”

女人緊密貼著他,“我要領教華哥?雄風。”

振子咳嗽了壹聲,他繞過酒桌,在林宗易面前俯下身,“華哥,嫂子來找您了。”

林宗易始終沒看?門口,但我心知肚?,他清楚我在這裏,我走進去。

女人壹聽嫂子,從上到下端詳我,主動挪出位置,她剛要坐到別處,林宗易摁住她手,帶壹股戲謔,“哪個嫂子。”

振子糊塗了,“您有幾個嫂子啊。”

林宗易眉目冷冽,像覆了壹層冰霜,嘴角卻噙著笑,“不認識。”

振子壹楞,“她不是嫂子?”

林宗易笑不達眼底,只在表面,他仰脖壹口喝下壹杯酒,反手棄在桌上,完全敞開襯衣,“妳替我娶?嗎。”

振子壹捶額頭,“華哥,我冒失了。”

他走回我跟前,蠻力揪住我頭發,“臭娘們兒,敢纏著華哥,唬老子啊?”

他連拖帶拽,把我拖出包廂,我扒著門框,扭過頭大吼,“林宗易!我知道妳恨透了我,我?經送上門了,妳是要報復嗎!”

“振哥,等壹等。”女人忽?制止振子,她偎在林宗易胸口,“華哥,多壹個姐妹玩更有意思。”

林宗易低眸看她,陰晴不定,“妳想怎麽玩。”

女人指著新開箱?洋酒,“剛才麗麗喝得不過癮,掃華哥?興致了。”她示意我,“妳把這箱酒全喝了,華哥就留下妳壹起玩。”

林宗易漫不經心解袖扣,沒同意,也沒阻止。

我說,“我不會喝洋酒。”

女人使眼色,振子立馬動手推我,我躲開,走過去憋氣灌下壹瓶,酒勁頓時瘋狂上湧,撞得我腦袋發暈,女人緊接著啟開第二瓶,晃了晃,晃出沫子,她笑容玩味,“妳別喝太猛了啊,後面兜不住。”

我接過她手裏?酒瓶,她騰出手給林宗易點煙,他傾身嘬著,揭過霧氣凝視她,“妳挺聰?。”

女人笑了,“華哥厭煩?,我也厭煩,華哥?手不能為壹個女人臟了,我自?要出面收拾她。”

林宗易舌尖抵出壹枚煙絲,他噴?女人,“自作聰?。”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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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手壹僵,“華哥。”

林宗易後仰,胳膊搭在沙發邊緣,“我不喜歡代勞,我喜歡親自動手。”

女人乖巧伏在他肩膀,“我記下了。”

我喝完第二瓶,?經極限了,女人又啟開壹瓶,她交到林宗易手裏,“華哥,您給她。”

林宗易抽煙的姿勢壹頓,他睥睨女人,目光意味不?,“妳比我想象得還聰?。”

他分?笑,可笑容令女人膽顫,“華哥...”

我伸手去拿酒瓶,林宗易的目光跟隨我的手移向我,看不出心思。

我咬住瓶口,直到喝下第三瓶,他臉上的寒意加?。

女人開啟第四瓶交給林宗易時,他手頭的煙正好抽完,他又焚上壹根,火苗四射間,他盯著女人,“妳聰?得過頭了。”

林宗易越過女人,壹把扼住我手腕,反手壹擰,將我甩在沙發上,他面色深沈冷冽,“都出去。”

壹群女人迅速逃離,我趴在沙發上,醉意和淚意浮上面頰,凝望林宗易。

他默不作聲吸煙,壹口接壹口,吸得?兇。

三瓶酒喝得太猛,當時不覺得怎樣,過後在胃裏翻江倒海,我壹陣劇烈嘔吐,有氣無力問,“妳滿意了嗎。”

林宗易銜著煙,倚住沙發背,整個人懶散又危險,“妳以為幾瓶酒能解決嗎。”

我哽咽,“我從沒想過要害妳坐牢。”

林宗易攥住我頭發,迫使我順從他的力?仰頭,“妳迫不及待找我,是想打聽妳?親的下落,對嗎。”

我望著他,“他還活著嗎。”

“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了。”林宗易笑意詭譎陰狠,“在壹個隱蔽的地方受折磨。”

我眼淚壹霎奪眶而出,“宗易,是我背後捅了妳壹刀,和其他人無關。放過他,他?紀大禁不起折騰,我造下的孽,我壹個人償還妳。”

林宗易滾燙的唇貼近我耳畔,他氣息是厚?的尼古丁和迷醉人心的烈酒味,“只折磨林太太壹個人,我嫌不夠泄恨。”

我渾身冰涼,壹雙眼也空洞。

他冷笑,“馮斯幹太廢物,陳誌承都在他手上了,他竟然會失手,這就是妳愛的男人,真本事玩不贏我,去做上面的壹條狗。”

我握住他衣襟,“我不愛他了,宗易,我和他斷了!”

“妳的謊言真是張口就來。”他撫摸著我沒有血色的臉,緩緩包裹住,捏得我骨頭生疼,“妳說,我是讓妳生不如死,還是讓妳死於非命呢。”

我臉色愈發蒼白,“林恒在馮斯幹手中,我用他交換我?親。”

“我不要林恒。”林宗易五指收緊,“馮斯幹不是亡命徒,他沒膽量弄出人命,他養著林恒,?安全。”他俯下身,“我要陳誌承,要林太太。”

我們距離如此近,近到我看清他眼底的恨與欲,“說不準,我還要妳和他的兒子,看馮斯幹有沒有能耐護住了。”

他壹推,我再次摔在沙發上。

四名保鏢在這時拖著蔣蕓進包廂,她口中塞著壹只襪子,左臉紅腫,顯然挨打了,她朝我痛苦搖頭,喉嚨嗚嗚著,我瞬間面如死灰。

小平頭壹揮手,蔣蕓被砸向墻角,砰地?響,撞擊聲刺激得我頭皮發麻。

保鏢朝她啐了口痰,“華哥,這女人不老實,不承認她舉報您,振哥發話揍了她。”

林宗易無視蔣蕓,他流連過前方空蕩的舞臺,“帶跳舞的進來。”

振子招呼隔壁的舞蹈女郎,她們互相對視,都裝作看不見,走上舞臺開始搔首弄姿,並且在正中央留出了壹個位置。

角落裏保鏢掰開蔣蕓的嘴,壹瓶又壹瓶倒酒,蔣蕓還沒咽完,源源不斷的酒水又註入,灌滿口腔就直接從鼻孔嗆出,她五官猙獰難耐,“我不?——”

我捂住耳朵,崩潰閉上眼,心臟像被鉗子夾住,完全沒勇氣面對這壹幕。

同?壹個姐妹鄔鄔琪琪,職業生涯才接了壹單,偏偏這壹單出事了,男人的小情人?囂張,雇了幾個輟學的小混混,給鄔琪琪灌了三斤高度數的白酒,喝到胃出血,差點休克。

空酒瓶壹個接壹個倒在地上,蔣蕓熬不住了,喊聲越來越虛弱,我奮力推開他們,抱住蔣蕓,“宗易,全是我的錯,我求妳了!妳沖我來!”

振子?過我,不允許我接近,“妳們繼續灌。”

我啜泣著爬到林宗易腳下,跪著哀求他,“宗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敢了。”我顫顫巍巍抓起桌上剩余的酒,“我喝?嗎。”

林宗易瞇眼,當場踢中瓶底,酒瓶應聲落地,四分五裂。

他上半身壓低,手肘抵在膝蓋,健碩的肌肉由於大幅度前傾而壹塊塊賁張隆起,“妳是林太太,我不會用這種方式懲罰妳。”

我想到什麽,僵硬回過頭,註視著舞臺空出的領舞位置。

林宗易神色慵懶風流,他半坐半臥,壹股狂野又邪性的氣質。

我踉踉蹌蹌爬上臺,霓虹閃爍,燈火搖曳,我在曖昧的光影?扭擺腰肢,我沒有哭,也沒有笑,收斂了風情和勾人,沒有半點表情,我的身影投映在兩旁的大理石柱,顯得清清冷冷,另有壹種?拿人的勁兒。

林宗易仿佛在看我,又仿佛在看別人,他的座位是壹片昏暗的陰影,他陷入其中,神情也晦暗難辨。

我後面的女郎逐壹下臺,餵林宗易喝酒,他來者不拒,含住杯口,壹次就壹杯,她們餵了壹輪,只剩我了。

我停止跳舞,走向臺下的林宗易,學著那些女郎的樣子,斟滿酒杯餵到他嘴邊。

他無動於衷凝視舞臺,不喝也不推拒。

我收回手,含了壹口酒,林宗易這才張開嘴,我吻上去,快要觸及到的壹刻,他掌心卻拂開我臉,“林太太這張害人的紅唇,我可不碰。”

我咽下,“宗易,妳想怎麽樣。”

林宗易突然摁住我,拾起酒杯,壹點點傾斜杯口,猩紅的液體淌過他敞露的胸口,他手懸空壹松。

他叼著煙,頭撇向壹側,煙霧從唇齒間散開,他面孔冷峻到極點。

他肌膚火燒火燎,像壹座噴薄的火山,釋放出肆意而仇恨的烈焰,吞沒了我。

我感受到他的心跳與壹呼壹吸?間彈動的筋脈,它們像野獸,極力壓制著。

當我掠過他的腰腹,林宗易拽起我,修長的手指攏住長發,從頭頂捋向腦後,我整張面容暴露在他視線?,“從前,我真心待過妳,雖然遲了,?我的真心沒有假。馮斯幹給妳八分,我給壹分,?是萬分艱難。?為他的軟肋被利用,至多傾家蕩產,而我的軟肋壹旦被利用,會葬送我的後半生。”

我隔著壹層淚霧,同他四目相對。

“我三十九?唯壹心疼過的,是妳的眼淚。”他指腹蹭掉我鼻尖的淚珠,“可如今,妳的淚水對我沒用。”

我看著他壹顆顆系上紐扣,“曾經我想要學會如何愛壹個女人,林太太的壹擊,我不想學了。”

他站起,看了壹眼奄奄壹息的蔣蕓,命令小平頭,“送去醫院,不許出亂子。”

他交待完,不再管我,揚長而去。

我轉身扶起蔣蕓,撥開她被酒水濺濕的短發,“蕓姐,我連累妳了。”

她吃力睜開眼,打起精神安慰我,“幸虧我酒量好,能扛得住。”

我哭著點頭,小平頭指揮保鏢把蔣蕓擡出包廂。

振子站在走廊,正對瓶吹啤酒,林宗易出來後,他隨手丟了酒瓶,“華哥。”





林宗易看向他身後的壹排女人,那名負責開酒塞的紅發女人下意識壹縮。

林宗易走過去,女人脊背貼住墻根,退無可退,他溫柔鉗住她臉蛋,左?端詳,“我喜歡妳聰明。”

女人又是壹哆嗦,“華哥,我知錯了。”

林宗易皺著眉,“妳錯什麽,很怕我嗎。”他壹扯,女人跌進她懷裏,他精壯的手臂摟住她,唇鼻埋進嬌嫩的頸側,“妳好香。”

女人顫抖得更厲害,“華哥,我不知道她——”

“她怎麽了。”林宗易食指摩挲她咽喉,女人頓時緊繃,“我和她沒關系。”

女人咽了口唾沫,“華哥,我以後絕不擅自做?了。”

“以後?”林宗易悶笑,“稍後就讓妳更香。美人出汗,壹定很香。”

女人當即軟下去,“華哥饒了我...”

林宗易示意振子,邁步離去,振子揪住女人頭發,踢了壹腳肚子,“沒長眼的東西,扔進山上的糞坑,三天後再帶下山。”

女人聲嘶力竭大吼,“華哥!”

振子跟上,林宗易坐進車裏,我搖搖晃晃追出電梯,靠著旋轉門,勉強撐住自己。

振子扭頭望向我,他堵著車門,“這位韓小姐——”

後座車窗降下壹半,露出半副輪廓,此刻天色微亮,伴著濃重的晨霧,林宗易的側臉似乎越發剛毅,充滿壹絲神秘的俊美和英氣。

“不必理會她。”

林宗易撂下這句,壹臉平靜升起車窗,司機隨即發動引擎。

振子叉腰思索,壹旁的保鏢問,“振哥,她醉醺醺的,咱搞吧。”

“搞妳爹!”振子打他後腦勺,“這女人邪門得很,妳先安排她住樓上。”

車開出十米,又退?,振子立馬彎下腰,“華哥?”

司機壓下駕駛位的窗戶,“送到江城市區的?麗酒店,客房經理認識她,路上別動手動腳。”

振子舔門牙,“這是華哥的吩咐?”

司機沒吭聲,壹踩油門駛離。

保鏢壹聽嚇得不輕,“是夠邪門的。”

振子隔空打量我,“怪不得指名道姓見華子,有點意思。”

我在酒店昏睡了壹整天,傍晚清醒去了壹躺醫院,蔣蕓沒大礙,只是胃部發炎。我返?酒店的途中聯系了?澤,我們壹同到達9樓,我帶他進入9011房間。

“見到林宗易了。”

我揉著太陽穴,頭還是昏昏沈沈,“見到了。”

?澤拉住我,“沒打妳吧。”

我嗯了聲,“沒打,他不是嗜好打女人的男人。”

?澤搬了椅子坐下,“我姑父在漓城有些權力,他能安頓妳。”

我坐在床上,“我前腳逃,我父親和蔣蕓後腳就廢了。而且我沒離婚,我是林宗易合法的妻子,天涯海角他只要想找?我,法律上我根本逃不掉。”

?澤沒說話。

“幫我壹個忙。”我擰開壹瓶礦泉水,?澤正要接,我沒搭理,自己喝了,“我父親?陳誌承,南區服刑八年半,後來馮斯幹保釋了他,在人民醫院治療。林宗易出境的前壹天,?哲收買護?劫持了他,目前下落不明。”

我調出手機相冊,將僅有的壹張合影給?澤,他直勾勾瞧了壹會兒,“妳紮倆辮子真好看,現在像更年期暴力狂。”

我踹他大腿,“妳有正形嗎?”

他拿自己手機拍下來,“最多兩天,我肯定找到咱爸。”

我蹙眉,“是我爸。”

?澤壹邊奪過水壹邊起身,“壹日嶽父,終生嶽父嘛。”

我推他出門,“壹日也沒當過。”

?澤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下,“韓卿,妳知道我剛才看相片,在想什麽嗎。”

我扶住門把手,望著?澤。

他笑容溫暖陽光,“我在想,這麽幹凈可愛的女人,我豁出壹切也要保護她。”

我楞住,“幹凈?”

他信誓旦旦,“韓卿,沒有哪個女人比妳幹凈堅強,她們沒經歷過真正的欲望和苦難,可欲望無數次要染臟妳,妳都躲開了,所以妳更幹凈。”

?澤說完拉門離開,我杵在?地許久,抹了壹下酸脹的眼睛。

他承諾兩天,我在酒店等了兩天,第二天深夜,他告訴我,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人脈,仍舊沒發現陳誌承的任何痕跡。

我清楚?澤盡力了,商人即便天大的道行,無非花錢平事,林宗易那行的歪門邪道太多,倘若動用灰色勢力藏起壹個人,除非有同樣的勢力抗衡,否則沒轍。

“謝謝了。”我準備掛電話。

“韓卿。”?澤?住我,“我和林宗易魚死網破吧。”

我噗嗤笑,“妳別摻和了,林宗易的後臺是蟒叔,連馮斯幹都沒摸清仇蟒究竟有幾把刷子,妳不是?送嗎。”

他也笑,“韓卿,我有命啊,林宗易要了我的命,他還不完蛋嗎?”

我呸他,“傻狗。”

我關機,躺在床上,用力呼出壹口氣。

夜幕降臨時,我平復好情緒,有條不紊洗澡,化妝,開車?到蔚藍海岸,林宗易名下的財產全部收繳,只有這套房子登記在我名下,才保住了。

他的車泊在停車場,是那輛不經常開的路虎,?換上的車牌號是湖C開頭,看來他在湖城紮根了。

我乘電梯上四樓,出乎我意料,鎖也是?的,從卡鎖變成指紋鎖了。

我按門鈴,無人?應。

我猶豫了壹秒,打給蘇姐,她出院就辭職?老家了,蘇姐接通後,我問她門鎖是她換的嗎。

她莫名其妙,“我沒有換鎖啊,太太。”

我不由自?攥拳,“我明?了。”

林宗易在故意刁難我,我拿不準他什麽時候?,只能堵他,如?我敢拍拍屁股走人,麻煩就大了。

我重?下樓,外面此時電閃雷鳴,壹場狂風驟雨將至,我摸黑坐?車內,亮起照明燈,等林宗易?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妮蔻快跑*打賞催更符,感謝大家的鮮花和金幣。





我?車裏待到深夜,雨開始越下越大,我望著窗外這場雨沈思,然後推門下車,蹲?最顯眼的位置,壹分壹秒熬著。大約半小時,壹輛黑色邁巴赫駛進街道,我認出車牌號,湖A8888。

車燈正好照?我身上,?本熄滅了,又驟然亮起。

駕駛位的男人揭過擋風玻璃註視我,我壹動不敢動,心亂如麻。

良久,他掐了煙,棕色的皮鞋踩進水窪,身型利落。

男人只穿了壹件西裝,裏面赤裸,純黑的深V領,極少有男人穿V領的衣服,很顯輕佻,林宗易則相反,他成熟穩重,卻是從骨子裏滲出的風流和重欲感,他露出大半胸肌,油亮的蜜蠟透著壹點淡紅,行走間溝壑分明,肅穆又性感。

他撐著壹柄黑傘,壹步步逼近我。

林宗易到達我面前,緩緩止步,寬大的傘檐掩?他眉目,我看不真切他,但我知道,他壹定觸動了。

冷冰冰的大雨和壹個單薄無助的女人,最直擊男人心。

我咬著嘴唇,帶哭腔,“宗易——”

雨聲吞噬了我的呼喊,他停?傘下,“誰讓妳過來的。”

我瑟縮著,“這裏是我家。”

“妳的家。”他彎下腰,掌心擡起我面孔,“韓卿,妳認為這些招數有用嗎。”

我不回答他的質問,聲音綿軟無力,“我想回家。”

林宗易面無表情,“妳的家?另壹個男人那裏。”

我哽咽嘶啞,“我們沒有離婚,蔣蕓告訴我,我要是跑了,妳報人口失蹤,甚至拐賣,警察也會找我,與其被妳抓,被警察追,像老鼠壹樣四處流竄,我願意安分當妳的妻子。”

林宗易沒有動容,“怎麽,他舍得妳當我的妻子。”

我任由大雨澆?面頰,“他選擇了孟綺雲。”

“妳勾引男人的本事,還鬥不贏壹個孟綺雲嗎。”林宗易的手沿著我臉下滑,扼住脖子,“還是和他商量好了,繼續埋伏?我身邊,裏應外合再給我致命壹擊。”

我攥住他手,“宗易,妳可以不?諒我,不要再懷疑我。”

林宗易掃向身後,他忽然問我,“還愛他嗎。”

我搖頭,“不愛了。”

他直起腰,“是嗎?”

我大聲說,“宗易,我真的不愛他了,我恨他的變心。”

剎那壹道霹雷炸開,刺目的閃電橫亙?頭頂,?光的盡頭出現壹張男人的面容,他的眼睛比此時的夜色更濃,像壹股激蕩的漩渦,冷漠平靜?下暗湧四起。

他額頭覆滿雨水,淌過鼻梁,密密麻麻的雨珠。

深沈,陰狠,淩厲,眼底的感情壹寸寸覆滅。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眼神,?他清雋斯?的臉上,沒有過的寒意和晦暗。

馮斯幹並未打傘,他全身都濕透了,?襯衫包裹住緊致的肌肉線條,胸口急劇隆起,他沒有靠近半步,定格?那。

他?蔚藍海岸只有壹個可能,找我。?且等了不止壹晚,我藏?酒店兩天,他應該都來過。

馮斯幹站了許久,最終視線抽離我身體,轉過頭消失?雨幕。

我說不出什麽感受,抱膝抽搐著。林宗易耐人尋味笑了壹聲,他拎起我胳膊,我腳底打滑,整個人撲進他懷裏。

“是實話嗎。”

我渾渾噩噩,就像馮斯幹那雙黯淡的眼睛,我心口有什麽東西也壹寸寸覆滅。

“是實話。”

我確實必須安分壹段日子,馮斯幹要照顧單純黏人的孟綺雲,畢竟周德元也會過問,再?上馮冬,他顧不上陳誌承,更無法時刻顧及我,我逃到哪?呢,卸不掉林太太的身份,?法律的束縛下,根本沒資格逃,反?激怒林宗易,自討苦吃。

更重要我想帶走馮冬,否則倉促逃出江城,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他是我賭命?下的,我受不了他叫孟綺雲媽媽。

林宗易抱著我進?電梯,門關上的壹刻,他開口,“那晚舞跳得不錯。”

我語氣無辜又無害,“妳喜歡嗎。”

他垂眸打量我,“林太太的美,我獨自欣賞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瞬間壹僵,明?了他的意思,“妳要我跳給其他男人看。”

林宗易按下數字4,“林太太不會令我失望。”

我伏?他肩膀,“宗易,妳現?高興嗎。”

電梯門折射出我們交纏的影像,他波瀾不驚,像壹面死海。

我仰起頭,我特意讓他看清我強顏歡笑,委曲求全的模樣,打消他的怨恨和警惕,“只要妳高興,能發泄妳的恨意,妳怎樣對待我,我都認。”

林宗易筆挺站立,沒回應我。

我壹滴淚流過他頸部,“我只求妳,別殃及無辜,怒火只沖我壹個人。”

我小心翼翼探?他的西裝,指尖觸摸那道傷疤,三?分長,是砍?留下的疤。林宗易感覺到癢,他略低頭,唇貼著我前額,我肌膚冰涼,他唇瓣溫熱,“記住,是妳?背後捅了我壹?,我才挨了馮斯幹的手下這壹?。”

我哭著,“對不起,宗易。”

他將我抵?門壁上,“韓卿,別再裝可憐,妄想蠱惑我心軟,我當初對妳心軟過,妳卻要我的命。”他呼吸急促,極力壓制,“我的感情和縱容,只給壹次。”

我蜷縮?他懷中,所有淚水滑進他胸膛,他身軀緊繃,壹言不發。

我回主臥清洗幹凈,換上睡衣直奔客房,裏頭壹片漆黑,我脫掉鞋,光腳進?,沒發出半點動靜。

吧嗒壹聲,林宗易摁住打火機,我們隔著火光對視。

他嗓音寒冽,“出?。”

我指著門,“妳沒有關嚴。”

林宗易不語。

“妳記得我害怕打雷,才故意敞開,讓我?對面睡得安心,對嗎。”

他仍舊沒出聲。

我試探走近,他再次警告,“韓卿,我耐心有限,也不想對女人動手。”

我立馬駐足,摸向壁燈的開關,他不適應強光,當即用手背遮住眼皮。

“宗易,我們賭壹局,假如妳第?次動心,就成全我,放了我。”

他默不作聲看著我。

“妳敢賭嗎?”

林宗易冷笑,“不會有第?次。”

我說,“既然不會,賭壹把又何妨。”

“收起妳的詭計。”林宗易掀被躺下,背對我,“出?。”

我退出客房,?走廊上站著。

林宗易目前不給我接近他的機會,可我的直覺,他不會壹直冷淡下?,他那顆心並沒死。

轉天晚上,林宗易帶我?了鎏金夜總會,是萬隆城最大的會所,比最鼎盛時期的江都會所還奢靡,他走向演藝大廳正中央的VIP卡座,沙發上坐著壹名六十出頭的男人,和蟒叔的歲數差不多,三角眼,大鼻頭,壹副天?的惡相。

我不聲不響坐?林宗易身旁。

“華子,妳蟒叔?雲城很記掛妳。”

“躍叔。”林宗易給男人倒酒,“我?萬隆城很順利。”

躍叔端起酒,“妳老婆呢。”

我頓時壹激靈。

林宗易偏頭,“躍叔。”

我?身,“躍叔好。”

他上下端詳我,“擔不起妳壹句躍叔,聽說華子險些栽?妳手裏,年紀小,妳膽子可不小啊。”





躍叔中氣十足,非常震懾人,我不吭聲。

“華子,妳?蟒叔有忠告,栽過跟頭?陷阱,千萬要留神,再栽壹次,他也保不住妳。”

林宗易面色冷靜,“我明白。”

“光明白不行。”躍叔撂下酒杯,“兒女情長,就算再有血性?男人也逃不過。”

他要斷了死灰復燃?余地,我渾身不由自主冒冷汗。

林宗易眼眸低垂,沒答復。

躍叔說,“華子——”

林宗易突然翹起?腿,姿態慵懶隨意,他揚下巴,示意我後排?兩位男士,“給孫老板和王哥敬酒。”

躍叔被打斷,他望著林宗易。

我起身走過?,斟滿兩杯人頭馬,分別敬了壹杯酒。戴著頭巾?王哥走?林宗易?側,“華哥,不介紹壹下嗎。”

林宗易唇角浮現壹絲散漫?笑,“介紹哪個。”

王哥摩挲著下頜,“自從華哥接手萬隆城,女人?質量也上來了。”

林宗易神色意味不明,“王哥看上她了。”

王哥?手虛虛實實攬在我腰間,“我就喜歡有味道?女人。”

林宗易看向他,以及他攬住我?那只手,“她生過孩子。”

王哥湊近,嗅著我口紅?蜜桃香,“生過孩子?才有風韻,太青澀?我沒興致。女人就是蘋果,熟透?外皮皺了,可口感飽滿,唇齒留香,沒熟透??鮮漂亮,?酸舌頭,中看不中吃,毛頭小子才要青蘋果呢。”

林宗易招了下手,侍者過來,聽完吩咐,很快帶了壹排女郎。

林宗易焚上壹支煙,他身姿大開大合,活泛著手腕,霸氣睥睨王哥,“有看?眼?嗎。”

王哥撇開距離最近?壹個女郎,“我捧場子,跳支舞玩玩而已,她還陪不得我嗎?”

林宗易?氣場越來越硬,散發極大?壓迫感,“玩玩。”

王哥瞧著我,有些逼迫,“不肯?”

王哥?助理在這時迎上他,附耳說了什麽,王哥壹怔,“什麽來頭。”

助理說,“挺高?個子,壹米九,氣勢洶洶砸了您?車,都砸爛了。”

王哥惱了,“?看看。”他走出兩步,又扭頭,“華哥,我先向您討了這個女人。”

林宗易微瞇眼,似笑非笑,“討了她嗎。”

王哥匆匆離?。

躍叔用叉子叉了壹塊西瓜,“妳趁早離了,王斌要她,賣他壹個人情,他在湖城?面子大,他欠著妳情,對妳沒壞處。”

林宗易搖晃酒杯,臺上?女郎舞姿銷魂,他像是沈溺其中,在刻意回避。

“要不轉手,要不交給妳蟒叔解決,總比妳留著強,妳逃過壹劫不容易,如果妳不處理好,下次妳蟒叔該親自來了。”

林宗易叼著煙,朝臺上拋了壹摞錢,笑意風流。

躍叔蹙眉,“華子,妳聽見了嗎?”

林宗易這才?過神,他俯身,“您說什麽。”

躍叔眉頭皺得更深,“妳蟒叔?想法,把她送?雲城,最好再搞?馮斯幹?兒子,都在咱們手上,他和周德元絕對不敢與妳為敵。”

我緊張?喘不過氣,死死盯著林宗易。

他沈默片刻,“不麻煩蟒叔臟手,我自己處理她。”

躍叔半信半疑,他還要說什麽,林宗易?住我壹甩,我被他甩下臺階,他神情陰冷,“知道該幹什麽嗎。”

我嫻熟走上舞臺,濃艷?紅唇,玲瓏?曲線,跟隨音樂扭擺腰肢,躍叔目睹這壹幕,他看了壹眼林宗易,沒再說話。

我撩動長發,在閃爍?燈光下搖曳,無意看?了馮斯幹。

他佇立在二樓?觀看臺,俯視我跳舞。我投映在他眼中,冷艷絕倫,風情萬千。

他不露聲色握緊桅桿。

周浦在他身側,壹臉不可思議,“竟然是韓小姐。”他窺伺著林宗易?方向,“他可夠狠?,這麽折磨她,終究還沒離婚,萬壹遇上熟人,他自己也不要顏面嗎。”

何江說,“萬隆城?水太深,身家不足?商人,壹夜就傾家蕩產,而身家豐厚,地位高?商人,嘴巴都嚴實,林太太跳舞喝酒又如何,不幹他們事,何必禍從口出。”

馮斯幹手越握越緊,周浦小聲提醒他,“這是林宗易?地盤,沖動會惹來無妄?災。”

我壹晃神,絆了壹腳,高跟鞋插進地燈?散熱孔?,當場歪倒在舞臺。

底下隨即爆發騷動,林宗易目光鋒利,精準落在二樓,馮斯幹?輪廓隱匿於黑暗深處,演藝大廳紙醉金迷,燈紅酒綠,所有男人都流瀉出極端火熱?欲望,唯有他清清冷冷,風華玉立,越是格格不?,越是惹人註目。

林宗易張開嘴,喝了壹口酒。

我沒想?會被馮斯幹撞見如此不堪?場面,我慌亂跑下臺,壹名保鏢在出口截住我,“華哥說您不用?卡座了,在後臺等他。”

我稀?糊塗答應著,沖進後臺?化妝間,反鎖了門。

??淩晨三點,送走了躍叔,林宗易才?後臺接我,我剛卸完妝,面龐素白清秀,他看了我半晌,“妳真是禍水,什麽不做,什麽不說,就那麽勾人,勾來?沒有壹個好人。”他指腹蹭掉殘留?最後壹點口紅,帶著我離開鎏金會所。

我們?外面上車,振子發動引擎,“華哥,王斌這老色胚,仗著自己是花豹?大哥,敢在您?場子放肆,我帶保鏢教訓他壹頓。”

林宗易陪躍叔喝了不少酒,醉得不輕了,他倚著靠背閉目養神,“廢了他不老實?手。”

他放在西褲口袋?手機忽然滑出,屏幕亮著,我下意識壹瞟,是壹條短訊:陳誌承想逃跑,從五樓窗戶摔下,腿骨斷了。

我瞳孔倏而放大,胸腔像沈了巨石,堵得難受。

林宗易拿起手機,他看完消息,無動於衷又塞?。

我手心全是汗,?沒有流露絲毫情緒,像什麽沒發生。

車抵達蔚藍海岸,振子原路返?,林宗易?浴室洗澡,我迅速翻遍他脫下?衣服,他把手機帶進浴室了。

我躲?露臺,拉上門,撥通程澤?電話,那邊舞曲震耳欲聾,“妳在哪鬼混。”

“我和朋友在萬隆城,我看妳跳舞了。那個戴頭巾?禿子,他?車也是我砸?。”

“妳砸??”

他喝著酒,“我朋友練柔道?,我擔心妳吃虧,準備隨時幹仗。還有林宗易,我早晚陰他壹?。”

我笑不出來,“我爸腿折了。”

程澤猛地坐起,“打折??”

“自己弄斷?。”我壓低聲,“妳馬上派人在南區?居民樓撒網,重點排查樓層不超過六樓,僻靜老舊,防護欄不健全?小區,扮?物業上門走訪,凡是門口沒有擺放女士拖鞋,有兩個以上男人輪班,室內拉窗簾避光?,就盯緊了。”

程澤說,“會不會出城了。”

浴室?水聲好像停止了,“他被保釋?,不允許出城。”

“妳放心,韓卿。”程澤掛斷電話,我深吸氣,?復好自己,輕輕推開門,門打開?壹霎,林宗易逆光而立,我嚇得壹抖,“宗易。”

他用毛巾擦拭水珠,“妳和誰講電話。”

我故作鎮定,“是蔣蕓,我問她出院了嗎。”

他沒多問,?過身,“?晚馮斯幹在二樓,他對萬隆城這類場所從不感興趣。”

我跟在他後面,手指飛快清除掉程澤?號碼,又調整時間,倒退了五分鐘,打給蔣蕓,靜音通話。

“估計談應酬。”我語調?穩,“市區人多眼雜,所以?邊境了。”

林宗易把毛巾棄在電視櫃上,“也許余情未了。”

我燙?了頭發,此刻垂落,露臺壹陣風吹起發梢,纏繞住他精壯?手臂,“適合比刺激更能留住壹個男人,刺激過後,沒有余情了。”

林宗易系好睡袍束帶,壹把奪下我手機,查看通訊記錄。

顯示五分鐘前和蔣蕓通話,時長壹分十二秒,我頭皮發麻,就怕他看壁鐘,發現時辰對不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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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宗易只看了壹眼,便將手機擱在電視櫃上,沒再說什麽。

我嚇得夠嗆,幾秒鐘的工夫,手心全是汗。

我洗完澡,坐在梳妝臺前塗了壹層粉嫩的唇蜜,又噴了香水,直奔客房。

床上傳來綿長的呼吸,林宗易側躺,背朝門口,手機撂在枕畔,壹條短訊進來,微微閃爍。

我直覺這條短訊和陳誌承有關。

我躡手躡腳走近,伸手的壹霎,林宗易忽然擰開臺燈,他眼睛清?冷靜,沒有半點困意。

我壹抖,好險,?凡我握住手機,就抓個正著了,幸好我早有準備,我若無其事撫弄睡衣的束帶,“妳沒睡啊。”

林宗易註視我,他過於風?浪靜,我此時調頭出去,反?顯得心虛,我主動說,“我給妳煮了牛奶。”

他拾起床頭的煙盒和打火機,點燃壹支,猛吸壹大口,“奶呢。”

我腦子飛快,“我替妳嘗嘗熱不熱,壹不留神嘗了壹鍋。”

林宗易吹出壹縷霧,他偏頭,似?笑了壹下,很淺,旋即又恢復冷漠。

我爬到床中央,逼得他退無可退,只能任由我挨著,“宗易,我做噩夢了。”

燈光昏幽,他神色也晦暗不清。

我趴著,翹起雪白纖細的雙腿,在臀部上方晃蕩,“夢中妳打罵我,罵我沒良心。可是宗易,在橡山,我清楚妳走烏溪水路,我沒有揭發妳,還故意指了錯誤的山路。盡管只爭取到半小時,卻也至關重要,起碼周德?和馮斯幹的人來不及圍堵妳了。”

他垂眸看我,我長長的烏發盤桓在他胸膛,不施粉黛的清純,眉梢眼角水波艷麗,在兩瓣唇泛起誘人的色澤,他移開視線,抽著煙。

我壹點點感化他,動搖他,隔著睡衣輕輕復住他那?刀疤,“我在雲城的弄堂遇險,是妳暗中救我,對不對。”

林宗易面孔被壹團煙霧籠罩,陰晴不辨。

“妳其實不忍心我受傷害,不許他們欺負我。”

他仍舊沒反應。

我手肘撐住床沿,湊近他下頜,壹字壹頓,“妳不舍得我。”

他下頜長滿密密麻麻的青色胡茬,光影微醺,他染著醉意,那種醉意充滿男性的原始欲,他的衣衫不整,他袒露的厚重體毛,他身上的汗味和煙味,都為他的原始欲增添壹份神秘性感的力量。

野性,感性,極致的性張力。

我潮熱的氣息噴在他胸肌溝壑,林宗易終於生出壹絲波瀾,他扣住我臉,手上發了力,連?我整個身體掀下床,“親手折磨壹個蛇蠍女人,才痛快。”

我摔下的?時,腳趾順勢掃落了手機,林宗易的手機沒有設置密碼,我劃開信箱,是陌生號的簡訊,陳誌承昏迷不醒,給治嗎。

我五指捏緊,幹脆豁出了,回復了壹?字,在家治。我猶豫了壹瞬,又追發壹條,勿回。

送去醫院壹定會傳進林宗易的耳朵,就露餡了,另外在居民樓更方便動手搶人。

我刪掉兩條簡訊,把手機放在床腳,掙紮著起身,“宗易,我磕腫了。”

他閉著眼,沒理會。

我完成任務,全身?退。

轉天早晨,林宗易剛走,我接到程澤的電話,他在那邊問,“妳有倆爸爸?”

我氣得罵他,“妳有五個爺爺?”

程澤不可思議,“南區有兩個陳誌承,都在6號房。”

我蹙眉,俯瞰樓下的江水,“我爸最初在蘇城服刑,我媽去?那?,他改判又轉獄到南區。”

程澤說,“這個陳誌承頂了妳爸,不然他身份特殊辦不了保釋,其中門?非常復雜,馮斯幹也算盡全力了。”

我攥著桅桿,沒吭聲。

程澤在壹個極其空曠的地方,說話有回音,“3月6號,我查到白哲的車最後定位在涪陵路,附近五公?內,有29個老舊小區,我都撒網了。”

我深呼壹口氣,掛斷電話。

馮斯幹沒告訴我究竟怎麽保釋的,只告訴我結果,辦成了。

他是壹個什麽都不解釋的男人,心思千回?轉,嘴上只字不吐。

蔣蕓說,悶葫蘆還有媽寶男,是最?女人心累的男人,再濃烈的愛情,都將死於沈默和猜。

程澤排查29個小區,至少需要三天,我必須在後方沒事找事,拖延住林宗易,以免他臨時轉移陳誌承。那幾日我使出渾身解數留下他,川魯粵淮四大菜?輪番燒,倫巴恰恰輪番跳,林宗易雖然不吃也不看,?他的確被我牽絆住了,我無數次拿到他的手機,刪了匯報陳誌承病情的短訊。

每次都相當驚險,有壹次他前腳進浴室,後腳就收到短訊,我剛刪除,他又返回找手機。

我等到第四天,程澤來消息了,陳誌承被帶到北郊的廢棄廠房。

我心臟咯噔壹跳,“什麽意思。”

程澤提醒我,“發現鄰居是警察,他們躲了。韓卿,不能再等下去,我的人說,伯?的腿沒了。”

我沒站穩,跌坐在地,“沒了?”

他回答,“對,截肢了,本來早點救治能保住,耽誤感染了。”

我?力握拳,“?天?動。妳打點下關系,能出城最好,實在出不了,住進妳公司的員工宿舍。林宗易目前不得不低調,他不會?目張膽劫人。”

程澤說,“我會?盡壹切辦法。”

我又聯系蔣蕓,要了幾個??的號碼,打給壹個叫胡琳的女人,“獵物的地址在萬隆城,妳稱呼振哥。?晚,妳勾搭他,挑撥他和男客人爭風吃醋鬥毆,場子越亂越好,我給妳八十萬酬勞,馬上付款。”

胡琳沒見過這麽大方的雇主,她立刻答應了,“打壹整夜嗎。”

我倒是想拖那麽久了,林宗易到場壹看就知?不對勁,他可不是好糊弄的,“盡量到十點。”

胡琳說,“沒問題,簡單。”

我恍惚想起和殷怡初見的場景,她問我多久拿下馮斯幹,我也是這樣信誓旦旦,我賭贏了,也把自己玩進去了。

日子過得真快,就要兩?了。

我清除所有的通話記錄,將茶幾上的食物挪開,逐壹擺上香案,蠟燭,又故弄玄虛畫了幾張符。

林宗易晚上回來,他看到這副場面,在客廳駐足。

我回頭,朝他甜笑,“宗易,別踩臟地上的符紙。”

他打量黃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擡手解開襯衣扣子,“妳在幹什麽。”





“求雨。”我臉上除了天真,就是純情,“因為打雷下雨?天氣,妳才會心疼我,憐憫我,我不想去萬隆城跳舞,更不想陪老男人喝酒了。”

我後半句哽咽,苦澀又委屈,林宗易沒有回應。

我雙手合十,壹邊繞圈壹邊念念有詞,“壹求電閃雷鳴,二求狂風暴雨——”

林宗易突然打開壁燈,刺眼?白光吞噬了燭火,他看向我,“把東西收了,沒打算帶妳去。”

我紅著眼眶垂下手,他朝書房走,我叫住他,“餐廳有宵夜,我下廚燒?。”

他漫不經心轉身,“宵夜?”

我們四目相視,他意味不?發笑,“林太太又下了什麽藥。”

我面露難過,“我沒有下藥。”

他脫掉西裝,搭在臂彎內,“少費力氣,妳?壹杯水我也不會喝。”

我目送他走進書房,門縫透出淡淡?微光,我將符紙豎在燭火上焚毀,得逞壹笑。

男人對於琢磨不透並且花樣百出?女人存在本能?探究心,在虜獲他?奇?壹刻,他?情緒?最大。林宗易早就看破我了,我沒什麽能再勾起他?奇,我越是出其不意,?正常人想不出?招數,表現得走投無路,極大?無助,越是能?息他?恨意。

夜深,我又溜到客房,林宗易依然沒反鎖門。

我小心翼翼摸上床,在剛開始靠近他?時候,他已經睜開眼。

我在黑夜裏?他對視,他沒像上次那樣驅逐我,我故作緊張說,“現在沒下雨沒打雷,也許稍後會打。”

林宗易甩開我,翻了個身,留給我壹副寬闊?脊背。

我知?他不會碰我,林宗易風流但不饞色,只要他想克制欲望,定力並不遜色馮斯幹,所以我才敢為所欲為纏著他,我算準他不會突破我們?間?隔閡。

我手摸向枕頭,編輯短訊發給那串陌?號碼,然後熟練刪除。

我安安靜靜睡在壹側,林宗易維持疏離?姿勢直到天亮。

第二天林宗易中午才離開,我駕車去國際商場,從下午四點轉悠到七點,又去了壹趟?油站?滿油,天壹黑,我抄近路駛向北郊。

八點半抵達廠樓,我停在壹根巨大?煙囪下,過了壹會兒,四輛黑色桑塔納從對面過來,為首壹輛車邁下壹名保鏢,走到我面前,“韓小姐,我們是程董?下屬。”

我看腕表,“只有壹小時。”

他點了下頭,“足夠,都部署?了。”

我跟著他進?廠樓內,他介紹路線,“後門有壹個出口,面包車在那裏,駛過109國?是湖城?邊境口,檢查人員九點換班,換上?那批人程董買通了,會清空面包車?錄像,林宗易查不到去向。”

他話音?落,胳膊攔在我身前,示意我噤聲。

跟在我們後面?四名保鏢沿著墻根迅速前進,動作穩準快,壹人?拳頭砍暈了壹個看守廠樓?打手。

保鏢說,“您父親在二樓。”

我盯著倒地?四個打手,“是不是太容易了。”

他沒聽懂,“容易?”

打手按?理沒這麽弱,那是真本?拼出頭?,倆柔?隊員也幹不贏壹個專業打手,更別提搞偷襲,他們?警惕性十分強。

保鏢催促我,“先上樓吧。”

反正到這步了,我收起疑心,走樓梯上去,靠窗?角落臥著壹個缺失了右腿?男人,從大腿根截斷?。

我沖過去,壹把摘下男人?頭套和眼罩,當我看清他長相,頓時楞住,“不是陳誌承。”

保鏢壹楞,“不是您父親?”

我猛地站起,“妳們暴露了嗎?”

他搖頭,“絕對沒暴露,程董親自確定了門牌號,3棟502,當天就租了7棟503,兩扇窗戶相對,輪班監視,他們淩晨出門到下午帶人上山,期間寸步不離。”

程澤有照片,他認不錯。

我蹲下,使勁搖晃男人,“陳誌承呢?被誰掉包了!”

男人看著我,“不知?。”

“那妳是誰?”

他說,“我是壹位老板雇傭?。”

壹直鴉雀無聲?廠樓,在這時傳出皮鞋摩擦水泥地?悶鈍聲,壹步步逼近,我臉色驟然變得慘白,預感要完了。

我對保鏢說,“撤!通知接應?保鏢撤下山。”

他也慌神了,“出什麽?了?”

我朝後門才跑出幾步,耳畔刮起帶火苗?旋風,隨即炸開壹聲槍響,子彈釘進十米開外?壹堵磚墻,墻灰碎落,我?地僵住。

手電筒發射強光,照亮周圍,那堵破敗?墻上,緩緩投映出壹抹男人?身影。

英武勃發,氣勢壓人。

我心口徹底壹沈。

熟悉?烏木沈香在下壹秒淹沒了我,林宗易佇立在我身後,松了松襯衫?衣領,“林太太,?玩嗎。”

他聲音低沈磁性,無比?聽,可我希望聽不見這個聲音,尤其是此刻。

冷冰冰?槍口挑起我下巴,林宗易繞到前面,強制我仰起頭,直視他。

他壹張臉?靜帶笑,語氣也含著調笑?意味,“小女人中計了。”

我壹動不敢動,望著他。

“妳確實有幾分聰?,也會賣弄可憐,會拿捏男人?七寸。”他俯下身,“我不是看不穿。”他吩咐扮演陳誌承?男人起來,“特型演員,我花費了不少精力,只為了陪林太太玩這壹局。”

我面如死灰,脊骨也冒涼氣,“宗易,妳還是不信我。”

“信妳什麽。”他手背貼在我脖頸,壹寸寸撫摸,我感受到粗糲?繭子,仿佛刀刃壹樣廝磨,“信妳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招嗎。先救出陳誌承,再耍壹出把戲離婚,對嗎。”

我全身緊繃。

他笑著問,“什麽把戲,計劃?了嗎。挖出萬隆城?底細,再次讓我身敗名裂嗎。”

林宗易眉眼皆是寒意,“我都沒有??折磨過林太太,上壹筆賬沒清,妳逃去哪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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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林宗易的眼睛在這樣寂寞的山野,顯得幽邃而陰暗。

我硬著頭皮直視他,“宗易,我沒想逃,更沒有再次害妳身敗名裂的計劃,那晚我後悔了,我讓蔣蕓銷毀證據,可是來不及了,我撒了無數謊言,唯獨這次沒有撒謊。和妳離婚我又能去哪呢,天涯海角是生活,在江城也壹樣生活,女人都渴望嫁壹個值得依靠的丈夫,我糊塗壹次,還糊塗兩次嗎。”

林宗易的唇似有若無挨著我耳鬢,他氣息滾燙又撩人,“繼續說,再多說壹些,興許我就信了。”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了。

他眼神戲謔,“小嘴?甜,多少男人葬送在妳的甜言蜜語和虛情假意中。”

我深吸氣,“我對他們說,是意圖不軌,我對妳——”

“更加居心叵測。”林宗易打斷我,“那妳為什麽在這裏,妳以為暗中搞鬼命?他們,我壹無所知嗎?那樣輕易被算計,?十年前我就沒命了。”

我仗著膽拉住他衣袖,“宗易,我只是擔憂陳誌承的安危。我明?妳恨我,我求妳不要遷怒他,治壹治他的腿。”

“想了解他的近況,是嗎。”林宗易像什麽沒發生過,“陳誌承是我的嶽父,我作為女婿,怎麽忍心不給他治呢。”

我手無力垂下。

他笑了壹聲,“只要妳是真話,我也是真話。”

廠樓外站著壹群保鏢,為首是振子。

按照劇本,他應該在萬隆城為壹個陪酒女郎爭風吃醋打架,胡琳沒牽絆住林宗易我不算太意外,振子竟然也沒留住。

林宗易突然駐足,我當場撞上他脊背,他偏頭看了我壹眼,“是妳雇傭胡琳,對我使用美人計。”

我腦子瞬間空?,?來她壹登臺就露餡了,恐怕下場和蔣蕓差不多,遭了壹通折辱,直接棄在街頭了。

林宗易系著西裝紐扣,“被林太太狠狠捅過壹?,我還會沾染女人嗎。”

“不是沖妳去的。”我脫口而出,“是沖振子。”

壹陣風吹亂我發絲,林宗易伸手拂開,捋?耳後,露出我整張面龐,“承認耍花招了。”他指尖漫不經心掠過我發梢,“蔣蕓介紹的。”

我嚇出顫音,“不是她!我的同?。”

林宗易輕笑,“我說過,林太太犯下的孽,會有人替妳承擔。”

我握住他手,“我自己打電話雇傭她的,蔣蕓不知情!”

“胡琳全招了。”林宗易語氣詭譎莫測,“蔣蕓是中間人。”

我腳底發軟,癱倒下去,他壹把拖住我,囚在自己胸口,“妳這只小狐貍精,可真擅長害人。”

我渾渾噩噩杵在那。

振子亮起車燈,迎上林宗易,“華哥。”

他面目陰沈坐上車。

振子又迎上我,“嫂子。”

我眼眶微紅,模樣呆滯可憐。

振子十?憐香惜玉,他搓了搓手,“您太不老實了,其實華哥對您不錯,還記得灌您三瓶酒的那個妞兒嗎?在橡山溝子的糞坑裏,臭氣熏天,長了壹身的虱子,越撓越癢,皮都撓爛了,簡直生不如死。”

後座降下車窗,“妳哪來的廢話。”

振子壹噎,湊近試探問,“華哥,不管嫂子了?這荒郊野地萬壹出事呢。”

林宗易面色生硬,“上車。”

振子沒轍了,“嫂子,您保重。”

他剛坐?,正要發動引擎,林宗易不耐煩掀眼皮,“讓她上車。”

振子麻溜下來,拉開車門,嘟囔了壹?:沒打沒罵她,就跟我脾氣大。

我坐進副駕駛,林宗易揉著太陽穴,壹臉寒意,“坐後面。”

我低下頭,“我知道妳憎惡我,不願挨近我。”

林宗易目光深沈,望了我背影片刻,“妳演得再楚楚動人,也救不了代妳受罪的人。”

我情不自禁攥拳。

振子揭過後視鏡詢問,“華哥,開車嗎?”

林宗易按摩眉骨,沒?應。

振子嘬牙花子,“嫂子,您坐過去吧,您不聽華哥的話,有得是法子折磨,何必不痛快呢。”

我下車,默不作聲坐?林宗易身邊,振子這才駛下山。

?澤安排的保鏢被壹撥打手摁倒在山路兩旁,林宗易?明閉目養神,卻?像對壹?了如指掌,在經過那些戰敗的保鏢時,他嗓音低沈,“認識他們嗎。”

我強作鎮定,“我雇的保鏢。”

他平靜看向我,“是妳雇的嗎。”

我答復,“是。”

林宗易嗯了聲,“既然沒?子,振子,告訴妳的人,帶去萬隆城教訓。”

“宗易!”

振子打電話的手壹頓。

我淚眼朦朧,“是?澤。”

林宗易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真皮座椅,“韓卿,妳挺念舊情,還藏著掖著,不希望我找他麻煩,對嗎。”

我哆哆嗦嗦掏出手機,打通壹串號碼,對方?快接聽,我嘶啞喊,“?澤。”

“我在109國道,妳盡快帶伯父趕來匯合。”

林宗易目視前方,夜太深,他側臉輪廓喜怒難辨。

我說,“不用了。”

他急得砸方向盤,“我親自送伯父出城,妳是不是擔心連累我,我有?氏,誰動得了我啊?”

我心慌意亂,“妳別等了,?公司吧。”我說完關機。

林宗易指腹捏住我手機,在掌心掂量把玩,吩咐振子,“放了他們,?去給?澤報信。”

我們??蔚藍海岸,振子也跟上樓,我立馬意識?壞事了,還沒來得及應對,振子甩了兩下繩索,半推半哄將我逼向床鋪。

我大驚?色,“宗易!”

繩索剪斷,振子固定在床頭和床尾拴了個死結,又綁住我的手腕和腳踝,“嫂子,以後老實點吧。”

我沒搭理他,凝望坐在沙發上的林宗易,“宗易,妳要囚禁我嗎?”

他的位置正是光亮照射不?的角落,他陷在壹片昏暗盡頭。

我泫然欲泣,“我怕疼。”

他無動於衷抽出皮帶,丟在地上,“妳連死都不怕,怕什麽疼。”






我當即哭出聲,“宗易,我錯了。”

他走?我,?床畔站定,“妳錯太多次了。”

我淚流滿面,“妳再?諒我最後壹回。”

“上壹回的賬都沒清算。”林宗易面無表情盯著我,“這壹回?諒什麽。”

他轉過身,我追出,“宗易!”我太情急,皮肉被勒出兩圈紅痕,隱隱滲血珠,我哭腔哀求他,“我?痛。”

林宗易背對我,“自找的。”

他邁步離?,振子從外面關上門。

我只得坐下,來回扭動手腳,完全掙不脫。

林宗易相信我和馮斯幹斷了,否則憑華京董事長的勢力,即使?江城查不出壹個人真正的下落,也不至於掉入圈套,林宗易眼中?澤算不上對手,年輕氣盛,城府太嫩,我求他出馬,明顯是無人可求了。

馮斯幹沒幫我,林宗易才稍微手下留情,他最忌諱我們壹起暗算他,如?馮斯幹?幕後出手了,我肯定吃更大的苦頭。

林宗易快天亮時推門進入主臥,我聽見腳步聲逼近,裝睡壹動不動。

我側躺,他也側身而立,手背沿著我額頭摩挲過鼻尖與下頜,像是對我說,又像是對自己說,“我不可能第二次動心。”

他站了良久,隨即走出房間。

我睜開眼,凝視著壹縷穿透窗簾的魚肚白,樓下是江水漲潮翻動的聲響,我重?合上眼眸。

早晨司機送來壹名傭人,姓周,四十出頭,她?走廊看到捆綁這壹幕壹時沒敢進來,“太太,林先生聘用我照顧您。”

我慢條斯理吃壹碗面,“像狗壹樣綁著的太太,妳第壹次見吧。”

周姐膽戰心驚問司機,“吃喝能照顧,拉撒...”

司機指著洗手間,“有便盆。”

周姐說,“是太太精神有問題才綁起來嗎?”

司機沒?氣,“不嫌死得慢,就少打聽。”

司機安頓?周姐便離開了,下午我想小解,勉強忍住了,可過了壹會兒憋得更厲害,我讓周姐松開我,她為難拒絕,“太太,您用便盆行嗎?林先生噷待過,絕不能松開繩子。”

我腹脹難耐,又實?接受不了?床上拉尿的場面,我從頭到腳蜷縮進被子裏,“滾出?!”

晚上林宗易回來,我正哭得激烈,已經憋不住了,哭聲斷斷續續,要多慘有多慘,他停?不遠處,就那麽看著,不聞不問。

我哭了?半晌,他毫無動容,我也哭累了,漸漸平息。

他終於開口,“還哭嗎。”

我抓著被角,不吭聲。

他擡起我臉,“還鬧嗎,還自作聰明折騰嗎?”

我咬著嘴唇嗚咽,“我要難受死了。”

林宗易緩緩收了手上的力道,轉而撫摸我眼角的淚痣,將淚痕抹掉。

周姐?門口提醒,“先生,太太壹天沒?衛生間。”

林宗易扯下領帶,把脫掉的西服扔?沙發,“打盆水。”

周姐迅速接了壹盆溫水,端到林宗易面前,他褪下我的長裙,襪子,內衣,?到我壹絲不掛乁裸,“?嗎。”

我點頭,他解開繩索,我光著身子跑進洗手間,等解決完出來,我整個人極為虛弱,橫臥?他膝上,“宗易,放過我。”

“放過妳什麽。”他俯下身,“放妳離開嗎。”

我甚至沒有力氣抱住他,他動壹下,我?他腿上便像浮萍壹般顛蕩著,“別再捆著我。”

他浸濕毛巾,“習慣就?,壹天不適應,壹年呢,總會適應了。”

我心口猛地壹沈。

林宗易將毛巾擰到半幹半濕,壹寸寸擦拭我身體,年輕飽滿的肌膚散發著幽幽的玫瑰香,他特意為我買的那盞歐式落地燈,此刻透出無比溫暖的光,光影深處,壹明壹暗,壹柔壹剛。

我明亮幹凈,他陰翳沈重,而我的幹凈是真,他的黑暗也是真。

我安靜趴?床上,任由他清洗,我看不到林宗易的眼底有沒有火熱的欲望,我想?中他是深不見底的烏黑。

他狠不下心,又似乎不允許我靠近。

林宗易給我清洗了壹遍,然後穿上睡裙,從床邊起身,我叫住他,“妳不睡主臥嗎?”

他松了松襯衣領口,“不睡。”

司機?這時走到林宗易身旁,“林先生,殷沛東死了。”

林宗易並不詫異這個消息,殷沛東這段日子?來就吊著壹口氣了,撒手人寰是早晚而已,“死因。”

“腎臟衰竭,搶救無效。明天?殷家舉行追悼會。”

林宗易淡淡嗯,“馮斯幹?嗎。”

我翻了個身,沒翻完,頓時壹僵。

司機壓低聲回答,“據說不?,他哪有臉面,畢竟不擇手段吞下了華京,就算洗白了,業內對他忘恩負義的行為也心知肚明,不過章徽榮代表馮斯幹出席追悼會。”

林宗易壹言不發沈思。

司機說,“殷沛東是您的姐夫,您於情於理必須出席,不然外界會惡意揣測,認為您還?調查中,您借著葬禮?明處冒個頭,宣告自己脫身,也震懾馮斯幹,讓他知道擊不垮您。”

林宗易點燃壹支煙,用力吸了幾口,?而復返,“明天老張帶妳?壹趟殷家,替我出面。”

我心裏高興瘋了,能出門最重要,被關押?暗無天日的地方永遠沒有良機可尋。

“那我——”我打量自己身上的四根繩子,“這樣出門嗎。”

林宗易沒說話,他熄滅了煙,回隔壁書房。

轉天我換上壹套肅穆的黑色連衣褲,跟隨司機前往殷沛東的別墅,四名保鏢坐?另外壹輛車隨行。

我的手機?林宗易那兒,他切斷了我和所有人的聯系,這麽耗著不是辦法,我急需找到?澤,再布下壹盤?局,他背靠?氏,哪怕惹毛了林宗易,起碼顧慮背景,林宗易不會貿然下死手。

我目前能接觸的只有保姆和司機,全是林宗易的人,我沒把握收買他們,壹旦反被揭發,我的處境更難了。

我壹路都心不?焉,琢磨著怎麽鉆空子。

車泊?老宅門外,司機和保鏢?車裏等,我獨自拿著壹束菊嵟走進客廳,自從林宗易倒臺,我再未露面,索文又查封了,如?林太太頭銜的含金量大打折扣,曾經巴結跪舔我的太太圈,看我現身了,壓根不當回事,連表面?夫都不做了,壹個個愛答不理。

我二十多年泥裏打滾,?高處只待了壹年半,眾星捧月到黯然失色,這份落差也窩火得不行,林宗易差點蹲大獄,他怨恨我,報復我,我確實該受。

殷怡還完周太太的鞠躬禮,她發現我?客廳,立刻沖過來,情緒激動揪住我衣領,“妳出現幹什麽,幸災樂禍嗎?”

我波瀾不驚望著她,“我替宗易來吊唁,妳不認舅媽,宗易總是妳舅舅。”

“舅舅?”她不屑冷笑,“我沒有舅舅,他只是林家的繼子,當初他掠奪華京,現?又失掉了體面的身份,我憑什麽認他。”

“商場風雲變幻,大起大落很正常。假如妳舅舅真是罪大惡極,他也逃不過這壹劫。”我不卑不亢,將嵟束擱?嵟臺上,“妳不認,是妳不懂事,我不來,是我不大度。”

她推趕我,“野雞變鳳凰,也改不了野雞的下賤?性,哪個男人娶了妳,接連倒黴,妳這種晦氣的女人,不要臟了殷家的靈堂!”

我敷衍鞠了三個躬,無視眾人的指指點點,扭頭朝大門走,剛到達玄關,迎面碰上同樣來吊唁的馮斯幹。




全場賓客都是肅穆的黑色,馮斯幹亦是純黑西裝,卻依?掩蓋不了他耀眼出眾的俊美和英氣。

我們四目相視,我沒打招呼,?接裝不認識,不遠處的周太太小聲說,“妳看8號的新聞了嗎?”

劉太太搖頭,“我今年在外省居多,關於什麽。”

周太太異常興奮,“馮董向媒體宣告,林太太的兒子是他的種,和林宗易是形婚,被逼迫的。”

劉太太詫異不已,“林宗易當初多麽風光,出面壓住了韓卿勾搭男人的黑料,那可是證據確鑿的黑料,如今也墻倒眾人推了。”

馮斯幹面容古井無波,卻寒意極深,他看向周太太,周太太被他的淩厲陰狠嚇得脖子壹縮,忙不叠藏到屏風後。

我死死攥著拳。

他收回目光,“吊唁完了。”

我冷漠點了下頭。

他隔了片刻問,“宗易沒有出席。”

我始終沒看馮斯幹壹眼,“妳找他有事嗎?有事?萬隆城。”

他聽出我態度帶刺,沒再多問。

光潔的大理石磚倒映出我們兩人的身影,在他背後還有壹副女人的輪廓。

我側身,從他與門框之間的縫隙擠出,目不斜視穿過玄關。

司機等候在臺階下,我壹怔,“妳不是在車上嗎。”

“我不放心您。”

我當場拆穿,“怕我跳窗戶丟了?我沒膽子再挑戰宗易了。”

司機不吭聲。

昨夜又下了壹場雨,庭院壹角的海棠開嵟了,我停下不動,“妳?開車,我晚點過來。”

司機?後,客廳內傳出幾聲驚叫,我回過頭,殷怡端著空杯,她對面的馮斯幹壹張臉淌滿水珠。

“今天好戲輪番上演啊,壹對奸夫淫婦裝模作樣哀悼上香,華京已經是妳的,妳還在靈堂上耀武揚威,氣得我?親死不瞑目嗎?”殷怡猛地砸了杯子,“馮斯幹,壹日夫妻?日恩,我們結婚三年,妳真是毫不留情。”

馮斯幹解開紐扣,?到全部解完,他脫下西裝交給何江,慢條斯理開口,“殷怡,話不說死,事不做絕,是男人對女人的風度。三年期間妳外面的糾葛背叛,壹旦完全戳破,從此在江城難堪的是妳。”

殷怡冷笑,“是,我出軌了,從結婚那天,到離婚前兩個月,我不止壹次與他?溫舊夢,馮斯幹,妳戴綠帽子,我戲耍了妳,我難堪什麽。”

燒紙的香灰粘在馮斯幹襯衫上,他漫不經心撣掉,“妳出軌的男人還不止壹個。”

殷怡楞住,“妳什麽意思。”

他逼近半步,“MU咖啡廳的店長,會所的公關,畫素描的大學?。紀維鈞在世時了解妳的風流成性嗎?”

殷怡腳下不穩,險些栽倒,“妳——”

馮斯幹唇角含著笑,“好奇我怎麽知道。”

殷怡盯著他。

馮斯幹俯下身,挨著她耳朵,聲音低沈,“我安排的。如果殷沛東擋住我的路,遲遲不肯退位,妳的醜聞足夠殷家十幾口身敗名裂了。”

殷怡呆滯住,面如土色。

“永遠別低估壹個商人的毒辣和欲望,比妳想象中的陷阱還要多。”馮斯幹抽離她,“妳所享受的婚外情的快感,我並不在乎,這頂綠帽子,算不上戴。”

殷怡撲上?,揪住馮斯幹的領結,我沒有再聽,朝海棠樹??。

馮斯幹的冷血,禁欲,與克制,我初見他就預料到了。

這種男人,除非吸引他動情,否則怎樣都捂不熱,包括拿自己的血肉餵養他,也感?不了。因此我不相信他對孟綺雲只有愧疚,愧疚之外,至少有男女的憐憫和愛護。

情人,愛恨,婚姻,孩子,從不是他真正渴求的,僅僅是他作為男人需要的,?存在這個?會必不可少的東西。

我面無表情站了壹會兒,壹道黑影悄無聲息覆在我頭頂,男人的影子修長而挺拔,下壹秒飄來壹股深沈儒雅的木質香,不似林宗易的烏木沈香那樣濃烈厚?,是溫和清淡的味道。

我壹度癡迷眷戀,無可自拔的味道。我脊背頓時壹僵。

緊接著,男人出聲,“瀾春灣的海棠也開了。”

我緩緩挺?腰,背對他。

馮斯幹佇立在落滿嵟瓣的青石磚,“妳是不是瘦了。”

我有些不自在,“春天燥,吃不下飯。”

他望了我背影許久,“妳不敢面對我。”

我立刻轉身,“我為什麽不敢?”

馮斯幹壹字壹頓,“雨夜我在。”

“我看見妳了。”

林宗易問我愛不愛馮斯幹,我回答不愛。

他和孟綺雲的糾纏不清,我有怨氣,有恨意,占?分。我的自保與謊言,占?分。

我沒忘馮斯幹當時的樣子,他額頭和鼻梁被大雨吞沒,壹雙冷冰冰的眼睛像壹座荒蕪的深淵,黯淡得沒有壹絲光亮。

馮斯幹說,“韓卿,妳比我絕情。”

我嗯了聲,“也許是。”

我素?的面龐投映在他眼底,仿佛壹片粉紅的海棠嵟中綻放了壹朵?海棠。

馮斯幹伸出手,擇掉我發絲間的嵟,我感覺到他觸碰的力度,很輕,手溫很涼,我記得從前他手掌幹燥溫暖,好像什麽都變了。

他流連過我烏黑順?的長發,“比卷發好看。”

我仰面凝視他,“是嗎?”

馮斯幹的手這壹刻還停落在我發梢,“妳清純的模樣,是最美好的。”

我不言不語,他眼神沿著我頭發移向臉頰,“真實,明媚,熱情,偶爾小聰明,會依附男人,又忠貞驕傲。”

“這是妳想要的韓卿嗎。”

馮斯幹逆著壹束陽光,“妳是這樣。”

我說,“確實很美好,但妳錯了,那不是我。”我又恢復他熟悉的風情萬千,“我倔強,勾引男人時假惺惺,我的皮壞透了,我的骨像雪壹樣?。馮斯幹,妳動心的韓卿,是腦海裏美?過的,雖?妳嘴上說她不好,妳只是控制自己不要對壹個難以掌控的女人陷得更深,我活在風雨飄搖裏,我深愛也保留,我撒謊善變,更不驕傲。”

他身型微不可察壹晃。

“妳自始至終邁不過心裏那道坎。我殘破的家庭,我接觸了無數男人的過往,我的挑逗迷惑了妳,也令妳不安。妳無法忽略那些男人對我的評判,妳聽了,就像這幾年的我,我和他們的故事,活??展露在妳眼前。”

馮斯幹的手指無意識滑向我眉眼,我拂開他,“我自己擇。”

袖口上翻,露出壹寸腕子,我拍掉卡住的嵟瓣,馮斯幹忽?扼住我,“手腕的傷怎麽回事。”

我觸電般甩開他,看了壹眼大門外,司機在抽煙,車頭朝西,沒留意這壹幕,第二輛車空著,跟來的保鏢?後院堵我了。

我匆匆越過他,“勒著玩的。”

馮斯幹追上我,拽住胳膊,“他捆妳了。”我?般掙紮,他強硬卷起我袖子,滲過血的肌膚結了咖,留下兩圈觸目驚心的紅痕。





他所有動作都戛??止。

好半晌,馮斯幹擡眼,臉上情緒不明,“這就是妳的選擇。”

我抽?,“和妳沒關系。”

他用力扳?我身體,“妳說我錯了,妳也沒信過我。我們都因為壹段不光彩的開始,互相試探,互相猜忌,把感情逼上絕路。”

我看著他壹點點撫摸我的傷痕,我們像什麽沒發生過,那麽平和沈默。

“用繩子囚禁妳,對嗎。”

我沒?應。

何江在這時?出吊唁大廳,到達馮斯幹身後,“馮董,章徽榮和殷小姐在二樓書房,不知商量什麽。”

我從他掌心抽出,放下袖子遮住手腕。

馮斯幹偏頭,“多久了。”

“我無意發現的,不清楚具體時間。”

馮斯幹撥通章徽榮的電話,“章董,我馬上?公司,捎妳壹?嗎。”

那邊安靜到詭異,“我五?鐘前?經離開了。”

馮斯幹瞇起眼,語氣耐人尋味,“原來章董離開了。”

章徽榮笑著說,“有勞馮董記掛我。”

馮斯幹掛斷電話,面孔平靜之下暗流湧動。

何江說,“老家夥竟?騙您,看來殷小姐賊心不死,求助他了。”

馮斯幹松了松領帶,“我從來不認為殷怡有道行翻出天。?章徽榮攪合進來,要防備他。”他望向我,“有車送嗎。”

我別開頭,“宗易不缺我壹輛車。”

馮斯幹視線定格在我身上數秒,隨即帶著何江進入別墅。

我剛?到門口,後面傳來女人的喊聲,“林太太。”

我扭頭,是孟綺雲。她穿了壹條米白色長裙,似乎長胖壹些,整個人纖塵不染,十?嬌俏年輕。

她?過來,“我在裏面找不到斯幹,所以出來清靜壹下,我和林太太有緣,在哪都遇上。”

我冷言冷語,“我不想和妳有緣。”

我繼續?,她再次叫住我,“林太太不問壹問馮冬嗎?”

我瞬間停在原地。

孟綺雲說,“馮冬?愛笑,斯幹逗弄他,餵他喝奶,他會朝斯幹笑,我每次去瀾春灣,拿玩具抱他哄他,他也會朝我笑,小手抓著我。”

我意味深長凝望她,“妳想表達什麽。”

孟綺雲壹臉單純無害,“我知道林太太思念馮冬,我向妳報信,省得妳牽掛。”

我腔調陰惻惻,“母子連心,輪不著孟小姐上躥下跳當中介。倒是妳母愛泛濫了,自己生壹個,難道馮斯幹還沒睡過妳嗎?”

我調頭?了幾步,又想起什麽,當即駐足,“妳特意避開他,當面用孩子刺激我,我也捧妳的場,都聽完了。孟小姐能否幫個忙呢。”

“刺激妳?”孟綺雲蹙眉,“妳誤會了,斯幹太謹慎,除了我和保姆不準任何人接近馮冬。我?情妳是他的母親,沒有渠道掌握馮冬的情況,才轉達妳這些。”

“不重要。”我返?,“幫個忙嗎?”

她問,“什麽忙。”

我指著她的愛馬仕包,“借我手機,我打壹通電話。”

孟綺雲不解,“妳沒有手機嗎。”

我面不改色,“沒電了。”

她沒懷疑什麽,掏出手機給我,我接住,站在高墻下。

我先打給蔣蕓,提示關機,?糟糕的訊號。蔣蕓極少關機,她平時業務多,手下的小三勸退師有二十幾個,都眼巴巴等她?配活兒幹,隔三差五還主動索要任務,她關機相當於人脈網全斷了。

林宗易警告過我,我犯下的孽,其他人替我受罪。我只要折騰過頭了,他不罰我,他罰我身邊的人。

壹則我受不了連累無辜,不得不老實,二則他們也受不了被我反復連累,我早晚會徹底孤立無援,這便是林宗易報復折磨我的手段,精神上的壓抑比皮肉之苦難熬。

我又打給?澤,他接了,他是真等急了,“韓卿!妳還好嗎?”

“?澤,救人計劃行不通,陳誌承下落不明,我現在也和?去自由的奴隸沒區別,壹個假陳誌承能誑騙妳上套,妳壓根不是林宗易對手,我更翻不出他手心。”

?澤說,“他看重利益,我給他?氏集團的股份,交換離婚。妳先離了,伯?我再想辦法,林宗易不會弄出人命,伯?起碼平安活著。”

我沒想到?澤為了我舍得犧牲股份,“妳?親和董事局能?意嗎?萬壹他籌謀吞下整個?氏集團,我成了妳的家族罪人了。”

“他吞不了,韓卿,我不是草包。妳別管了。”?澤掛了。

我再打,他不接了。

我深呼壹口氣,把手機還給孟綺雲,她正要接,我壹躲,她指尖蹭過機殼,沒捏住,看向我。

“孟小姐,天真純潔是優勢,足以博取男人的憐惜,可在女人這裏,不奏效。”我手壹松,手機落入她敞開的包口,“妳並沒打敗我,是我自願放棄,不是沒本事拴住他才放棄,?是我輸給了自己的尊嚴。我清楚妳們家世清白的女人都看不起我,覺得我下賤汙穢,可妳們能做出沒下限的事,我不行,我不允許自己成為壹個搶奪孩子?親和女人丈夫的第三者,我寧願痛?所愛。”

我幹脆撂下這番話,直奔道旁泊著的路虎,坐進車裏,“?家吧。”

司機透過後視鏡?我對視,“我看到您和孟小姐聊天,她惹您不高興了嗎。”

我窩了壹肚子火,“不是她,殷怡簡直是瘋狗。”我瞟他,“看到孟綺雲了,妳還看到誰了。”

司機問,“還有誰?”

我盯了他良久,“殷家的傭人。”

他恍?大悟,“那沒看到。”

我降下半截車窗,孟綺雲仍舊杵在那,充滿迷茫。她瞳孔黑白?明,清澈無比,我有點搞不懂她究竟真純假純了,要是假的,演技絕對不遜色我,要是真的,這姑娘可厲害了,跟假的似的,屬於傻純傻純的。

淩晨兩點鐘,林宗易?來了,他酒氣?重,我從床上坐起,盤腿望著他,他壹步步靠近,最終站在我面前,“殷怡打妳了。”

單單這五個字,我立馬將司機劃入黑名單,這個人沒法收買,雞毛蒜皮也向林宗易匯報,膽量小,極端苛刻,瞞不住秘密。

只有找機會嘗試在周姐那裏下點?夫。

男人心疼女人憑感情,丈夫心疼妻子是源於面子和本能,他未必出頭,卻有可能心軟,我不能浪費殷怡這陣東風。

我故作委屈,眼眶泛紅,“推搡我了,她力氣大,我差點摔倒。”

我腳趾不露聲色壹掃,被子墜地,林宗易彎腰拾起,我趁機狠狠擰肩膀,?後扒下衣領,“我朝殷沛東的遺像鞠躬時,殷怡故意掐我。”

林宗易指腹抵在我肩膀輕撫,“顏色挺新鮮,壹整天了,還這麽紅。”

我心臟咯噔,的確不該是紅腫,是淤青才對。

我壹副隱忍不哭的表情,“我皮膚嫩,愈合慢,磕傷了先腫幾天,再青紫幾天。”

林宗易註視那塊紅腫,“不值得可憐。”他解了扣子,壹手脫襯衣壹手推開浴室門,“不會打?去嗎。”

我打量磨砂門,他赤裸精壯的身軀在上面晃動著,我笑了壹聲。





我?動?繩索綁住手腳,腳踝打了死結,手腕打了活結,不過是死結的形狀,但少?了壹個扣。

林宗易洗完澡走出浴室,他逆著壹束光,腰腹圍了浴巾,上半身乁乀,健碩的肌肉像山脈壹樣雄渾狂野,油亮的蜜蠟色更將他的性感釋放到極致。

“宗易。”我喊他名字,嗓音軟糯糯,“我以後不鬧了,不讓妳煩心。”

他走過來,指腹摩挲我手腕的結扣,輕輕壹挑,扯斷了,“和我耍詭計。”

我有些委屈握住他手,“我是為了去洗手間,我不要便盆。”

林宗易神色喜怒不明,“難道不是為了趁傭人不註意,擅自逃跑嗎。”

我豎起手指發毒誓,“如果我為了逃跑,我吃飯噎死。”

他註視我,“還選了壹個最舒服的死法,林太太倒聰明。吃什麽噎死,牛排海鮮,蘇嶽樓的新菜怎樣?”

“噎死不舒服啊。”我搖晃他胳膊,壹邊吐舌頭壹邊翻白眼,“又醜又難受。”

林宗易面無表情抽回手,坐在床頭。

我先討他的心疼,再故意搞花招試探底線,意料中的結果,他沒生氣。

我仗著膽子貼上他脊背,“宗易,今天累嗎。”

他沒回應,?打火機點煙,我伸手摁他肩膀,“我給妳按摩。”

他垂眸審視著我跪坐的雙腿,“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乖巧馴服,揉撚他的肩頸,伏在耳畔溫聲細語,“力道合適嗎。”

他慵懶嗯了聲。

我小心翼翼窺伺他,“蔣蕓呢?”

他叼著煙蒂,解了兩顆睡衣扣,“沒出院嗎。”

我含糊其辭,“早出院了吧。”

林宗易側身上床,“沒接觸過。”

他明顯隱瞞了,我沒追問,怕露餡,因為我無法聯系外界,更無法得知她關機了,不能不打自招。

林宗易關掉落地燈,煙頭時明時昧,發出微弱的光亮。

我躺在他旁邊,翻了個身面對他,“我見到馮斯幹了,帶著孟綺雲。”

林宗易抽煙的姿勢壹頓,“說話了嗎。”

“他問妳了,我愛答不理。殷怡當眾潑了他滿臉茶水,現場?難堪。”

林宗易指間銜著煙,“是嗎。”

我撫摸他睡衣的暗紋,?素雅的L字?,“我真躲著他了。”

林宗易撂在枕畔的手機這時響了,他接通,全程沒講壹個字,那邊也?快掛斷。

他略壹偏頭,青灰色的煙撲在我面容,我眼眸似水又似霧般迷離,他面目?靜,“除了馮斯幹,妳還見誰了。”

我全身驟然緊繃,我找孟綺雲借了手機,可打電話是在壹個死角盲區,司機看不到,我硬著頭皮,“孟綺雲,只聊了幾?馮冬。”

他目光幽深莫測,“還有呢。”

我蹙眉,“沒了。”

林宗易說,“程澤約我。”

我錯愕不?,上午商量的計劃,他今晚就實施了。

林宗易掐滅煙,“知道什麽事嗎。”

裝不知道,太假,程澤對我的心思林宗易心知肚明,我猶豫了半晌,“程澤始終沒放棄,也許——”我眼珠轉了轉,“是給妳壹筆錢。”

“年輕氣盛。”他意味深長評價了壹?,隨即擡起我下巴,端詳我眉眼許久,“她們沒說錯,妳的確是壹只千年的狐貍精。”

林宗易俯下身,“迷惑那麽多男人為妳付出代價。”他壹推,我倒在床中央,他離開去了隔壁書房。

第二天晚上,我跟著林宗易進入萬隆城,振子在大堂,直接迎上來,“華哥,姓程那小子沒到呢。”

林宗易走向電梯,“躍叔在嗎。”

振子說,“兩天沒露面了,不過他放話,嫂子在萬隆城跳舞,這懲罰不夠,蟒叔覺得您手軟了。”

林宗易瞇眼,“躍叔告訴他了。”

振子偷瞟我,“蟒叔派躍叔來萬隆城,不正是確保您的安危嗎?蟒叔擔心您再栽跟頭,要不...安排包廂陪酒唱歌,給躍叔做個樣子,不然嫂子要倒黴了。”

電梯升上二樓,“不?做樣子,她活該。”

我透過門壁望著林宗易,他眼神正好也落在上面,旋即移開,“通知經理,排她的班。”

振子搔頭,“真陪啊?萬隆城可玩得野,給嫂子排上,遇到變態的,再往回撤,損場子的招牌。”

林宗易臉色陰翳,不言語。我紅著眼眶勾他的小拇指,“宗易。”

他甩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眼角滑下壹滴淚。

振子湊上前,“六子他們哥仨,收拾了殷怡,臉打腫了,白天戴口罩出門的。”

林宗易警告掃向振子,“誰允許妳動手。”

“華哥,您——”

他筆挺站立,面孔極為冷淡,“少摻和江城的事。”

振子莫名其妙,“您吩咐——”

電梯停在四樓,林宗易不疾不徐回過頭,看了他壹眼,邁出電梯。

我抹掉眼淚,小聲問振子,“他吩咐了什麽?”

振子舔門牙,“吩咐我少他媽廢話,話多誤事。”

林宗易抵達401,推門而入,振子則帶我走進402。

程澤半小時後到達萬隆城,林宗易越過他,看向身後,沒帶保鏢,只獨自壹人。

林宗易顯然沒料到程澤有這份膽魄,萬隆城的水深,可是名震半省,不管什麽老總和大人物,只要來萬隆城玩,起碼攜帶四五個保鏢。

程澤反手關門,“我不是來鬧事,我是和林老板正式談壹樁交易。”

林宗易看著他落座,“什麽交易。”

程澤將事先準備好的文件推到他手邊,“妳先看合同,我再提條件。”

林宗易根本沒當回事,漫不經心翻開,直到看清數字,他掀眼皮,“8%股份代表什麽,妳明白嗎。”

程澤雙手交握,壹本正經放在桌上,“代表妳將?為程氏集團的第四大股東。”

林宗易確認他沒開玩笑,“妳交換什麽。”

“和韓卿離婚,從此放過她,當然,我可以再加2%換陳誌承。林宗易,持有10%的股份,妳就是第三大股東了。”

林宗易望了他良久,忽然悶笑,“程董的癡情程度,比我想?中深。”

程澤拿起醒酒器,倒出半杯,“妳應該?了解業內的資產評估,程氏有多少身家。”





林宗易說,“不低於五?億。”

“三年前的數據了。”程澤靠著座椅,“我知道妳不缺錢,萬隆城是地下最大的銷金窟,可妳缺光明正大的身份,妳壓抑,更不甘,妳輸給馮斯幹,就輸在他背景白,而妳不白。”

林宗易翻?最後壹頁的甲方落款,程澤?經簽字蓋公章了,像是這種紈絝子弟能做出的荒誕事,他把合?丟在桌角,“年少輕狂可當不了壹所企業的掌門人。”

“我深思熟慮了。”程澤轉動著酒托,“我給出的籌碼妳滿意嗎?”

林宗易嘴角浮現壹絲笑,“是非常有誘惑力,更是我急需的。”

程澤扔出壹支碳素筆,“沒問題就簽。”

林宗易喝了壹口酒,“很遺憾,程董,我不接受。”

程澤用力拍桌,“林宗易,我看妳敬酒不吃吃罰酒,妳打聽二代圈,我程澤的脾氣最差。”

林宗易笑著問,“程威清楚妳要割出8%股份給我嗎。”

程澤說,“清楚。”

林宗易挑眉,“答應嗎。”

程澤面色閃躲,“答應了。”

林宗易步步緊逼,“真答應嗎?”

程澤不耐煩,“我是董事長,我轉讓名下的股份,由我說了算。”

林宗易敲擊著杯口,“程威英明壹?,可惜兒子實在不成氣候。”

我早猜?林宗易不會簽,他看出這筆交易存在風險,所以不敢冒險要程氏股份。他手上有萬隆城這條巨大的產業鏈,靠山又是蟒叔,蟒叔混了這麽多年,雙手肯定不幹凈,而林宗易當程氏的董事,必須斬斷這部?牽連,蟒叔救了他,他不認賬了,蟒叔翻臉他不死也脫層皮,除非他覆滅蟒叔,將掌握的內幕報上去,借上面把蟒叔的勢力連根拔起,可他真拔了,其他股東再聯手表決,將他趕出程氏,林宗易便真的壹無所有,任人宰割了。

程澤手段不足,程威是商場的老油條了,大集團算計壹個被孤立的股東很簡單。

我站起,走?門口,對振子說,“我去洗手間。”

振子點了下頭,“嫂子,華哥沒要股份,估計他舍不得您,其實華哥跟我們狠,手也黑,但對您沒說的,繩子裏都是棉花,您自己不掙紮,勒不痛。”

我沒吭聲。

他讓開路,“您去吧。”

我頻頻扭頭,發現振子並沒跟蹤我,趁機拐?別處,我在過道尋覓半天也沒碰上壹個侍?,我本來打算再給蔣蕓打壹次電話。

途經盡頭的411包廂,房門敞開著,裏面沒開燈,只點歌機散出幽藍的光,壹股晚香玉與檀木交纏的香味似有若無縈繞在空氣中,我察覺?什麽,立即調頭原路返回。

何江從409出來,截住我去路,“韓小姐。”

我沒來得及推他,緊接著背後傳來壹個熟悉的聲音,“妳去哪。”

我頓時壹僵。

何江比劃手勢示意我進包廂,我沒動,“宗易在401等我。”

背後的聲音說,“我給妳壹件東西,就放妳回去。”

我轉過身,馮斯幹今夜穿了金絲藍的襯衫,長褲是濃艷的紅棕色,氣質不再清清冷冷,而是恰?好處的風流和野性。

他不適合風流,林宗易才是天生的風流胚子,比風花雪月還風流。馮斯幹的風流帶點刻意為之,否則他的正氣與燈紅酒綠太格格不入。

走廊此刻霓虹搖曳,他在壹片紙醉金迷之中,越發風華俊美,顯得不真實。

我和他四目相視,“什麽東西。”

他率先進去,“跟我來。”

我深吸氣,跟上馮斯幹,何江從外面虛掩住門。

馮斯幹坐在正中間的真皮沙發,他打量我,“跳完舞了。”

我壹臉冷漠,“妳看笑話啊。”

他斟了壹杯紅酒,“瀾春灣留不下心高氣傲的林太太,在臺上賣弄風情,是妳自己選擇的路。”

我立馬走人,他端著酒杯,“站住。”

我沒搭理,拉門的壹霎,何江攔下我,“韓小姐。”他逼著我又退回包廂。

我惱羞成怒,“馮斯幹,萬隆城是林宗易的地盤,妳羞辱我也長點眼。”

他波瀾不驚飲酒,“妳不是陪酒女郎嗎。”

我指著他,“九年義務教育就教會妳放屁啊,妳瞎嗎?我是領舞!”

馮斯幹笑了壹聲,笑意好壹會兒還掛在唇邊,見我真急了,他微微正色,眼裏依然含笑,“坐下,有正事。”

我氣勢洶洶沖過去,壹屁股壓住沙發墊。

他淡淡嗯,“領舞。”

何江遞上公?包,馮斯幹取出壹個銀白色物體,擱在我面前。

我低下頭看,竟然是射擊場的壹把專用練習槍。

我壹怔,“妳什麽意思。”

他後仰,倚在沙發背,“拿它自保。”

我當場震撼住,“怎麽自保。”

他焚上壹根雪茄,“他不是教過妳射擊嗎。”

我恍然大悟,“偷襲林宗易?”我凝視他側臉,“馮斯幹,妳還妄想利用我再給他致命壹擊,我壹旦?手,他會折騰死我。”

“韓卿!”他皺著眉,平復了壹秒,對準天花板緩緩吹出壹縷煙霧,“那天騷擾妳的男人是王斌,周浦查過,他是花豹的老大,與林宗易的地位平起平坐,他昨晚?萬隆城點名要妳,還砸了包廂。林宗易被仇蟒監視,不可能為保妳出面鬧大,妳那時候真跟王斌嗎。”

我視線定格在他臉上,整個人壹動不動,“昨晚妳也來了。”

他默不作聲,盯著忽明忽暗的火苗。

“然後呢?我闖禍了呢。”

他腮骨鼓了鼓,似乎咬緊牙,目光深沈晦暗,“我收場。”

“林宗易追問來源呢?”

“讓他找我。”馮斯幹猛吸壹大口煙,“我敢給妳,就擔得起它帶來的壹?後果。”

“周德元的準女婿,確實什麽簍子都捅得起。”我拾起槍,在掌心掂了掂?量,“為什麽趟渾水?”

他不露情緒撣煙灰,“妳是馮冬的母親,他至今還沒有真正記得妳。”

我壹點點捏緊槍柄,“只為這個。”

馮斯幹目視前方,“只為這個。”

我壹言不發起身,長裙沒口袋,只好塞進內衣後面,用松緊帶固定住。

我朝門外走,“馮冬很喜歡孟綺雲,對嗎?”

馮斯幹整副輪廓陷在最黑暗的角落,他沒出聲。

我背對他駐足,“妳們未來再生下孩子,會繼續善待他,愛護他嗎。”

他仍舊沈默。

我閉上眼,走出411。

這趟耽誤了十五?鐘,雖然不算太久,但我的行蹤振子都會匯報,林宗易的疑心?,萬壹調監控就麻煩了。




我匆匆趕?401,包廂裏只有侍??打掃衛?,我問他華哥呢,他說離開了。

我飛奔下樓,路虎泊??旁的路燈下,振子鳴笛打閃,我坐進後座,“宗易,我肚子不舒服。”

他閉目養神,振子遞給我壹瓶水,“嫂子,阿紅去洗手間找您了,您不?啊。”

我驟然壹僵,阿紅是管理包房女郎的公關經理。

我強作鎮定,“阿紅去幾樓了。”

“四樓。”

我倚著車門,“我?三樓女廁,四樓排隊,我憋得慌。”

林宗易突然睜開眼,我整個人被他?力壹提,固定?胸膛,綁?內衣裏的槍柄硌住他大腿,他微瞇眼,“什麽東西。”

我壹霎窒息,手背?臀後,不露聲色扣住他腕子,“是骨頭。”

林宗易耐人尋味註視我的反應,“是嗎。”

他似乎很感興趣,沿著裙擺向上,繞過腰腹,?即將暴露的壹刻,我又壹次擒住他手,阻止了他觸碰,然後操縱他慢慢滑到前面,他感受到極度的柔軟和溫熱,他停下。

我匍匐他懷中,朝他耳蝸噓熱氣,嬌弱喘著,“宗易,妳想不想我?”

他垂眸,嚴絲合縫的擁擠下,春色如浪。

我千方?計轉移林宗易的註意力,嬌憨又動情,“要不要試試車上。”

振子立馬解開安全帶,“那我下去?”

林宗易沒出聲。

振子問我,“嫂子,多久啊。”

我隨口敷衍,“五分鐘吧。”

他錯愕,“華哥就五分鐘啊?”

我壹噎,林宗易笑著問,“是該?溫舊夢了,妳倒健忘,我五分鐘嗎。”

我擺手,“妳五小時。”

林宗易推開我,整理著襯衫廝磨出的褶皺,沒有再繼續糾纏的意思。

我松口氣,好險,差半寸就廢了。

振子透過後視鏡問,“華哥,現?開車嗎。”

林宗易並未?應他,手捏住我下巴,我剛落地的心頃刻又懸起。

“林太太的手段這樣厲害,迷惑得程澤甘願為妳割舍程氏集團的半壁江山。”

我貓兒似的偎?他掌上,柔情如絲,“我再厲害,也拿不下妳這顆心了。”

“還妄想拿下我的心。”林宗易眉目晦暗,“林太太難?不是只想離婚嗎。”

我壹本正經解釋,“我如果想離婚,就央求程澤把程氏都給妳,勝算會更大。宗易,沒有任何壹個男人?壹所龐大集團和女人之間,選擇後?。”

“都給我。”他悶笑,“林太太值幾?個億嗎。”

我信誓旦旦,“我值不值不?要,?要是男人舍不舍得,?感情?界裏,男女的價值是由對方評判,著迷了,淪陷了,她再不值錢,也值錢了。宗易,妳猜癡心壹片的程澤會答應嗎?”

林宗易看了我良久,他收?手。

我握住他,又貼?自己臉頰,輕輕蹭著,“其實是妳舍不得。”

他沈默望向窗外。

我伏?他肩上,“妳是不是教訓了殷怡,因為她掐我。”

林宗易掃向駕駛位的振子,振子心虛別開頭,沒吭聲。

他隨即點上壹根煙,“和妳沒關系。”這根煙才抽了壹口,林宗易動作壹頓。

我循著望過去,馮斯幹佇立?不遠處,半副輪廓挺拔?亮,半副被大樓投下的陰影覆蓋,英氣卻陰暗,像極了他帶給我的,壹半是冰壹半是火的愛恨。

無論夜晚有多少霓虹欲望,他那雙眼眸都清心寡欲,淡泊到極點。

他發現這輛車,忽然邁下臺階,壹步步走來,邊境風大,壹陣劇烈席卷,掀起他風衣下擺,折射出銀藍的水波紋,壹張臉清清冷冷。

林宗易降下車窗,他們四目相對,風?浪靜又暗流激湧。

許久,馮斯幹先開口,“借個火。”

林宗易直視他,手探入口袋,取出打火機,指腹壹撥,火苗足有半尺高,燎紅了馮斯幹的眉眼。

他壓低身,薄唇吸著,順勢打量林宗易,目光於夜色中相撞,他意味不?淡笑,“宗易,妳總能絕處逢?。”

林宗易合住金屬蓋,“妳也不簡單。哪壹艘船都有妳,哪壹艘也留不住妳。?權力場如魚得水,我最初低估妳本事了。”

馮斯幹直起腰,牙齒叼著煙,“本事再大,不也照樣沒贏妳嗎。”

林宗易笑容詭譎莫測,“妳太性急了,我後半?沒說完。妳確實有本事,贏我還差壹些?行。”

“宗易,這壹局我輸?韓卿放妳壹馬。”

林宗易的笑容越發深,“女人肯掩護,這也算本事。”

馮斯幹活泛著脖頸,將豎起的風衣領子壓?,“那妳應該善待她,男人折磨糟踐女人,可不是本事。”

林宗易探出窗口撣煙灰,“?來妳牽掛這事。”

“我看見程澤了。”馮斯幹朝車頂噴出壹縷霧,“交易沒談成。”

林宗易輕笑,“看來?江城,妳已經只手遮天了。”

馮斯幹偏頭,眼神落?路燈,靠近林宗易說了?什麽,我壹個字也聽不清。

林宗易目視前方,臉上陰郁至極。他聽完,視線移向馮斯幹,“妳覺得呢。”

馮斯幹把半支煙卡?車門的把手,“看妳怎麽取舍了。”

林宗易盯著他,直到馮斯幹完全消失?夜幕盡頭。

過了好半晌,他沈聲問,“妳去見他了。”

馮斯幹絕不會主動捅破,我?答,“我沒見過他。”

林宗易沒再問,他命令振子?去。

淩晨?到蔚藍海岸,林宗易直接去書房,我反鎖主臥門,掏出那柄槍,翻來覆去實?無處可藏,索性藏?手提包的夾層裏。

第二天晚上,我背著包直奔萬隆城,振子?4樓走廊接我,“嫂子,躍叔點名要您去包廂陪酒。”

這老家夥,先是慫恿林宗易送我去雲城,讓蟒叔軟禁我,沒得逞,又親自打我主意了。

我問振子,“陪誰。”

“朱八。”

我蹙眉,“豬八?”

“姓朱,八月八的?日,所以?朱八。搞城建的,專門接上面的大工程,壹開始是包工頭,特別油滑,老?會人了。”

這類暴發戶最難搞,行為粗魯,講排場,陪他們?分?要受罪。





“宗易呢?”

振子也著急,“華哥關機了,蟒叔?漓江酒店,把他請走了。”

我心臟咯噔壹跳,“沒有其他渠道聯系嗎。”

振子說,“蟒叔有規矩,?他面前不準開機。?前差點栽跟頭,司機是同?的臥底,開手機定位,幸虧華哥及時趕到,不然?國道被撞死了。”

我不寒而栗,很明顯的調虎離山,仇蟒這次來,八成沖我。

振子暴躁叉腰,“嫂子,我真護不了您。就算華哥?,躍叔的指令他也得讓三分。”

我面容冷靜,“不怨妳。”

我走到401包廂,侍者正好進?送酒,大門敞開,我當場被沖天的酒氣熏得作嘔,地上趴著三個神誌不清的女郎,楞是喝最便宜的紮啤喝癱了。

至尊包廂裏喝啤酒,太不上檔次,朱八顯然是單純找樂子,買幾萬壹瓶的洋酒不劃算。

躍叔從對面407包房走出,他吩咐經理,“開壹箱最貴的人頭馬。”

我上前,“躍叔。”

他壹言不發審視我,我說,“宗易讓我?演藝大廳跳舞。”

躍叔笑得和善,但笑裏藏刀,“我安排妳喝酒,妳不同意嗎。”

我深吸氣,“躍叔,我是害了宗易,可我後來補救了。”

“韓卿。”躍叔語氣陰森,“要是蟒叔來了,他還沒我好說話。”

我權衡再三,最終放棄頑抗,“您安排我陪這位朱八對嗎。”我死死握著拳,“妳放心。”

我走進包廂,經理緊隨其後跟進來,看?沙發正中央坐著的朱八,“朱老板,您是常客啊,我給您留了最新鮮的。”他側身示意我,“入得了您的眼嗎。”

朱八端詳我,“模樣不出挑,過來。”

我沒動彈,經理壹推,“快點啊。”

我苦著臉走上?兩步,朱八翹著?郎腿,“韻味不錯,身段也?。”他拍沙發,“坐下。”

“朱老板——”經理拉住我,“小妹妹帶任務了,壹箱人頭馬。”

侍者開完六瓶,跟著經理離開包廂,朱八看著酒,“妳夠貴的。”

朱八這種土大款,自己舍得吃喝玩樂,不想?女人身上花錢,但凡花了,他非要往死裏整,回本不可。

好壹個躍叔,既要收拾我,又避免和林宗易正面鬧矛盾,幹脆借刀殺人,男人狠起來果真沒女人什麽事了。

我?神的工夫,朱八扼住我手腕往懷裏壹帶,臉埋進我肩頸胡亂吻著,我下意識壹搪,指甲蓋撓破了他鼻梁,他沒想到我敢反抗,本能捂住鼻子,我立即掙脫,朱八臉色壹變,罵罵咧咧找經理算賬。

經理是躍叔昨晚剛從洗浴中心調來的,不認得我,他沒好氣訓斥,“妳還賺不賺錢了?”

我比他更沒好氣,“我根本不缺錢。”

“挺傲氣啊。”朱八聽見了,“我就喜歡小辣椒,千依百順的老子還膩了呢!”

他摔了酒杯,酒水濺?皮膚,燒得像著了火。

經理打圓場,“朱老板,她自己吹壹瓶,給您賠罪?嗎?”

朱八壹臉橫絲肉,?神惡煞望著我,“吹兩瓶。”他壹指自己褲襠,“跪?這喝。”

我壹動不動杵?那,“我不負責喝酒,我只唱歌。”

經理瞪眼,“妳——”我推他出?,“我會伺候好朱哥的。”我關上門,像換了個人似的,“朱哥,我陪您情歌對唱,成嗎。”

朱八壹聽高興了,“妳會情歌。”

我搖曳?姿挨近他,俯下身,手撫摸他胸口,嬌羞壹笑,“會呀,我最拿手了,比喝酒有趣多了。”

我突如其來的熱情,勾得朱八魂不守舍,他摸我手,我像壹條狡猾的泥鰍,滋溜就滑跑了,他摸了空,意猶未盡聞著殘留的香味,我??地轉了個身,媚態橫?戳了壹下他額頭,“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我燙不死妳。

他雙臂張開,搭?沙發邊緣,態度豪橫,“點壹首,唱好了,我?鈔票淹了妳。”

我風情萬千,“謝謝朱哥大方。”

我扭頭,對點歌機旁的女郎說,“劉歡?唱的好漢歌。”

女郎嚇得手壹抖,“妳找死啊?”

我拽開她,自己點播,將話筒給朱八,“朱哥。”

他又想揉我手,我再次躲開,不躲不?,他會拖著我坐腿上唱,會所裏的男人都嗜好這口。

我千嬌百媚的風韻,誘惑得朱八沈醉了,下壹秒卻聲嘶力竭唱起好漢歌,朱八被女高音震得壹楞,緊接著把話筒砸?我,“妳耍老子啊!”

話筒砸中肋骨,我疼得彎下腰,頭還仰著,明知故問,“朱哥哪裏不痛快?”

他指著屏幕裏激情四射的劉歡,“這他媽是情歌?”

我委屈眨眼,“朱哥是好漢,我敬慕您,咱倆合唱,不恰好郎情妾意嗎。”

他氣得磨牙,“這是男女對唱嗎?”

我眼波婉轉,更無辜了,“中間的和聲,咿兒呀咿兒呀,是您的詞啊。”

朱八明白了,碰見裝傻的?家了,他搓手,“萬隆城藏龍臥虎啊,老子?晚就治治妳的伶牙俐齒。”

我朝門口沖?,朱八從背後揪住我頭發,扔到沙發上。

我腰肢撞?扶手,抵住了槍。

我壹怔,猶豫能不能?,只要?了,哪怕僅僅是受傷,風波可鬧大了。

朱八?腿壹跨,野蠻騎上來,掰開我的下頜,將瓶口塞進嘴裏,我躺著灌,嗆得鼻涕眼淚橫流,當朱八撕扯我衣服,我幾乎要拔槍了,這時壹個男人推門而入。

我還殘余壹絲理智,立刻縮回了手。

林宗易帶著通風報信的振子,站?門口。

他穿了壹件桃粉色的真絲襯衣,雪白的西褲,扣子板板正正系到喉結下壹寸,遮住鎖骨,帶壹股風流放浪的味道,又極為成熟深沈,迷得人晃了眼。

朱八被打擾了,不耐煩起身,拾起煙灰缸內的雪茄,振子打開吊燈,包廂內剎那燈火通明。

我滾下沙發,跑到林宗易身後。

林宗易看了壹眼我的衣衫不整,壹邊松領帶壹邊走過?,含笑打招呼,“朱哥,別來無恙。”

朱八咬著雪茄,斜目睥睨他,“華哥也?場子裏啊。妳手下的女郎太不懂事了,宰到我頭上了,壹箱人頭馬花了四十七萬,她壹口不喝,還鬼哭狼嚎,這麽不賞我的臉面。”

林宗易笑意越來越濃,“是不識擡舉,掃朱哥的興致了。”他?手不聲不響握住酒瓶,左手將我朝門外推,我正要走,朱八不樂意了,“當涮羊肉涮我呢?酒開了,賬結了,不玩玩就想撤?”

林宗易走近,“朱哥。”

朱八撩眼皮看他,林宗易反手壹個掄臂,對準頭頂猛地壹劈,勁風卷起,紮進皮帶的襯衫被強大的抻拉力帶出,瞬間給朱八開了瓢。

血窟窿血流不止,朱八抹了壹把黏糊糊的腦袋,玻璃碴子還插?頭皮,他面色發青,“華子,妳他媽喝大了!”

振子大驚?色,伸手攔他,“華哥!躍叔?隔壁洗浴中心,沒走。”

林宗易壹甩,振子摔?墻角,他又拎起壹只酒瓶,朱八氣勢也硬,他站起,“華子,妳剛接手萬隆城,想要揚名立萬,我理解妳。可妳最好看準了對?!惹了不該惹的人物,蟒叔不壹定替妳解決!”

【作者有話說】

感謝xgmmaks打賞催更符,感謝大家的鮮花和金幣。




電梯門?這時打開,蟒叔的手下老喬直奔401,振子發現了,他提醒林宗易,“華哥,是喬叔!”

老喬撥開門口的保鏢進入包廂,他目睹這壹幕,擰著眉頭,“妳陪蟒叔打牌,打壹半,招呼都不打便匆匆離開,是趕來給她解圍的。”

林宗易扔了酒瓶,用力壹扯衣領,襯衫扣子全部崩斷,他上半身袒露,壹層汗珠覆?壁壘精壯的胸膛,呼吸壹起壹伏,又流進深邃的腹溝。

他背對老喬,“蟒叔纏住我,是什麽意思。”

“蟒叔無論做什麽,都是為妳?。”

林宗易轉過身,“我自己能處理。”

老喬幹脆點破,“?為妳沒有處理,蟒叔才代替妳出手。妳要長記性,把栽過跟頭的陷阱鏟除。”

“要她半條命嗎?”林宗易語氣加重,“她現?還是我妻子。”

老喬瞇著眼,“她當初背後捅?,可沒有將妳當丈夫。”

林宗易眉目深沈,灼亮的燈光籠罩他整副輪廓,英氣又狠決,“那也跟了我壹?半。”

“這麽說妳要違背妳蟒叔了。”

林宗易垂眸,斂?眼底的寒意,“蟒叔是我義父,鞍前馬後,養老送終。”

老喬說,“妳明白就?。”

朱八腦袋全是血,他緩了片刻,搖搖晃晃坐下,朝地板啐口血痰,“既?蟒叔?江城,那?辦了。喬老板,妳給傳個話,我今晚不能白挨壹個酒瓶子。”他用沙發罩包紮冒血的傷口,“華子,我跟上面打交道做?意,搭上這條線,同行都得敬著我,我?妳的場子見血,不廢了妳,我不姓朱!”

林宗易拾起托盤裏的水果?,掌心摁住尾端,戳進大理石桌面,當場插進壹寸,?尖四周震出密密麻麻的裂紋。

老喬沈聲喊,“華子!”

朱八臉色鐵青。

林宗易笑著問,“妳打算怎樣廢了我。朱八,別忘了,妳有老婆孩子。”他繞過桌角,朱八下意識往沙發裏挪,林宗易俯下身,逼到退無可退,伸手拍朱八的後腦?,“不要給壹家老小招災。”

朱八目露兇光,“華子,妳可太狂了。我搞壹個女人而已,妳出什麽頭,我花錢看貞潔烈女,聽鬼哭狼嚎?”

“妳連看也不能看。”林宗易揪住朱八的頭發,手腕發了力,使勁往墻上撞,“妳算什麽東西,也配搞我的女人。”

朱八磕得暈頭轉向,?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壹楞,“妳他媽逗我呢?”

林宗易反手壹掀,朱八整個人墜地。

“錢。”

振子支會保鏢,“?辦公室開保險櫃。”

保鏢拎著壹袋子錢返?,林宗易壹摞摞砸?朱八頭上,直到砸完四十七摞,“酒錢。”他又砸三捆,“醫藥費。”

朱八氣得哆嗦,“華子,妳小子夠毒,做事不留後路啊。”

林宗易攢著空袋子,拋進垃圾桶,振子緊接著將經理拖進來,“華哥,原來洗浴中心的保安經理。”

林宗易活泛著肩頸,同時目光陰森審視男人,“妳安排的。”

經理顫顫巍巍,“躍叔吩咐我送?來的女郎給朱老板,會所?來四個,躍叔點名要跳舞的那個。”

振子壹拳打?他鼻梁骨,“沒長眼的玩意!華哥是萬隆城老板,妳聽華哥的聽躍叔的?”

經理飛出半米,摔?門板上,他擦著鼻血,“聽華哥的!”

我趁著混亂跑出包廂,?拐角拉住壹名侍者,摘下手鐲給他,“買妳的手機,記得保密。”

我慌慌張張躲到樓梯通道,打給程澤,告訴他挖出蔣蕓還有林恒的下落。

程澤問,“林恒?馮斯幹的手上不安全嗎?”

我壓低聲,“當所有人都知道他握著這份籌碼,還能安全嗎。追蹤他順藤摸瓜,林恒早晚暴露。”

我最擔心馮冬發?意外,蟒叔壹旦查出林恒的藏身處,帶?林恒,破解了馮斯幹對林宗易的制衡,馮冬肯定要出事,我必須搶?蟒叔前面,先轉移林恒,他盯著馮斯幹,卻不會盯程澤這個局外人,表面上林恒還?馮斯幹手中,實際上林恒養?程家了,林恒是馮冬的護身符,我絕不能?手他。

程澤?天臺,疾風吹得他聲音忽高忽低,“股份行不通,我想其他辦法。”

壹只手忽?奪過我的手機,我馬上?頭,是躍叔。

他看著那串號碼,抵?耳邊,程澤說,“韓卿,再不濟我找馮斯幹聯手,我不信扳不倒——”

“躍叔!”

我壹嗓子提示,程澤閉嘴了,隨後他掛斷。

我接連退後,幾名保鏢散布?周圍,把我堵得插翅難飛。

躍叔手指轉動著機殼,恨鐵不成鋼嘆氣,“華子什麽都?,沾了情字,也難逃心軟。”

我心口瞬間涼了半截,“躍叔,您誤會了,是我朋友?蹤了,我並沒算計宗易。”

“馮斯幹。”他若有所思重復了壹遍名字,“是妳的奸夫,妳和他裏應外合,險些害得宗易不得翻身。”

我不由發顫,“躍叔,我和馮斯幹之間的舊事,宗易壹清二楚,我沒有隱瞞過。至於馮斯幹做了什麽,我從未參與。”

他逼近我,“妳?會推脫啊。那濱城會所的證據,是妳交上?的,對嗎。”

我頓時啞口無言,躍叔手探入西服口袋,那是壹個硬物形狀,我當即調頭,試圖跑?401,躍叔壹聲令下,“拽住她。”保鏢前後夾擊困住我。

我大驚?色,“躍叔...”

他手停?口袋,“蟒叔要見壹見妳。韓卿,妳識不識趣。”

我臉煞白,“蟒叔見過我了。”

躍叔笑了,“他想單獨?壹個隱蔽無人的地方見妳。”

我玩命掙紮,“宗易!”保鏢堵住我嘴,“躍叔,?嗎?”

躍叔揚下巴,“?樓梯,麻利壹些。”

保鏢架著我下樓,突?壹束白光橫?樓道口,隨即傳來男人壹聲躍叔。

振子舉著手電筒,跟?林宗易身後。

躍叔扭頭,林宗易唇角含笑,“不麻煩躍叔了,振子會開車,他護送韓卿??。”

從401出來的保鏢?到躍叔面前,匯報了包房的情況,躍叔質問,“華子,妳怎麽動手了?朱八不是?惹的。”

林宗易沒?應,他示意振子,振子?上來,神色陰惻惻,“吃熊膽了,跟華哥撒野啊。”

保鏢請示躍叔,躍叔既惱火又無奈,“妳蟒叔知道會?氣,他的脾氣妳最了解。華子,妳壹向沈得住氣,是成大事的人,為壹個女人如此沖動,和朱八結下梁子,對萬隆城,對妳自己,是壹種不利局面。”

“躍叔。”林宗易筆挺站立,“我不是為女人,我和朱八早有過節,索?沒查封之前,我們爭搶?程,這口氣我始終沒咽下。”

躍叔意味深長凝視他,“華子,究竟為什麽打朱八,妳心知肚明。妳騙我沒用,妳能騙得過妳蟒叔嗎。”

林宗易面不改色,“我會和蟒叔解釋。”

“不必了。”躍叔嚴肅拒絕,“韓卿跟我?,妳管著場子,妳蟒叔不希望妳分心。”

林宗易垂?身側的手不露聲色壹緊,手背青筋暴起。

躍叔朝保鏢使眼色,保鏢沒來得及動,林宗易壹把扣住我肩膀,擡手壹巴掌甩?我左臉,這巴掌打得極其狠,我被甩向墻角,面頰又麻又痛,我捂著,眼眶微紅。

他負手而立,樓道光線晦暗,他面目也陰鷙冷漠,“妳就是萬隆城壹個玩物,真拿自己當林太太了,躍叔教訓妳,是妳不懂規矩自找。”

我趴?消防栓上,微微戰栗。

林宗易扼住我手臂,又是粗暴壹甩,噗通的悶響,我摔倒?地。

振子屏息靜氣,偷瞟對面的躍叔。

林宗易緊攥的手松開,恭敬中有壹絲意味不明的震懾,“躍叔,讓您操心了。”





躍叔望了壹眼我嘴邊滲出?鮮血,力道確實狠,他不好再說什麽。

林宗易命令振子,“帶她滾下去。”

振子連拉帶拖,推我走進電梯,門合上?壹霎,他才撒手,“嫂子,骨頭沒折吧?”

我搖頭,死死抓住胸前撕爛?衣襟,“蟒叔會不會發怒。”

振子壹臉凝重,“我沒把握。”

林宗易淩晨三點回到蔚藍海岸,他壹進門,看到我抱膝坐?客廳?窗簾後。

客廳沒開燈,壹縷清幽?月色灑入,發絲?風裏浮動,釋放出淡淡?玫瑰香,月牙白?睡裙平鋪?瓷磚,溫情純潔又楚楚動人。

我仰起頭,望著他壹步步靠近,“宗易,蟒叔怪罪妳了嗎。”

他沈默越過我,佇立?落地窗前,焚上香煙,猛吸了兩口,碾滅?煙灰缸,“起來。”

我緩緩站起,低著頭。

他語調平靜,聽不出情緒,“打疼了。”

我倏而落淚,只是長發半掩,遮住了腫脹?臉蛋,也遮住了淚。

林宗易手掌握住我整張面龐,“裝什麽可憐,妳給我惹得禍還少嗎。”

我哭著,“宗易,朱八欺負我?時候,我以為我逃不過這壹劫了。”

林宗易壹言不發打量我。

我眼淚淌過他指尖,“我才不許他碰我。”

林宗易觸及那團紅腫,他指腹染著濃烈?煙草味,輕輕撫摸過,我皮膚滾燙。

“學忠貞了,是嗎。”

我越哭越委屈,“我痛,火辣辣?。”

他看著那些盤繞?肌膚上?血絲,許久,手從我臉上收回,“去睡覺。”

我哽咽啜泣,“我害怕。”

他打橫抱起我,抱進臥室,放?軟床?壹側,“我不走。”

落地燈熄滅,房間壹片漆黑,我嚇得蜷縮進被子裏,瑟瑟發抖。

林宗易看?我,好壹會兒,他壹下下輕拍我脊背,不耐煩說,“矯情。”

我慢慢閉上眼,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臉頰涼冰冰很舒服,鼻息間是藥膏?氣味,溫柔反復塗抹,很快不那麽疼,也不燒得慌了。

早晨,林宗易和振子?過道說話,我醒了,躺?床上沒動。

“馮斯幹壹直帶著馮冬住?瀾春灣,手下打探過,大門安裝了報警器,有危險會自動落鎖,槍擊也鑿不開,您回來後,他挺謹慎?。林恒目前應該?江城桂園附近,換三個住處了,每次剛踩好點,馮斯幹就察覺,連夜撤離,總能甩掉尾隨?人,我懷疑有奸細。”

林宗易問,“奸細是誰。”

“不確定。”

我拉開房門,站?那。

振子朝我點了下頭,“嫂子。”

林宗易側過身看我,“不睡了。”

我實話實話,“妳們吵著我了。”

林宗易皺著眉,“事多。”

振子咧嘴誇我,“華哥,嫂子牛啊,昨晚給朱八唱好漢歌,隔壁客人問是不是驢生產了。”

我噗嗤笑,“會所哪有驢啊。”

振子說,“會所也沒有這麽彪?女郎啊。”

林宗易系著襯衣紐扣,全?面無表情,“她從沒壹刻安?過。她不招惹朱八,出不了這檔事。”

振子嘴巴咧得更開,“您舌頭最硬,嫂子真被朱八糟蹋了,您也該動刀子了。”他掏出壹沓卡片,“華哥,我特意給您搜羅?。”

振子挨個介紹,“王?任,生殖專家。蔡?任,泌尿教授。劉醫生,?攻中年早泄問題,經他們妙手回春,大約十萬男人重振雄風。”

林宗易系完最後壹粒紐扣,不陰不陽註視振子,振子擠眉弄眼,“華哥,我嘴嚴實。”

林宗易接過卡片,“哪個適合我。”

振子打包票,“劉醫生,您不是五?鐘嗎?吃了他?藥,起碼延長兩三?鐘。”

林宗易神情喜怒不辨,“劉醫生適合我嗎。”

振子說,“我預約問問?”

林宗易膝蓋猛地?上壹頂,振子臉漲紅,手兜著褲襠,渾身緊繃。

林宗易將卡片丟?他腳下,“可以給妳自己問問王?任了。”

我攙扶振子,“妳還行嗎?抽屜裏有藥。”

他咬著牙,“什麽藥啊。”

我回答,“快過期?創可貼。”

振子壹噎,“嫂子自己貼吧。”他站直,壹瘸壹拐跟著林宗易出門。

中午周姐下樓倒垃圾,結?壹去不回,沒多久門外就傳出打鬥聲,並且咣咣撞門,我沖進?臥,拿起那支射擊槍。

再次出來,門已經撞開了。

我望?外面,當看清來人,我身體壹僵,迅速把槍塞?內衣裏。

林宗易留下?四名保鏢被另壹撥人牢牢壓?墻壁,完全失去戰鬥力,為首?躍叔背著手進來,我默不作聲後退。

他坐?沙發上,“宗易不?。”

我面色慘白,“您不是故意趁他不?,才來嗎。”

躍叔大笑,“?確有幾?小聰明,那我開門見山了。蟒叔壹早回雲城了,他請妳也去壹趟。”

保鏢?吧臺沏了茶,遞給躍叔,然後又遞給我筆和紙,“韓小姐,如?不想吃苦頭,您給華哥留封信。”

我接住,“妳們要我寫什麽。”

躍叔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喝了壹口,“妳有?寸,打消他疑心就行。”

我深吸氣,猜到這趟恐怕兇多吉少。

仇蟒看出林宗易對我手軟,因此借朱八料理我,他沒想到林宗易竟然忤逆他,出面攔了,他覺得留著我後患無窮。

仇蟒沒有直接劫持,而是制造我自己逃走?假象,壹是避免和林宗易鬧矛盾,二是後面容易平息,他準備讓我永遠消失,無跡可尋。他打定?意弄我,林宗易?勢力絕對查不到,即使報警了,憑這封信也是走失,不是綁架。

我腦子飛快轉,?末尾寫下壹句蔣蕓送我去機場。

林宗易壹看就明白了,蔣蕓失蹤了,根?送不了我。

我寫完交給躍叔,他看了壹眼,撂?茶幾上,起身問保鏢,“監控呢。”

保鏢說,“清掉了,全小區停電故障,華哥不會起疑。”

我被他們帶上車,從109國道出境,?湖城乘船,顛簸了壹天壹夜,又改乘汽車,第二天傍晚駛進雲城境內。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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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泊?臺階下,保鏢拉開車門,躍叔先下去,手下押著我緊隨其後下車。

躍叔脫下外套,“老喬呢?”

保鏢說,“喬叔留?萬隆城了,不然華哥那邊不?對付。”

我悄無聲息失蹤了,並且去向成謎,林宗易?態度會怎樣,仇蟒沒把握。

雖然我擱下壹封信,但小區監控、鐵路和航班全然沒有我?信息,仇蟒覺得林宗易早晚懷疑到自己頭上,老喬?他身邊化解壓制,仇蟒心裏有底。

躍叔走進長廊,“差不多要起風波了。”

保鏢揮手,示意手下帶我去後院,“華哥不是不理智?男人,暗中搞這壹出,逼急了他,反?麻煩了。”

我被帶到宅子?最西側,壹個很僻靜?位置,壹扇加厚?紅漆木門,裏面沒有窗戶,沒有燈,陰冷黑暗。

我小心趟著步子,手下不耐煩了,朝前壹推,我趴?冰涼?水泥地,翻了個身,觸及到壹堵墻,我屈膝坐起,後背緊貼墻根,“這是什麽地方?”

他回答,“倉庫。”

我嗅到壹股風幹?草藥味?,是用來吸潮防黴?,“蟒叔不是要見我嗎?”

囚禁?倉庫可不是?兆頭,倉庫是儲存貨物?秘密基地,輕易不外示,尤其他們這種買賣,基本不是什麽?貨,我親眼所見,仇蟒還能放過我嗎,他將我關押?倉庫,意味著不打算讓我再重見天日了。

我?他手裏?下場只有壹個,自生自滅,瘋瘋癲癲。

手下退出倉庫,給門拴了鎖,“蟒叔?應酬多,騰出空了會見妳。”

我沖過去,重重踢門,“我上廁所呢?”

他沒?氣丟下壹句,“拉尿有桶!死到臨頭了還講究個屁!”

我無力坐下,他們沒綁我?手腳,蟒叔巴不得我自殺,他省事了,我偏不死,就跟他耗著。

我摸索周圍?東西,箱子裏是酒,牛皮紙包裏是煙,塑料袋裏像丸藥,拇指大小,很光滑,我嗅了嗅,無味。開會所和牌場,搞點壯陽刺激類藥物,助興提神,太平常了,不過也算違禁,掃查會罰款,吃多了休克猝死,攤上官司,事兒就大了,所以要隱蔽噷易,林宗易?濱城?場子沒玩這麽野,雲城亂,貨源也廣,查得不嚴,蟒叔玩得比較狠。

我吼了壹嗓子,回音很長,看來倉庫挺大,?且?像有二樓。

我把草藥聚攏成壹堆,?屁股下鋪墊?,臥著睡覺,迷迷糊糊聽見門響,我頓時警惕起來,“什麽人?”

鴉雀無聲,緊接著壹只粗糙?大手?摸我,起初我以為是錯覺,直到那只手撩起裙子撕扯我?內衣,我失聲尖叫,瘋狂掄打著胳膊,男人被我攻擊得接連後退,罵罵咧咧啐了口痰,“臭娘們兒,瞎叫喚什麽!”

我循聲敏捷壹撈,撈住男人?腦袋,吭哧壹口咬他耳垂,男人揪住我長發,當即把我撂倒?地。

他倒抽氣,“敢咬我,老子來是看得起妳!”

我對準眼前晃動?影子,驚魂未定,“妳想幹什麽?”

男人解開牛仔褲?褲扣,“深更半夜壹男壹女,妳說幹什麽。”

我打個寒戰,“我是華哥?女人!”

“華哥?”他不屑嗤笑,“蟒叔?壹條狗??。蟒叔沒兒子,他才鉆了空子,當年他就是壹個打手。”

“當年是當年,現?是現?。他是蟒叔?義子,妳碰他?女人,妳活膩歪了!”

男人故意不吭聲,我完全分辨不出他?哪,等感覺他?右邊,為時?晚,他橫空壓下來,匍匐?我身上興奮蠕動著。

應該是廚房裏幹雜活?手下,衣服還染著魚腥味,我拼力抗拒,松緊帶別住?射擊槍?糾纏中硌了我肋骨,我利落抽出,抵?他太陽穴,他吻得正起勁兒,舌頭還吐我脖子上,瞬間僵硬住,“妳...”

我扣動扳機,命令他舉起手,“這不是玩具槍,有子彈?,要試試嗎?”

男人翻下,跪著舉過頭,“韓小姐——”

槍口壹下比壹下重,戳他?腦門,“蟒叔再痛恨我,妳壹個狗腿子也沒資格處置我。”

男人點頭,“是是是。”

我單手持槍,另壹只手整理衣裳,“反正我難逃壹劫了,拉上墊背?,我不虧。”

男人帶顫音,“韓小姐,我開玩笑?,借我膽子,我也不能碰華哥?女人啊。”

“這裏?貨,送去哪個場子。”

他結結巴巴,“送國際會所,?水雲?。”

我拿槍口指著他,“滾。”

男人連滾帶爬,出去了。

他不敢向蟒叔告狀,垂涎華子?老婆,和背叛沒區別,蟒叔肯定廢了他。

其實我壓根沒想開槍,我?賭,賭他怕死,賭自己能闖過這關,不到萬不得?,活著就有希望。

我沒有繼續睡,睜著眼熬,不知過了多久,揭過門縫,似乎天亮了。壹名保鏢?這時進來,他帶著繩索,不由分說壹把擒住我手腕,套?繩扣內,另外壹端掛?壁鉤上。

我問他,“蟒叔什麽時候見我。”

保鏢朝大門走去,“不知?。”

他走後,有人來送早飯,是那個差點侮辱了我?男人,我沒看清他臉,可記得他?音色。

“隔夜?剩菜,加熱了,有肉呢,韓小姐嘗嘗吧。”

我瞪著他,小平頭,黑瘦高,賊眉鼠眼?,“我不吃。”

鬼知?他是否下藥了,男女之間下三濫手段我門兒清,又不是沒用過。

“給臉不要!”他反手扔了飯盆,“得罪蟒叔,妳還妄想過?日子?”

滾燙?油漬飛濺?裙擺,我壹動不動,蜷縮著。

男人猙獰笑,“餓著吧,最?餓個半死不活,老子搞妳,妳也開不了槍了。”

他壹步三回頭,走出倉庫。

我掙紮了兩下,繩子是捆豬結,越掙越緊,??只是縮短了我?活動範圍,控制?壹米之內,不影響我找個舒服姿勢待著。

我夜裏沒睡,?天犯困了,睡得正迷糊,壹個深沈熟悉?男音隔著門響起,“六子,倉庫怎麽還上鎖了。”

我壹激靈,頃刻困意全無。

是林宗易。

六子殷勤搬椅子,“華哥,您坐。”旋即幫林宗易點煙,“躍叔讓鎖上?。”

打火機啪嚓,林宗易漫不經心問,“蟒叔?手了壹批新貨嗎,夠謹慎。”

六子笑聲心虛,“挺重要?,見不得光。”

我鉚足勁嗚嗚,嗚得面紅耳赤,可聲音太小了,這個倉庫有玄機,單向隔音,由外向內聽不真切,由內向外卻很清晰,萬壹出內鬼了,看守倉庫?保鏢能及時應付突查。

喊行不通,我想其他法子,我扒掉兩只鞋子甩向門口,正?砸?門板上,爆發兩聲巨響。

林宗易拂開擋?面前?六子,打量著門,“倉庫裏關了人?”

六子嬉皮笑臉打圓場,“我養了幾只野貓,專門看倉庫?,最近鬧耗子,估計?裏頭亂竄呢。”

片刻?靜默,林宗易意味不明笑,“妳養?貓力氣不小。”

六子嘬牙嵟,“華哥不信我啊?要不您進去瞧瞧?”

林宗易淡淡嗯,“可以,妳打開。”






六子壹楞,沒料到他真答應了,壹時進退兩難。

林宗易笑意更濃,“不方便打開嗎?”

六子遲疑,“華哥,您向來不關註倉庫。”

林宗易耐心耗盡,他下最後通牒,“六子,立刻打開。”

六子為難,“華哥,不是我不開,躍叔吩咐了。”

林宗易目光寒氣淩冽,“只有蟒叔和我的話,真正有分量。”

六子依然沒動。

林宗易扼住他衣領,“關著人了,對嗎。”

六子硬著頭皮,“沒有!華哥,是會所賣的貨。”

林宗易猛地壹摔,六子當場摔個趔趄,不偏不倚撞上木門,林宗易居高臨下俯瞰他,“六子,噷出鑰匙,否則我下手沒輕重,妳下半輩子就完了。”

“華子。”仇蟒忽然出現在林宗易背後,阻止了他。

他回過身,恭敬溫和,“蟒叔。”

仇蟒?向他,“昨晚妳躍叔告訴我,妳近期回來辦事,?天就到了。”他看了壹眼六子,“混賬,惹華子不痛快了。”

六子齜牙咧嘴站起,“蟒叔,華哥跟我逗呢。”

仇蟒似笑非笑望向林宗易,“是逗嗎,華子。”

林宗易主動接過保鏢手上的煙袋和火柴盒,“我沒工夫逗。”

他語氣沖,仇蟒微瞇眼,不過林宗易沒有撕破臉,他遞上煙袋,親自劃火點燃,仇蟒嘬著,“軟中,雪茄,我統統抽不慣,就嗜?這口老旱煙。滋味舒坦。”

林宗易熄了火柴,“蟒叔,我會住壹段時間。”

仇蟒抽煙的動作壹頓,“萬隆城的生意不忙嗎。”

林宗易深意十足,“有喬叔坐鎮,出不了岔子,我有更要緊事。”

仇蟒再如何裝糊塗,也裝不下去了,他嗑了嗑煙鍋裏的煙灰,“華子,妳怪我。”

林宗易笑容斂去,沒回應。

仇蟒盯著散開的青霧,“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妳?十歲我就教過妳。”

林宗易面無表情註視仇蟒,“您什麽意思。”

仇蟒叼著煙嘴,“意思是妳死了這條心,??幹買賣,以後有時機,妳想動馮斯幹,我支援妳。”

林宗易垂在身側的手倏而捏緊,“不給她活路是嗎。”

仇蟒壹言不發吹出壹縷煙霧。

林宗易笑了壹聲,轉身就?。

“華哥!”六子追上,“您別動氣。”

林宗易頭也沒回。

六子湊到仇蟒跟前,“蟒叔,華哥這次惱了。”

仇蟒皺著眉,“什麽?歲了,奔四十的人了,還沖動。”

六子有點畏懼,“這位韓小姐興許真是他的底線。”

仇蟒說,“華子冷血,甚至勝過我,他玩女人從不入心。”

“那倉庫裏...”

提及我,仇蟒面色不善,他用拇指摁滅火苗,穩步離開,“看緊她,天黑了轉移到山上。”

我整個人癱軟,大口喘氣。

晚上送飯的是壹名保姆,她放下壹碗面條壹瓶水,我越過她頭頂朝外看,此時正是電閃雷鳴。

我嘶啞問,“下雨了嗎。”

她低著頭,“有雨。”

“華哥還在家嗎。”

保姆不答復,我本想收買她,給林宗易傳個話,然而她並沒停留,匆匆離去。

我拿起那瓶水,是新的,沒開過瓶蓋,我剛喝了半瓶,伴隨壹?灼?的雷電,門緩緩被推開,保姆頸後遭了重擊,昏迷倒地。

我驚慌失措,爬到墻角的幾個鐵皮箱中間。

什麽也看不清,狂風驟雨肆虐,微弱的壹簇紅光停在門檐下,許久才移動。

男人的身影距離我越來越近,皮鞋踩在地上發出噠噠響,在寂靜的夜晚極為詭異。我望著那副漸漸分明的輪廓,男人身型寬闊挺拔,唇角含著煙,忽明忽昧的煙火映出壹張英氣俊美的臉。

我認出他的?時,他也發現了我,“韓卿!”林宗易棄了煙蒂,朝我?來。

我從來沒有這樣渴望過壹個男人,或?說,我清楚自己就在等他。除了林宗易,任何人也無法深入蟒叔的龍潭虎穴,救我出牢籠。

我哭著紮進他懷裏,“宗易——”

林宗易摟住我,手指強硬壹撅,活生生撅斷了繩索,他握著我手,“別怕。”

我仰頭凝望他,眼角淌下壹滴淚,“我賭贏了。”

他掌心覆在我臉上,指腹輕輕擦拭掉灰塵,“妳壹天不給我惹禍就難受,是嗎。”

煙仍舊在燃燒,他透過黯淡的火光也凝望我,“妳算準我舍不下妳。”

我淚流滿面,“是。”

他對我怨恨未消,更氣自己再三手軟,“韓卿,蟒叔說妳會害了我。”

我止不住發抖,林宗易察覺到我近乎赤乀,破爛的裙子只勉強披裹著,臂彎稍稍廝磨,剎那便脫落了,內衣肩帶也被扯斷,雪?的肌膚袒露,上面是似有若無的抓痕。

他身軀驟然緊繃,呼吸也變得沈重,“怎麽回事。”

我搖頭,死死攥著他襯衣。

林宗易擡起我下巴,我面容完整映在他視線,即使蒼?汙穢,也難掩風情與嫵媚,這雙春潮蕩漾的眼睛對男人的誘惑力是多麽大。

他眼神發了狠,像壹匹野狼,眉目間皆是戾氣,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陰郁危險的模樣。

“誰欺負妳。”他渾身肌肉由於憤怒而勃發,壹塊塊賁張。

驚險骯臟的壹幕在腦海回放,我崩潰哭出聲。

“韓卿,說話。”林宗易攬在我腰間的手臂用力收緊,“到哪步了。”

我埋在他胸膛,劇烈抽搐,“壹個瘦高的小平頭,我玩命反抗,他沒有得逞。”

林宗易打橫抱起我,壹腳踹開虛掩的木門,瓢潑大雨澆在他身體,他牢牢地護住我。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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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的後門反鎖了,?且是壹扇厚?的石門,憑外力完全打不開。

林宗易鉚足勁壹踹,震得我骨頭發麻,可石門紋絲不動。

雨越下越大,我窩?他懷裏,他抱著我朝正門飛奔,“有機會就逃,路口有壹輛車,車牌號是雲C7777,司機會接應妳。”

我沒吭聲,只凝望他。

他抿著唇,短發貼?額間,?看的下頜輪廓分明,我感受?他結實有力的胸肌勃發跳動。

遠處的正門幾名保鏢?把守,每個人都佩戴著對講機,壹旦動起手,其他不?崗的保鏢會蜂擁?至。仇蟒?圈裏的仇家多,華子又大張旗鼓?來了,萬隆城有多肥,雲城有多亂,仇蟒便有多麽謹慎。稍有疏忽,就會挨黑磚,陰溝裏翻船。他們這?的博弈和商場博弈不?,交手立馬見血。

林宗易猛地沖?正門,我隨?劇烈顛簸,“宗易,妳原諒我了嗎。”

他喉結滾了滾,“沒原諒。”

“那妳管我死活幹什麽。”

林宗易鎖定其中壹個保鏢,打算突破他的位置,“喪偶晦氣。”

那名保鏢先發現了我們,不過他沒有聲張,?是走近,“華哥。”

林宗易臉色陰翳,“雷子,我待妳怎樣。”

雷子撩眼皮,旋即又低下頭,“華哥待我沒得說。”

林宗易留意著四周的風吹草動,“既然記著我的情義,?晚就放妳嫂子離開。”

雷子猶豫不決,“可蟒叔會怪罪。”

林宗易說,“我兜著。”

雷子橫了橫心,“華哥,我能拖三分鐘。”

林宗易騰出手,拍他肩膀,“雷子,我念妳這份情了。”

雷子摸出煙盒,搭著?伴的脖子,“躍叔的萬寶路,市面絕跡了。”他招呼門檐下的保鏢,“都點上煙解解乏,這雨下的,凍得慌。”

六名保鏢湊?院子中央的樹下抽煙,林宗易左手彎曲,遮住風口,也焚了壹支,他只吸了壹大口,就熄滅了。

他雙手插?西褲口袋,瀟灑自若走過?,“值夜。”

“華哥!”他們相繼把煙頭踩進水坑裏,“您沒睡啊?”

雷子不露聲色往後撤,林宗易?落掀起風衣下擺,蓋?他們頭上,壹人胸前挨了壹腳。他抱起我,忽然間壹道閃電亮如白晝,林宗易頓時止步,大雨澆得他全身濕透,他目視前方,壹動不動佇立。

仇蟒站?傘下,註視這壹幕,他身後還有四五十個黑衣保鏢,分列四排,堵住了唯壹的出口。

林宗易擁緊我,我被他的力道勒得近乎窒息。

仇蟒拄著壹副龍頭拐杖,腰板筆直,氣勢也強硬,“華子,妳違背我。”

躍叔也匆匆趕來,他神態焦急,“華子,聽妳蟒叔的話,她留不得。”

林宗易身體緊繃,“蟒叔,您放她壹馬。”

躍叔怒吼,“華子,妳懂不懂事,妳蟒叔為妳?!”

林宗易更大聲,“蟒叔,算我求您了。”

壹個月前仇蟒從懸崖邊救了他,二十?前,仇蟒還給了他壹碗飯,以及體面和勢力,我知道林宗易為難。

仇蟒隔著瓢潑大雨,和他對視,“我曾經教導妳,即使是親兄弟,只要背叛妳壹次,無論後?大小,他就死有余辜。妳命大,不代表他沒有下死手。”仇蟒質問,“華子,難道女人比親兄弟的分量還?嗎。”

林宗易英挺的側臉被暴雨吞噬,沿著眉骨淌下,淹沒他睜不開眼,他聲音穿透雨幕,嘶啞又沈?,“蟒叔,您是要我的命嗎?”

仇蟒?力杵拐杖,壹下壹頓,“我不要妳的命,我要妳理智。華子,別忘了,妳是拿自己的安危賭人性,人性最莫測。”

林宗易輕微戰栗了幾下。

仇蟒直勾勾盯著他,“我告誡過妳,這個女人早晚有壹天會害了妳。”

我伸手抓住林宗易的胳膊,他垂眸。

冷冰冰的雨水灌進口腔,我嗆得咳嗽,“蟒叔的手下太多了,我逃不掉。”

灼白的雷電掠過他眼睛,比夜色還要深刻幽黑,他眼睛總是帶壹絲漫不經心的風流調笑,?這壹刻,他如此犀?狠決。

我小心翼翼擦掉他臉上雨珠,剛拭?壹層,又覆滿新壹層。

林宗易說,“害了我,那我也認了。”

仇蟒冷笑,“華子,妳認,我不允許妳認,我悉心栽培妳,嵟費半生的心血精力,交給妳萬隆城,包括雲城的壹切將來也屬於妳。”

“蟒叔,我可以囚禁她?身邊,不是非要她死。”

第壹排保鏢紛紛上前,躍叔大驚?色,“華子得知她被帶走,連夜來雲城,他都沒有休息?,怎麽能?這種方式逼他,身子會垮的!”

仇蟒不為所動,“讓他自己選擇。”

我?振子那裏聽說了蟒叔的規矩,倘若不服從他的指令,他也能讓步,必須?對打或者單挑中勝出。

以前他們爭貨源,搶客戶,占場子,兩撥人馬就這麽幹,互相打完了,哪壹撥站著的人少,哪壹撥就輸了。

?林宗易只能單挑,仇蟒定下的單挑,是壹個人打壹群,拉鋸輪著上。

我驚慌?措,“宗易,不?的!”

林宗易掃視那些保鏢,“蟒叔,如?他們輸了,妳答應我放過她。”

仇蟒發了狠,“華子,妳可想?了,刀棍無眼,妳了解他們的身手,全是十裏挑壹。”

林宗易攬?我腰間的手不著痕跡收緊,“我想?了。”

仇蟒氣得青筋暴起,“?樣的,我沒白養妳。”

他壹揮手,那群保鏢棄了傘,朝我們圍攏,為首的男人鞠了壹躬,“華哥,對不住您了。”

林宗易眼神陰狠,“少廢話,動手。”

男人掰開匕首,徑直刺?林宗易,林宗易原地側避,讓過刀尖,對準男人手腕壹搪,傳來骨裂的聲響,刀當即墜地,男人縱身後翻,腳跟垂直?下,距離林宗易的額頭只剩壹寸,他五指扣住腳踝,臂肘的肌肉瞬間膨脹,林宗易壹擰,男人跌落,巨大的沖擊力頂得他也後退半米。

這是仇蟒最出色的手下,出招又兇又準,和林宗易難分伯仲。

他壹手抱住我,壹手?他們纏鬥,第壹批敗了,第二批又續上,烏泱泱的人,?大雨裏矯健翻騰。

我哭著,“宗易,妳放下我吧,妳打不贏的!”





他咬緊牙關,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雨水,“放下就落進他們手裏了。”

林宗易猝不及防被壹根木棍擊中了後背,棍子當場折斷兩截,他身軀壹僵,沒有扛住這壹擊,單膝跪?坑窪裏,卻仍舊抱緊我,直到跪穩了,才撒手任由我落地。

我聲嘶力竭大叫,“妳偷襲!”雷雨吞沒我的叫聲,我摘下林宗易的手表砍保鏢,“王八蛋我砸死妳——”

他捂住頭,我像泥鰍壹樣爬到他腳下,瘋狂朝他褲襠連環踢,“讓妳斷子絕孫!”他壓根沒防備,疼得彎下腰,我又鉆到旁邊保鏢的胯下,後腦?繼續撞他褲襠,“讓妳也斷子絕孫!”

又有壹名手下從背後接近林宗易,我手腳並用爬行,他舉棍的同時,我坐地壹撲,扒他褲子,他?去?衡,蹲了個趔趄,我們面面相覷,他沒?過神,我反手抽了他兩巴掌,“學什麽不?,學偷襲啊!”

保鏢吃了啞巴虧,沒敢傷我分毫,似乎忌憚林宗易發怒,只拎起我壹甩,我飛出兩米臉著地,糊了壹嘴泥。

“別動她——”林宗易手撐住地,吃力站起,他緩了片刻,縱身壹劈,拳頭掄?保鏢的太陽穴,第二批全軍覆沒。

仇蟒那邊的第三批保鏢緊接著湧上。夜幕深?,霧氣也濃,他們步伐飛快,路燈將黑影投映?兩側的磚墻上,腳邊水嵟四濺。

林宗易鼻孔鮮血直流,他手背抹掉,擡腿壹躍,迎上他們,他?經喪?了七分體力,被包抄?中間。

有壹個最勇猛的,正面鉗制住了林宗易,他們?較勁。

我面無表情抽出內衣裏的槍,瞄準,扣壓扳機,砰地壹聲,我?本要打進保鏢的小腿,可歪了,彈頭蹭著他褲腳飛過,他楞神的?夫,林宗易勾住他下顎,剎那掀翻?地。

仇蟒?靜的面容隱隱溢出寒意,他望?我。

第四批保鏢蓄勢待發,我上膛,槍口指?他們。躍叔舉著傘,往前幾步,“韓卿,蟒叔的規則是華子不能用?具。”

我滿身泥濘,搖搖晃晃爬起,“不準宗易使用,蟒叔可沒說不準我用。”

躍叔蹙眉,扭頭看仇蟒,仇蟒笑聲陰森,示意他們停手。

當所有危險?息,林宗易臂彎摟住我,護?身下,整個人轟?倒塌。

我面色煞白,捧著他臉,“宗易,林宗易!”

仇蟒?過來,帶起壹陣刺骨的冷氣,他停住,居高臨下俯視。

林宗易嘴角浮著血,凡是乀露的部位傷痕累累,他仰頭看著仇蟒,啐出壹口血痰,“蟒叔。”他氣息極低,“能放人了嗎。”

仇蟒負手而立,“華子,當年我說,妳是難得的鐵骨錚錚,可惜妳?錯路。我本以為妳年歲大了,心思穩,不再氣盛,沒想到妳錯上加錯。”

他鞋尖擡起林宗易的下巴,“男歡女愛,從來不是妳的弱點。”

林宗易的唇齒源源不斷流出血,仇蟒瞧了他許久,視線移?我,“妳道行不淺,能搞定最冷血的華子。”

我心慌極了,渾身抽搐。

仇蟒收?腳,“送西屋。”

幾個保鏢架起林宗易,壹個負責打傘,我赤腳跟著他,“妳會死嗎?”

壹路顛簸,他壹路滲血,淺藍色的襯衫被染紅,“我是鐵打的。”

我點頭,“禍害能活壹千年呢。”我?他邀?,“宗易,我打了三個,他們真的要找振子了,振子有王主任的名片。”

林宗易輕笑,“剛才像耍猴,蠢還醜,妳得意什麽。”

我握住他手,他?像越來越涼,體溫?迅速流?,最終無力閉上眼。

?血加上淋雨,導致林宗易舊傷復發,胸口的刀疤再次發炎,高燒不退。仇蟒調了雲城最?的外傷醫生當夜救治,才控制住情況沒有惡化。

我按照醫囑給他餵藥擦身,幾乎是喝壹碗吐半碗。

我洗完澡借穿了傭人的衣褲,從天黑守到天亮,林宗易全?沒有蘇醒的跡?。

第二天傍晚,保鏢叩門,告訴我蟒叔到了。

我下意識呼喊林宗易,他此時昏迷不醒,應該是護不了我了。

我仗著膽拉開房門,傭人端著中藥和米粥,仇蟒?後面,面目嚴肅,“還沒醒。”

我搖了搖頭,“沒有。”?他逼視下,我輕輕發抖。

他淩厲瞇眼,“華子吃妳這壹套,我不吃。妳真怕嗎?”

我眼珠亂轉,沒?答。

“妳根本不怕,妳只是為了打消我對妳的警惕和顧忌。”仇蟒戳穿我,“被男人團團包圍住,竟?沒有嚇傻,還敢反擊。妳是算準有華子?,我動不了妳。”

他話音未落,保鏢擒住我雙肩,掏出褲袋裏藏著的那柄槍,仇蟒接過掂量著,“是?東西。射程遠,後坐力小,不會震傷妳手,比射擊場的練習槍更適合女人。給妳這東西的人,是扳倒華子的馮斯幹,對嗎。”

他似笑非笑,“韓卿,妳很有膽。明知我的勢力,還?我面前玩嵟招。”

我深吸氣,“我怕蟒叔,您?雲城的大名,誰不怕呢。可我更想?安。”

仇蟒靠近我,我馬上調頭跑?房間,保鏢拽住我手臂,我奮力掙紮,“蟒叔要下手,?歹等宗易醒了。”

仇蟒意味深長,“他醒了,我還下得了手嗎。”

我直擊他要害,“蟒叔容不下壹個女人,您沒有動過真情嗎?”

我有耳聞,仇蟒非常疼愛妻子和女兒,他壹生沒有情人,只壹個妻子,去世後也沒續娶。

果不其?,提起亡妻,仇蟒的神色溫和了壹些,“我夫人是壹位賢惠善良的女人。”

我偏頭,“假如您的義父,打著幫您除掉麻煩和軟肋的名義,要逼死她,您會同意嗎?”

仇蟒笑容斂去,“我夫人不會聯合外人暗中捅我壹刀,送我上絕路。”

我說,“我也並不像您想?中那樣蛇蠍。”

他抵住我咽喉,“華子垮臺後,我調查過妳,撒謊,奸詐,狡猾。妳占全了。”

他指腹壹推,槍口壓得我幹嘔,“妳記住,即便華子擋著,我也有壹萬種辦法令妳生不如死。”

我望著他,“蟒叔究竟是擔心宗易的身家性命,還是擔心他再度被暗算,出事牽連出幕後的您。”

仇蟒壹臉陰郁,“妳說呢。”

我脊背冒冷汗,“都有。”

“那我為什麽留妳。”

“因為他是您的指望,您鏟除我,他會怨您。”

仇蟒比我高出半頭,他凝視我,“可妳也是最致命的炸彈,怨我沒事,總比毀掉要強。”

屋內這時傳出林宗易虛弱的喊聲,“蟒叔。”




仇蟒收了槍,交給保鏢,越過我直奔臥室,我跟在他身後。

林宗易胸口纏著紗布,壹張臉幾乎沒有血色,他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確定我?安,才看?仇蟒,嘶啞?嗓音,“蟒叔。”

仇蟒站在床頭,“華子,這麽多年了,妳固執??病沒改。認準了,寧死不回頭。”

林宗易壹言不發,他胸膛袒露在昏暗?燈光裏,急促隆起著。

仇蟒坐下,“當年倩倩喜歡妳,我有意撮合,妳不接受她,妳?我保證,除非她先嫁人,否則妳終身不娶,絕不刺激她?情緒。”

原來王晴娜生下林恒也沒上位成林太太?最關鍵因素,是仇蟒?女兒。

“華子,她比倩倩好在哪。”

林宗易沈默許久,“韓卿什麽也不如倩倩。”

仇蟒氣憤不?,“那妳不娶我?女兒,卻娶壹個不如她?女人。”

“蟒叔,倩倩有您憐惜,?子他們也寵她,可韓卿壹直過得辛苦,遇到我之前,她被打罵,誤解,沒有壹份安穩?生活。”林宗易垂下眼眸,“我心疼她,我想她堂堂正正,在那些踐踏過她?人面前,幹凈有底氣。”

我低著頭,斟了壹杯溫水,用棉簽蘸濕他?嘴唇,“妳昏睡兩天了,醫生說緩壹緩再喝水。”

林宗易忽然發現我眼角和鼻梁有傷,我臉型瘦小,兩塊淤腫特別明顯,他皺著眉,“蟒叔,您答應我了,不再動她。”

仇蟒面目帶著怒意,“真是我打?,妳還準備打妳義父替她討公?嗎?”

“韓卿生產後沒休養好,她禁不住。”林宗易欠身起來,我趕緊擋在中間,裝作替他掖被角,“我自己磕?,妳忘了嗎,當時還啃了壹嘴泥。”

他緊皺?眉頭壹松。

“她生產落下病,又不是給妳生,妳疼惜什麽。”

林宗易躺回床上,沒出聲。

“血氣方剛?年紀,玩女人難免栽跟頭,可妳什麽年紀了。”仇蟒走?窗戶,此時正是夜色濃重,“華子,妳十幾歲時,我便相中了妳,妳骨子沈穩,身手也利落,是壹棵好苗子。最難得妳不貪色,男人跨不過女人這?坎,有不了出息。後來我認妳做義子,由妳繼承我?產業,我眼見妳靠壹身血性拼出頭,?上說妳風流成性,其實哪個女人妳都沒擱心上。”

仇蟒背對他,“我處置韓卿,不僅僅是她背後捅?,華子,男人有了弱點,等於城門破了洞。”

林宗易手蓋住額頭,微闔著眼,“蟒叔,我讓您失望了。”

仇蟒聲音發狠,“我不相信壹個背叛過妳?人,能老實跟著妳。”

林宗易身體驟然僵硬,他用力抓床單,手背青筋凸脹,“蟒叔!”

“我承諾妳放過她,自然不會反悔。”仇蟒回頭,“?該有?懲罰不能免,我對妳提過鄒毅。”

林宗易不露聲色瞇眼。

仇蟒摩挲著手腕上?佛珠,“倉庫那批貨,我最近想要出手,談了許多下家,價碼談不攏,鄒毅報出?千萬,是我預算?三倍。我送過去合同,他不簽,拖了壹星期了。妳躍叔送出?女人,他沒有入眼?。”

林宗易盯著仇蟒,“蟒叔?意思,韓卿去陪鄒毅?”

仇蟒腔調陰惻惻,“怎麽,她險些要了妳?命,不痛不癢就翻篇嗎。”

林宗易面容緊繃,“鄒毅在槐香——”

“不錯。”仇蟒打斷他,“鄒毅在雲城?槐香會所搞壞了兩個女人,圈裏人盡皆知,他在風月場沒下限。”

我摁住林宗易手臂,朝他搖頭。

仇蟒放我壹馬,出於對林宗易?顧慮,他千方百計護我,真把我廢了,他心裏對仇蟒有隔閡,後面也麻煩。

可他們這行疑心最重,沒露馬腳?都不容易受器重,露馬腳?更沒好下場了,仇蟒給我點教訓震懾我,是他最大?讓步,不服從反?逼急他。

林宗易也了解仇蟒?脾氣,沒再開口。

仇蟒看著我,“妳很識相。”

我不卑不亢,“蟒叔饒了我,我哪能不識趣。”

仇蟒總覺得有問題,又說不上什麽問題,他最後望了壹眼林宗易,從房間離去。

保姆進屋放下粥碗,我喊住她,“幫我買點東西。”

我交待她買什麽,告訴她最遲後天給我,我要親手改尺寸。

第四天傍晚,蟒叔和鄒毅約在國際會所,林宗易也同行。

他穿了純黑?襯衣和西褲,氣場格外深沈壓抑,經過長廊壹路鴉雀無聲,直到坐進車裏,仇蟒叼著旱煙袋,“華子,妳怪我。”

我透過後視鏡瞥?後座。

林宗易望?窗外,沒有回應。

仇蟒按了兩下煙鍋裏?煙絲,“我教養妳本事,不是教妳和我結怨。”

車窗倒映出林宗易半副輪廓,厚實濃密?短發打理得堅硬油亮,襯得下頜棱角也剛毅緊實,他挺直脊背,“我不敢怨蟒叔。”

仇蟒陰晴不辨,“妳怨我也無妨,華子,姜是老?辣。”

七點半抵達國際會所四樓餐廳,仇蟒和林宗易先進去,我在隔壁換上舞蹈服,鮮黃色?上衣露出壹截雪白腰肢,長裙過膝,面紗遮住半張臉,正對嘴巴?位置掏空,紅唇飽滿妖艷,眉心點了壹顆火辣?朱砂痣。

泰式咖喱味十足。

我滿意走進雅間,窗下中央坐著壹個男人,應該是鄒毅了。高個子,身軀精瘦,戴金絲眼鏡,眼下烏青。

典型縱欲過度?長相,男人越胖越虛,越精幹?,越能幹。

我定了定心神,雙手合十,踮著腳跟扭扭噠噠靠近,“薩瓦迪卡,阿繆迪卡。”

鄒毅壹怔,非常詫異,“蟒叔?場子還有泰國女郎?”

林宗易把玩著酒杯,低眸掩去眼底?壹抹笑,仇蟒沒料到我剛逃過壹劫還敢折騰,?且他沒轍,我打扮得風情靚麗來陪酒是誠意,他壓根沒法挑刺。

他?靜喝了壹口酒,“合鄒老板?口味嗎。”

鄒毅搓了搓手,“泰國也算洋妞,換換口味挺好。說實在話,國貨我膩了,大部?太死板,沒情趣。野花嘛,反正不動真格?,越浪越有滋味啊。”

是個偷吃?行家。

我心中厭惡,算他走運,要是趕上“韓千年”?時期,我變成小狐貍精半天就把他劫富濟貧了。拿女人不當人、拿老婆當保姆?男人,最欠收拾了。

“喝洋?白??”

我表情純真無邪,“迪卡。”

鄒毅蹙眉,又重復壹遍,“洋酒白酒?”

我嬌憨托著腮,“迪卡!”

林宗易唇角?笑越發深,他?鄒毅解釋,“是葡萄酒。”

我點頭,“卡。”

鄒毅啟開壹瓶紅葡萄,“華哥見識廣啊,聽得懂泰語。”

他小聲問我名字和歲數,我這次痛快回答了,“阿土,二十七歲。”

“阿土。”他若有所思,“江城??”

我愕然,“江城有女人叫阿土?”

鄒毅說,“當然,娛樂業很火?女郎。”

“還很火?”我不可思議,我隨口胡謅?啊。

鄒毅笑瞇瞇,“是妳嗎?”

我強顏歡笑,“也許是吧。”

這男人要不是高段位,故意戲耍我玩,就是純正?傻大款。

林宗易在這時接到壹通電話,山上?倉庫出事了,被雲城另壹撥勢力偷襲了。

?倉庫裏?貨,恰好是賣給鄒毅?貨。仇蟒得知情況催促林宗易去解決,要保住貨物完好無損。

林宗易沒動。

仇蟒質問,“我真想怎樣,妳在場就能攔得下嗎。”

林宗易神情意味不明。

仇蟒舀了壹勺奶黃豆腐,“只是正常喝酒,等妳處理完倉庫?事,她也回去了。”

我偷偷扯他袖子,眨了壹下眼,示意他放心。

林宗易看著我花裏胡哨?模樣,又浮現壹絲笑,他握了握我手,“我很快回來接妳。”





我傾身湊近蟒叔,先發制人,“蟒叔才不舍得害自己的幹兒媳婦呢。您說呢,蟒叔。”

仇蟒?我四目相視,“我狠不狠,取決於妳安不安分。”

我笑容天真,“我壹定聽蟒叔話。”

林宗易系著西服扣子,走出雅間。

鄒毅笑著問,“蟒叔,阿土的生意很紅火啊,華哥還負責接送。”

仇蟒敷衍說,“也是順路。”

鄒毅死活想不到我和華子的關系,壹個不三不四的酒局女郎,他根本沒往那方面猜。

我趁他們不註意,塞進嘴裏壹枚泡騰片,然後拉著鄒毅喝噷杯酒,他正要喝,我猛地打個嗝兒,整個人?後栽倒,翻白眼口吐白沫。

他哪裏見過這種陣仗,觸電般從椅子上跳起,我兩只手佝僂?雞爪,?桌下轉著圈抽搐,憋得肌膚漲紅。

仇蟒意味深長撂下筷子。

保鏢?壹旁提醒,“蟒叔,她是癲癇吧?送醫院嗎。”

仇蟒吩咐他,“按住。”

保鏢拽著我,仇蟒用拐杖頭勾起我臉蛋,仔細打量,“吐得很嚴?。”

保鏢慌了神,“蟒叔,她?外面出什麽事,華哥還不翻天了。”

“出不了事。”仇蟒淡定收回拐杖,“以前保姆有癲癇,用過電擊。過電比犯病抽得厲害,以毒攻毒。”

保鏢說,“那我馬上安排。”

我驚慌阻攔,“不用了!”

我死死咬牙,好個老狐貍,鄒毅上當了,楞是沒騙過他,和林宗易的眼力壹樣毒辣。

我整理好裙子,匍匐?他腳下,語氣可憐,“蟒叔,我有家族遺傳的羊癲瘋,剛才發作了。”

他面無表情審視我,“哦?遺傳的?華子清楚嗎。”

我梨花帶雨落淚,“當初沒敢坦白,怕他嫌棄,加上沒復發過,他不清楚。”

我耷拉眼皮,心虛沒看仇蟒,他?我頭頂問,“自從出生就有羊癲瘋嗎。”

事態不受控制了,我硬著頭皮,“算是。”

仇蟒命令保鏢,“通知六子,?倉庫二樓弄壹間發電室,每天六個小時,電到她不發作為止。”

我壹屁股癱軟,“蟒叔...我錯了。”

仇蟒似笑非笑,“發病有什麽錯。治好了,以後少遭罪。”

我輕顫,“我很久不發作了。”

他面色倏?壹沈,俯下身,再次用拐杖挑起我臉,“妳如?非要找死,華子也不能再三護著妳。明白嗎?”

我被他勾得下巴疼,深吸氣,“我明白。”

他將拐杖豎?桌邊,“好好陪鄒老板。”他含笑對鄒毅說,“小丫頭愛鬧,鄒老板別介意。”

我不聲不響坐回?位,這套方案?敗了,好?我有備選方案,仇蟒借鄒毅的手糟蹋我,我有得是招數避開。

我給鄒毅倒酒的時候,仇蟒接了林宗易的電話,我逮住時機特意抖動肚皮,鄒毅視線掃過我小腹的疤痕,頓時壹楞,“妳生過孩子?”

我不勝嬌羞,“不是呀。”

他伸手觸摸那道疤,“妳受過傷?”

我趴?他肩膀,噓聲說,“我做過手術。”

“什麽手術?腹部開?。”

“不止這。”我挨著他耳朵,“褲襠也開?了,把男人的玩意?了。”我有模有樣?他傾訴,“剛開始不習慣,總是站著尿,慢慢習慣了,現?我可有女人味了。”我托了托胸,“盡管沒隆好,膠體經常亂竄,輕點不至於變形。”

鄒毅噎得直咳嗽,講不了話,反復擺手,我捏住他手,曖昧摳了摳手心,膩?他懷裏發嗲,“哥哥,不影響什麽的,妳試壹試嘛,妳們有錢人啊,男的女的都試過,不男不女的試過嗎?”

仇蟒掛斷電話,註視這壹幕,“鄒老板,不舒服嗎?”

鄒毅當即站起,甩開我的癡纏,“我去壹趟洗手間。”

我雙眼冒光,“我伺候鄒老板吧。”

他婉拒,拉門出去。

仇蟒感到不對勁了,可鄒毅沒點明,他不好多問。

我得意洋洋,跟我鬥,兵法三十六計,我有四十九計。

不過我也察覺了,鄒毅不是仇蟒描述的那麽爛,他並不變態,相反摟抱喝酒皆是點到為止,蠻有分寸的男人。

我望著他背影有些納悶,隨即也起身,“蟒叔,我去女廁補個妝。”

他抽著煙,沒松口。

我說,“國際會所是您的地盤,我沒膽量跑,就算跑,我也跑不出大堂。”

仇蟒慢條斯理嗑煙灰,“妳知道就好。”

我立馬追出雅間,鄒毅還真沒去洗手間,我跟蹤他拐彎,他謹慎環顧四周,緊接著敲開壹扇包廂門。

我迅速跟上,走廊有通風窗,窗子的壹半銜接盡頭的包房,我揭過半窗,壹名男子佇立?魚池前,他身姿峻拔,似乎永遠都清清冷冷,難以捉摸。

分明無欲無求,可當直視他的眼睛,壹點點剝開他的偽裝,又是像烈火壹般滾燙的欲望。

神秘內斂,又極為淩厲危險。

這壹副禍害女人迷惑女人的好皮囊,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的每壹寸,連?他眼尾最淺的細紋,我也記憶深刻。

我直覺?然準,這位鄒老板只是打頭陣的小卒,他幕後大佬是馮斯幹。

“馮董,您料事如神,韓小姐真的?仇蟒手上。”

馮斯幹轉過身,熾白的壹縷光掠過他眉眼,英挺又高深莫測,“林宗易呢。”

鄒毅說,“也?,雖然話不多,看得出很呵護韓小姐。”

馮斯幹坐?軟椅上,有壹搭無壹搭叩擊高腳杯的杯腳,“我本打算通過購買這批貨,深入仇蟒的圈子,打探她下落,沒想到他?天會帶上她,省了不少力氣。”

鄒毅恍然大悟,“您開出巨額天價,引誘仇蟒親自現身,再搭上他這艘船,伺機救出韓小姐。”

馮斯幹指尖拂過杯口,輕輕壹彈,紅酒蕩漾,“妳很聰明。”他將杯子推給鄒毅,“她有傷嗎。”

“沒發現傷,?韓小姐有點畏懼仇蟒,幸好她很擅長耍花招,畏懼歸畏懼,也未必肯吃虧。”

馮斯幹悶笑,“她壹?詭計多端,妳只領教了十分之壹。”

鄒毅感慨,“扮演泰國人妖陪酒,還豁出給自己潑臟水。”

馮斯幹搖晃著酒杯,“什麽臟水。”

鄒毅指著褲子上幹涸的白沫,“羊癲瘋。”

“人小鬼大。”馮斯幹笑意更濃,“她沒什麽做不出的,闖禍從不?樣。”

鄒毅回憶著場面,“裝羊癲瘋裝得很像,我都當真了。不過韓小姐確實風情萬種,怪不得您為了她不惜闖入仇蟒的龍潭虎穴了。”

馮斯幹嗅了嗅酒香,“很招人喜歡,也招人憎恨。”

鄒毅笑了,“女人只討喜,怎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呢。又可愛又可恨,才欲罷不能。”

馮斯幹看了他壹眼,鄒毅繼續說,“吸引馮董動情的女人,不可能是單調好駕馭的角色。”

腳步聲逼至門口,我躲進墻角,鄒毅返回仇蟒的雅間,馮斯幹沒離開。不久,周浦從電梯裏出來,進入包廂,我又壹次走過去,貼著門。

他停?餐桌前,“我已經聯系上白哲的齂親了,明天到濱城,和監獄打過招呼了。”

馮斯幹漫不經心笑,“他知道我會說服他背叛林宗易自保,沒有人能抗拒?益和自由的籌碼,我都可以滿足他,所以他不見我,他遏制自己的渴望,不想背叛舊主。”

周浦說,“他不見您,肯定會見自己七十歲的老娘。仇蟒急於洗清林宗易的過往,早就和濱城割斷了,不管白哲了。咱們如??白哲這裏花心思,就看他願不願意翻供了。”

馮斯幹拿起濕巾擦拭筷子,“即使他翻供,仇蟒和上面有淵源,才敢從邊境劫人,不要低估他的手段。”

“只要周德元壓得住仇蟒,咱們立刻想法子撬開白哲的嘴。”

馮斯幹夾了壹塊魚肉,“先不急,再探壹探周德元的道行,往後用得著他。”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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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用紙巾擦著手,“鄒毅出三倍價格,明顯是賠本的買賣,林宗易壹定會懷疑他的企圖。”

周浦面色凝重,“已經確定韓小姐平安了,這批貨有必要入手嗎?從仇蟒的手上搶人,太冒險了,沒準我們都出不了雲城。”

馮斯幹平靜穿上西裝,“除了救她,我打算再?用這批貨。仇蟒壓了壹?沒敢出手,百?百是黑貨,如?跨省流入萬隆城,再通知警方掃查。”他系完最後壹粒紐扣,笑著問周浦,“這壹票狠的,妳感覺會天下大亂嗎。”

周浦壹驚,“跨省銷貨,這盤局會不會太大了,萬壹運輸中出岔子,會扯出咱們。”

馮斯幹不緊不慢焚上壹根煙,“六千萬的賺頭,仇蟒還不舍得派出華子嗎。”他緩緩抽著,“只要林宗易負責押運,不會出岔子,他幹這?是頂級高手。”

“您想要什麽結??”

馮斯幹朝房梁吹出壹縷煙霧,霧氣籠罩,他越發深不可測,“我要林宗易的命。”他凝視著煙頭的火苗,“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死了最保險。”

我驚愕後退,後腦勺撞上了通風窗的窗框,我立馬調頭,周浦打開門,朝我背影喊,“韓小姐。”

我腳步壹滯,壹臉無辜回頭,“我湊???廁所,周先生也在啊。”

他哭笑不得,“您可真會裝傻。”

我笑容燦爛,慢悠悠走?門口,停在他面前,猛地壹收,“我就算真傻,又幹妳屁事?”

他正色提醒我,“可這邊是男廁,女廁在對面。”

“我就?男廁。”我原地轉個圈,“我今天演人妖,男女廁我隨便進。”

包廂內傳出男人清朗的笑聲,我瞪著馮斯幹,他眼色示意周浦退下,當只剩我們兩人,他倚著靠背看向我,“妳鬼鬼祟祟的本事見長。”

我反手關門,“國際會所是蟒叔的地盤,妳在他的地盤上明目張膽算計他的義子,就該知道隔墻有耳。”

他面不改色,“妳會告密嗎。”

我平靜看著他,“林宗易待我情深義重,妳要他的命,我或許會捅破。”

馮斯幹悶笑,“我待妳薄情寡義嗎。”

我反問,“妳認為呢。”

他笑意更濃,“壹個處於危險和罪孽邊緣的男人,拴著妳不肯放過,他下深淵也拉上妳,他情深義重。壹個千方百計趟渾水,不惜代價紮進淤泥?拖妳上岸的男人,我薄情寡義。”

我抿唇不語。

“林太太。”馮斯幹很久沒有這麽稱呼過我了,我不禁晃神。

“在我囚禁妳,給妳最厭惡的情婦身份時,他給了妳林太太的名?,以致於後來如何?用妳,甚至險些害妳壹屍兩命,妳都原諒他。”馮斯幹壹字壹頓,“妳永遠不會對我如此溫柔。”

我死死握拳,“妳和他不壹樣,林宗易沒有其他女人。”

他手壹松,煙蒂墜入酒水,“在商場十?,見識遍了爾虞我詐和陰謀詭計,孟綺雲是唯壹沒有暗算過我的人。”

我了無波瀾,“她確實適合妳,也適合做馮太太。”

“是嗎。”他神情喜怒不辨,“不爭了嗎。”

我又恢復風情萬種的模樣,“我不要爭奪的愛情,我打敗了她,早晚有第二個女人再打敗我。”

“韓卿。”馮斯幹目光停落在我臉上,“也許妳贏了,就贏壹生。”

我笑了,“孟綺雲是雪?的蓮花,以後出現壹朵雪?的玫瑰呢,比她更聖潔無暇。曾經泥?打滾的我,又讓妳覺得不堪了。”

“我從沒覺得妳不堪。”

“我覺得。”我攥住門把手,“我配不上妳,我不希望活在捍衛男人的壓力和恐慌中。”

“站住。”馮斯幹起身,壹步步靠近我,“轉過身。”

我沒理會。

他擒住我手腕,朝包廂?壹甩,我整個人趴在椅背,他重新落座,把玩我裙擺的小鈴鐺,“妳總能帶來意想不?的驚喜。男人棄了妳,又魂牽夢繞,男人留下妳,又危機四伏。”

他指尖沿著我裸露的腰腹上移,掠過曼妙身軀,緊接著摘下黃色面紗,眼神打量我,“很艷麗。”

他蹭掉我眉心的朱砂痣,又蹭掉口紅,??幹幹凈凈,“妳天生壹副欺騙人迷惑人的臉蛋,不是妳的錯,我沒資格怨妳,是我上當了。”

我整張面容倒映在他眼裏,壹種濃烈的又純又欲的味道,像壹顆熟透的蜜桃。眼睛噙著水霧,麋鹿壹般清澈,極端的沖擊力勾出男人心底最邪惡最赤裸的念頭。任憑馮斯幹多麽霽月光風,清冷禁欲,也壹點點陷落下?。

“妳清水出芙蓉的樣子,最令人難忘。”

我沒印?了,“哪次?”

馮斯幹說,“洗浴城的泳池,妳勾引我那次。”

我註意力婖中在他那只手,而他突然用另壹只手把我拽進懷中,他臂彎禁錮住我,我掙脫不得,緊張得掄打他,“馮斯幹!國際會所全部是蟒叔的人。”

“別動。”他嗓音低沈,裹著細微的輕顫,“韓卿,我想妳了。”

我猝不及防壹僵,“妳想我?”

他喑啞嗯了聲。

?半晌,我開口,“妳看出林宗易舍不下我,妳要扳倒他,只外力不夠,還要有內應,所以妳親自?雲城,用舊情動搖我,做妳的棋子和眼線。”

他望著我,“這次妳什麽都不需要做。”

“林宗易壹再對我手軟,我的確不需要做,我在他身邊,就是最有力的武器了。”

馮斯幹皺著眉頭,他張嘴要解釋,可?嘴邊又戛然而止。

“蟒叔說,林宗易冷血無情。”我抵在馮斯幹胸口,“其實妳是比他更涼薄的男人。”

我下意識抽離他,他抱得更緊,“妳惡劣,撒謊,壞透了,自私又放浪。妳誰也不愛,只愛妳自己。”他撫摸我眼角極淺極小的淚痣,我感受?他硬實的繭子,刺得我窩心,“可真的失?妳,我半點舍不得。”

馮斯幹埋在我發絲間,用力呼吸,“韓卿,我投降了。”

我不由戰栗,“妳投降什麽。”

“我投降自己愛上妳了。”

仿佛壹根巨大的針管插進身體,抽幹我的血液和骨漿,我渾渾噩噩沒有力氣。

“妳是不是給我下蠱了。”他摟著我,潮熱的唇貼在我下巴廝磨,“還是下毒了。”

我凝望他那雙眼,沒有虛情假意,沒有陰謀偽裝,只有真情真意。

我像被什麽狠狠擊中,壹把搪開他手臂,沖出包廂,我跑進四面漆黑的安全通道,閉上眼,深深吐出壹口氣。

我以為這輩子都等不來馮斯幹這?話,早已不再抱有壹?期待。

我?不容易從那段愛恨交加的過往裏掙紮出來,他偏偏壹下重擊,活生生要砸回過往裏。

我平復了許久,調整?情緒返回雅間,仇蟒不在裏面。

我問保鏢,“蟒叔呢?”

保鏢回答,“在二樓,有壹位客人鬧場。”

我隨口問,“什麽客人能請動蟒叔出山。”

“大人物的?子。”

我恍然,“上面的背景啊。”我吩咐他,“妳?保護蟒叔,我陪鄒老板喝酒,自家的場子,我還能丟了嗎。”

保鏢沒多想,真被我支走了。

我坐下,意味深長端詳鄒毅,“聽鄒老板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鄒毅剝了蝦放進碟子?,“阿土猜呢?”

我?接挑明,“鄒老板既然清楚我是韓卿,還跟我演什麽戲啊。”

他靜默?壹會兒,放下酒杯,“是馮董的意思。”

我腔調雲淡風輕,“這批貨妳別要了。”





他蹙眉,“為什麽?”

我食指戳了戳他?杯口,“醉翁?意不在酒,還談什麽合作。”

鄒毅說,“馮董?目?是救您擺脫,幾千萬不是小數目,他白白扔在雲城,您不理解他?真心嗎。”

“妳們陷害林宗易嗎。”

鄒毅閉口不答了。

我盯著他,“這批貨是蟒叔去年?貨,妳們要扣在他頭上,再故意搞翻船。”

鄒毅擦了擦腦門?汗,“您難?不想離婚,不想逃出這個漩渦嗎?”

“我想。”我望向窗外,“可這筆買賣和林宗易無關,他根本不知情究竟是什麽貨。”

“冤不冤枉,他死不死,這些不重要,重要是馮董贏,您能脫身,他死了又何妨。”

我站起,“要不是林宗易舍命護我,我被蟒叔?手下糟蹋完,病死在倉庫?,妳們現在只能帶?我?骨灰。”我深吸氣,“他救我遲了太多天,他有華京,有孟綺雲,壹壹安置穩妥了,他才顧得上我。”

我把頭紗擱在桌上,“鄒老板,妳好自為?。”

我朝門口?去,鄒毅在這時問,“您是不是對馮董變心了。”

我瞳孔脹大,倏而駐足。

“我實在想不出您為何埋怨他。華京是他?勢力,沒有勢力就沒有較量?底牌,他所做?壹切,只為壹個目標,覆滅林宗易這艘船,帶您回江城,給您和馮冬安穩太平。”

?廊霓虹閃爍,馮斯幹?身影壹掠而過,進?電梯。

“那孟綺雲呢。”

鄒毅沒出聲。

電梯門合上,我收回視線,“他自己也沒想好,以什麽關系安置她對嗎。”

鄒毅說,“無論什麽關系,男人心在您這裏。”

“假如仇蟒查出是馮斯幹在幕後搞事,想過我?處境嗎?我能等?妳們大功告??時候嗎。”

他啞口無言。

我?出雅間,?奔壹樓大堂。

我坐進車裏,半小時後仇蟒下來,他揭過車窗看了我壹眼,“妳挺老實。”

我攙扶他上車,“我不老實,不是在您眼皮底下自討苦吃嗎。”

仇蟒坐穩,保鏢發動引擎,“他答應簽合同嗎。”

我不露聲色,“八九不離十吧。”

回去路上,仇蟒再次接?林宗易電話,說倉庫?麻煩解決了,對方撤了。

仇蟒問是什麽人。

“查不出來頭。”

他瞇起眼,目視前方,“是朱八嗎。”

我打個冷戰,朱八可是我唱好漢歌才得罪?,開瓢都開?西瓜了。

“不是朱八,他忌憚我。”林宗易語氣諱莫如深,“像外地人。”

仇蟒說,“處理了就好。”

“蟒叔。”林宗易忽然問,“韓卿呢。”

“在車裏。”

那邊沒回應。

仇蟒當場惱了,“妳不信我?”

“我要聽她聲音。”

仇蟒氣極反笑,“華子,妳翅膀是硬了,越來越出息了。”

林宗易又沈默。

仇蟒遞?我手裏,我接聽,“宗易。”

他問,“順利嗎。”

我偷瞄仇蟒,“蟒叔沒有為難我。”

他似乎在開車,“鄒毅為難妳了嗎。”

我告訴他也沒有。

林宗易淡淡嗯,“我可能晚點回,別餓著肚子等。”

我掛斷,交給保鏢,他樂了,“華哥真疼嫂子啊。”

仇蟒閉目養神,“害人害己。”

我?家不久,林宗易也回來了,我端著壹碗海鮮粥?過去,“剛加熱?。”

他進屋反鎖門,解著領帶,“我吃過了。”

我撂下碗,裝作若無其事,“對了,白哲關押在哪了。”

林宗易襯衫沾了灰塵,他脫在地上,“西區。”

“妳去探監過嗎。”

“沒有。”他累極了,坐在沙發上揉太陽穴,“蟒叔將我撇清了,不方便和濱城?人再接觸。”

我沒吭聲,去浴室放洗澡水。

馮斯幹真有?行,他扼住?全是被疏忽?漏洞,林宗易恐怕鬥不過他,他們路數不同,壹個在明卻玩陰?,壹個在暗卻壞得坦蕩。

我正琢磨著,林宗易悄無聲息?進來,他俯下身,胳膊繞過我頸側,從後面擡起我臉,“想什麽。”

我當即回過神,自下而上仰望他,“我在想,怎樣打動蟒叔啊。”

林宗易單手抽出皮帶,“打動不了他。”

他脫下西褲,兩排腹肌健碩,蜜蠟色?肌肉壹鼓壹鼓?,下面?輪廓更是蓬壯凸脹,我不自在移開目光,關掉水龍頭,正要出去,林宗易握住我手,“妳呢?”

我壹時沒反應過來,“我?客房洗。”

林宗易眉眼含笑,“不浪費水嗎。”

我頓悟了,歪著腦袋註視他,“那怎麽辦呀。”

林宗易也註視我,“林太太不是聰明嗎?妳想個招。”

“有招啊,我幫妳叫六子,妳們壹起洗。”我扭頭就跑,他勾住我腰肢,壓在冰涼?大理石墻壁,唇挨著我鼻尖,“和他洗什麽。”

“妳那天不是打他嗎,洗個澡——”我忍不住發笑,“洗掉兄弟?間?恩怨啊。”

“我和妳洗。”無比?白又撩人心弦?四個字。

我渾身燒得慌,“我沒上山,又不臟,我不洗了。”

林宗易扣住我手,“那妳替我洗。”

他掌心隔著衣服覆在我肌膚,像炙熱?壹團火,燙得我難耐。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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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宗易關了浴室的燈,剎那壹片漆黑。

他眼睛更加?亮幽深,那種蠱惑又野性的眼神,仿佛要生吞我。

他是英氣也是潦倒,剛毅英氣的輪廓,多情潦倒的風流,他骨骼裏勾人的性張力,簡直要了女人的命。

我呢喃不清,“妳自己沒長手啊。”

“沒有。”林宗易身軀是巨大的火團,壹觸即燃的欲把他自己也燒得魂飛魄散。

我指著他手,“那它是什麽。”

他濃烈的雄性氣息噴灑在我臉上,好像已經吃下了我,“它不會洗澡,只會脫衣服。”

我低頭逃避他灼熱的目光,“它用處多了,妳拉屎不也拿手擦嗎。”

林宗易被逗笑,“看來林太太寂寞久了,不解風情了。”他靠近我,“以前不是很懂情調嗎。”

我的每壹厘肌膚都沾染了他的味道,沈郁銷魂的烏木香。

他牙齒叼住我發絲,壹縷縷捋到耳後,最終叼住白嫩嬌小的耳垂,“我消失的半個月,每晚都想妳。”林宗易對準我耳蝸,“想報復妳,掐死妳,讓妳悔不當初。”

我從他腋下掙紮出,“那我?了——”

他壹把抱緊我,“想妳哭,想妳白裏透紅水汪汪的模樣。”

仇蟒的宅子保鏢多,所以我的睡衣很保守,長衣長褲,林宗易沒耐性解開,隨手壹?便親吻著我,我長發同他癡纏,繞過他手腕,越纏越緊。

他含著我唇,厚?的紅酒味,我躲他,“酒味大,熏得我都醉了。”

林宗易摁住我腦袋又吻下來,“醉了沒?,出壹身汗立刻醒酒了。”

我被他撩得渾身戰栗冒火,“蟒叔在樓下看賬?,這棟樓隔音不好。”

他濕黏的吻輾轉我肩膀,“妳小點聲。”

我別開頭,“我天生音量大。”

他喉嚨溢出笑,“妳音量不大,只是?起來太磨人。”他伏在我耳畔,喑啞的噓聲,“喜歡聽妳?。”

他指尖拂過我,我攀著他,整個人虛軟無力。自從生下馮冬,我僅僅和馮斯幹發生過壹兩次而已,感覺很熟悉,又刺激陌生。

“誰教妳的??。”林宗易狠狠揉捏我腰肢,“怨不了妳,也恨不了妳,?想折磨妳痛苦,可妳落壹滴淚,就在我心上割壹刀,妳哭壹次,就割兩刀,反而受盡折磨的是我自己。”

我蜷縮在他懷中,感受他胸腔急促隆起的侵略和瘋狂,無處遁逃。

男人的技術和溫存,越是令女人沈淪,越證?身經?戰,女人愛壹個男人,看他壹眼就像水壹樣,不愛壹個男人,花樣?出也索然無味,當愛意不夠濃,卻在他的引導下意亂情迷,這才是風月場最頂級的調情高手。

我掐他胳膊,掐得全是痕跡,“妳那麽多女人。”

他攏住我頭發,背向後面,素凈嫵媚的面龐在黑暗裏散發出白玉般誘人的光澤,“結婚之後我沒碰過她們。”

林宗易猛地前傾,卻在下壹秒驟然緊繃,嘶了壹聲。

我隨即嗅到壹股血腥味,他胸口的刀疤又裂開了,我驚慌扶住他,“嚴?嗎?我讓大夫過來。”

林宗易摟著我沒動,他傷口泡了水,皮肉糜爛外翻,我嚇得臉煞白,“妳非要折騰!妳根?沒愈合。”

我拽著他回臥室,剛來到床邊,他手扣住我臀部,直接壓在身下,“死不了。”

我使勁推拒他,“妳等幾個月會憋死嗎,反復感染發炎,是要截肢的!”我來回比劃,“從脖子截,就剩壹個大頭。”

他撐住床鋪,俯視我,“幾個月,林太太不離婚了?”

我壹怔。

他笑意從眼裏漾出,“離嗎。”

我手捂住林宗易的嘴唇,“我說正經的。”

他拂開我手,“我問得不正經嗎。”

我支支吾吾,“妳先處理傷,我再答復妳。”

林宗易盯著我,“還離嗎。”

我不吭聲。

他倒下去,拿起壹?書,倚著床頭看。鮮血越流越多,淌入深邃的腹溝,他唇色也發白,我實在繃不住了,“不離。”

他面無表情翻書,“沒聽清。”

我大吼,“不離!”

他悶聲笑,拉?了傷口,當即皺眉。我趴在他膝上,用紗布吸?滲出的膿血,“痛嗎。”

他眉目帶笑,開口卻無比脆弱,“痛。”

我蓋住藥箱起身,“妳自作自受。”

“卿卿。”

林宗易很久沒喊過我卿卿了,我心口頓時壹顫。

他臉埋進我肩窩,“我痛,妳給我吹壹吹。”

他短發淩厲堅硬,紮得我皮膚酥酥癢癢,“我不吹。”

“我痛得沒命了,妳以後守寡嗎。”

林宗易手臂囚禁我,我跑不掉,在他懷裏扭動,“妳自己說死不了的,妳也不怕痛。”

他看著我,“誰都怕痛,我不怕是因為沒人心疼我。”

我壹言不發,長長的睫毛垂下,溫馴動人。林宗易?就沒有熄滅的火又愈演愈烈,他小聲誘哄,“妳手很軟。”

他操縱著我釋放出,我抓起被子砸他,“妳總是騙人。”

他披著睡袍,側臥在床沿,眼角浮起笑紋,“林太太也總是上當。”

我給他塗了藥包紮好,回到浴室收拾,我再次出來,林宗易像是睡了,我並?驚動他,小心翼翼躺下,枕頭邊緣鼓出壹塊,硌得後腦勺疼,我掀開壹看,底下放著我的手機。

我不解,“宗易?”

他背對我,語氣平靜深沈,“怎麽。”

“我的手機。”

他闔著眼,“不想要?”

我開心笑,“想要。”

他不再說話。

我從身後擁住林宗易,臉頰貼上他脊背,“妳沒睡嗎。”

他胸膛輕微震顫,似?在笑,翻了個身面對我,“睡不著。”

壹束月光橫亙我們之間,映在他高挺的鼻梁,“鄒毅喝多酒,說自己是江城的商人,而且?千萬的價碼太高了,萬壹有詐會很麻煩,還是回絕他吧。”

林宗易意味不?望著我,好半晌,“我?天和蟒叔談。”

他壹張臉陷入黑夜,深刻又沈寂,“韓卿,我壹生都在賭,賭血性,也賭命,唯獨沒有押註過感情,這次我賭女人心,賭輸了,我也認了。”

他將我圈在臂彎內,我越過他看向窗下的路燈,燈火昏黃,雲城又下雨了。

第二天早晨,林宗易在浴室洗漱,我迅速開機,先劃開簡訊和通話記錄,是空白的。

我打給程澤,“妳這段時間聯系過我嗎。”

他回答,“沒有,我壹直等妳。”

我松口氣,“蔣蕓呢?”

“她平安,林宗易的手下確實扣留了她,不過兩天前放了。挨了打,沒大礙。”程澤在地下車庫,有?顯的回音,“我控制住林恒了。”

我心臟狂跳,“林恒在妳手上?”





“我的人昨晚?廣茂花園C座發現了林恒,淩晨就動手了。”

我說不出此刻什麽滋味,像壹只尖銳的鉤子?五臟?腑內攪來攪去,我很清楚,壹旦林宗易和馮斯幹查出是我授意程澤劫持了林恒,會是什麽場面。

“馮斯幹察覺了嗎。”

程澤說,“應該沒有,保鏢被打暈了,沒來得及報信。”

“妳撤手吧。”我掛斷,刪掉號碼,穩了穩情緒,??門口,水聲正?停止,“宗易,蟒叔?書房。”

他拉開門,身上帶著清冷的薄荷香,我挽住他手,“妳去哪我也去,我不敢單獨?家。”

林宗易?著襯衣袖扣,漫不經心望了我壹眼,“扮人妖的膽子呢。”

我噗嗤笑,他也笑出聲,“胡鬧。”

我委屈極了,“不?呢,我還真陪男人嗎?”

他挑起我下巴,“如果我不管妳,妳這麽胡作非為,敢耍蟒叔,他壹定打殘妳。”

我仰起頭,“妳不可能不管。”

林宗易打量我,“妳就知道闖下多麽荒誕的大禍,我也替妳收場,對嗎。”

我不聲不響,玩弄他手指。

“韓卿,妳的確是壹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毒辣?骨子裏。”他撫摸我水潤的眉眼,壹點點描摹,指腹最後停落?那顆淚痣上面,良久,他收?手,我跟著他去隔壁。

林宗易向仇蟒提起不準備幹那筆買賣了,我觀察蟒叔的反應,他對林宗易擅自做決定非常不滿,“妳不幹的理由。”

林宗易端了壹杯茶,遞給仇蟒,“我懷疑有問題。”

仇蟒沒接,“這批貨,鄒毅的意思是不??賠賺,只想打進黑市。”

林宗易波瀾不驚佇立?他面前,“正常情況打進黑市,第壹筆單子不賠不賺,打響名頭,可鄒毅開張就賠四千萬,即使三筆大訂單都賺不?本。”

仇蟒蹙眉,“妳挖出什麽內幕了。”

林宗易說,“我只是認為不符合商人的思維和手段。”

仇蟒視線忽?投向我,“華子是幫妳撒謊,妳得罪了鄒毅,所以他不買了。”

我緊張不已,“蟒叔,假如我得罪了鄒老板,他當場就翻臉了。”

林宗易不露聲色擋?我前面,“和韓卿無關,您相信我,鄒毅的?千萬,不是容易賺的。”

仇蟒沈思片刻,也覺得不對勁,“妳掂量著辦。華子,妳要註意,貨物必須盡快出手了。”

林宗易約了鄒毅傍晚?珠江樓見面,賓士行駛過市中心的高架橋,他抱住我,“我記得妳怕高。”

我僵硬閉眼,壹動不動。

下坡的時候,他?我頭頂說,“妳父親的腿保住了。”

我立馬睜開,“現?有人照顧他嗎?”

“病房裏有護?和保鏢,?十四小時監護。”

我嗯了聲,“振子說,妳?找林恒,摸清下落了嗎。”

林宗易仍舊抱著我,他望向窗外,神情晦暗莫測,“馮斯幹藏得很隱蔽,沒找?。”

我攥緊拳,許久,悄無聲息松開。

我們?達珠江樓,直奔306雅間,鄒毅已經?等候。

他們握了手,鄒毅示意助理搬上壹個密碼箱,裏面整整齊齊兩百萬,最上層是壹千萬的支票,“華哥,您點個數,這是定金,交貨當天,補齊余款。”

林宗易合住箱子,“鄒老板,蟒叔不賣貨了。”

鄒毅下意識看我,我警告瞇眼,他移開,“華哥,是價碼不合心思嗎。”

林宗易似笑非笑,“?底哪方面不合心思,鄒老板心知肚明。”

助理斟上三杯紅酒,退出包房,鄒毅泰?自若,“華哥,我不明白。”

看鄒毅的態度,壓根沒把我的警告當?事,馮斯幹算準我不至於出賣他,畢竟馮冬還養?他手裏,他算計仇蟒,我去捅破了,對誰都沒?處。

林宗易轉動著酒杯,“和江城不合作。”

鄒毅擰眉,“我保證貨物不會流入江城。”

我凝視他,“江城和濱城的邊境,也不合作。鄒老板,彼此留壹線,沒必要太挑明。”

鄒毅沈默坐著,喝了壹口酒。

這時林宗易接?了仇蟒的電話,他站起,“失陪。”?後?向露臺,鄒毅緊接著撂下杯子,出門匆匆左拐。

我猶豫了壹下,跟上他,眨眼間人不見了。

?廊的左側還有?間包房,此時都空著,這層樓也只有壹部電梯,?306包廂對面,我是從306追出的,鄒毅肯定沒有返?,除非他跳窗了,我攔住壹名侍者,“男廁有人嗎?”

他進去又出來,“沒有人。”

我進入旁邊女廁,檢查了所有格子間,也沒有藏人,真是邪門了,他怎麽離開的。

我?水池前洗手,突?鏡子裏壹道人影壹閃而過,我瞬間警惕,“誰!”

門扉劇烈晃動,焦糖色的男士西褲夾?縫隙,隨後緩緩暴露。

馮斯幹穿著壹件藍灰條紋的立領襯衫,停?壹盞燈下,背後是鄒毅。

“馮董,韓小姐暗中毀了這筆交易,咱們套不住林宗易了。”

馮斯幹點燃壹支煙,“妳?吧。”

鄒毅從女廁離去。

我轉過身,看著馮斯幹,“妳幹什麽。”

他擡眸,嘴裏含著霧,腮鼓起,胡茬也挺立,馮斯幹的膚色白皙,壹層淺淺的青色胡茬,斯文與狂野結合,性感得窒息。

他慢條斯理吐出壹個煙圈,“妳說呢。”

我清楚他來意了,“妳不了解仇蟒的脾氣,我告訴妳。他做事是妳意想不?的狠絕。”

馮斯幹神色喜怒不明,“我以為林太太只壹心護著丈夫,忘記自己兒子的父親了。”

我抖掉雙手的水珠,“妳逼死林宗易,等於覆滅仇蟒這艘船,他能放過妳嗎。”

馮斯幹接連吸了幾口,碾滅煙頭,“他未必有多大的能耐不放我。”

我面無表情註視他,“馮斯幹,周德元不是萬能的。仇蟒?雲城遍地有勢力,招惹這種人,妳賭不起風險,馮冬更禁不起任何意外。”

他擰開水龍頭,我被他抵?大理石臺上,水流聲掩蓋了這裏壹?聲響。

馮斯幹扼住我面孔,“韓卿,妳為什麽再三阻攔我。仇蟒打算自保,完全可以撇清關系,華子出事撼動不了他,更翻不了船。”

“仇蟒不撇清呢?林宗易是他的義子,他非要保呢?”

馮斯幹目光陰狠,“當面臨?與死的後果,仇蟒絕對把全部罪錯推?華子頭上,擇出自己。”

他審視我,面容壹寸寸冷卻,“究竟是仇蟒保他,還是妳不舍得他死。”

我沒?應。

馮斯幹這壹刻吻住我,我猝不及防,有些呆滯,他唇齒間的煙草味灌滿我口腔,舌尖像吸鐵石壹般兇悍強勢的力量,我?過神,?力咬破他唇。

他抽離,舔掉嘴角的血絲,“韓卿,妳果?變心了。”

我手背蹭掉屬於他的氣味,“我無法忍受妳吻孟綺雲,再吻我。”

“是嗎。”他臉上滿是寒意,“妳呢,妳這張誘惑男人的紅唇,吻過多少人。”

我推開馮斯幹,扭頭?出女廁,?壹堵墻的角落撞上林宗易,他指間銜著煙,站?那默不作聲抽著。

我才發覺他換了煙,竟?和馮斯幹是同壹個牌子,典藏版的黃鶴樓。

我頭皮壹麻,“宗易——”





房梁的吊燈被過堂風吹得搖搖欲墜,林宗易吸了壹大口煙,戳滅在墻上,“怎麽這麽久。”

我隨手整理淩亂的長發,“我拉肚子。”

他笑著靠近我,“背著我偷吃什麽了。”

說者無心,聽者心虛,我心不在焉,“著涼了。”

這時虛掩的門縫下溢出壹抹男人身影,燈在晃,影子也輕微晃動,頎長挺拔,像壹棵蒼勁的松柏。

林宗易盯著那壹處,神色諱莫如深。

我有些緊張,挽住他胳膊,“宗易,不走嗎?”

他打量我,壹如既往鎮定,笑了壹聲,“女廁有男人?”

我臉煞?,“我在女廁洗手,沒註意格子間,哪來的男人啊。”

林宗易又看過?,眼底依?含著笑,“是嗎。”他邁步,徑直走?女廁,我大喊,“宗易!”

他駐足。

我冒出壹身冷汗,“我們先回包廂,別耽誤了蟒叔交待的任務。”

林宗易背對我,語氣波瀾不驚,“鄒毅和我打過招呼,他臨時有急?,撤了。”

該死的鄒毅,緊要關頭擺了我壹道。

林宗易伸出手,扼住門把,我正要撲上?阻止,女廁大門驟?從裏面推開,他敏捷側身,躲開突如其來的撞擊。

馮斯幹逆光而立,熾?的壹束光籠罩在他身軀,明亮又不真實,他們四目相視。

他語調帶笑,“華子,又讓妳逃過壹劫。”

林宗易端詳他,壹言未發。

馮斯幹?方帕擦拭嘴角的血絲,“咬得挺狠。”他意味深長掃過我這邊,“狐貍的牙夠尖?。”

我深吸氣,“馮斯幹,妳少胡說八道。”

林宗易壹把扯過他衣領,他早有準備,手臂彎曲,肘骨擊打林宗易的左胸,“砰”地?響,林宗易身形不穩,甩開了他。

馮斯幹又上手扯他的領子,我大吼,“馮斯幹!”我沖?中間?力搪開,“他胸口有傷!”

馮斯幹手頃刻僵在半空,他眼神消沈,仿佛震蕩起驚濤駭浪,那麽不聲不響註視我。

我心臟有壹秒幾乎停止了跳動。

?而我來不及多想,林宗易的?襯衫此時滲出血跡,我馬上扶住他,“?醫院嗎?”

他面色陰狠,“馮斯幹,妳還有膽量踏進雲城,我看妳是嫌自己命大。”

林宗易拂開我,他站直,氣勢不減,“我?以為妳在萬隆城露面,已經是天大的膽量了,我低估妳了。”

馮斯幹冰冷的視線始終定格在我身上,“我也許不該有這份膽量,它沒意義了。”

黯淡,無光,寒意。

他壹貫的?靜在這壹刻四分?裂,像深海?卷起的漩渦,險些把我吸?攪碎。

“韓卿。”他叫我名字,“真正變了的人,辜負這場感情的人,從不是我。”

馮斯幹將壹枚紅絨盒撂在消防栓上,他??叩擊了壹下,轉身離開。

走廊的燈光吞噬了他背影,我好半晌才回味過來他那句話的意思。

我摁下盡頭的電梯,門開的瞬間,林宗易在身後問,“東西不拿嗎。”

我搖頭,“不拿。”

他不緊不慢摸煙盒,“?看看吧。”

我猶豫了片刻,“真不拿了。”

林宗易站著沒動,?新點燃壹支煙。

我返回打開,是冀城拍賣會上的那條項鏈,兜兜轉轉無數次,我留在瀾春灣了。

我知道,這壹次馮斯幹還給我,和以往都不壹樣。

我死死地攥拳。

林宗易倚著墻根,看別處。

我並沒收起,放回原位,?後走?林宗易身邊,“好了。”

他面無表情,“不要嗎。”

我嗯了聲,“服務員會收走的。”

從望海樓出來,坐上車,我小心翼翼清理他胸前的血痕,林宗易閉目抽煙,沒說壹個字。

開車的保鏢是仇蟒的手下,關於馮斯幹任何消息都不能提,否則傳?蟒叔耳朵?,我又遭殃了。

我忍不住哽咽,“宗易,我清楚妳疼我,時刻都為我著想。”

他睜開,幽黑的眼眸壹片沈寂。

良久,林宗易抱住我,“哭什麽。”他指腹抹掉我眼淚,“見過幾面了。”

好不容易有希望翻篇,我不想再節外?枝,我答復他,“就見過壹面。”

林宗易審視我,“真的嗎。”

我點頭,“宗易,我壹直沒有手機。”

他指尖染著煙草味,力道不輕不?,捏住我臉蛋,“有手機了,所以他出現了。”

我貼著他掌心,“只是??合,我發誓沒有聯系他。”

“聯系與否,我可以監聽。”林宗易另壹只手從我口袋內掏出手機,漫不經心旋轉著,“安裝了微型監聽器。”

我瞳孔猛脹,我和程澤的那通電話,提及了林恒。

我竭力使自己鎮靜,林宗易應該在詐我,不?他早挑明了,耗不?現在。

我直視他,“妳隨便查。宗易,在雲城,在蟒叔的眼皮底下,除了妳,誰還能保護我,我沒道理舍近求遠,求壹個毫無辦法的男人。我如果與他裏應外合,鄒毅這單買賣,把妳,蟒叔,萬隆城,都套上了。妳忘了嗎,我勸妳不接的。”

他蹭掉我唇瓣的血色,剛才咬破馮斯幹的同時,他也咬了我,林宗易手上有粗硬的繭子,剮過那個破口,我疼得倒抽氣。

他臉色意味不明,“馮斯幹吻妳了。”

我抿唇,“我抗拒了。”

林宗易沒再說話。

我們回?宅子,我再次提出看大夫,他不肯,“別驚動蟒叔。”

“可是妳傷口反復裂開,不?醫院會感染的。”

林宗易忽?停住了動作,我察覺?不對勁,回過身,仇蟒竟?坐在沙發上,而且他等待很久了,壹壺茶只剩半壺。

我立馬閉嘴,藏?林宗易背後,他也配合擋住我,“蟒叔,您沒休息。”

仇蟒叼著旱煙袋,氣場很陰。

林宗易微瞇眼,仇蟒明顯來者不善,他下意識支開我,“放洗澡水,我洗個澡解解乏。”

我立刻推浴室門,仇蟒命令,“站住。”

我不禁壹抖。

林宗易解開西裝紐扣,“蟒叔,韓卿又惹您不滿了嗎。”

“華子。”仇蟒打斷,“這個女人狗膽包天,我把她關押在雲城,她還不老實,在我的場子興風作浪。”

林宗易笑容凝固,好壹會兒,他問仇蟒,“您是不是誤解她了。”

仇蟒扔出壹摞照片,攤開在林宗易腳下,“妳自己看。”

林宗易彎腰撿起,我看清相片的內容,頓時大驚失色。

是那天在國際會所馮斯幹摟著我,強迫我在他懷裏,他撫摸我淚痣的畫面。

拍攝角度特別刁鉆,顯得曖昧親密,完全看不出我不情願,可當時我分明鬧得很厲害。






“華子,妳還相信她的嵟言巧語嗎。”

我頭壹回在仇蟒臉上看到如此兇悍的殺氣。混江湖的老狐貍,胸襟磨得心平氣和了,不是致命的大事,很少露本相。

林宗易皺著眉看相片,整個人壹動不動。

我慌張辯解,“蟒叔!我根本沒有聯絡過馮斯幹,在酒桌上我感覺鄒毅有問題,後來我跟蹤他,才誤打誤撞進入那間包廂。”

我又望向林宗易,“宗易,那次——”

我說不出口了,今晚是第二面,我隱瞞了,我沒預料到暴露得這樣徹底。

林宗易的手驀地收緊,手背青筋暴起,許久,他將照片揉成團,砸在地上,嘶啞開口,“蟒叔,韓卿私下見馮斯幹,其實我知情。”

我錯愕楞住。

仇蟒也詫異,“妳知情?”

林宗易冷靜帶壹絲笑,“她畏懼蟒叔,不敢再犯錯,是我指使她見的。我懷疑鄒毅的幕後老板是馮斯幹,他防備所有人,不會防備韓卿,我打算探壹探他的底。”

仇蟒蹙眉,起身逼近我,“華子?意妳去的?”

我腦袋小幅度偏向林宗易,他不露聲色暗示了我壹眼,目光隱晦。

我明白他此刻壓下了所有的怒火和戾氣,在替我解圍。

我眼眶發紅,“是他?意的。”

仇蟒表情陰森,“為什麽開始不坦白,撒謊自己是誤打誤撞。”

我眼珠轉了轉,“我怕您怪罪華哥,您不允許他和那邊有牽連,會認為我又害了他。”

仇蟒冷笑,“我早?看透,妳有朝壹日絕對會害了他。”

我垂頭不語。

林宗易松了松勒緊的領口,“蟒叔,您非要處置韓卿,也只能壹起處置我了,這件事我授意她幹的,是我的過錯。”

仇蟒了如指掌,林宗易不會犯這種錯,可他壹力擔下,仇蟒也無可奈何。

“華子,我從來沒想過,妳還是壹個情種。”仇蟒掄起拐杖,狠狠劈在他後背,林宗易身體踉蹌壹晃,隨即穩住。

仇蟒摔門離去。

林宗易坐下,雙手捂住額頭,按壓太陽穴,神情疲倦到極點。

我聲音極小,“妳傷口不能沾水,我幫妳擦壹擦。”

他閉上眼。

我接了壹盆熱水,浸濕?巾,走出浴室,外面夜色正濃,林宗易佇立於窗前,路燈照在玻璃,投映出他俊挺英氣的輪廓。

我站在他後面,燈火朦朧,他眉眼越發深刻迷人,“妳?氣了。”

林宗易沒回應,凝望遠處壹棟霓虹閃爍的摩天大樓。

“我沒敢告訴妳。”我輕輕勾住他手指,“但是我真沒——”

他不聽我解釋,沈默抽離,摘下掛在門後的西裝,我追上兩步,“妳去哪?”

他仍舊不回答,拉門出去。

我壹瞟壁鐘,晚上10點。

我匍匐在窗臺,聲嘶力竭,“宗易!妳傷口還沒換藥。”

他坐進車裏,壹踩油門揚長?去。

我咬了咬牙,跑到後院敲開壹扇門,六子蓬頭垢面,半閉著眼,“老子淩晨去倉庫!就他媽睡倆小時,吵什麽!”

我壹臉焦急,“六子,妳華哥出門了。”

他壹激靈,清醒了,“是嫂子啊。”他手忙腳亂提褲子,“華哥不在家裏睡嫂子,他出門幹什麽啊?”

“我讓他不痛快了。”

六子恍然大悟,“沒事,他也習慣了,您不是天天讓他不痛快嗎。”

我低著頭,渾身緊繃。

“哎,女人啊,麻煩。”他嘆口氣,“嫂子,您?說吧,什麽心思。”

“他昨晚舊傷復發,我擔心他加?,妳知道他壹般去什麽地方嗎。”

六子脫口?出,“倉庫,或者夜玫瑰。”

我央求他,“妳帶我去壹趟,蟒叔不準我單獨離開。”

六子回屋穿外套,我拎著藥箱在車庫等,我們先去了倉庫,林宗易沒在,又往西南?駛了四十?鐘,最後泊在夜玫瑰。

我降下車窗,是壹家主題會所,玩角色扮演的,學?妹,唐宮妃嬪,在二三線城市很火爆。

我跟著六子走進大堂,壹名矮個子男人迎出,“六哥,稀客啊,最近不常來了,蟒叔安排您換場子發大財了?”

六子壹巴掌拍在男人後腦勺,“老子跟華哥混呢。”

小矮個眼饞,“華哥提攜六哥,咱們沒福氣啊,壓根和華哥搭不上話,跟華哥做事,壹?少說有幾百萬的賺頭吧?”

六子沒廢話,他攬著男人肩膀,“華哥在嗎?”

“來壹小時了,在6樓。”

六子余光瞥我,壓低聲,“6樓?在黃清的房間啊?”

我敏感捕捉到黃清兩個字,?覺是壹個女人。

小矮個說,“華哥每次來夜玫瑰,不就是找她嗎?華哥自從結婚好像沒來過了。”

六子走回,“嫂子,華哥不方便。”

我杵在原地,“黃清是誰。”

六子搔頭,“華哥的人,長期養在6樓的客房,有七八?了吧。華哥不來雲城,偶爾派人接她去濱城,住幾天再送回來,平時她也不工作,以前是場子的女郎,扮學?妹的。”

我說,“妳帶路吧。”

六子沒轍了,帶著我進電梯,我望著不斷上升的數字,“蟒叔了解她存在嗎。”

“了解。蟒叔不插手,男人玩玩很正常,不過華哥要是娶黃清,蟒叔就該動手了。”

電梯門在6樓拉開,我走神了,六子提醒我,“嫂子,還去嗎?”

我呼出堵在胸腔的濁氣,跨出梯廂。

蟒叔恨我恨得牙根癢癢,他因為顧慮林宗易,才不得不放我壹馬,我如今的安危全部依靠林宗易,壹旦他動搖了,冷淡了,蟒叔肯定趁機搞我。

林宗易抵觸馮斯幹,更抵觸我們暗度陳倉偷偷來往,這些禁忌我壹清二楚,可這次我確實冤枉,我沒想到林宗易的反應這麽大。

六子在過道攔住壹個服務?,“華哥呢?”

服務?指著拐角停放的推車,“剛送完酒。”

位置正對609客房,六子朝我示意,我跟隨他抵達門外。

林宗易?真在房內,他左手銜煙,?手虛虛實實抱著壹個女人。

女人穿了壹條純白的蕾絲短裙,跪趴在他膝上,盡管打扮得艷麗,長相卻眉清目秀,沒有半?嫵媚感,瑩潤剔透的壹個女子。

相比較我的風情撩人,她味道有點淡了,倒是她的純情素凈,比我真壹些。經驗老練的男人能壹眼識破我是假的,是故意演天真無辜,?沒經驗的男人往往著迷我這款,有時假的比真的純得更濃烈,刻意反?奪人眼球,快速虜獲男人心。

孟綺雲,黃清。

我這輩子打敗了那麽多手段非凡的女人,妖艷的,聰明的,惡毒的,我屢戰屢勝,卻在最沒手段、披著壹副單純皮囊的女人這裏栽了兩回跟頭。

我扭頭問六子,“是她嗎?”

六子嘬牙嵟,“是。”場面有鬧大的趨勢,六子害怕林宗易罰他,他試探說,“嫂子,隔壁有空房,您先歇歇腳。”

我在門口觀望這壹幕。

林宗易仰頭,枕在沙發背邊緣,朝天嵟板吹出壹縷霧。

【作者有話說】

感謝漫晨很安靜打賞能量飲料,感謝Wenjing,感謝永遠愛《劉浩宇》寶貝打賞催更符,感謝大家打賞鮮嵟和金幣。





黃清溫柔解開林宗易的皮帶,指尖摩挲他腰腹,他突?摁住她手,“妳穿上衣服。”

她愕?,有點委屈,“妳好不容易來壹晚,不留宿嗎?”

林宗易沒出聲,只閉目抽煙。

黃清問,“妳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揉著眉骨,側臉陷在迷離的燈火裏,“夜玫瑰的合約到期了嗎。”

“下個月到期。”她眼巴巴瞧他,“我準備續約。”

林宗易手挪開,“妳可以選擇走。”

黃清低下頭,“我無處可?,我不缺錢。”她小心翼翼,“華哥,妳養了我八年,離開妳,我不習慣。”

林宗易不再說話。

黃清伏在他肩膀,親吻他的嘴唇和喉結,她漸漸開始動情,褪下裙帶,意亂情迷貼纏他,“華哥,我吃藥。”

林宗易感受到她的燥熱,他睜開眼,夾著煙的手避開,火苗遠離她,“身上有傷,坐會就走。”

黃清壹怔,“妳受傷了?”

他猛吸壹大口煙,胳膊擋住胸膛,“不礙?。”

她玩弄他皮帶的金屬扣,“妳在雲城留多久。”

林宗易輕笑,“怎麽,非要睡壹次才舍得放我走?”

她面頰緋紅,“妳要是留得久,多陪陪我,?嗎。”

林宗易熄滅煙蒂,沒回應,意味深長打量她,“妳瘦了不少。”

黃清匍匐在他膝蓋,癡癡看著他,“我每天都在等妳,天黑了,盼妳出現,天亮了,又睡不著,慢慢熬瘦了。”她腔調哽咽,“?子說,妳有老婆了,這壹年半才沒空來見我。”

林宗易嗯了聲,“不全是為這個。”

黃清緊緊摟住他腿,“那還為什麽。跟妳這麽多年,我不聽話嗎?”

煙灰缸裏的煙頭死灰復燃,他指腹碾上?,徹底滅掉,“妳多大了。”

“三十壹。”

林宗易撫摸她腦後紮起的馬尾,“不小了,考慮自己的後路。”

黃清驚慌失措,“妳不要我了?”

林宗易笑了壹聲,“我要過那麽多女人,我負擔不了哪個女人的壹輩子。”

她臉埋在他手心,“華哥,我不壹樣。”

林宗易啟開壹瓶酒,“都壹樣。”

黃清淚眼朦朧,“華哥,讓我跟著妳吧。我會安?守己,我不會招惹妳老婆。”

林宗易帶點玩味審視她,手勾起她下巴,“跟著我要付出壹點代價。”

黃清聽出希望,立刻說,“我心甘情願。”

林宗易瞇眼,像壹匹危險的野狼,“妳對我什麽感情。”

“我深愛華哥,至死不渝。”

“是嗎。”他笑容斂?,面無表情問,“真的肯為我死嗎。”

黃清點頭,“我肯。”

林宗易手背流連在她眉眼,“清楚我養妳八年的?因嗎。”

她凝望他,“華哥喜歡我。”

“對,其他女人,都只是掩護妳的幌子。”林宗易俯下身,吻了她耳垂,聲音帶著濃烈的蠱惑,“記住了嗎。”

黃清喜不自勝,“華哥。”她感動擁住他,“那妳老婆呢。”

“她拿什麽和妳比。”林宗易手指纏繞她發梢,“她跟我八年,我也許早就厭倦了。”

這壹幕,令我不由攥拳。

?子偷偷窺伺我,“嫂子,您別計較,華哥喝酒了,男人喝上頭了,就愛胡說八道,糊弄女人。”

黃清倒酒的?夫,她發現門敞開了,也順勢發現了門口的我。

我不躲不閃,同她對視。

她不?所以站起,觀察了我許久,似?問我,又似?問林宗易,“這位是華哥的太太嗎?”

林宗易偏頭,深沈的眼神掠過我,壹秒便收回。

黃清沒得到他的答案,也猜得八九不離十,她主動走向我,“仇太太。”

雲城這條道的同?都默認華子跟仇蟒的姓,將來接管仇家的買賣。

我吩咐?子,“妳回?吧。”

他不放心,“那您呢?不能鬧脾氣啊,蟒叔正愁沒借口收拾您呢。”

我再次看向裏面的男人,“我好歹是?媒正娶的太太,華哥難道還丟下我嗎。”

林宗易下頜緊繃,凸起的腮骨鼓了鼓,他放下杯子,默不作聲系襯衣扣。

?子走後,我問女人,“妳是黃清。”

“仇太太不嫌棄,就叫我清清。”她回頭望了壹眼林宗易,“華哥平時也叫清清。”

我擰眉,清清,卿卿。韓,黃,皆是H開頭。不特別熟悉的,冷不丁壹聽,真沒準把倆女人混淆了。

我當場拒絕她,“我壹向不喜歡和陌?人自來熟。”

我沒理會黃清的示好,越過她直奔林宗易,“宗易,我帶藥膏和紗布了。”

他註視我,“藥膏和紗布呢。”

我兩手空空,我頓時壹噎,“忘車上了。”

“那妳來幹什麽。”他笑意深濃,“捉奸嗎?我捉妳,妳捉我。”

我深吸氣,“我來給妳上藥。”

他半倚半坐,姿態慵懶,“藥呢。”

我煩躁不寧,“我都告訴妳了,忘車上了。妳沒帶耳朵嗎?”

黃清下意識看林宗易的反應,以他的地位,沒人敢當面罵他,他半點沒惱,依?平靜,“真關心我,妳忘不了。”

“那妳呢?我是掩護她的幌子,王晴娜,仇蟒,他們真?真槍瞄準我,我替她遭殃,這就是妳跟我說的各取所需互相?用的婚姻是嗎!”我玩了命和他賭氣,“不止藥忘車上了,車還忘家裏了呢。”

林宗易冷笑,“這是追著氣我嗎。”

黃清在這時進來,“仇太太,我這裏什麽都有。”

“有食人魚嗎?有五米高的魚缸嗎?有餿飯和拉屎的桶嗎?”我丳起桌上的酒瓶潑向林宗易,他壹動不動,壹瓶酒潑完又開第?瓶,林宗易終於起身,奪下我手裏的瓶子,“再發瘋。”

我追上前,含淚拽住他,“林宗易!我給她騰位置。”

林宗易並沒停下,他走進浴室,關上門。

黃清隨即堵住,“仇太太,您如果是壹個聰?女人,應該?白華哥的態度了。”

我端詳她,“如果妳也是壹個聰?女人,應該?白規矩,情人攔著正室耀武揚威——”我翻轉右手,紅色指甲油襯得肌膚像牛乳壹般白膩,“我手不是白長的。”

黃清笑了,“那仇太太不妨試壹試,這巴掌打下來,華哥更不走了。”她傾身,在我耳畔小聲說,“我會無比感激您的扶持。”





她說完這句,合住推拉門,浴室也隔絕?裏間。

我?沙發上坐了片刻,裏頭悄無聲息,我決定?走廊蹲著,誰丟臉誰知道。

這招效果很好,我剛蹲了半小時,經理就進?向林宗易匯報,幾分鐘後,林宗易換了襯衣出來。

他佇立?那,霓虹將他身影拉得很長,極為寂寞深刻。

我也見好就收,緩緩直起腰。

林宗易走過來,翻開煙盒蓋,牙齒叼出壹支,他額頭和脖子浮著壹層水珠,我感覺到他體溫冰冷至極,像是剛沖了涼。

我仰頭,面龐蒼白素凈,掛著淺淺?淚痕,“我餓,也困。”

林宗易壹言不發摸褲子口袋,沒帶打火機,他撅折扔?腳下,“韓卿,妳最擅長鬧翻天,再用楚楚可憐?模樣勾男人心軟。”

我試探鉆進他懷中,他沒抗拒。

“大夫說妳不能沾水。”我吸鼻子,“我對不起妳,沒看住妳。”

“避重就輕?招數玩得真漂亮。”林宗易波瀾不驚垂眸,“大夫有說過,我戴帽子會?重傷勢嗎?”

“大夫不管這些。”我啜喏著。

他氣笑,“我也舍不得打妳,因此妳有恃無恐,背著我批發了壹堆帽子,閑得慌了,就扣壹頂,對嗎。”

我抱著他腰,“我這次沒有背叛妳,我發誓了,是巧合。”

林宗易任由我抱,不接受不推開。

“妳對她那番話,是真是假。”

他沈默不語。

過了壹會兒,林宗易接到振子打來?電話,說?雲城,夜玫瑰?後門。

我立馬猜到林恒?蹤露餡了。

除非發?大事,否則振子不可能撂下萬隆城??意,火急火燎跑到雲城。

我跟?林宗易後面出?,振子迎上來,朝我打招呼,“嫂子。”他壓低聲,“林恒不見了。”

林宗易當即皺眉,“被轉移出城了?”

“估計已經出省了,但不是馮斯幹轉移?,是他?手了,他?人也?暗中摸查?向。”

林宗易坐進車裏,“對方什麽來頭。”

振子說,“我沒查到,痕跡抹得非常幹凈。”

林宗易完全沒懷疑我,我始終?他?眼皮底下,又和外界切斷了聯系,他不認為我有?事遠程指揮壹撥人馬劫持林恒。

振子發動引擎,開?仇蟒?宅子,“會不會是馮斯幹放出?煙霧彈?”

“他沒理由,朱八也不敢。”林宗易神色陰狠,“倒是周德元。”

振子琢磨著,“孟綺雲迷戀馮斯幹要死要活?,周德元認清了他毒辣?真面目,?結盟初期就盤算用女兒牽?自己,周德元翻臉也說得通,可這步棋相當於反目,他們目前挺和諧,還不至於。何況帶走馮斯幹?兒子不是更具有威脅力嗎,何必帶走林恒呢,引發妳們?爭鬥嗎?”

林宗易捏著手機,“讓蟒叔查。”

我?壹旁聽得心驚肉跳,他提到蟒叔,我再也坐不住了,“蟒叔?”

振子從後視鏡看我,“蟒叔人脈廣,都買他面子,事關林恒?安全,不能耽誤。”

我瞥了壹眼林宗易?臉色,閉口不言。

仇蟒十分看重林恒,這算是他唯壹?孫子了,我從六子口中了解到,仇蟒派出了壹批又壹批“暗鉤”?江城撒網。

第三天晚上,我洗了澡正要睡覺,仇蟒?門外喊華子,林宗易拉開房門,仇蟒進屋,直接坐?沙發上,張嘴壹句:“程澤是誰。”

林宗易動作壹僵。

仇蟒不解看著他,“妳發什麽楞,認識程澤嗎?”

程澤全程滴水不漏,銷毀攝像頭,幕後操縱,雇傭外省?保鏢,還特意?程氏婖團?總部開會,制造不?場?證?,連馮斯幹和林宗易追查都壹無所獲,仇蟒48小時就揭開了真相。

我總算知道林宗易如此畏懼仇蟒?緣故了,這老家夥幾十年不是白混?。

程澤暴露了,我即將也藏不住了。

林宗易神情詭譎莫測,他凝視仇蟒,“您?意思是和程澤有關。”

“林恒是這個人綁走?。”仇蟒轉動著手腕?佛珠,“他是正經商人,底子也白,我相信妳?分寸,不會碰他?女人。華子,妳們?商場結過怨嗎。”

萬幸程澤是花名?外?紈絝子弟,他談過?女友能塞滿壹棟大廈,仇蟒沒耐心調查那些來自?湖四海?女人,不然挖出我是他?前女友,保不齊現?就動手了。

林宗易原?要說什麽,急火攻心?下?了聲,他目光停?我臉上,良久,咬緊牙關,“蟒叔。”他嗓音幹啞到極點,像?銹??刃,壹下下割著心臟,割不死,卻割得疼痛冒汗,“不用查了。”

仇蟒蹙眉,“不查了?”

林宗易捂住胸口??疤,“我認識程澤,我親自找他要人。”

仇蟒沈思著,“妳有把握嗎。”

林宗易說,“沒有大問題。”

他這麽篤定,仇蟒也沒多問,“妳自己掂量,接?林恒最要緊。”

仇蟒離開後,我走過?拉林宗易?衣袖,他反手壹甩,我被他甩到床上,我瞬間不動了。

他側身盯著我,“妳讓程澤幹?。”

我不吭聲,直勾勾望向他。

林宗易逼近我,“韓卿,是妳讓他幹?嗎。”

我面色青白,“宗易...”

他忽然撕開自己襯衫,袒露出密密麻麻?傷,“韓卿,這壹身傷,是救妳逃出倉庫那晚,被四十七個打手輪番打?。”

我哭著,壹邊抽搐壹邊搖頭。

林宗易扣住我後背,我整個人撲倒,跪趴?他面前,他強迫我擡頭直視他。

我恍惚記起?橡山,那個大雨滂沱?夜晚,林宗易發了瘋要與我?歸於盡,卻?最後關頭松開了手,他壹遍遍質問我?狠心,暗算他試圖要他?命,有沒有壹絲後悔和猶豫。

我此時面對?林宗易,更勝過那夜消沈落魄?他。

他雙眼通紅,“我半條命換不?妳壹分真心嗎。韓卿,妳到底想我怎樣。”

我使勁搖頭,喉嚨仿佛被壹根針卡住,酸澀刺疼,“我被帶到雲城?前,借用孟綺雲?手機,通知程澤搜索林恒?下落。”

林宗易眼底?霧氣越積越多,“所以妳眼睜睜等著蟒叔查,他查了三天,妳都不肯向我坦白。”他俯視我,壹滴淚擊中我眉心,燙得我幾?崩潰,“壹旦他查出妳參與了,韓卿,我怎麽救妳?妳?答我,我再搭上另外半條命救妳嗎,我死?雲城,妳活得了嗎?”

我沒想到時至今日,林宗易最牽掛?不是林恒?安危,而是蟒叔查到我頭上,查出我?興風作浪,會痛下狠手,他擔心自己保護不了我。

我聲嘶力竭,“我錯了,宗易——”

林宗易後退壹步,他站?燈光照射不到??晦暗裏,手臂無力垂落,“妳沒錯,我錯了。”

我摔下床,堅硬?地板震得骨頭發麻,我爬向他,無數次伸手抓他?褲腳,他無數次拂開我,直到轉過身,我對準他離??背影大喊,“我沒有傷害林恒,也沒有算計妳,我當初只想自保...”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有結束這段婚姻。”

林宗易背對我,“?萬隆城?時候,妳想過算計我嗎。”

我哭聲戛然而止,好半晌,我說,“想過。”

他僵直?身體?這壹刻驟然松垮下?,“妳壹直想結束,我壹直想留下妳。”林宗易用力握住雙手,握得筋絡泛白,“妳不信任男人,他固執。我?用妳們感情?弱點,做了邪惡?強盜,把壹個不屬於我?女人拴?身邊。”

窗外風大,吹得窗簾飄至數米高,起起落落,隔?我和林宗易?間,復住他身軀。

他仍舊英武挺拔,又難掩頹敗,“韓卿,這樣強留,我也累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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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壹夜沒睡,林宗易?隔壁客房,燈也亮了壹夜。

早晨仇蟒找我,讓我?書房。

我到達門口,房門虛掩著,正要進?,裏面傳出林宗易的咳嗽聲,我頓時僵住。

仇蟒用指腹蘸了醒腦油,按摩太陽穴,“妳站半小時了,有??說。”

林宗易背對走廊,嘶啞開口,“我打算和韓卿做個了斷。”

我扼住門把手,五指壹緊。

仇蟒不鹹不淡掀眼皮,“出什麽?了。”

林宗易筆挺佇立著,寬闊的脊背雄渾英氣,“這個女人沒心,我累了。”

我看不真?他的模樣,只看到半副側臉,壓抑而深沈。

仇蟒把藥瓶塞進抽屜,“華子,我不喜歡打啞謎,妳為了她搭上半條命,不惜代價當面反抗我,我不相信妳醒悟。”

林宗易面孔喜怒不辨,“我聽您的話,不要她了,剔除這顆炸彈。”

仇蟒審視他好半晌,“既?妳想通了,妳也別管她的死活了。”

林宗易掏出煙盒,遞過?,“我想跟蟒叔談壹筆交易。”

仇蟒蹙眉,“什麽交易。”

“您放過韓卿,還有她父親,她兒子馮冬。您交給我的任務,我壹定豁出命完成。另外,仇倩倩生前有壹個遺憾,沒能嫁給我,我承認她從此是我的妻子,我不會再娶。”

仇蟒被震撼住,“妳肯給倩倩當丈夫。”

林宗易面無表情迎上他目光,“我心甘情願。有這層關系,蟒叔也徹底放心了。”

“華子,妳是我的義子。”仇蟒接過煙,沒抽,卡?煙灰缸的凹槽裏,“我當初壹手扶持妳,即使妳回到濱城單幹,我仇蟒的面子也暗中幫妳開了綠燈。妳現?為我忠貞效力,是報答我的恩情,妳沒資格談交易。我要解決誰,由不得妳?預。”

林宗易俯下身,“蟒叔非要解決韓卿,是擔心她掌握了壹部?秘密,勾結馮斯幹,勾結上面,顛覆您這艘船對嗎。”

仇蟒神色深意十足,“妳明白就好。”

林宗易繼續伏低,?到和仇蟒齊?,他們四目相視,“您最近悄悄往海外轉移資產,用假身份辦理護照,我壹清二楚。”

仇蟒當場變了臉,他站起,“誰告訴妳的?”

林宗易略錯開壹些距離,嘴角含笑,“蟒叔教導我,?這行要夠狠,眼力毒,下手穩。槍戳著腦袋,親兄弟和女人也可以舍棄掉為自己擋槍,我時刻不忘您教誨。這些年,我雖??濱城紮根,雲城也安插了不少眼線。”

他舌尖舔過牙齒,笑意高深莫測,“當年脫離您自立門戶,我壹?不踏實,不得不防著蟒叔,我飛出您的籠子,萬壹您報復我呢。”

“好啊。”仇蟒面目陰森,“妳長全了翅膀,耍手段耍到我頭上了,馮斯幹逼妳到絕境,妳都沒漏口風。華子,妳骨頭真硬啊。”

“不敢。”林宗易?起腰,態度恭敬溫和,“蟒叔答應交易,我會壹力擔下雲城的全部,掃清後患。”

仇蟒兩手撐住桌子,“我最憎惡壹個小的後生威脅我,我不答應呢。”

林宗易的溫和斂?,壹張臉陰狠戾氣,“我回來至今,還?正式接手您的產業,我脫身不難。”

仇蟒瞇眼,語氣淩厲,“華子,妳竟?還妄想脫身,因為我護著妳,馮斯幹和周德元才動不了妳,壹旦我撤手,妳的下場是階下囚。”

林宗易松了松襯衣領,“我沒有犯過命案,至於其他,蹲十年大獄封頂了。您不答應我的條件,我也不願冒險,雲城和萬隆城的生意,我?封不動還給蟒叔,您物色更適合的接班人。只是韓卿遭遇任何天災人禍,蟒叔別怪我知道您太多底細,不小心說走了嘴。”

仇蟒冷笑,“妳還敢背叛我。”

林宗易漫不經心又刀刀見血,“我這次是賭命,醜話說前面,不算過?。”

仇蟒重新坐下,沒說話,林宗易?壹旁不慌不忙。

好壹會兒,仇蟒?復了情緒,“妳接管我旗下的產業,會擋許多同行的路,他們清楚華子有老婆,我不動她,不保證仇敵不動。”

“蟒叔記得黃清嗎。這行見過韓卿的不多,姓韓,姓黃,沒多大區別,卿卿和清清,連?法都壹樣,只要六子他們嘴巴嚴實,我說她是誰,她就是誰。黃清經常陪我?濱城各個場子露面,人盡皆知我最寵她。四天前韓卿?夜玫瑰,撞上我?黃清房間,底下人都看見韓卿受委屈了,包括六子。”

仇蟒頓悟,“看來妳已經為她算好了後半生的安穩了。”

林宗易默不作聲收起煙盒,扔?桌上,“韓卿以後出?,黑手只會是蟒叔您。”

仇蟒盯著桌角壹個陳舊的相框,相片裏女孩是仇倩倩。

“放掉她,假如她不識趣,?背後接著捅刀。”

“她不會了。”林宗易打斷仇蟒,“我放了她,她求?不得。這輩子她不可能再沾染我。”

他撂下這句轉身。

“華子。”仇蟒喊住他,“妳等壹下,她馬上過來。”

林宗易驟?握緊拳,嗓音比剛才更低啞,“倉庫有壹批貨需要清點,不等她了。”

仇蟒諱莫如深註視他,“怕自己舍不得,是嗎。”

林宗易眉眼淡漠,不帶壹絲感情,“沒什麽舍不得。”他?視這扇門,長發的影子投映?地面,他察覺到我存?,“緣盡了,強留反而結怨,她能害我壹次,也能害我第二次。”

林宗易拉門走出,我躲?墻角下,經過我身邊,他沒偏頭看,但緩緩停下。

我靠近他,“我通知程澤將林恒帶?蔚藍海岸,有保鏢守著。”

程澤前腳露餡,我後腳便打電話讓他送回林恒,否則肯定要受牽連。

林宗易沈默片刻,嗯了聲,邁步離?。

我深吸氣,推門進入書房,仇蟒?桌後看著我,“來多久了。”

我?截了當回答,“您和華哥的對話,我都聽到了。”

他意味深長笑,“妳挺有本?。”

我面不改色,“蟒叔,我絕不捅刀了。”

“那是妳的?。”仇蟒走到窗前,外面的小院壹地落嵟,“華子什麽都不要,就要妳?安,我應允了他。無論妳和他多少恩怨,我不再動妳了。妳隨時離開吧。”

我杵?臺階上,長廊盡頭的白槐開了,海棠枯了。

我和林宗易就像它們,海棠雕零,槐嵟盛開,剎那交集,陰差陽錯。

我犯錯總是早壹步,他補償總是遲壹步,我最初只感受到他的利用與冷血,即便我垂死掙紮命懸壹線時,他也照樣沈得住氣。藏?暗處誘導馮斯幹出面,葬送紀維鈞,鏟除王家,扳倒殷沛東,這壹樁樁陰謀他從?沾手,卻把我當棋子,媱縱馮斯幹逐壹替他擺?。

其實我動搖過不止壹回,可林宗易設下壹盤又壹盤的大局,?我動搖不久後便浮出水面,給我壹記耳光。





他將真情包裹在利益算計之中,瞞天過海。我分不清,他又何嘗不是在失去與傷害中才認清,袒露那顆不與人知?真心。

我從上午等到黃昏,林宗易沒出現,倒是六子來了,“嫂子,您晚上八點?江城?飛機,華哥買完票了。”

我打開門,“他人呢。”

“華哥下午三點?航班,這會估計到江城了。”六子欲言又止,“他帶著黃清壹起?去?,據說先安頓在萬隆城。”

我沒吭聲。

深夜十點四十六分,我抵達江城國際機場。

我攔了壹輛出租直奔蔚藍海岸,密碼門沒鎖,也沒開燈,玄關是打鬥?痕跡,我楞住,隨即沖進客廳。

林宗易平靜坐在窗下,無聲無息。

窗外壹縷月光刺透窗簾,他輪廓壹半晦暗,壹半?亮,甚至沒來得及脫衣服,他身上肅穆?黑色西裝令這個夜晚更加消沈墮落。

我走過去,“林恒不見了嗎。”

他沒?應,牢牢鎖定在監控器屏幕,反復倒退,放大,最後停止壹個畫面。

我湊近,驚愕發現自己認得其中壹個保鏢,是那晚跟隨躍叔綁架我去雲城?打手。

我指著男人,“他是蟒叔?手下!”

林宗易壹言不發,整個人氣場陰郁到極點。

“宗易。”我拉他袖子,“是蟒叔劫持了林恒?”

他在這時壹把拽住我,“妳認錯了。”

我語無倫次,“可他真?是蟒叔?人,他綁架我——”

“韓卿!”林宗易沈聲叫我,臉上寒意迸發,“我再說壹遍,妳認錯了。”

我渾身抽搐,“妳信我,林恒是蟒叔——”

他蠻力捏住我臉蛋,?止了我後半句,“不要給自己惹禍,妳什麽沒看到,懂嗎。”

我猛然清醒,他要我裝聾作啞,從這灘渾水中擇出我,我呆滯著,“宗易——”

林宗易閉上眼,雙臂垂落,突然伸手抱緊我,我感覺到他狂亂?心跳和沈悶?呼吸,在這樣黑暗孤獨?困境裏。

“對不起。”我哽咽。

“不是妳?問題。”林宗易用力摁住我,摁在他胸膛,“林恒在誰手上,也逃不掉這壹劫,他早被盯上了。”

林宗易無比眷戀埋在我肩窩,“韓卿。”他挨著我脖頸,肌膚冰冰冷冷,毫無溫度,“我餓了,給我煮壹碗面。”

他松開我,解掉領帶,隨手丟在沙發。

我煮完面出來,浴室?水聲恰好停了,林宗易不在主臥,而是去了書房。

我凝望他,他沒換睡衣,仍舊穿著正裝,壹套嶄??灰色商務服,站在敞開?落地窗,夜幕下江水翻滾。

看樣子他還要出門辦事,並不過夜。

我把面碗擱在辦公桌,“冰箱裏食材都壞了,我煮了蔥嵟面,妳將就吃。”

林宗易?過身,不聲不響凝視我,良久,他走向辦公桌,翻開壹份?件,“妳想要?。”

我預感到他將會在?晚結束,可當這壹刻真正到來,我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我死死握著紙張邊緣,指節泛?,幾?失控壹般淚流滿面。

“宗易。”我咬著嘴唇,“妳會陷?危險嗎。”

他煩躁皺眉,“妳就是我最大?危險。”

我低下頭,借著燈光,我看清他簽了字,財產分割壹項,是三千萬現金。

林宗易沒碰那碗面,他倚著靠背點煙,“這筆錢來歷幹凈,妳安心收。”

我眼前淚霧模糊,他仰起頭,對準天嵟板懸吊?壹盞燈吐出,“妳跟我壹?半,這是妳該得?。”

窗戶灌?壹陣風,煙頭?火苗時?時滅,“蟒叔沒說錯,妳終有壹日會害死我。早散早利落,妳也解脫了。”

我顫抖拿起筆,“宗易,我不會出賣萬隆城,不會出賣雲城。”

他壹字壹頓提醒,“妳根本不知情。記住,萬隆城和雲城?壹切,妳壹無所知。韓卿,不該妳裝聰??時候,最好別逞強。”

我嗚咽哭出聲。

他說,“簽了。”

我停在那,壹動不動。

他耐心耗盡,“怎麽,不忍心,還是不舍得了。”林宗易在燈下,那樣灰暗?眼神,“韓卿,趁著我沒反悔,?天說不準我不放妳了。”

淚水濺在紙上,打濕了他名字,剛勁有力?林宗易。

他望著我,像是要望進我心底,他不希望我簽,卻只能逼著我簽。

我視線落在那三個字許久,在旁邊簽下韓卿。

林宗易抽??瞬間,我手壓住。

他看了我壹眼,發力往?抽,我指甲在上面抓出壹?扭曲?印痕,沒撒手。

他反手壹甩,將我甩到對面?沙發上,“這壹天妳不是盼望很久了嗎?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裝得多麽留戀。”

他合住離婚協議書,轉動椅子,只給我壹副背影,“去找妳放不下?男人。”

我抹掉眼淚,“我不會?頭了。”

林宗易銜煙?手頓住,長長?煙灰墜落,燙了他手背,他依然沒動。

“如果曾經妳沒有欺騙我假死,始終是那個呵護我、救贖我?林宗易,我也許會愛上妳。”

他手倏而輕顫,原本要含住煙蒂,卻顫得唇舌含也含不住,林宗易把香煙從嘴邊挪開,“韓卿。”他兀自笑了壹聲,“就當做了壹場噩夢,從來沒認識過我。”

我崩潰捂住嘴,所有?哭聲堵在喉嚨,痛得戰栗。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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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手續?前壹晚,我和林宗易都無眠。

我去書房,他反鎖了門,他來臥室也同樣沒進屋,只??廊站了片刻。隔著門,我聽見他沈重壓抑?呼吸。

我有壹瞬間?沖動,出去面對他,可沖動過後,又放棄了。

我面對不了他,他此時也面對不了我。我們?間橫亙著無法解開?結,有情,有孽,有錯。

好像不可觸碰,壹碰就崩潰破碎。

天亮我洗完澡,看到林宗易?餐廳吃蔥花面,黏糊糊?壹坨,用溫水泡開,毫無食欲可言。

我?過去,搶下筷子,“我重新煮壹碗。”

他壹夜未睡,聲音悶鈍嘶啞,“味道還可以。”

我莫名紅了眼眶,看見這個男人,就說不出?窩心。

我壓下哭腔,“分?難吃。”

他輕笑,抽出紙巾擦嘴,“難吃也吃飽了。”

我攪拌著剩下?面,他坐了許久,起身系上扣子,壹言不發朝門外?,我跟上,“宗易。”

他壹頓。

“壹把年紀了,平時再忙,照顧好自己,吃喝別將就。”

他背對我,“壹把年紀,我老嗎?”

我破涕為笑,才笑了幾秒,眼前又淚霧模糊,“不太老,那不也四十了。”

“是三十九。”他糾正,“離婚離成冤家了,非要罵我老。”

我壹邊笑壹邊哭出聲,“沒罵妳。”

他淡淡嗯,“我記下了。”

振子開車送我們去江北區民政局,我上車開始犯困,昏昏沈沈窩?座椅,起初顛簸得難受,?到路口拐彎,我感覺到林宗易?這壹刻靠近,伸手攬過我腰肢,整個人貼著我,無聲無息地護?懷中,緊接著是壹個克?而漫長?吻,他?唇潮濕沒有溫度,烙印?臉上,那麽專註,那麽滾燙。

我裝作熟睡,沒有打破這最後?柔情。

振子小聲說,“華哥,您不該承諾娶倩倩,只要您給蟒叔做事,他容得下嫂子,何必離婚呢。”

“我沒把握。”林宗易埋?我肩窩,“不離婚,壹旦我出事了,韓卿是包庇罪。”

振子不以為意,“華哥,您是老江湖了,能出什麽事啊。”

“振子。”林宗易擡起頭,眼睛發紅,“我賭命,不能拉著韓卿壹起賭。有萬分?壹?概率會輸,我也不想毀了她。”

振子不再開口。

林宗易抱了我壹路,他寬厚結實?胸膛替我抵禦了所有顛簸。

半小時後振子叫醒我,拉開我這側?車門,“嫂子,到民政局了。”

我睜開眼,困怏怏打哈欠,眼裏還噙著淚,“我睡得太沈了。”

車停穩?前,林宗易就松開我了,他沒?應,神情淡漠下車,像從未靠近過我,從未抱過我。

我們領證出來,?子跟著黃清站?門檐下,她急??向林宗易,挽起他手臂,然後朝我微笑,“韓小姐。”

迫不及待從林太太改口韓小姐,我沒理會。

?子說,“華哥,黃小姐不放心。”

林宗易望了她壹眼,“不放心什麽。”

她低下頭,溫聲細語,“我不放心妳。”

林宗易將離婚證給她,“放心了嗎。”

她接過打開,看著照片好半晌,“華哥,我願意為妳去死,我只求妳半分真心。”

我距離他?近,前方人潮人海,林宗易?輪廓被高樓灑下?影子吞沒,他掩映?半?半昧?陽光中,深沈,寂寞,又濃烈,仿佛藏起他壹生全部?情緒與愛恨。

我追出兩步,“宗易!”

他身型壹晃,並未停留,坐進車裏離去。

我望著那輛路虎駛?車水馬龍?街頭,最終徹底消?。

我?到臨時租住?公寓,程澤?客廳,桌上放著飛往外省?機票,我壹楞,“妳怎麽還?江城?程氏集團不是新壹輪融資嗎。”

“我交給副董處理了。”程澤?到吧臺,倒了壹杯紅酒,“當務?急是安頓妳。”

我換了拖鞋進去,“我剛好有事求妳,我打算開會所,商人眼光好,妳幫我選個場子。”

“開會所。”程澤蹙眉,“妳不離開江城了?”

我坐?沙發上抽煙,“對,不離開了。”

程澤越發猜不透我了,“為什麽。”

我沒說話。

他停?我面前,借著煙頭?火苗也點上壹支,猛吸壹大口,“舍不得馮冬?”

我盯著光禿禿?無名指,“不是。”

去民政局?路上,林宗易又將婚戒套?我?無名指,他也套上了,握著我?手拍了壹張合影。

那枚鉆戒,他始終貼身珍藏,沒有遺棄過。

程澤抽不慣我?煙,他嫌勁兒小,隨手碾滅?玻璃缸?,“和林宗易有關?”

我撣落壹截煙灰,語氣不耐煩,“妳管太多了,離婚不過日子了嗎?與其去壹座陌生城市適應環境,不如?江城。”

“韓卿,妳心軟了。”程澤壹擊即中。

我望向緊閉?窗戶,“他自己跳了火坑,把我推出火海。”

程澤蹲下,他嚴肅?視我,“韓卿,我?白妳心裏不是滋味,馮斯幹聯手周德?逼得林宗易?投無路,他如今繼承了仇蟒?勢力,不會善罷甘休。另外,仇蟒轉移資產,打定主意要他背鍋了,?所以放過妳,就因為林宗易把自己?命押給他了,除非他脫身,否則早晚栽跟頭。”

我含著煙蒂,“他現?趟了仇蟒?渾水,是我造?孽。”我全身顫抖著,“程澤,我和林宗易總是陰差陽錯,他害我,又救我,我害他,又後悔。到頭來,都分不清誰怨誰了。”

程澤懊惱叉腰,“咱倆也陰差陽錯,妳惋惜壹下我行嗎?韓卿,我沒想到妳變心這麽快,才分開兩年多,妳就不愛我了。”

我說,“我壓根沒愛過妳。”






程澤喝了壹口酒,“別偽裝了,妳差點為我自殺。”

我銜著煙,後仰看他,“哪回?”

“我媽堵門罵妳?那回,妳氣得吃了三個奶油蛋糕,差點撐死。”

我哭笑不得,“那叫自殺啊?”

他自言自語,“女人太虛偽,愛過不承認。”

我掐滅煙,掏出包??離婚證,塞進行夌箱夾層。

自從林宗易倒臺,我幾乎被闊太圈除名了,眼下開會所?消息傳出,又紛紛巴結上來,畢竟在臥虎藏龍?江城開場子,那背景是實打實?硬。

其實說真格?,我是耍小聰明鉆了空子,拿真金白銀砸出壹家會所,哪有什麽靠山。

?外界越是認為開會所了不起,“韓千年”得罪?那群仇家,越是不敢貿然報復,我要是出省混,他們知道我失勢了,沒男人護著了,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我大張旗鼓留在江城,反而誰也沒膽子輕舉妄動。

程澤以壹年八百萬?租金盤下了三環?壹棟樓,是次中心?地段,繁華而且不惹眼,?來?老板是香港人,開高端酒吧?,開第二家時資金鏈斷了,結果壹天沒營業,我接手?接開張,裝修?時間都省了。

我取了醉王朝?名字,男人?心理我最了解,不論多麽孬種,也有英雄情節,這種復古情懷?會所,很容易賺他們口袋裏?票子。

我做著發財夢,蔣蕓到後臺找我,當頭壹鼶,“沒錢了啊。”

我正在化妝,手壹抖,險些戳瞎眼,“五百萬啟動資金,壹星期沒了?”

“煙,酒,三十二個服務?,四十個女郎,二十個保鏢,保鏢是程澤安排?,工資他付,不然昨天就負債了。”

我深吸氣,“錢不禁花啊。”

“我有招。”蔣蕓湊近,“馮斯幹給妳青春損失費了嗎?敲他壹筆竹杠啊!妳?下?可是他唯壹?兒子。”

我刷著散粉,壹聲不吭。

“韓卿,妳和馮斯幹斷不了,那些反目結仇?夫妻,恨不得殺了對方,為了孩子,也得心平氣和?見面接觸。”

我穿上壹條酒紅色?亮片裙,長袖露半背,腰線勒得很緊,極具熟女?風韻,“孩子是孩子,男人是男人。等我在江城紮穩了根,我會爭馮冬。”

蔣蕓彎下腰,整理我裙擺?亮片,“跟馮斯幹爭?他不肯給,妳鬧翻天沒?。”

我慢條斯理戴耳環,“周德元絕不允許女兒當後媽,養個累贅。馮斯幹要保住結盟,只能將馮冬送回我手上。”

蔣蕓問,“假如周德元不管呢?”

我左右扭身體,照著鏡子,“我離婚了,孟綺雲這朵小白花很快要跑來打探虛實,她雖然天真,也懂得捍衛男人,她會滿足我要求,換取她?感情。”

我補塗了壹層牛血色?口紅,蔣蕓在壹旁端詳我,“韓卿,妳真能忍,壹步步逃離小三?困局,結婚,保釋親爹,又熬到離婚。再奪回兒子,帶著巨額?嫁妝二婚,這輩子太圓滿了。”

我鄭重其事說,“我不會再嫁。”

我嘗過男人?利?,陰謀,暗算。也嘗過男人?溫柔,犧牲,真情。

我擁有過最瘋狂炙熱?愛,也擁有過最慘烈絕望?恨。

可看來看去,這?上千千萬萬?男人,或富貴,或權勢滔天,他們終究遠不及我愛過和嫁過?男人。

我回過神,走出後臺?奔隔壁,壹個來頭很大?老板訂了豪華大包,電話?說只喝路易十三黑珍珠,其他牌子?酒不喝,絕對是頂級大款,招待好了以後對場子有益處。

包廂亮著燈,我問布置?服務?,“西門沒來嗎?”

他說,“估計八點才上座。”

西門就是那位神秘客人,我還是頭壹回聽說有姓西門?大富豪。

我乘電梯下樓,蔣蕓在大堂吼,“韓卿!大人物送花籃了!”

我正好跨出電梯,“什麽大人物。”

她扒著旋轉門,“是馮斯幹!”

我腳步壹僵,立刻出門左拐,正中央?倆花籃比會所?大門還要大壹圈,我手指挑起紅飄帶,赫然壹行白字:華京董事長馮斯幹賀開業大吉。

蔣蕓咂吧嘴,“給妳撐臺面呢!有華京董事長罩著妳,哪個客人敢鬧事啊。”

我無動於衷,眼角壹瞟對面?情趣?品專賣店,也是新開業?,我告訴蔣蕓借花獻佛,她怔住,“這...合適嗎?好歹是他?心意。”

“沒什麽不合適。”我邁上臺階,“擱在最顯眼?位置。”

蔣蕓拗不過我,她指揮保鏢扛著花籃,擺在“特別爽”?店名牌匾下。

沒多久,壹輛黑色賓利駛過情趣店,已經開出十幾米了,又緩緩剎住,勻速倒退,泊在正門口。

後座車窗降下,露出馮斯幹端正英氣?眉眼,夕陽正濃,籠罩住他面容,白皙清冷近乎透明。他註視兩個熟悉?花籃,飄帶飛揚,吸引了幾名企業老總駐足圍觀。

其中壹名男人發現馮斯幹?座駕,大笑迎上,“馮董,特別爽是您?產業啊?好名字,壹聽就渾身爽啊!”

馮斯幹神色陰郁,看了男人壹眼,沒吭聲。

男人摸下巴感慨,“小本?意,賺頭少,名聲還古怪,極少有大老板屈尊幹這行,您這份海納百川?魄力,我實在佩服。”

何江在駕駛位憋笑,熄了火。

男人撅著屁股,壹臉殷勤趴在窗口,“我必須關照馮董??意啊,何助理,拿三十盒超薄,二十盒潤滑油。”

馮斯幹再次看了男人壹眼,語調不陰不陽,“王董似乎很閑。”

“不閑!”男人挺沒眼力見兒,“我今晚本來去醉王朝給韓老板捧場,路過這家店,才知道馮董不聲不響地搞情趣了。您是行家,是不是挺有前景??”

馮斯幹皺眉,“沒有這回事。”他?力揉額頭,“下屬送錯地方了。”

何江頓時心領神會,他推門下去,撕了飄帶,簡單解釋幾句,隨即駛向我這邊。

我倚著門,波瀾不驚攔住他,“會所有規矩,姓馮不許進。”

馮斯幹停下,漫不經心看別處,擡手松了松領帶。

何江笑了,他走上前,“韓小姐,這算什麽規矩,姓馮又不是不結賬。”

我也笑,“我是老板啊,我定下?規矩,妳再廢話,我加壹條姓何?男人進門就挨揍。”

蔣蕓這時不知從哪躥出來,眉開眼笑招呼壹位戴眼鏡?男人,“何總啊,您也賞臉光顧了,我給您打八折。”

我笑容凝固。

馮斯幹意味不明打量我,“揍他嗎?我讓何江幫忙。”

【作者有話說】

感謝姚娜娜,感謝我愛買東西121打賞?催更符,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蔣蕓帶著何總上樓,我停在那沒動,馮斯幹靠近我,指尖拂落我頭頂的?槐花,“姓馮不準進門,不影響我。”

我余光瞥他,他笑意深濃,“西門。”

我錯愕,“西門是妳?”

他?靜佇立,“?意外嗎。”

馮斯幹猜到我不接待他了,提前用假身份預訂包廂,我如?拒客,風波鬧大了,砸場子的口碑。

我冷笑,“江城幾十家會所,男人瀟灑不是非我這家不可,我不樂意招待妳,不識趣嗎?”

馮斯幹不疾不徐解著西裝扣,“我這個人,向來不識趣。”

我環抱雙臂,“那我期待馮董渡過壹個終生難忘的夜晚。”

他聽出我暗藏威脅,要耍手段迫害他了,他眉眼間淡笑,跟隨我進?電梯。

上升的剎那,馮斯幹透過門壁註視我,“離婚離幹凈了。”

我沒回應。

他解下領帶,纏在手腕,“馮冬挺想妳。”

我目視前方,投映在上面的兩副輪廓如此近,又像隔著壹道無法跨越的鴻溝,“是馮冬想嗎?”

馮斯幹擡眸,視線交匯,他笑了壹聲,“妳還希望誰想。”

我眼窩漾著盈盈春潮,“妳想嗎。”

他略晃神,“想。”

我驟然變了臉,“馮董怎麽能想我呢?壹個神聖不可侵犯,霽月光風的男人,想念的,愛上的,應該是壹個純?無瑕的女人。我惡劣,滿口謊言,荒唐不堪,扮天真裝無辜的演技都顯得做作,令妳生厭。”

馮斯幹壹言不發,任由我譏諷發泄。

我撥弄著耳環,“孩子既然想我,不如交給我撫養,馮董也能騰出大把時間陪妳的新歡。”

他單手整理領扣,“為什麽不回來。”

我反問,“為什麽要回?”

馮斯幹站姿筆?,“妳離婚了。”

我揚眉笑,“可馮董不是即將再婚嗎?”

“我以為妳回江城會立刻探望馮冬。”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壹字壹頓,“我等妳到現在,妳沒有回家。”

“那不是我的家。”我面容沈寂,“馮斯幹,我永遠忘不了妳親口對我的評判。”

馮斯幹眼底的笑斂?,我們陷?僵持。

電梯門在三樓拉開,壹陣風湧?,我左耳的耳環突然掉落,我駐足回頭,他胸口猝不及防撞上我脊背,我穿著高跟鞋,身體搖晃不穩,馮斯幹伸手摟住我,只瞬間,我不露聲色抽離。

他掌心頓時空蕩,凝視著剛才觸碰我的手指,淡淡的玫瑰香,仿佛還殘留壹絲細膩溫熱的觸感,“我和孟綺雲沒有住壹起。”

我壹僵,旋即笑,“我那次是見鬼了嗎。”

“她住客房。”馮斯幹眼睛像翻騰著漩渦的深邃海域,“主臥保留了妳的壹?,沒有女人住過。”

我盯著他,“我的睡衣呢,我記得孟小姐?合身。”

馮斯幹沈聲解釋,“她趁我?公司,打開了主臥的衣櫃。”

何江這時從樓梯口爬上來,他接過領帶,“韓小姐,孟小姐?經搬離瀾春灣了,客房也不住了。”

我沒應聲,?奔包房。

馮斯幹預訂的301是鉆石包,什麽不點也要五千塊的開包費,我們相繼進包,我隨手拉斷燈線,裏頭壹片漆黑,何江摸索壁燈的開關,燈不亮,“壞了嗎?”

我說,“停電。”

何江退出,看向隔壁,“只停電這壹間?”

我聳肩,“??了嘛。”

馮斯幹倒是沒挑剔,他坐在沙發上,掏煙盒,“有法子嗎。”

我裝模作樣罵服務生,“馮董是貴客,黑燈瞎火的哪行啊,喝酒喝鼻孔裏,妳負責啊?我辦公室有手電筒。”

服務生迅速拿來,我劃開按鈕,壹束強光?射他臉,馮斯幹微瞇眼,我莞爾壹笑,“馮董,亮嗎?”

他?配合我胡鬧,“還可以。”

我授意服務生搬空了庫存,八個手電筒圍繞住馮斯幹,身上藍色的西服敞開,露出半截灰?條紋襯衫,?光濃烈,他那樣波瀾不驚,像籠罩壹層迷蒙的霧,越發神秘莫測。

好皮囊就是好皮囊,被我折磨得再落魄,依然英朗絕倫,風度翩翩。

何江笑著說,“韓小姐,您給安排。”

我?接攔住在?廊擦地的保潔員,拽進包房,“她歌喉好,尤其那首黃土高坡,唱得特地道。”

馮斯幹望著她,若無其?抽煙,何江看得壹楞,“這是什麽?”

我心不在焉撣了撣肩頭的發絲,“我場子裏的女郎啊。”

何江氣笑,示意她原路返回,“阿姨,菜市場在會所的後面。”

門外的蔣蕓看不下?了,她壹把推開我,“過火了啊!”我側身讓開路,她進?,“韓卿跟馮董開玩笑呢。”

馮斯幹語氣不鹹不淡,“是玩笑嗎?我看不像。”

蔣蕓揮手,讓清潔工出?,她賠笑,“馮董,韓卿的性子您最了解了,我們員工有能歌善舞的。”

“有擅長擡杠的嗎。”馮斯幹撣煙灰,“專門氣我,能說會罵,?揍,又讓人舍不得揍。”

蔣蕓偷瞄我,她訕笑,“誰敢惹您不痛快啊。”

馮斯幹掐滅煙頭,“妳旁邊那個就敢。”

蔣蕓怔了怔,打圓場,“我替您挑。”她叫進來安安,安安過?,剛落座,我攤開手,“十萬。”

何江沒忍住起來,“您打劫嗎。”

“馮董的身家,還斤斤計較這點小錢?”

馮斯幹面無表情看了我壹眼,“長得比妳還差勁,妳倒真敢要。”

我臉壹沈,壓著脾氣,“不強留馮董了。蕓姐,送客。”我扭頭就?,馮斯幹叫住我,“女人不要,開瓶黑珍珠。”

我背對他,“沒貨。”

“拉菲。”

“賣完了。”

我折騰越起勁,馮斯幹越覺得好笑,“有什麽。”

“啤酒。”

“開壹紮。”

我隨口報價,“壹千。”

“啤酒壹千?”何江又站起來,“您窮瘋了。”

我愛答不理,“有便宜的啊,兌水的,990。”

“兌水才便宜十塊錢?”

馮斯幹臉色陰沈,“妳話真多。”

何江收斂,低下頭,“我?結賬。”

我慢悠悠提醒他,“只收現金呢。”

何江被刁難怒了,“這又是什麽規矩,不能刷卡?”

“我給妳們的定價不合理唄。”我沒理攪三分,把玩指甲蓋,“我不能留下證據啊。”

馮斯幹意味不明審視我,“妳還知道不合理。”

“知道呀。”我氣死他不償命,“願打願挨。”

何江?回,俯下身,“馮董,只有幾千現金,我馬上取。”

我姿態嫵媚撩發,“三分鐘,交不出錢妳們?人,其他客人還等包房呢。”

何江?起腰,“韓小姐,您為難我們,也有個限度吧。”





我笑得風情萬種,“我就不。”

何江太陽穴青筋暴起,又無可奈何。

馮斯幹摘了腕表,押?桌上,“換啤酒,物品不作為證據,我告不了妳。”他又抽出皮帶,“抵壹份果盤。”

我拾起打量,是名牌貨,這票賺翻了,二手也賣十幾萬呢,“要燈嗎?”

馮斯幹很上?,他脫了皮鞋,“要。”

“開酒器呢?”

他扯開襯衣扣,胸膛完全袒露,腰腹也光乀,肌肉?壹團灼目的光影裏白皙得晃眼,他反手扔給我,“要。”

我得寸進?,“酒杯要嗎?”

馮斯幹停止動作,他意味深長問,“褲子妳要嗎。”

我壹噎,確實差不多了,再扒就剩內褲了,我吩咐服務生上酒水。

馮斯幹上半身赤乀,手臂搭?沙發邊緣,似乎?看我,又似乎?看別處。

“不喜歡花籃?”

我說,“不喜歡妳送的。”

馮斯幹翹起右腿,氣場冷冽,“娛樂城的買賣水深,我護著妳,是為妳好。”

我不言不語。

他風平浪靜的面目下暗流湧動,“妳插手這行,是不是和他有關。”

我望向馮斯幹,“我沒必要向妳報備。”

何江出?了壹趟,不久??復返,整個人憋著笑,走到馮斯幹面前,“特別爽的門口堆滿了高檔花籃,是王董帶頭送?的。”

馮斯幹目光仍舊停落?我臉上,他情緒很沈,漫不經心嗯了聲。

何江繼續匯報,“店老板感激您,緊急制作了橫幅,掛?門梁上。”

馮斯幹皺眉,“感激我。”

何江徹底兜不住了,張嘴帶笑腔,“特別爽全體員工鳴謝馮斯幹先生的扶持資助,馮董的朋友全場任意購八折。”

馮斯幹眉頭皺得更緊,“什麽亂七八糟。”

何江說,“橫幅有兩米長,業內老總收到風聲,接連送花籃賀喜。”

我幸災樂禍笑,倚著門框鼓掌,“馮董?江城真是壹呼百應。”

馮斯幹不冷不熱掃向我,“高興嗎。”

我毫不遮掩,“當?高興了,我認識妳兩年,馮董的情趣突飛猛進啊。”

馮斯幹後仰,靠著沙發背,神色寡淡,“妳捉弄人的本?也進步很大。”他指節叩擊著紅木扶手,“我有情趣,也是韓老板私下調教得好。”

我笑容壹收,當場轉身,馮斯幹默不作聲看著我背影,沒阻攔。

路過305,正趕上蔣蕓領著壹群員工出來,她沒好氣,“不買貴酒,還占著大包房。”

我停下,“是什麽人。”

蔣蕓說,“像那條?的,氣勢挺橫。”

會館這種地方都是三教九流,有大富大貴的人物,更有下三濫,我告訴她不要多?,這夥人不像來玩的,像談?的,估計也待不長。

蔣蕓匆匆?下壹個包房,我?原地站了壹會兒,躡手躡腳挨近305大門。

我揭過透氣孔窺伺裏面,壹個矮胖子,壹個紮小辮的男人,精瘦像猴。

瘦猴啟開壹瓶威士忌,“咱們對江城不熟,琢磨清楚再動手。”

矮胖子說,“我?萬隆城附近溜達壹天了,華子沒露面,聽保安說,他基本淩晨才現身。”

“給朱哥開瓢,華子真他媽夠狂的,拿自己當頭號老大,我呸!論資歷,他得稱呼朱哥壹句大哥,連蟒叔都對朱哥敬三分呢,這回往死裏弄他。”

我不由攥拳,原來是朱八的人。

老色胚那晚?萬隆城霸王硬上弓,被林宗易鑿了腦袋,看來沒咽下這口氣。

矮胖子用銀叉戳了壹塊西瓜,“朱哥下令了,給華子搗亂,可萬隆城的打手據說有二百多人,個頂個的真功夫,咱們?不贏啊。”

瘦猴說,“我有招。”

矮胖子吐出西瓜籽,“什麽招。”

“搞幾盒泰國的興奮丸,?後報警。”

我眼神定格?男人嘴角的痦子上。

矮胖子嚇壹跳,“這麽狠?被查就完了。”

“誰完?”瘦猴膽子大,“華子完,咱們完什麽?”

矮胖子顫顫巍巍拿酒瓶,“關鍵華子的眼毒,生人的貨送不進?。”

“萬隆城的洗浴中心,我有朋友。”瘦猴獰笑,“花點錢打點,不費?。”

矮胖子猶豫不決,“得罪蟒叔就麻煩了。”

“蟒叔?”瘦猴輕嗤,“老東西年紀大了,需要接班人,供著自己吃香喝辣,他哪是把華子當兒子,當工具?已。朱哥壹心收拾華子,那麽大的娛樂城,不可能壹鍋端,只要萬隆城沒?,蟒叔和朱哥翻不了臉。”

矮胖子說,“華子蹲幾天,前腳放出,後腳恐怕下手報復咱們。”

“幾天?”瘦猴齜牙咧嘴笑,“扣上賣禁藥的屎盆子,幾天能放出嗎?起碼幾年。”

我無聲無息後退,躲進對面的包廂反鎖門,撥通林宗易的號碼,提示關機。

我心臟壹緊,他很少關機,除非有大?纏身,我急忙聯系振子,振子接了,?沒打招呼,等我?動。

“振子?”

他壓低聲,“韓小姐。”

“方便嗎?”

他答復,“方便。”

“妳華哥?嗎。”

振子遲疑了壹秒,“?,不過他不方便。”

我沒吭聲。

振子說,“他換號了。”

好半晌,我嘶啞開口,“讓他接電話,行嗎。”

振子抽冷氣,“我問問吧。”

大約半分鐘,他?那頭說,“不接。”

我沒來得及再說,振子掛斷。

蔣蕓忽?用力推門,我解鎖,她闖入,“妳傻站著幹什麽呢?王董?314,馬太太,胡太太?309,來給妳捧場,妳好歹?喝杯酒。”

我抓住她,“阿齊是萬隆城的男?關嗎。”

她蹙眉,“是啊。”

我翻她口袋的手機,“妳聯絡他,通過他搭上林宗易。”

蔣蕓不理解,“妳抽什麽風啊?都離婚了。”

“妳快點!”我大吼。

她壹激靈,看出我著急了,立馬打給阿齊,阿齊接通後,蔣蕓和他商量了壹出戲,終於?十?分鐘後,電話到達林宗易手上,我怕他聽見我聲音又掛了,我朝她比劃口型,我說什麽,蔣蕓復述什麽。

“林老板,朱八的手下?我們會所。”

林宗易沒出聲。

蔣蕓說,“他們要算計您,搞壹批泰國進口的藥,就這兩三天,會流入萬隆城的洗浴中心。”

林宗易依舊沈默,呼吸聲卻極為悶?,壓抑。

【作者有話說】

感謝蘭因如夢打賞牛氣沖天,感謝1斤鹽打賞能量飲料,感謝大家的鮮花和金幣。




“誰讓妳給我打電話。”

林宗易終於出聲,語氣不帶半點溫度。

我驚慌擺手,蔣蕓咽了口唾沫,“我情不自禁打給妳?。”

“是嗎。”林宗易似乎在壹個僻靜?地方,除了他?氣息,我還感覺到他心跳?聲音,“為什麽情不自禁。”

蔣蕓騎虎難下,“我...我其實壹?愛慕林老板。”

“哦,愛慕我。”那邊不鹹不淡笑了壹聲,倏?壹收,“到底是誰。”

我知道瞞不了,正要接過電話,林宗易喊了壹?韓卿。

我壹哆嗦,動作戛??止。

“妳轉達韓卿,我和她?經沒有任何牽?,不要惹禍上身,她過她?,我過我?,生死有命。”

“林老板。”蔣蕓深吸氣,“韓卿是擔心妳。萬隆城在江城和濱城?噷界,屬於周德元管轄,這批貨壹旦流入,栽在他手裏,他正愁沒把柄搞妳,妳有活路嗎。”

“我再說壹遍。”林宗易氣勢加重,“和她無關。”他當即掛斷。

蔣蕓收起手機,“妳當他傻嗎?他指使保鏢綁架我,我不計前嫌?他通風報信,我長得像大慈大悲?活菩薩嗎?”

我低著頭,眼眶發紅,“他不接我電話。”

蔣蕓說,“他不接是不願留下通話?證據,後面連累妳。林宗易好不容易從泥潭裏保出妳,妳再跳回去,他不是?費勁嗎。妳別管他了,他選擇?上這條道,翻船?後果他壹清?楚,他無法抽身了。妳幫他壹回,幫他壹百回嗎?”

我沒吭聲,冷靜平復了好壹會兒,端起壹杯雞尾酒,?出包廂?奔309。

馬太太正好問胡太太,“醉王朝?幕後老板是不是林宗易啊?”

胡太太坐在沙發上點歌,“都離婚了,還合夥開買賣嗎,聽著都稀奇。”

馬太太說,“林宗易疼愛太太業內誰不曉得?孩子是馮斯幹?種都忍了,男人面子最重要,他娶韓卿淪為江城?笑柄,他也沒離婚,什麽理由能讓他離啊?上面盯著他,可沒盯他老婆,對外稱離婚,實際上是掩人耳目。韓卿懂什麽經商啊,壹只勾引男人?狐貍精,她也就懂得褲襠裏那點?,狗屁?膽子開會所,不賠死她才怪。”

胡太太蹙眉,“妳想偏了。”

馬太太琢磨出滋味了,“看來妳了解內幕。”

胡太太拿著話筒調音,“林宗易有本?壟斷濱城?娛樂業,就有本?得罪同行,上面不待見他,同行又忌恨他,倒臺或?發生意外,韓卿都逃不了。”

馬太太感慨,“這騷狐貍命真好,男人自顧不暇了,還想辦法護著她。”

我冷笑,隨即推門進去,像什麽沒聽見,滿面春風舉杯,“馬太太,胡太太,久等了,以後妳們多關照我?場子。”

胡太太迎上我,“韓老板?買賣,自?捧場。”

“妳們捧場才舍得割幾兩肉啊,我這裏又沒有帥哥猛男,榨不出妳們?血,我指望妳們男人出血呢。”

她們笑著,“剛當上老板,就想賺我們?錢了。”

我和胡太太碰杯,她說,“韓老板放心,我老公肯定常來,林老板打過招呼了,有鬧?砸場?,暗中保護您,實在護不住再聯系他,林老板給了我家老胡不少好處,據說和周總也打了招呼,周總跟上面噷情好,林老板把索??客戶都介紹給周總了。”

馬太太不可思議,“索??客戶?那僅次於華京了,周總吞下這塊肉,公司可發達了。”

我笑容凝固,“林宗易?”

胡太太詫異,“您沒看見林老板嗎?老胡在樓下停車還和他說話了呢。”

我捏著杯托?手不由收緊,“什麽時候。”

她看腕表,“八點多。”

我撂下酒杯,轉身跑出包廂。

外面下著雨,我在街角?路燈下發現了林宗易?路虎,他正準備離去,我大吼,“宗易!”

車顛簸了壹下,閃著燈停住,我追上,“那兩個人還在305包廂!”

大雨落在四面八方,吞噬了我?吼聲,我跌跌撞撞闖過去,汽車卻忽?開動,瞬間遠離我,降下?車窗裏露出男人半張側臉,輪廓很淡,淡到虛無,又無比濃重,濃烈到整座江城都是他。

是他?風華,剛硬和血性。

他靜止在後座,從我眼前壹掠?過。

我飛奔堵截,沒有留意鞋跟卡住井蓋,下壹秒摔倒在地,路虎猛地急剎,再度停下。

那輛車敞開?後視鏡中,我看到林宗易握住了扶手,他幾乎本能沖下來,要沖?我。

振子?住他,“華哥!這邊人多,別露面了,找麻煩。”

林宗易有壹霎遲疑,仍舊推開車門,振子扭頭,“華哥,摔不壞,朱八?人在附近。”

林宗易攥著拳,拼盡全力克?自己?沖動,他手臂外側?筋絡緊繃,仿佛下壹刻會爆炸。

又壹輛汽車疾馳?過,絲毫沒減速,撩起壹灘泥水撲?我身體,艷紅?長裙被風吹翻,我壹晃神,壹個男人從另壹方??來。

他壹步步到達我面前,踏著滿街?霓虹和雨霧。

我看清他幽邃?眼睛也籠罩了大霧,帶著激蕩深刻?感情,亦有恨,越是逼近,越是驚心動魄。

遠處路虎?車門此時又無聲無息關上。

馮斯幹蹲下,指尖拂過我每壹寸裸露?肌膚,他輕輕擦拭泥點,全部擦掉,手擡起我下巴,“怎麽不打傘。”





他摁住我紅唇,神情意味不明,“我猜,妳又開始惹我生氣了。”

我艱難站起,腳底太濕滑,又猝不及防趴下,趴在馮斯幹的懷裏,他摟住我腰肢,俯身前傾,“不肯跟我?家,是在等他嗎。”他挨著我耳畔,“後悔了嗎。”

傘頂風搖搖欲墜,他壹手擁著我,壹手撐住,“韓卿,妳總是走錯路。嫁給他,承受他帶來的風波,妳後悔了,想要逃離。逃離了,又後悔自己無情,太傷人心。他沒有妳想象那樣好,妳的心軟懊悔,正中他的計。”

林宗易註視這壹幕,許久,他升起車窗,拂塵而去。

我壹把搪開馮斯幹,“林宗易,他們要害妳!”我在泥濘的地上爬行,聲嘶力竭,“朱八的手下嘴角長了壹顆痦子!洗浴中心有奸細!”

馮斯幹原本撫摸我的手在這時發力,將我控制住,指腹在面頰勒出兩?指印,“鬧夠了嗎?”

我晦澀開口,“我沒有鬧。”

“沒有鬧?”馮斯幹不露聲色瞥向三樓的壹扇窗戶,暗處人影搖動,是瘦猴。

馮斯幹掌心包裹住我臉蛋,瘦猴特意打量了半天,也沒看真切我的長相,他也沒聽清我具體喊了什麽,只模糊聽到朱八,洗浴中心,索性放棄了。

直到瘦猴消失在窗口,馮斯幹才松手,“林宗易撇開妳?後,他不會再出面,妳招來的災禍,只會是我替妳擋。”

“妳出現幹什麽——”我死死抓著馮斯幹西褲,“如果妳不在,他已經下車了,妳在他才沒有過來。”

他緩緩起身,“妳認為我應該在哪裏。”

馮斯幹佇立著,?不清是夜色太深,還是他面目太陰沈,他在這場無休無止的風雨裏,晦暗又冷清。

我仰面看他,“有人要布局陷害林宗易,我只想當面通知他。”

馮斯幹唇邊勾起壹絲笑,“朱八嗎。”

我頃刻僵住,他望進我眼底深處掀起的驚濤駭浪,笑意越發高深莫測。

“妳知?朱八。”

馮斯幹語調?靜,“不止知?這個人,還知?他手中的勢力?厲害,並不畏懼林宗易的後臺仇蟒,要扳倒林宗易,朱八是非常有用的棋子。”

我恍?大悟,“所以妳認識他,是妳在後頭出手了。”

馮斯幹看了壹眼漆黑的路口,“兩個月前在橡山,我逼得他窮途末路,他會罷休嗎。”

“他即使不罷休,又能打贏妳什麽,妳沒有汙點和罪孽,妳最多失去華京,妳聯手朱八是要他的命!”

“我隱忍奪權掙到手的華京,我憑什麽失去。韓卿,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在爭名逐利,為欲望而活,名利場沒有是非對錯,敗者死有余辜,沒有輸家哪來贏家。”

傘檐的大半傾斜到我頭上,他後背淋透了,襯衫貼著挺拔的脊梁,身型清瘦淡漠,“林宗易毀了多少人妳清楚嗎,他的牌坊,他的會所,吸幹了多少商人的血。他的確沒有強買強賣,而是壹場願者上鉤的噷易,但妳死我活也是商場,妳要他活,要他贏,死的就是我。”

馮斯幹眉目寒氣凜冽,“韓卿,是妳親口告訴我,妳不愛林宗易。”

我近乎窒息,喉嚨澀得發堵,這副掙紮矛盾的情緒刺激了馮斯幹,他浮起壹股狠意,“妳看妳自己的樣子。”他用力拽起我,“韓卿,還愛我嗎。”

我張大嘴,壹口氣喘不上來,臉色慘?。

他丟下傘,傘柄墜落進坑窪,濺起冰涼的雨水,我小腿戰栗。

“妳為我失魂落魄過嗎。”他喑啞的嗓音穿透雨聲,“妳開這間會所的目的,是想掌握對他不利的消息,像他保妳壹樣去保他,對嗎。”

我呆滯著。

“韓卿,妳明?他有罪嗎?他如?的壹切都見不得光,被仇蟒媱縱,被周德?監視,他沒有第二條路,他只能活在黑暗和腐朽裏,妳非要趟渾水,最終會坑了妳自己。”

他胸口壓下來,急促隆起著,連帶我也壹並劇烈起伏,“妳以為妳能把他拉?光明裏嗎。當他重新成為華子的那天,他不可能再?到光明了。”

我捂住耳朵,好半晌,我抽噎著,“我沒有趟渾水,但他們要誣陷他,暗算他,我做不到看著他被傷害!無論我怎麽折騰,哪怕捅了他壹?,險些葬送他,他都沒有想過放手!”我哭出聲,“他怕牽連我,他放開了。”

“因為他要利用妳脅迫我。有妳在手,就算周德?進攻,我也會退,壹而再退。”馮斯幹壹字壹頓,“韓卿,仇蟒劫走林宗易的壹星期後,我查到他藏在雲城,我不是沒機會下手,可妳在他身邊,我動不了他,我不能冒險硬拼,逼急了仇蟒報復在妳身上。”

“不是的。”我使勁搖頭,“後來不是利用了。”

“那是什麽?”馮斯幹扯住我,迫使我面對他,他陰郁的面孔投映在我眼中,“妳們離婚了。”

他攏起我散亂的長發,從頭頂攏到腦後,我整張臉暴露在雨中,他試圖澆醒我,“當初妳千方百計離開他,現在壹拍兩散了,他死活和妳沒有任何關系。”

“那我的死活呢?他明知我不愛他。”我甩開馮斯幹的手,“林恒是他唯壹的血脈,為了擇出我,換我的?安,他甚至不顧林恒的安危了,林恒代替我,才做了仇蟒手上的人質。”

我淚流滿面,顫抖指著自己心臟,“我配嗎?我根本不配。馮斯幹,妳有馮冬,那妳知?嗎,萬壹林恒出?,林宗易就沒有兒子了!我?了他太多。”

雨越下越大,馮斯幹站在壹片雨幕盡頭,僵持不動。

“我幫過他,也害過他,他是利用我,也無數次搭上性命補償我。我騙了那麽多男人,演了那麽多出戲,可我從沒見過壹個男人的真心,什麽都不圖的真心。”我看向馮斯幹,“林宗易沒有嫌棄過我,我跟了他,他再沒動過娶別人的念頭。”

馮斯幹身軀輕微晃動了壹下。

“他們都說他風流浪蕩,他不嫌棄女人,是他自己也不幹凈。”我望著空空蕩蕩的街口,林宗易停留過的車轍也被雨水徹底淹沒,“他對所有男人壞,對所有女人薄情,他只有壹丁點好,壹丁點真情,都給我了。”

我抹掉臉上眼淚,?頭走向會所大門,馮斯幹突?從背後抱住我,用盡全部力氣,“韓卿——”

我脊背抵著他胸膛,他衣服?涼,體溫卻炙熱如火。

他臉深深埋進我發間,我停在他懷中,良久,他擡頭,大雨淋得我睜不開眼,馮斯幹就在我頸側,我發絲廝纏著他襯衣扣。

“不要愛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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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霧吞噬了馮斯幹面容,我們死死纏住,遠處紙醉金迷,他沈重又壓抑。

他?力抵在我脖頸,胸膛輕顫,“韓卿,不要愛他。”他氣息燙得我瞬間戰栗不止。

我嘶啞開口,“馮斯幹,我們從來沒有真正在壹起過,最初妳是殷怡的丈夫,後來我是林宗易的妻子,我們無法堂堂正正,毫無顧忌愛對方。”

我和林宗易總是陰差陽錯,和馮斯幹又何嘗不是。

這場暗無天日的感情,從道德的夾縫裏偷來,是刺激,也是禁忌。

“會堂堂正正的。”他全身潮濕冰冷,僅剩的溫熱胸口護著我。

我疲憊貼在他懷中,“發生了這麽多,我們都做不到了。”

馮斯幹抱緊我,“沒有什麽做不到。韓卿,忘掉他。”

我無聲落淚,他吻著臉上的淚痕,從眼角到鼻梁,最終停落我唇上。我嗅到濃厚的尼古丁味道,嘗到煙味的苦澀,澀味深?壹厘,便刺進我心臟壹寸。我任由他吻,像壹具沒有溫度與靈魂的木偶。

馮斯幹停下,他掰開我唇齒,“韓卿。”

我壹動不動看著他。

他不明白我如此?靜,他再次吻下來,那樣瘋狂的力道吮著絞著,我依然沒有回應。

馮斯幹似乎也感受到強烈的無力,他抽離我,在雨中喘息著。

?半晌,他捧起我臉,“回答我,還愛嗎。”

我望進他翻卷著激流的眼眸,“妳那天說累了,我也累了,我不愛了。”

我掙脫他,沖進大雨深處,直到在馮斯幹視線?消失。

我返回場子,換了壹套幹凈的裙裝,又洗了臉重新補妝,站在大堂和胡太太告別,她走後不久,王董也下樓了,我身段婀娜迎上?,“王董,今晚開心嗎?”

他滿面紅光,“韓老板,我下次還來。安安的嗓子真甜啊,塗了蜂蜜壹樣,唱歌唱得我骨頭都酥了。”

我示意保鏢撐傘,“王董願意光顧,我求?不得。”

他喝得神誌不清,色瞇瞇摸我手,“離婚後什麽想法啊。”

我不露聲色抽出,“過日子唄,沒男人還活不了了?”

“沒男人不影響吃喝拉撒。”王董滿嘴酒氣,“可是影響睡啊。”

我心裏冷笑,欠收拾的東西,王董的公司在湖城,他老婆四年前雇我,當時他的紅顏是壹個挺紅的?持人,我擔心被曝光,所以沒答應,他老婆在當地是出了名的賢妻良母,他家暴,還打女兒,他?年和林宗易有壹筆合作,我才認識他的,沒想到他拈花惹草竟然拈到我大名鼎鼎的韓千年頭上了。

本來由於我和馮斯幹的舊情,沒人敢打我的?意,都猜測我不當林太太,改當馮太太了,可離婚半個月悄無聲息,於是都默認我們也沒下?了,甚至有壹些難聽的傳言,說華京董事長不會娶壹個?手貨。

我配合王董,“偶爾也寂寞呢。”

他挨近我,“哥哥替妳想想辦法啊。”

我後挪,引著他?前臺,食指壹戳他肩膀,“您先結賬啊。”

他舒坦得眉開眼笑,我接過賬單,“六十萬。”

他要查賬,我手壹躲,“王董不信任我啊,醉王朝是正經會館,我們酒水?盤明碼標價的,錯不了。”

王董咬了咬牙,“六十萬而?,小錢。”

“那是——”我媚眼如絲,“江城誰不曉得您富得流油啊。”

他結完賬,暗示我?泡溫泉,我?了個借口拒絕了,腔調溫溫柔柔,他不痛快卻發不出火。

我親自送王董上車,蔣蕓收了傘從門外進來,“馮斯幹在妳辦公室。”

我蹙眉,“他沒走嗎?”

蔣蕓說,“?像頭疼,何江送上四樓了。”

我沒吭聲。

電梯門忽然打開,瘦猴和矮胖子醉醺醺出來,我當即背過身,避到角落。

瘦猴還惦記我哭鬧的壹幕,“女人提朱哥了,還有奸細。那輛車上是什麽人,車牌號夠牛的,尾數3個6,哭半天都沒露面。”

矮胖子打著酒嗝兒,胡言亂語,“也許和男人玩遊戲呢,壹個走,壹個留,幹茶烈火顯得有情趣。”

瘦猴不如矮胖子醉得厲害,他察覺不對勁,拉住壹名剛送完酒的服務生,“妳們老板姓什麽?”

我藏在柱子後,盯著他。

“有兩個老板,韓老板和蕓姐。”

瘦猴擰眉,“多大歲數。”

服務生說,“韓老板年輕,您不是她朋友來捧場的嗎?”

矮胖子湊上前,“五哥,妳想傍富婆了?”

我朝蔣蕓使了個眼色,她立馬走到男人身邊搭訕,“這位大哥眼生啊,喝得盡興嗎?”

瘦猴端詳她,“妳是老板?”

蔣蕓風韻萬千,“我是經理,他們都稱呼我蕓姐,我們老板在男廁拉肚子呢。”

“妳們老板是男的?”

蔣蕓比他更莫名其妙,“當然是大老爺們兒了,女人開得起娛樂城嗎。韓旺財,濱城的村?代,赫赫有名的村長大公子,賣大蒜發家的。”

我掩唇笑。

瘦猴迷迷糊糊,“老板叫旺財?”

蔣蕓翻白眼,“?上姓啊,不帶姓不成狗了嗎。”

矮胖子罵罵咧咧,“什麽玩意。五哥,咱走!”

他們走下臺階,蔣蕓拍著胸脯抱怨,“嚇死我了,妳招惹朱八的人幹什麽啊?”

我松口氣,“朱八在雲城混,江城沒多少人脈,糊弄他沒事。”

我讓蔣蕓在大堂頂著,我直奔辦公室。

彼時夜越來越深,雨也越下越大,黯淡的燈火覆在馮斯幹身上,他倚著沙發,氣度深沈像壹座無底的深淵。

我記得初遇馮斯幹在冬天的黃昏,我從沒見過壹個男人長著這樣壹雙眼睛,憂郁,清澈更深刻,有黎明的光亮,也有黑夜的落寞。

他的壹切都像神秘復雜的故事,?人壹探究竟,淪陷著迷。

我在他的漩渦?粉身碎骨,纏來纏?,糾纏到今天。

我凝望他許久,他安靜睡著,睫?垂下淡淡陰影,眉目間也清清冷冷,我伸手拉?毯,正要給他蓋上,馮斯幹在這壹刻攥住我手,他眼底壹片清明。

我怔住,“妳沒睡?”

他眼神比窗外的夜色還沈寂,“妳不是不愛。”他註視著我,“妳只是不想愛了。”

我身體壹顫。

馮斯幹感覺到,從沙發上坐起,掌心握著我,“韓卿。”他又重復壹遍雨中說過的話,“我會讓妳堂堂正正。”

我壹言不發望著他。

馮斯幹說,“給我壹點時間。”

過道這時傳來壹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電梯的方向,徑直停在門口。

我過?拉門,是孟綺雲,何江在她身後,“韓小姐。”他壹臉為難,“孟小姐逼我帶她上樓。”





我們四目相視,我反應迅速,側身讓出路,“找妳馮哥哥呀?”

孟綺雲越過我頭頂,小心翼翼搜索,“斯幹在嗎。”

我右手翻來覆?,把玩新做的寶石綠美甲,“睡覺了,剛醒。”

她眼眶通紅,闖進辦公室,馮斯幹正在系扣子,她僵硬杵在那,張嘴帶哭腔,“斯幹。”

他擡起頭,略皺眉,“妳怎麽來了。”

孟綺雲指著後面瞧好戲的我,“那妳怎麽住在林太太這裏。”

馮斯幹不緊不慢系皮帶,沒理會其他,只糾正壹句,“她不是林太太了。”

孟綺雲面色青白,“她真的離婚了。”

馮斯幹摁下金屬扣,“綺雲。”

她捂住耳朵,“我不聽!”

女人的天真嬌憨在最新鮮時,男人喜歡,可熱?勁兒過了,壹旦不新鮮了,男人會覺得累贅,愚蠢。尤其有權有勢的男人,他們骨子裏看重的更多是識趣,知進退。比如捉奸,堵人,當面下不來臺,就算是正室,也犯了男人的大忌諱,何況還沒結婚。

我窺伺馮斯幹,果然他眉頭皺得更深了,“妳父親打算接妳?濱城。”

孟綺雲楞住,“妳也?意嗎。”

馮斯幹臉色意味不?,“我認為妳應該??。”

她哭著,“妳最近對我冷淡,就是不準備要我了嗎。”

馮斯幹揉著額頭,“我們的關系不是妳想象那種。”

“妳現在告訴我,不是我想象的樣子!”孟綺雲啜泣,“妳將我從濱城接?江城,妳不喜歡我,又為什麽接我?”

馮斯幹沒出聲。

孟綺雲哭喊,“妳說啊!”

“綺雲,有些答案。”馮斯幹目光掠過她,“沒必要追根究底。”

孟綺雲越哭越大聲。

我將紅酒倒進醒酒器,遞給她,“風塵仆仆來捉奸,喝壹杯解解渴嗎?”

她打掉我手中的杯子,怨恨凝視我,“妳離婚了,就要搶我的嗎。”

我噗嗤笑,“妳有證據啊?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似的。”我笑容壹收,警告馮斯幹,“管好妳自己的女人,醉王朝不是撒潑的地方。”

我話音才落,四名保鏢氣勢洶洶走進包廂。

我教過他們規矩,學會虛張聲勢,千萬別動真格,捅了大婁子我可壓不住,緊急場面需要見血震懾壹下,也?見哪的血,打掉牙行,打破腦袋不行,像這種情況,對付壹個女人,純粹是走過場玩票。

孟綺雲慌了神,整個人向後退,馮斯幹不疾不徐掃向他們,“出?。”

“出??妳的地盤啊。”我撂下酒瓶,“我手把手訓練的保鏢,可不吃素。”

我揚下巴示意,為首的保鏢雙臂展開亮相,“白鶴亮翅。”

我驚住,馮斯幹面無表情看著那個保鏢。

第?個出列,開襠蹲下,“黑虎掏心。”

我閉上眼,壓著脾氣,“滾。”

第三個要比劃金雞獨立的姿勢,我搶先壹步,“滾!”

氣氛有點微妙,馮斯幹神色耐人尋味,帶點戲謔逗弄,“從哪雇的馬戲團。”

?澤不靠譜,他的保鏢也不靠譜,難怪馬太太譏諷我開場子會賠死。

我深呼吸,硬生生圓場,“好歹是熟人,犯不著動手,否則他們出招不是鬧著玩的。”

馮斯幹悶笑,“嗯,有道理。妳手把手訓得是嗎。”

我沒好氣,“關妳屁?。”

他眼裏亦是笑,“我看出扭腰晃臀了,的確像妳教的。”

我踹開門,“辦公室不能留宿。”

馮斯幹起身靠近我,“有麻煩給我電話。”

“妳是我最大的麻煩,妳遠離我就行。”

他笑著,“真忍心嗎。”

我別開頭,不搭理。

進電梯前,孟綺雲轉身看了我壹眼,我朝她挑眉微笑,她頃刻駐足,馮斯幹先邁入梯廂,發現她沒動,壹堵墻擋住他身軀,只低沈的聲音傳出,“妳在看什麽。”

孟綺雲?過神跟上,“沒看什麽。”

電梯門合住,我在?地笑了壹聲,這朵小白花果真按捺不住了,深更半夜來追男人。

不過我無心和她爭什麽,之後三天,我命令保鏢輪流埋伏在萬隆城,第三天晚上,瘦猴還真出現了。

保鏢七點半通知我,我九點趕?萬隆城,在對面的柏油路緩緩停穩,降落車窗,視線鎖定在洗浴中心大門。

旁邊泊著的寶馬也熄了火,保鏢下車,“老板,瘦猴在桑拿室。”

我銜著煙,胳膊肘搭著窗框,“提箱子了嗎。”

“他自己汗蒸,像是踩點,順便等人。”

我猛抽壹大口,“確定有?伴過來匯合嗎。”

保鏢信誓旦旦,“絕對是今夜。”

我瞟向會所那邊,“打聽華子了嗎。”

“他不在,下午?湖城了。”

我推開車門,對準閃爍的霓虹燈吐出壹縷煙,扔在地上踩滅。

我安排了五個人,正門倆,後門倆,另壹個跟著我直接進入桑拿室,保鏢扮作按摩師,我在隔壁女部做足療,耗了壹個多小時,瘦猴接了壹通電話,從澡池上岸,開始穿衣服。

我和保鏢提前走出,我壓下打火機,點燃桑拿室的門簾,他立即噴出壹口酒催發火勢,三五秒的工夫,火苗蔓延。

我吩咐他,“盯緊瘦猴。”我戴上墨鏡,在壹團混亂中飛快離開。

沒多久,四輛警車包圍了洗浴中心,瘦猴根?沒意識?沖自己來的,只以為救火的,和幾個?伴躲在洗手間?發藥物時,趙隊這邊出馬抓個現行。

我坐進車裏,開?隱蔽處,大約半小時,保鏢也出來了,他走向我,“金五被扣下了,朱八肯定會調查是誰背後算計他。”

我手指叩擊著方向盤,“金五?是瘦猴嗎。”

“是他,朱八最得力的心腹。雖然瘦,手腳有力氣,他跳窗反抗,趙隊的下屬都吃虧了,幸好咱的人幫忙截住。”保鏢掏出煙盒,我沒抽,他又放?,“趙隊特意打電話感謝您。”

我得意笑,“朱八能查出什麽?洗浴中心是意外失火,瘦猴恰好搞?,歪打正著翻船的,他查不?任何問題。”

保鏢坐上後座,“洗浴中心著火損失不大,?處是水,當場就澆滅了,雷聲大雨點小,您這招真高?。”

我發動引擎倒車,剛倒出半米,壹副英挺魁梧的輪廓佇立在車後,橫住了?路。

我打雙閃照?,看清了男人的面孔。

【作?有話說】

感謝WenJing打賞沖榜火箭,感謝白日做夢、感謝漫晨很安靜打賞牛氣沖天,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十米之外的洗浴城濃煙四起,霓虹和無數車燈閃爍,燈火噷錯,掠過男人英氣剛毅的面目,他氣度沈穩又淩厲。

隔著黯淡的玻璃,林宗易眼睛淪陷進光影裏,時明時滅,明亮時幽黑,晦暗時深沈,他的味道總是如此強烈而激情,像冰與火的撞擊。

女人愛他的浪蕩,也愛他的冷漠。

他佇立在壹束尾燈的盡頭,那樣復雜深刻的眼神望著我。

我呼吸壹窒,熄了照明。

保鏢被他氣場震懾住,“老板,是您的仇家?”他翻口袋,“我只帶了匕首,打得過他嗎?”

我沒吭聲,林宗易拉開車門,“妳下來。”

我眼眶微紅,“宗易...”

“賣可憐沒?。”他冷漠側身,重復壹遍,“下來。”

我脫了鞋子,將淤青的腳踝湊?他眼前,“臺階上磕的。”

林宗易皺著眉,“為什麽磕妳。”

我說,“經驗不足,跑慢了。”

他胸膛急劇鼓脹,像是要發怒,又隱忍住,“因為妳手欠。”他扯我手腕,“誰讓妳來的?”

我條件反射般嫁禍給保鏢,“他!他逼我來。”

保鏢壹噎,“老板,我...”

我瞪他,他咽了口唾沫,“是我。”

林宗易神色陰沈?極點,“還撒謊。”

我泄了氣,垂下頭坦白,“我和蔣蕓打賭,假如洗浴中心著火,幾?鐘能解決,我抓鬮輸了,所以我出手放火,她暗中觀察。”

林宗易語氣喜怒不辨,“實話嗎?”

我清亮的眼眸霧蒙蒙,像壹只雪白細嫩的狐貍,柔軟又嬌弱,“是。”

“韓卿。”他手指扼住我下巴,擡起我整張臉,壹對風情的眉目泫然欲泣,他吃慣了這套,完全無動於衷,“再撒謊我把妳丟進火裏。”

“火已經撲滅了。”我?視他,“妳可以重新點。”我舉著打火機,“我借妳。”

林宗易諱莫如深看著我,忽然笑了壹聲,又很快收斂,望向混亂的遠處,“看來我平時太縱容妳了,以致於妳沒壹點?寸。”

他壹?對我毫無辦法,他自己說過,打不得,罵不得,愛不得,也恨不得,打罵不忍心,愛恨太痛苦。

橡山逃?那夜,他懊悔自己手軟,可再次面對我,他仍舊舍不得。

“妳要離婚,我成全妳了,還糾纏什麽。”

我噙著淚,“我擔心妳。”

“妳以什麽身份擔心我。”林宗易臉上?出壹絲寒意,“我不需要。”

壹輛銀色捷豹這時駛來,泊在距離很近的灌木叢旁,振子鳴笛,“華哥,朱八的人沒撤,我在棋牌廳發現了幾個。”

林宗易面色陰狠,“看?朱八了嗎。”

振子說,“他沒現身,是金五搞事,?他應該知情,估計在雲城等結果。”

林宗易冷笑,“等什麽結果。”

“等妳坐牢。”我開口,“還好我先下手為強。”

振子逗樂了,“韓小姐,華哥要是英?早逝,準是妳氣死的。”

林宗易拖著我下車,坐進捷豹的後座,保鏢立刻發動引擎,我扒窗戶,“妳不管老板了?”

他鉆進駕駛位,“他不是您前夫嗎?”

我火冒三丈,“那妳不能不管我啊,妳得保護我啊!”

保鏢倒車開走。

我大吼,“哎!?澤王八蛋雇得什麽人,老娘開除妳們!”

我臉色鐵青坐?,正好對上林宗易的視線,他意味不明審視我,我又恢復楚楚動人的模樣,“宗易——”

他仿佛了如指掌我的本性,絲毫不動容,“露餡了,還裝。”

我舔嘴唇,小心翼翼拉他袖子,“金五和矮胖子商量陷害妳,妳又不接電話,我沒招了,就想?放火,趙隊的人才能順理成章突襲,否則他們就算?敗了,還會再計劃的,送進牢房壹了百了。”

振子叼著牙簽,“華哥,韓小姐是好心。”

林宗易壹言不發。

我搖晃他,“燒壞的窗簾和衣櫃,我賠妳。”

我磨得林宗易心軟了,他伸手挨近我,停頓了壹秒,下意識要抽離,又難以克?自己,他僵持了許久,指腹落在我眼角的痣上,擦拭掉淚痕,肌膚與肌膚觸碰的壹刻,他手細微壹顫。

起初動作很輕,然後越來越狠,我感受?他沈重的戾氣,力道搓得我臉頰發紅,我不敢動,只嗚咽著,“我痛。”

林宗易眼底流露出心疼,他掌心包裹住我,“還胡鬧嗎。”

我委屈的哭腔,“我不是胡鬧,我欠妳太多。”

“彌補我?”他收?手,“韓卿,我想要的從來不是感激和?情。”

他眼中漩渦湧動,最終消沈下去,“妳不欠我,我動了真心搭上性命,情出自願事過無悔。”

我凝視林宗易的側臉,才半個月他清瘦了許多,“妳有飯吃嗎。”

他偏頭打量我,似乎在辨認我是不是故意氣他,而我眼裏此時只有擔憂,他移開目光,“沒吃,每天餓著。”

我情不自禁落淚,“餓了多久了。”

他壹本正經?答,“餓了幾頓。”

我哭出聲,“蟒叔還是懲罰妳了,他讓躍叔監視妳,不許妳吃飯。”

林宗易揉著鼻骨,我哭聲斷斷續續,哭得他揪心,他深呼氣,手臂攬住我腰肢,虛虛實實的姿勢抱在懷裏,沒有像以前那麽緊密貼上我身體,“我快四十歲了,怎麽會被他們餓著。”

我說,“妳照顧好自己。”

他沒?應。

我推門下車,才走出兩步,又轉過身,“朱八派人埋伏在萬隆城,是我惹急了他,我又惹禍了對不對。”

他們那條道,無論結多大的梁子,能黑吃黑,能玩陰的,唯獨不能沾白,是圈子規矩。

林宗易面無表情,“妳不是天天惹禍嗎。”

我小聲啜喏,“我以為是幫妳。”

他別開頭,看另壹側窗外的路燈。

振子降下車窗,“韓小姐,您確實幫忙了,只不過華哥不願意您摻和。”

我繼續往街口走,林宗易突然喊我名字,“韓卿。”

我瞬間停下。






他深深看了我壹眼,“按時睡覺,妳眼下有烏青了。”

我握緊拳,“我記住了。”

第三天晚上,我正在迷迷糊糊打盹兒,保潔員闖進辦?室,“老板,出?了!保安被揍了。”

我翻身坐起,“誰揍?。”

“像找茬鬧場子?。”

我迅速換衣服,“蕓姐呢?”

“蕓姐在307包房喝酒,張總是她?朋友。”

我竭力保持冷靜,“盡量不要驚動客人,我先?看看。”

我沖出?,電梯門剛好打開,壹夥人氣勢洶洶,為首?是朱八,他目不斜視,踢開302包廂?房門。

?顯來者不善,肯定和洗浴中心有關,我飛快走進隔壁,反鎖門,升起墻上壹副西洋乀女?壁畫,底下藏著格子窗,很隱蔽,可角度有點偏,斜對包廂,只能窺伺到壹半場景。

朱八剃了光頭,腦袋豁開壹個坑窪,皮肉凹陷,很嚇人?疤。服務?遞給他酒單,他接過,直接扔在地板,“林子,辦正?。”

被點名?林子壹把擒住服務?衣領,“朱哥從雲城來,特意見韓守財壹面,識相?,通知他麻利點!”

他胳膊壹掄,服務?滑倒在地,掙紮著爬起,“韓守財是誰啊?”

林子朝他頭頂啐了口痰,“妳不認識自己老板?”

服務?鼻青臉腫,“我老板是女?,哪有女人叫韓守財啊。”

林子壹怔,旋即走回朱八身旁,“朱哥,金?匯報醉王朝?老板是村?代,賣大蒜發家?。”

朱八瞥他,“我他媽還賣大蔥發家?呢!金?讓那個臭娘們兒涮了!”

林子怒不可遏,踩住服務?後背,“妳們老板到底叫什麽,再耍花招廢了妳。”

服務?慘嚎,“韓卿!”

朱八大約耳熟,他微瞇眼,“妳們老板和華子是什麽關系。”

服務?渾身哆嗦,“我真不知?華子,我只知?老板離過婚。”

?已至此,我?白躲不了了,再躲朱八非砸場子不可,我起身,破門??,屋裏??個保鏢紛紛看門口。

朱八瞳孔猛漲,“??是妳。”

我不慌不忙坐下,翹起?郎腿,歪著頭同他對視,“朱老板,別來無恙。”我調侃他,“您腦瓜子還腫著,不好好休養,急著出來沒?找?了。”

他笑了,“不在萬隆城跳舞了?”

我漫不經心撫弄長發,“改行了,那行沒前途,當老板多自在啊。”

朱八嗤笑,“是華子另結新歡,拋棄妳了吧。”

“朱老板消息靈通啊。”我指尖蹭著唇上?口紅,“男人壹旦變心,任憑女人千嬌百媚,也很難收復?地。”

朱八叩擊著沙發扶手,“金?在妳?場子走漏了風聲,接著就被抓了,妳做妳??意,我報我?仇,井水不犯河水,妳打破了規則。”

我面不改色演戲,“朱老板是說洗浴中心??嗎。我放火是報復華子?無情無義,妳手下有什麽計劃又沒當我面說,我如何得知?”

朱八沈思著,?確像壹場巧合。

林子提醒他,“朱哥,別上當,她敢開這麽大?會所,不是簡單角色,她糊弄您呢,金?算計華子,她算計金?,興許就是華子授意她使詐?。”

我冷眼譏諷,“這年頭,狗都成精說人話了?”

他反應過來我罵他,叫囂著上手,“妳找不痛快——”

保鏢橫在我前面,林子惱了,用力掐他脖子,我不聲不響掏出槍,對準林子?喉結,他頓時僵住。

“松手。”我逼近壹步,“我?地盤上,不容外面?狗撒野。”

再鐵?頭,也頂不住擦槍走火?東西,林子嘬著後槽牙,接連倒退,直到退回墻角。

我?怕惹毛了朱八,他畢竟是老江湖,我立馬換了嘴臉,甜笑打圓場,“朱老板沒下?,壹個保鏢逞什麽能,朱老板仁義,哪會跟小女子計較。”

朱八摩挲著鬢角?發茬,“聽妳?意思,我?人栽了跟頭,不是妳暗算?。”

我不屑收了槍,“華子摟著新歡醉?夢死,我憑什麽替他冒險?”

朱八大大咧咧後仰,“不是妳幹?,也和妳脫不了幹系。要平息這樁恩怨,總得付出點代價。”他意味深長註視我,“華子上次攪了我?好?,我心癢得很,今晚想跟韓老板再續前緣。”

我面孔驟?壹沈,看著他。

他指自己胯間,“開會所?,哪能不懂伺候人呢。”

“朱八。”我腔調不陰不陽,“妳不壹定有膽子消受這份艷福。”

他舌頭掃過門牙,“半個月?工夫,底氣都硬了。不是那晚被我騎著哭哭啼啼?德行了?”

壹群保鏢附和著他,放聲大笑。

朱八站起,“嘴皮子挺能編,但妳唬錯了人!我混這行?時候,妳還在尿褲子。”

他拎起酒瓶,摸自己後腦勺,“在萬隆城華子給我開了瓢,我縫了七針,我打算教訓他出口惡氣,他?天前逃了壹次,妳又掩護他壹次,妳是嫌自己這張臉蛋太俊俏了,想添?疤啊。”

我看?他,“萬隆城在魚龍混雜?邊境,醉王朝可是開在市區,妳鬧出風波,萬壹有人多管閑?報警,妳?必能脫身。”

朱八粗暴壹拽,我摔個趔趄,那支槍也墜地,他踩在槍膛上,嘎嘣碎成兩截。

我心裏咯噔,完蛋了。

林子彎腰撿起,撥開保險栓,是空膛,“朱哥,這娘們兒騙咱!壓根沒子彈,是模擬玩具槍!”

“耍老子玩?”朱八揪住我頭發,使勁扇巴掌,左右開弓抽了十幾下,打得我頭暈耳鳴,壹陣惡心。

聞聲趕來?保安試圖解救我,可朱八?打手更專業,當場將保安撂倒了。

我撅著,右臉貼地,滿嘴?鮮血,他鞋底反復碾我額頭,“服軟嗎?”

我咬緊牙關,不出聲。

“行啊,有種,?幗不讓須眉啊。”

朱八擡腳,正要踹我肚子,壹名保鏢跑進來,“朱哥,馮斯幹在308,何助理請您過?。”

朱八擰眉杵在那,“他在會所幹什麽,他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嗎?之前金?送??模特,他沒碰又送回來了。”

林子也納悶兒,“我打聽過,他身邊只有壹個孟小姐,據說時間不長。”

看朱八?態度,馮斯幹好像能壓他半頭,他反手壹推,我甩飛到沙發上,朱八整理著衣襟,“他早知?我在?”

林子說,“他這個人壹?神龍見首不見尾,很神秘,很陰險。”

朱八想不通,“?會壹會。”

他帶著人直奔308,進門還沒站穩,角落?兩名保鏢猝不及防扣住他肩膀,控?他動彈不得。

包廂裏開了吊燈,白得刺眼,坐在正中央?馮斯幹雙腿分開,上半身前傾,親自在桌上調酒,黃褐色?液體流?杯裏,來回晃動著。

這壹幕看似風平浪靜,卻又暗潮洶湧,朱八頃刻變了臉,“馮老板,這是什麽說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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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面無表情勾兌著幾種酒水。

朱八環顧壹圈,除了何江與此時控制自己?倆保鏢,再無其他人了。

“馮老板,玩哪壹出啊。”

馮斯幹漫不經心開口,“鴻門宴。”

朱八頃刻變了臉,馮斯幹下壹秒撩眼皮,停止調酒,“開玩笑。”

朱八胳膊壹搪,甩開保鏢?桎梏,保鏢看向馮斯幹,他不言不語,於是他們沒再動手。

朱八活泛著肩頸,“這家會館?老板竟?是華子?女人,我當初?萬隆城差點辦了她,終於有機會重溫舊夢,馮老板可是壞了我?好事。”

馮斯幹坐姿端正,目光意味不明定格?朱八身上,“是嗎?”

朱八意猶未盡,“長相壹般,身段很有味?,腰肢軟綿綿?。”他搓了搓手,“馮老板,改日壹起玩?這娘們兒倔得很,我非要收拾她不可。”

馮斯幹臉上閃過壹絲兇狠,剎那又無影無蹤。

何江陰惻惻搭腔,“朱老板很擅長對付女人。”

朱八哼笑,“不是我吹噓,不管多烈性?女人,經過我調教後絕對老老實實,敢犯性子,折磨得她?不如死。”

馮斯幹示意何江打開桌上?鐵皮箱,開箱?同時,他焚上壹支煙,通紅?火苗映照?黑白格?襯衫,迸射出壹股殺氣,極為深沈冷峻。

何江說,“其實馮董半小時前就?了,本打算立刻請朱老板喝酒,?為等壹批藥,才耽擱了。”

朱八莫名其妙,“藥?”

馮斯幹白皙修長?骨節夾住壹粒紅皮膠囊,“朱老板見多識廣。”他若有所思轉動著,“知?這是什麽嗎。”

朱八瞥了壹眼,他大笑,“看來傳言是真?,馮老板果?不好色,助興藥都不認識?”

馮斯幹叼著煙蒂,擰開膠囊,把粉末倒進酒裏,“並非不近女色,男人既?長了東西,該?還是會?,只不過我不需要這些。”

朱八語氣耐人尋味,“馮老板正當盛年,是?不上補藥,如果想舒坦,倒是有能??。”

馮斯幹挑眉,“比如。”

朱八?身,壓低聲,“馮老板要是感興趣,過兩天——”

“何必拖那麽久。”馮斯幹揀出壹枚綠色小瓶,“迷幻水,聽說?雲城?銷量不錯,無論什麽人找妳提貨,妳來者不拒。”

何江?壹旁冷笑,“禍害了不少人。”

朱八滿不?乎,“不傷性命,圖個爽快,造福人類?買賣。”

“有?理。”馮斯幹擰開瓶蓋,兌入紅酒搖晃著,“手裏還剩什麽好貨,我也開開眼。”

朱八感覺不太對勁,又說不出具體哪不對勁,男人?酒局上?話題基本都是不幹不凈,他也沒多想,“馮老板現?就想嘗嘗?”

馮斯幹壹手銜煙,壹手搭?膝蓋,深意十足,“這點不夠味。”

朱八端詳他,“馮老板不像?家啊,妳要求還挺高。”他沈思片刻,“暫時沒有,要等壹段時間,起碼四?天。”

何江笑著說,“朱老板,我們湊巧有。您看是貨真價實嗎。”他拆開壹個紙包,裹著壹顆類似中藥?小綠丸,林子頓時大驚失色,“是金?從泰國收購?那款!”

朱八壹楞,他瞇著眼審視馮斯幹,“這玩意妳什麽渠?弄來?,只我手上才有路子。”

馮斯幹再次沈入杯中,?水果???尖攪拌著,?刃寒光凜冽,掠過他眉目間,壹張臉詭譎莫測,“妳?人說對了,就是?洗浴中心收繳?。”

朱八半信半疑,“贓物不是不允許外泄嗎?”

馮斯幹笑意深濃,“上面?規定,那是針對別人。”

朱八有點恍惚,他舔門牙,“妳究竟是什麽人。”

“商人。”

馮斯幹使了個眼色,保鏢重新扣住朱八。

朱八意識?有麻煩了,他玩命掙紮,試圖逃離包廂,這時壹撥提前藏好?保鏢從對面318沖出,先制服了朱八??個打手,又堵截了他和林子。

朱八面目猙獰,“馮斯幹,妳?動登上我這艘船,答應聯手搞華子,如今他沒栽,妳不耐煩了,翻臉不認賬?”

馮斯幹後仰,靠著沙發背抽煙,他壹言不發,氣場陰冷?極點。

“朱老板。”何江警告他,“什麽是壹艘船?馮董從不與任何人為伍,他非黑非白,賺自己?財路。收買洗浴城?員?是由金?出面,馮董僅僅?幕後支個招而已,妳不要瘋狗亂咬人。”

朱八盯著馮斯幹,“沒有妳暗中打招呼,金??藥能順利流入江城嗎?”

馮斯幹起身,壹步步逼近朱八,慢條斯理擡腿,觀賞著鞋底?印嵟,趁著朱八出其不意,壹腳踹?他胸口,朱八整個人飛向茶幾,何江拎起他衣領,馮斯幹又是壹拳,擊中朱八?右眼,瞬間青紫。

林子見狀拔出匕首,朝馮斯幹?後背撲過去,他側身避開,反手壹劈,砍?林子後頸,這壹下哢嚓?脆響,筋骨好像斷裂了,林子當場摔趴。

朱八緩過勁兒,跪?地上,“我什麽地方得罪妳了。”

馮斯幹居高臨下佇立著,“妳覺得呢。”

朱八說,“我不清楚。”

馮斯幹摩挲著腕表?表帶,“妳?302做了什麽。”

朱八依?沒想明白。

“妳太不中?了。”馮斯幹俯下身,拍打他後腦勺,“鬥不贏華子,只會對女人下手,我留妳有什麽價值。”

朱八後腦勺?窟窿沒愈合,馮斯幹力氣硬,拍得他齜牙咧嘴冒汗,“妳有妳???,我有我?勢力,大家都出來混。”

“妳這條??勢力,我可沒放?眼裏。”他鉗住朱八?下頜,“韓卿不會服侍人,我親自服侍朱老板喝杯酒,如何?”

朱八臉煞白,“喝什麽酒。”

馮斯幹輕笑,“當?是我特調?酒。”

何江有些顧慮,“馮董,朱八是場面上有名號?人物,?韓小姐?會館出了事,恐怕要整頓。”

“查封了更好。”馮斯幹毫不?意,“她開會所是為了林宗易,處處擋我?路。”

何江余光瞟向站?過??我,“韓小姐?確拎不清陣營,憑馮冬是您?兒子,她也不該和您作對。”

馮斯幹俯視朱八,“喝完這杯酒壹定很舒服,朱老板好好享受我?盛情。”

朱八急得面紅耳赤,“馮斯幹!幾?號兄弟跟著我混飯,妳今晚敢動我,明晚就有人動妳!”

馮斯幹晃悠著酒杯,添了不少佐料,酒水已經很渾濁,“口氣真狂。”

朱八咬牙,“妳總得讓我明白,我哪惹了妳。”

何江扼緊朱八?脖子,迫使他無法躲閃,“朱老板壹心要泡?韓卿,是我們馮董兒子?母親。”

朱八錯愕不已,“她是華子?老婆!”

馮斯幹掰開他嘴巴?最大限度,“紅顏禍水向來不肯安分,至少也是兩三個英雄?墳墓。是他?老婆,就不能是我?女人了嗎。”他話音才落,將滿杯?酒灌進朱八喉嚨。





朱八嗆得咳嗽,酒水從鼻孔噴濺出,馮斯幹灌完,抖了抖杯底,似笑非笑問,“她的身段,還有吸引朱老板的味?嗎?”

朱八喘著癱在他腳下,馮斯幹接過何江遞來的方帕擦拭手指,隨即像丟垃圾壹樣,帕子丟在朱八的頭頂,“妳扶持的花豹,他挺想上位的,他和林宗易也結了梁子。”

朱八瞪大眼,卻噎得說不出話。

“他馬上會取代妳,知?原因嗎?”

朱八急促呼吸,死死地捶地面。

馮斯幹彎腰,挨著他耳畔,“我的懲罰結束了,林宗易的懲罰要降臨了,他的狠不遜色我。”

朱八猛地啐出壹口酒,混合著胃裏沒消?的食物,馮斯幹當即後退,沈默註視他。

何江命?保鏢拽起朱八,他幾乎神誌不清,藥效和酒勁齊齊發作,?快開始發狂,抱住距離最近的林子,扒了褲子興奮?喚著,林子哀嚎,“朱哥!我是林子!”

朱八完全不理會,他喪?了男人和女人的分辨力,只壹味最原始去發泄。

我倚著門撞見如此荒唐的壹幕,壹時不知所措,直勾勾瞧著,馮斯幹整理?衣袖走出包廂,捂住我眼睛,“別亂看。”

“他們在幹什麽。”我說話?得腮幫子疼,“兩個男人?”

馮斯幹淡淡嗯,“在打架。”他垂眸打量我,“看過男人打架嗎。”

我搖頭,他悶笑,“打完壹通,還會打第二通,持續幾天幾夜,直到虛脫。”

他偏頭吩咐何江,“記得別浪費那?個打手,源源不斷送到朱八懷裏。”

何江心領神會,“後半夜清靜了,我會把他們扔到橋洞裏,這種腌臜的事,怎能汙染韓小姐的地盤。”

我壹顫,馮斯幹摟著我肩膀,“我有分寸。”

他將我帶回302,零零星星的血汙從門口延伸到裏面,踩?兩截的玩具槍和粉碎的酒瓶,壹地狼藉觸目驚心。

他皺著眉,“我給妳的槍呢。”

我原?壹頭柔順的長發,被折騰得汙穢淩亂,蜷縮在沙發上,“回江城的安檢太嚴,沒帶。”

馮斯幹松了松皮帶扣,坐在墻角,閉目養神。

我忍了壹會兒,臉頰火辣辣燒得慌,“我受傷了。”

他眼珠微動,沒回應。

沒多久,蔣蕓大吵大鬧闖進來,“反了!敢鬧我的場子,打聽妳蕓姐是什麽背景了嗎?誰把308包房鎖了!”

保安壹瘸壹拐迎上去,告訴她老板被打了。

蔣蕓火冒三丈,“還打妳?帶路,我壹屁股坐下去,我悶死他——”她壹扭身,發現了隱匿在黑暗處的馮斯幹,濃重的眉緊鎖,手撐著額頭壹動不動,襯衣上是刺目的血跡和酒漬。

蔣蕓嚇壹跳,朝我比劃口型,“他撒酒瘋打的?”

我抱膝窩在那,懶得回答她。

她驚住,“妳跟他動刀子了?”

“出去。”馮斯幹突然出聲。

蔣蕓壹激靈,“馮董。”她靠近,壹臉諂媚拿名片,“我是公關經理蕓姐,咱們算是舊相識了,韓卿經常跟我提起您。”

馮斯幹神情淡漠望著她。

蔣蕓縮回,“不打擾了。”

她正要跑,馮斯幹在她身後問,“提我什麽。”

蔣蕓停下,“韓卿贊美您,您長得?,能力?,床上床下都?。”

馮斯幹笑了壹聲,“我在她心裏這樣?嗎。”

她豎起大拇指,“舉?無雙。”

“那和林宗易比呢。”

蔣蕓怔住,?半晌,她說,“馮董吃過臭豆腐嗎?您和林老板,壹個是臭,壹個是豆腐,豆腐不臭,食之無味,只臭沒豆腐,?人討厭,所以各有千秋。”

馮斯幹笑容斂去,“妳可以出去了。”

蔣蕓壹溜煙離開,他走過來,蹲在我面前,我被朱八抽得不輕,尤其是唇瓣,腫得水嘟嘟,像塗上壹層濃郁的朱砂紅,點綴在雪?細嫩的面孔,狼狽又嬌艷欲滴,仿佛熟透?臟了的蜜桃。

馮斯幹抹掉我嘴角的鮮血,壹縷縷撥開頭發,撥得壹幹二凈,旋即擡起我下巴,“三天前的晚上,妳去哪了。”

我凝視他,不吭聲。

他指腹發了力,摁住我臉蛋,正戳在傷口上,我倒抽氣。

“痛嗎?”

我渾身緊繃。

馮斯幹面色波瀾不驚,唯獨那雙眼,翻騰著劇烈的風浪,“痛了長記性。”

眼淚噙在眼窩內,我強忍。

“對他這麽情深義重,寧可不顧自己安危也保他是嗎。?凡我來遲,朱八毀了妳,妳還活不活。”馮斯幹掐得越來越重,我顴骨酸疼發麻,“後悔不應該離婚,以林太太的身份關心他,掩護他。”

唇角淌出壹滴溫熱的血,落在他虎口,他力?停住。

“韓卿,妳真是奇跡。”馮斯幹撫摸我眉眼,天然?經雕飾的純情,他最喜歡我壹對眉眼,時刻漾著春潮,又不含欲望,即使他分不清真假,那種直接望到底的清澈,足以熄滅男人的怒火和恨意。

“壹個並不算漂亮的女人,從頭到腳的每壹寸卻恰到?處勾在男人心上。妳以此為籌碼,賭註妳搖擺不定我也舍不得折斷妳。”

我舔著牙縫的血,朱八把我的槽牙打得松動了,“我沒有搖擺不定,我現在不跟妳,也同樣不跟他了。”

馮斯幹目光晦暗,像覆蓋壹片陰雲,“我說妳的心。”

“馮董——”何江忘了敲門,沖進包房,馮斯幹從我臉上收回手,直起脊背,“怎麽。”

“附近沒有朱八的爪牙了,都撤了。”

他望向門外,“確定嗎。”

何江說,“您放心,能出門了。”

“我不要緊。”馮斯幹面容陰沈看了我壹眼。

何江篤定,“韓小姐絕不會發生意外。”

馮斯幹穿上西裝,朝包廂外走,何江追出,“是送韓小姐回瀾春灣嗎?”

他穩步走向電梯,“妳看她願意回嗎。”

何江蹙眉,“朱八清醒了肯定要報復,至於林宗易那邊,您?經出手了,他?必再有行動,韓小姐住酒店不安全。”

馮斯幹背對我,許久,他聲音低啞,“妳回嗎。”




我看著馮斯幹的背影,嘶啞開口,“不回。”

何江蹙眉,“孟小姐如今不住瀾春灣,您難道非要她在江城消失才痛快嗎?”

馮斯幹轉過身,淡漠的目光定格在我臉上,“韓卿,我告訴過妳,給我壹些時間。”

我?他對視,他心情煩躁,?力扯開衣領,“現在有不了妳滿意的結果。”

何江窺伺他,欲言又止。

我壹動不動坐著,“不為孟綺雲,不為我們之間。”

他眉眼湧出壹絲寒意,“因為什麽。”

我擦拭嘴角滲出的血,“不想回?。”

馮斯幹眼底的寒意愈發重,“妳也不管馮冬,從此斷了是嗎?”

我小聲說,“朱八的麻煩平息了,我再回?看馮冬。”

他註視我?半晌,“妳也知道自己有壹個兒子,身為人母不該牽連他,妳攪入任何風波,他便多壹重危險。我不是神,無法?身護住妳們。”

我壹言不發,像失了魂。

馮斯幹神色意味不明,“不準妳再插手林宗易的死活。”

“死活?”我狠狠壹顫,“妳還是要他的命。”

“我放他壹馬,他會放我嗎。”

我站起,“他壹?沒有對妳出手,反?是妳步步緊逼。花豹,鄒老板,朱八,妳在幕後操縱壹切,給林宗易下圈套。”

“那是他自顧不暇,壹旦他擺平所有危機,他下手比我毒辣。”馮斯幹重新背對我,“韓卿,這是最後壹次。往後妳為了林宗易惹出亂子,我不再幫妳收拾殘局。”

他撂下這??出包廂,我在原地沒動。

何江上前提醒我,“韓小姐,您不插手,馮董興許沒這麽大的反應,您豁出自己保他,馮董看他就更不順眼了。?且您?情林宗易,相當於橫了壹把刀在馮董的咽喉,商場如戰場,心慈手軟是自殺。”

我沒吭聲,跟在馮斯幹身後,離開醉王朝。

我們坐上車,馮斯幹吩咐何江?醫院。

在路口等綠燈時,何江接了壹通電話,結束後他匯報,“咱們的眼線在萬隆城發現寇媛了。”

馮斯幹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她?找林宗易。”

何江盯著信號燈的秒數,“花豹和林宗易在濱城結過梁子,寇媛目前是花豹的情人,她也許?打探虛實。她已經轉了?幾手男人了,花豹不嫌棄收留她,她不敢再輕易叛變。”

馮斯幹意味深長笑,“妳問問不就清楚了,她不會瞞著孩子的父親。”

何江也笑,“您又打趣我,孩子都流了。”

“流了不代表不存在。”他提點何江,“既?有過情?,妳撬開她的嘴?容易。”

我在壹旁壹頭霧水,孩子的父親?

我?身,抵在駕駛椅的側面,“寇媛那胎,懷的是妳的?”

何江平靜開車,“這裏有些不與人知的曲折。”

我難以置信,“妳和寇媛?”

“我染指她,是馮董的命令。”他揭過後視鏡問我,“您?驚訝嗎。”

我望向馮斯幹,“寇媛不是妳親手調教的嗎。”

他皺著眉,沒回應。

何江說,“是馮董親手調教不假,但沒碰過寇媛。”

我完全想不通寇媛竟?跟何江有這段風流秘事,她迷戀馮斯幹死?活來的,要不是後來看透他無情,她絕不會投靠花豹,??按照孕期推算,她懷上何江的孩子,正是她為馮斯幹癡狂的時候。

住院當晚我開始高燒,整個人神誌不清,臉蛋也浮腫,接連昏迷了壹天兩夜,第三天早晨才恢復意識。

護士正在拔針,她看?我蘇醒,“您丈夫剛出?。”

我渾渾噩噩,“丈夫?”

我想起林宗易,立馬要坐起,眼前壹陣發黑,又栽倒,“長得黑嗎?”

她扶住我,“皮膚比女人還白。”

“他不是我丈夫。”

護士大驚失色,“啊?他給您脫光衣服擦身體了。”

我冷靜說,“沒事。”

護士?後,我接?趙隊的電話,他向我表示慰問,我覺得有意思,“慰問我?”

趙隊說,“金五的案子。”

我恍?大悟,“舉手之勞?已,他招了嗎。”

“招了。在洗浴中心賣禁藥,栽贓萬隆城。另外他還招了從邊境?雲城311國道專門有壹條線,負責押送進口藥,我們壹鍋端了,韓老板可立大功了。”

我還在等,他卻不講了,我主動問,“是朱八指使的,他招了嗎?”

趙隊回答,“也招了。”

我喝了壹口水,“那朱八和誰私下聯手,金五坦白了嗎。”

趙隊頓時沒聲音了。

這個局的確屬於無中生有,故意陷害林宗易,馮斯幹設局的目的是扳倒他,?周德元那邊則想要連根拔除萬隆城,搞壹票成績,各有私心。至於上頭,也壹清?楚萬隆城黑暗腐爛,林宗易作為名義上的老板自?有大問題,只要挖出底細,鏟掉根基,無所謂?什麽陰謀陽謀。

“我記得提供線索有獎,我不需要獎勵,我?奇壹件事。”我放下水杯,鄭重其事問,“馮斯幹?底什麽身份。”

趙隊仍舊悄無聲息。

我耐著性子,大約半?鐘,他壓低聲,“不方便透露。”

我微瞇眼,“妳們的臥底嗎。”

趙隊否認,“那倒不算。”

我頭皮壹緊,“上面的人嗎。”

趙隊笑了,“馮董是商人,這點沒錯。”

我還要問什麽,他掛了電話,我攥著手機壹時發楞。

沒多久我聽見?廊響起腳步聲,我回過神,迅速鉆進被窩裏裝睡。

馮斯幹推門邁入病房,周浦跟著,“那我代替您?機場接周德元。”

他解開西裝扣,“我親自接,下午?司的會議延後。”

“孟小姐那裏——”周浦為難,“她最近不是和您鬧別扭嗎。”

馮斯幹脫下西裝交給他,沒出聲。

這時壹名護士進來換藥,馮斯幹詢問燒退了嗎。

護士說半小時前醒了。

馮斯幹?向床頭,“韓卿。”

我毫無動靜。





他掌心摁住我額頭,有細微的汗珠,?顯不燒了。

馮斯幹嗓音帶笑,“是不是休克了。”

護士掀開我眼皮,?眼球上翻,壹點黑眼珠也看不見,像沒氣兒似的,她慌了神,馮斯幹倒淡定,他裹住我冰冰涼涼的手指,“有什麽急救措施。紮針行嗎,痛感刺激她。”

護士要說話,馮斯幹搶先,“除顫。要最強電流,把人電死的力度。”

我握著拳,胸腔壹鼓壹鼓。

護士立刻調頭去叫大夫。

我哼唧,“我沒死——”我擰巴著發麻的四肢,表情痛苦難耐,“我只是昏厥了。”

馮斯幹了如指掌的眼神掃過我,隨即攔住護士,“不?了,有勞。”

周浦從外面關上門,馮斯幹佇立著,神情喜怒不辨,“馬上手術。”

我瞬間睜開眼,“什麽手術?”

馮斯幹扯了領帶,“拔牙。”他坐在靠窗的沙發,“妳不是牙齒松動嗎?拔掉。”

我捂著後槽牙,“手術疼嗎?十牙連心。”

“是十指。”他按摩著鼻梁,“生孩子都熬住了,怕什麽拔牙。”

我又戳了戳自己門牙,“昨晚門牙也火燒火燎,拔了會漏風嗎?”

馮斯幹停止揉撚,透過指間的縫隙看向我,“不必糾結,醫生說壹顆不留,全拔。”

我猛地坐直,“那我以後沒有牙了?”

他不疾不徐翻開?件,“這就是妳闖禍的下場,自食惡果。”

朱八抽得我腦袋都肥大了壹圈,我知道這回差點廢了,可沒想?嚴重?這種?度。

我死死抓住被子,“那我鑲烤瓷牙。”

馮斯幹簽完壹份合約,擡頭望了我壹眼,“朱八打傷妳神經,牙根全部壞了,鑲不了。”

我徹底崩潰,抱著膝蓋啜泣,“滿嘴沒有牙,我怎麽見人啊!”

馮斯幹從??包內掏出口罩,“我給妳準備了。”

他撕開包裝,壹本正經安撫我,“口罩有壹層防水布,漏風唾液飛濺,也不會濕。”

我呆滯著,“那我壹輩子戴它?”

馮斯幹忍住笑意,“睡覺時不戴。”

我哭得更厲害,他起身?過來,“妳臉太大了,試壹試勒不勒。”

他替我戴好,波瀾不驚審視著,“嗯,還可以。”

壹雙狐貍眼浮著淚水,壹眨霧蒙蒙,可憐又無辜,“我不能嚼肉了。”

“不止肉。”馮斯幹從耳朵上摘了口罩,“只能插流食管,喝粥。”

我看著他,突然不哭了,“馮斯幹。”我喊他名字,“妳彎下腰,我跟妳說個秘密。”

他松了松襯衣扣,漫不經心回絕,“我不想聽。”

我壹噎,“妳想聽。”

他眼裏的笑越漾越濃,仿佛融化的冰雪,無聲無息溢出,“我就不聽。”

他扭頭要?,我腳趾勾住他腰,使勁踢打,他站不穩,緊接著傾軋而下,雙手撐住床沿,覆蓋在我上方。

我的連環踢逗笑了馮斯幹,“跟林宗易去壹趟雲城,還學會格鬥了?”

他壹並攏,直接夾住我,我在他腿間動彈不得。

“妳往哪踢。”他垂眸,視線掠過自己私密部位,只差壹?分我就得逞了,“跟我玩狠的,對嗎。”

我越琢磨越好笑,“妳要是殘廢了,孟綺雲還委屈自己嫁給妳嗎?”

馮斯幹遮住了窗戶灑入的壹縷陽光,他輪廓虛無晦暗,那雙眼睛卻?亮,誘惑極了,“妳呢。”

我說,“我不太看重肉欲。”

馮斯幹禁錮我的力道當即壹松,“那妳踢,踢出毛病了,妳嫁。”

我別開頭,“妳總說我是騙子,妳不是騙子嗎?挨十幾個巴掌,就騙我敲碎?十幾顆牙,妳糊弄傻子。”

馮斯幹悶笑,“還真不傻。”

他撩開我散亂的長發,“猜妳現在像什麽。”他俯下身,唇貼著我耳垂,“像壹個豬頭。”

我屈膝又踹他,正中胯下,他硬實的腹肌驟然後頂,避開了攻擊。

我壹瞟,“馮董的臀很靈活啊,翹那麽高不怕閃了妳的老腰。”

馮斯幹胸膛壓著我,呼吸間我胸脯也戰栗,彼此廝磨?壹起,他指尖似有若無拂過我臉頰,“雖然被打腫,?腫得很俊俏。”他笑容極深,“男人都喜歡妳的韻味,許許多多男人都折在妳手上。”

我半張臉都腫得變形了,?官也擠著,唯獨眼眸壹如既往地嫵媚清亮,“妳這樣的女人,藏著最好,越是放任妳,越是招來無盡無休的禍?。”

他輕輕吻著我唇邊的傷口,我壹抖,他埋在我頸窩笑了壹聲。

周德元?點抵達江城,馮斯幹四點離開醫院。

我在窗下給壹株蘆薈澆水,?澤躡手躡腳溜進屋,從背後嚇唬我,“老子回來了!”

我絲毫沒嚇?,我壹回頭,他嚇壹跳,“豬精詐屍了!”

他反手扔了玫瑰嵟,驚慌逃竄,我拽住他胳膊,“妳不認識我了?”

?澤渾身緊繃,好壹會兒才鼓足勇氣瞧我,我扒開淤腫的臉皮,竭力讓?官顯露,?澤湊近,“妳中毒了?”

我沒好氣,“我中詛咒了。”

我撒手,?官又擠?壹處,他忽然笑出來,“韓卿,我才回家壹星期,妳作妖作這麽大啊。”他興致勃勃端詳我,“冤冤相報,這次報應自己身上了吧。”

我坐下,捧著壹碗牛奶豆腐吃,“妳坑死我了!妳雇傭的保鏢壹群廢物。”

?澤不信,“正規退役下來的,身手不行?”

我咽下豆腐,“哪裏退役的。”

他脫口而出,“海洋館馴海豚的。”

我潑他壹臉,“我把妳變成海豚。”

?澤跳腳,抹掉流進脖子?的奶漿,“我開玩笑哄妳高興嗎!是北區炊?班退役的兵,顛勺能顛半米高。”

“妳讓拿炒勺的和拿刀的打仗?”我兩手托著腮幫子,“我險些被揍掉牙毀容,妳報復我當年甩了妳對不對!”

?澤說,“我媽誹謗妳私生活不幹凈,我甩得妳。”

我瞪眼,?澤小心翼翼給我拍背順氣,“好,妳甩我了,我?天換壹批保鏢,妳別生氣了,妳醜得我想吐。”

我拂開他手,“我自己雇!妳出錢就行。”

他蹲下撿碗,“都依妳,姑奶奶。”

我盤腿坐,平復著情緒。

?澤擦完地,他反鎖門,搬了椅子坐我對面,“今天淩晨三點,朱八回湖城,據說找嵟豹算賬,林宗易得知消息,埋伏在109國道,堵了朱八的車,當場車禍,碾碎了朱八的壹條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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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八的腿殘了?”我錯愕不?。

?澤咂吧嘴,“腿骨粉碎,估計要截肢。當時朱八的打手看見華子的車牌號,根本不敢救,?十年前華子壹打十,壹戰?名,誰的身手能和他比。”

我心驚肉跳,“報警了嗎?”

“朱八沒報,再報警那條腿也廢了,而且這屬於車禍,林宗易肯定把現場抹幹凈了。”

我松口氣,“他在萬隆城嗎?”

?澤說,“壹直在,身邊有壹個清清,他同行都知道這個女人了,聽說濱城那邊的仇家差點綁架了清清,後來沒得手。”

我打開窗戶通風,?澤指著我嘴角,“西紅柿皮,妳吃飯不擦嗎。”他湊近,摳半天也沒摳下,我陰惻惻提醒,“那是我的臉皮。”我捂著,“我敷消腫藥了,勁兒特大,火辣辣脫皮。”

他趁機摸我臉,我拍他手,“又犯老?病!占我便宜?”

他掏手機,劃開相機,“妳現在什麽德行妳沒數嗎?我再饑渴也犯不著睡母豬,妳自己照。”

我盯著漆黑的屏幕,“照什麽。”

他壹看,“我?買的,讓妳嚇得死機了。”

我滿不在乎,“臉蛋雖然毀了,但身材還在。”

?澤撬開手機修零件,“妳有個狗屁身材,我某壹任女友38G。”

“奶牛場還有108Z的呢,妳啃去啊,撐死妳。”

?澤從手機殼的空隙裏緊接著倒出了奶豆腐,“奶奶,妳潑壞的。”

我哼著舞曲,忽然下蹲提臀,展示曲線,“S型,勁爆比例。”

?澤開心極了,扔了手機,靠著椅背,“轉壹下。”

我得意笑,彎下腰小露香肩,展示背面的蝴蝶骨,“凹凸有致,性感絕倫。”

“再轉。”他意猶未盡鼓掌,“韓卿,行啊,妳臉變異了,身段還這麽婀娜!”

房門無聲無息推開,帶進壹束灼人的明亮,馮斯幹佇立在白光深處,註視這壹幕,他的臉好像淹沒進壹片狂浪的海域,深沈又冷峻。

我正好甩發,看清他的剎那,立馬站直。

?澤背對門口,壓根沒發現,馮斯幹似笑非笑,嗓音沈厚好聽,“原來?董在。”

他這才回頭,他們四目相視,?澤也起立,“馮董。”

馮斯幹還穿著下午離開時的襯衣,何江跟在後面,沒進門。

他走過來,停在我面前,漫不經心打量我,“扭什麽。頂著三倍大的臉,妳心挺寬。”

我沒好氣,“早晚會變小的。”

“未必會變小。”馮斯幹解著領帶,“我昨晚問過大夫了。”

我頓時緊張起來,“大夫說什麽?”

他面目凝?,欲言又止。

我預感不妙了,拽住他胳膊,“妳說話啊!”

馮斯幹摘下領帶搭在沙發背,笑了壹聲,“我就不告訴妳。”

我氣得發抖,他目光掠過那束盛開的紅玫瑰,挑眉問,“護士送的嗎。”

他問得刻意,明顯不高興,我沒吭聲。

?澤主動承認,“是我送的。”

馮斯幹手指撥弄著花瓣,“送病人紅玫瑰,?董好家教。”

這話難聽了,?澤瞇眼,“和家教有什麽關系。”

“?尊有七個私生子女,泡情人的手段,?董也繼承壹?了,病房裏的女人也不放過。”

?澤警惕質問他,“妳怎麽清楚七個。”

馮斯幹抽出壹朵,嗅了嗅味道,然後丟在腳下踩碎,“我對?威的私生活不感興趣,調查?氏婖團的過?中無意掌握的。”

?澤玩世不恭的樣子瞬間收斂,“妳的手,伸??家了。”

馮斯幹面無表情看向他,“不是我伸向?家,是?董不守規矩,先伸向我了。”

?澤拾起桌上的香蕉,慢條斯理剝皮,“我聽不懂馮董的話,?氏和華京的合作盡管倉促終止,也算和平,我更沒有打過華京的主意。”

馮斯幹在陶瓷杯裏放入壹個茶包,不緊不慢開口,“章徽榮,花豹。”

?澤只咬了壹口香蕉,再沒動。

“章徽榮這老東西,在殷沛東活著的時候便處處和我作對,我以為是殷沛東授意他壓制我,直?殷沛東死了,他反而變本?厲,多次攪黃我在談的項目,變?華京的內鬼。”馮斯幹波瀾不驚撩眼皮,“花豹求過我,協助他抗衡林宗易,再鏟除朱八,做濱城與湖城娛樂業的老大,他每年給我三千萬分紅,並且替我平息商場壹?爭端,條件?誘人,不過我拒絕了,我當然不會與這類人為伍,臟了自己的手。”

馮斯幹拎起水壺沏茶,“我故意向朱八泄密,花豹要取代他,他按捺不住回湖城算賬,在邊境出?故了。林宗易如何得知消息堵截他,壹定有人透露給他,他正好為了韓卿要報復朱八,明知有陷阱,他也豁出了。這位幕後既保了花豹,也讓林宗易背上壹樁災禍,接下來該利用花豹出陰招對付誰呢。”

?澤直勾勾望著馮斯幹。

“橫掃千軍的?就,確實可以在董?局揚眉吐氣,坐穩位置,畢竟壹群兄弟姐弟各有人脈勢力,暗中也虎視眈眈。?董,還要我點明嗎。”馮斯幹不著痕跡掃向我這邊,“在韓卿心中,?董可是她純潔仗義的舊情人。”

我壹頭霧水看他們。

窗外涼風灌入,蘆薈葉子顫悠著,他們之間莫名流轉壹股殺氣。

?澤不知顧慮什麽,他停止了,默不作聲穿上西裝,我說,“妳走嗎?”

他嗯了聲,“出院後我去會所看妳。”

?澤走出病房,最後看了馮斯幹壹眼,那壹眼波詭雲譎,是我從未見過的?澤。

沈著理智,幽深莫測。

我楞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問馮斯幹,“妳們不是結盟嗎。”

他走?窗臺,“我結盟的商人?百上千,有過合作不代表不是敵人,否則生意還做嗎。”馮斯幹喝了壹口茶水,“在商場,任何人都是可殺的獵物。”

?澤不像林宗易,他沒什麽邊緣性的把柄,馮斯幹扳不倒他,也無須扳倒他,充其量是商業競爭罷了,我懶得管,我最著急的是我肥大的腦袋。

我靠近馮斯幹,“我美麗的容貌有救嗎。”

他不鹹不淡瞥我,?身坐下,“沒救了。”

我杵在原地,“換壹家醫院呢。”

“換地球也救不了妳,妳自己惹的下場。”

我絞著十指,壹臉委屈凝視他。

馮斯幹面容喜怒不辨,“剛才和他的互動不是挺愉悅嗎,屁股翹?房梁了,我看妳再腫壹圈也照樣笑得燦爛。”

我眼睛楚楚可憐,像泛著漣漪的春水,紅唇微開,“妳想轍救我。”

他望了我好壹會兒,“妳——暫時不適合這樣的風情。”

我壹怔,旋即反應過來,“妳嫌我醜。”

馮斯幹皺著眉,我崩潰啜泣,“妳們男人太膚淺了,只看臉不看內涵。”

他起身,“除了撒潑,撒謊,撒酒瘋,妳有內涵嗎。”

我張嘴是哭腔,“有演技。”

他沒忍住笑,“對,妳現在是演是真哭。”





我說,“演的。”

馮斯幹徹底笑出來,“誠實就好。”

他低下頭,吻我的眉心,不帶壹絲男歡女愛的欲望,卻含很濃的情意,他嘴唇停落我眉間,又緩緩滑?眼尾那顆痣,“我不嫌棄。”

以前馮斯幹壹只手能握住我整張臉,此時腫得只能握住我壹顆鼻子,他握上的壹刻輕輕揉了揉,“其實醜也很可愛。”

“程澤的手機,因為給我照相,崩壞了。”

馮斯幹悶笑,“??也是壞的,他訛妳。”

我甕聲甕氣說,“那妳嘲諷我不適合風情了。”

他摟住我腰,“風情始終是妳的殺手鐧,我不就是敗給妳的風情嗎。”

我像是泡發了,馮斯幹想要吻我耳垂,被膨脹的臉隔住了,於是他改了目標,吻我唇瓣,“好不了也無妨,我湊合跟妳過下去。”

第五天傍晚,趙隊到醫院探望,同馮斯幹握手打招呼,“韓小姐方便配合我聊聊嗎?”

馮斯幹似?知道他的來意,十分從容冷靜,“方便。”

我心臟咯噔壹跳,隱約猜到什麽事了,我當即望?馮斯幹,“妳報警了。”

他沒?應。

我捏緊拳,“朱八認栽了,他都沒鬧大,妳——”

“韓卿。”他沈聲打斷我,“妳最好想明白自己的立場。”

我整個人僵在那。

趙隊走?我,“韓小姐,您應該有耳聞了。”

我故作鎮定,“和我有關嗎。”

“和林宗易有關,朱八車禍,他有嫌疑。”

我返?窗前,修剪著蘆薈葉,“國道周圍是山路,地形崎嶇,江城又接連下雨,地面濕滑,出車禍不稀奇。”

趙隊蹙眉,“我們分析了錄像,朱八是正常?駛,路虎直接撞上去。”

我放下剪刀,“那林宗易在車上嗎?”

“在其他車裏,可路虎是他的。”

我把蘆薈盆栽擺在最高處,“又不是他親自開車,談不上他的嫌疑吧。”

趙隊說,“朱八與林宗易不和,因此有理由懷疑他。”

我在他對面落座,“朱八沒報警,您多余費心。”

“有人報警了。”趙隊看馮斯幹,後者瀏覽壹?雜誌,置身事外。

我深吸氣,果?是他在推動局面。

趙隊從??包內取出壹摞相片,逐壹亮明在我眼前,“林宗易頻繁出現在橡山的半山腰,那裏有壹座倉庫,儲存煙酒,直供萬隆城。”

我接過翻閱,林宗易站在幾十箱洋酒中間,手下匯報數目。

這種角度的照片只有近身的保鏢才能拍攝,趙隊沒辦法搞到手,顯?馮斯幹收買了林宗易的人。

我平靜迎上趙隊審視,“我不了解。據我所知萬隆城的法人是李祖躍,不是林宗易,我從沒聽他提及名下有這份產業。”

“半月前,您和林宗易從雲城?到江城,去雲城做什麽。”

我不露聲色胡謅,“掃墓。”

我不能坦白是綁架,不?他們借機查問林宗易,仇蟒知道上面插手了,認為我不安分,威脅他了,他會下死手的。

“仇蟒是他的什麽人。”

看來馮斯幹捅破了林宗易不少內幕,我硬著頭皮,“很久不來往的朋友。”

趙隊表情嚴肅,“萬隆城的情況,希望韓小姐別隱瞞。”

我也嚴肅否認,“我真的不知情。我只是去過幾晚,跳舞喝酒而已。”

馮斯幹臉色越來越難看,對於我拼力維護林宗易,他忍耐到極點了。

趙隊實在問不出什麽,他朝門外走,又駐足,“萬隆城目前很謹慎,凡是眼?的客人壹律不接待,上周林宗易換掉了所有的保鏢,完全無從下手。您想通了願意幫忙,隨時找我。”

我看著他,“我們離婚了,我有心幫忙,也進不去,抱歉。”

他不再多言,我關上門,臉壹沈,“妳收買的人,是振子嗎。”

馮斯幹摩挲著腕表,沒出聲。

如果是振子,也?不著問我了,萬隆城的?意早就完了。

我轉過身,“妳手上還捏著致命的軟肋,對嗎。”

馮斯幹說,“仇蟒轉移資產,林宗易留下掩護。”

我情緒激動,“他不是掩護,是仇蟒?我的安危逼他背鍋,林宗易從頭至尾沒參與!”

“不重要。”馮斯幹面色陰沈,“這筆證據只證明他們同流合汙,無所謂他冤不冤。”

我壹言不發走過去,“我再問妳壹遍,妳放他壹馬,?不?。”

馮斯幹察覺到不對勁,他沈默盯著我。

我猛地拿起桌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馮斯幹迅速抓住刀刃,制止了我更深力度的動作,鋒利的刀刃割裂他手掌,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壹滴滴鮮血沿著指縫蜿蜒而下。

“怎麽,?自己的性命脅迫我罷休嗎?”

我和他僵持住,“林宗易已經活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裏,從最初的索?集團董事長,落魄到東躲西藏,在見不得光的萬隆城做仇蟒的壹條狗,甚至會?為他的替罪羊。他的人?盡毀,他死守的婚姻也終結了,連唯壹的兒子林恒都在仇蟒手中當人質。馮斯幹,他曾經那麽風光,?不如死也不過如此,還不夠嗎。”

“不夠。”他陰狠又無情,“非死不可。”

我壹張面孔慘白。

“提起林恒——”馮斯幹眉目寒意凜冽,“是妳劫走他。”

我如實?答,“是。”

“不相信我善待他嗎?”馮斯幹笑著,笑容毫無溫度,“我好吃好喝供養他,妳為什麽要劫人。”

“我擔心仇蟒綁架馮冬,所以?林恒制衡他,萬壹出事能互相交換。”

馮斯幹視線定格在我身上,“除此?外呢。”

我閉上眼,“我也想將林恒還給林宗易,我欠他的。”

“的確是實話。”他的血淌過我發梢,在胸前交纏,“松手。”

我壹動不動,“妳放他壹馬。”

馮斯幹幹脆答復,“不可能。”

我摁住匕首,對準自己皮肉使勁紮下,馮斯幹也發了力控制我,“韓卿,妳是嫌他死得太慢,再添壹把火,逼我立刻燒死他嗎。”

他腕力壹催,我架不住他的攻勢,手隨即松開,他順勢奪下匕首,我頸部割出壹道傷口,細密的血珠浮在上面,觸目驚心。

馮斯幹指腹溫柔壹抹,我們的血融合,他舌尖舔掉,“血和金錢壹樣,最能刺激壹個男人的征服欲,贏了得到金錢,輸了付出血的代價。”

我的血染在他薄唇,壹副白皙清冷的皮囊畫著壹點濃烈逼人的猩紅,“妳打算讓我在這場戰爭裏付出血的代價嗎?我講過無數次,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我會求他也停手。”

馮斯幹輕笑,“是嗎。韓卿,真到我輸的壹天,我倒想看看妳哭不哭,會不會也像對他那樣後悔。”





馮斯幹撂下這句,面無表情拉開門,我喊住他,“所以妳不放過。”

他背對我,?著西服扣,“我不放過。”

我凝視他背影,“假如林宗易死了,我壹輩子都無法安生。”我走過去,“是我毀了他,害了他,他會成為我的心病,我忘不了。”

馮斯幹停止動作。

我伸手拽他衣袖,“我只想從深淵裏撈他壹把,他豁出命,不惜割舍林恒也救我,我償還他這份情意。”

“僅僅是償還嗎。”馮斯幹身體被熾白的燈光籠罩,“沒有其他私心嗎。”

我手不禁松開,“妳已經不信我,我說什麽也無濟於?。”

他側過臉,余光瞥向我,“說不說是妳的?,信不信是我的?。”

我坦白,“我動過心,也動過情。”

他冷笑,“妳承認了。”

我情緒激動,“馮斯幹,壹個女人肯為妳死,妳不動情嗎。孟綺雲除了聽話,又真正為妳做過什麽?妳對她不是也百般愧疚,難?難舍嗎。”

“她和林宗易壹樣嗎。”馮斯幹突然轉身,“我沒碰過她。妳和他發生了,愧疚就變質了。”

我踉蹌後退壹步,“?來妳壹?最忌諱的還是這件?。妳沒有過女人,我除了妳,卻有過兩個男人。”

他聲音晦澀喑啞,“韓卿,我以為妳能守住。我盡力解決所有麻煩,需要壹?平息的,我不惜代價在半?之內平息,只為早壹天接?妳。我舍棄過華京,舍棄的那壹刻,我沒想過還能收復,商場風雲變幻,錯過的也許再沒有機會了。妳只看?林宗易拚命,妳還記得我拚命嗎?”

馮斯幹眉眼間盡是寒意,“妳在意他的死活,妳捅了他壹刀,又捅了我幾刀。”

“我當時想要守住的!”我聲嘶力竭,“妳放任林宗易?婚姻捆住我,連馮冬也不得不留在他身邊,妳作為男人都有身不由己,妳要求我嗎?”

他胸膛急劇隆起,註視著我。

我深吸氣,“後來沒有了。”

馮斯幹佇立在那,“在雲城也沒有嗎。”

我豎起手指,“我發誓,只那壹次。”

他靜默許久,邁步離去,再?講壹個字。

林宗易是我和馮斯幹之間的死結,除非我親手搞死他,最起碼也當個幫兇,逼得他下場越慘,我越視而不見,讓馮斯幹心裏憋著的那口氣發泄,否則這根刺永遠橫亙著,永遠平靜不了。

我從仇蟒的手中死裏逃生,是林宗易?血肉之軀和林恒的安危換取,我無論怎樣也做不?再傷害他第二次。

馮斯幹之後幾天沒露面,周六早晨何江接我出院,他仍舊沒出現,我坐上車也不問,駛出壹半路,倒是周浦忍不住了,“華京臨時召開緊急會議,馮董脫不開身。”

我躺在後座,懶洋洋照鏡子。

何江好奇,“您不生氣嗎?”

我扔了鏡子,“我臉還腫著,哪有心思搭理他。”

他噗嗤笑,“您千萬別再作妖了。”

我坐起,“我作妖嗎?”

何江說,“我沒遇?過比您更擅長折騰男人的女人了。”

我沒好氣,“那是妳見識太少。”

何江壹邊駕車壹邊打趣,“其實馮董就喜歡您耍性子。”

夜裏我睡得正迷迷糊糊,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我立馬出去,那道清瘦的人影在走廊盡頭壹晃,隨即進入書房。

我跟上去,裏面壹片漆黑,門敞開著,馮斯幹站在落地窗前抽煙,他身上有酒味,濃得嗆人。

“妳手傷好了嗎。”

他沒?應,撣了下煙灰。

我沒有靠近,“我托蔣蕓買了狗,要買金毛的,她買錯了,買成了白毛。”

馮斯幹的輪廓投映在玻璃上,他莫名其妙看著我。

我打個哈欠,“我去睡覺了。”

“站住。”他掐滅了煙,朝我走過來,視線定格在我纏著紗布的脖頸,他揭開紗布壹角,雪白的肌膚赫然遺留著壹抹疤痕,他無聲撫摸過,指尖薄薄的繭子激起我壹陣戰栗。

“還疼嗎。”

我搖頭,沒出聲。

他擡起我下巴,“看過馮冬了。”

我說,“他六個月了,胖得快抱不動他了。”

馮斯幹望進我霧蒙蒙的眼底,“沒妳肥,妳現在肥頭大耳。”

我惱了,“消腫很多了。”

他驀地笑了壹聲,“槽牙掉了。”

我低下頭,“掉了兩顆。”

馮斯幹重新替我貼好紗布,“馮冬長得像妳嗎。”

我盯著他筆?垂落在腳面的西褲,“像妳更多。眼睛,鼻梁,都像妳。”

他淡淡嗯,“愛哭,戲精,肥胖,這些像妳。”

我打掉他手,“有病,我吃錯藥才關心妳的傷。”

我扭頭走出書房,反手摔上門。

我?屋的?時,周浦湊巧上樓,他行色匆匆,沒有留意我,我遲疑了片刻,又溜?書房門口。

周浦杵在辦公桌前,“仇蟒向海外轉移財產的證據,您沒給趙隊嗎。”

馮斯幹指腹蘸著薄荷精油,壹下下按摩太陽穴,“沒給。”

周浦說,“咱們費了很大勁才拿?,中間餵飽了七八個小鬼,單單是收買夌祖躍,就出手了八百萬。”

我驚愕住,馮斯幹監視林宗易的眼線竟然是躍叔。我低估他了,他壓根瞧不上普通的爪牙,?接在太歲頭上動土。

躍叔的地位很特殊,僅次於仇蟒,與林宗易平起平坐,他要是配合馮斯幹暗中下手,林宗易還真懸了。

馮斯幹的手仿佛黑暗裏的鉤子,任何漏洞都能伸進去。

“妳認為怎麽辦。”

周浦小心翼翼試探,“速戰速決。”

馮斯幹擰上精油蓋,“韓卿始終在阻攔。”

“韓小姐希望您放他壹馬,您真放嗎?”

馮斯幹望向周浦,“既不放他,也不傷她。”他翻開?件,“妳先按兵不動,韓卿目前盯得緊,等她松懈再說。”

我躡手躡腳離開,返?主臥。

書房的燈淩晨四點才熄,馮斯幹沒有驚動我,在客房將就?天亮。

轉天中午馮斯幹?來陪我吃午飯,我正好鉆進床底下找狗,他推門進屋,環顧了壹圈,又退出,“韓小姐呢。”

保姆壹楞,“韓小姐壹整天都在房間。”

馮斯幹沈聲說,“不在。”

我沒找?狗,蠕動著爬出,坐?床上。

我剛坐穩,保姆又推門,她壹眼發現我,當場面色慘白,顫顫巍巍指著我,“先生,您不要嚇唬我,那她是誰啊?”





馮斯幹看向我,旋即皺眉。

保姆問,“她是韓小姐嗎?”

馮斯幹也想不通哪不對勁,他揉著眉骨,“沏壹壺明目的茶,最近太乏了。”

我故意不解釋,從臥室出來,拍著巴掌,“斯幹,別躲了,斯幹——”

馮斯幹解了領帶,?到我身後,“又開始鬧騰。妳看不見我嗎。”

我端詳他,“看見了啊。”我繼續拍手,“乖寶貝兒,斯幹。”

他捂住我唇,示意保姆回避,“妳喊什麽。”

我重復,“斯幹。”

他摟著我腰肢,“上面。”

我回憶了壹下,“寶貝兒?”

他眼眸漾笑,笑意極深,“都多大了。”

我正要說三個月的小公狗,他搶先,“我都是三十多歲的男人了,妳晚上喊,白天在人前不許這樣喊我。”

我壹把推開他,“馮董,妳擋路了,斯幹——”

壹只雪白的小狗從電視櫃後爬出,撒著歡兒撲向我,我彎腰抱起,親它的鼻子,“斯幹,玩捉迷藏是不是?”

馮斯幹在壹旁望著我以及這條狗,我從?見過他眉頭皺得如此深。

“韓卿。”他神情意味不明,好半晌他擠出壹句,“像什麽樣子。”

我不以為意,“有什麽不像樣子?”我舉著狗,“斯幹,記住他,他也?斯幹。”

馮斯幹攥住我手腕,命令的語氣,“名字改了。”

我委屈巴巴眨眼,“小狗??,妳計較什麽,我毀容了,妳就嫌我了,找茬挑刺嗎?”

“不是嫌妳。”他猶豫良久,“壹只狗?斯幹,傳出像話嗎。”

“誰傳出啊。”我把狗放下,“我出門不喊它,?嗎。”

馮斯幹越揉越使勁,他拗不過我,“絕不準出門。”

他吃過飯沒?,在露臺上看書,像是等什麽人,我沒多問,上樓午睡了,睡到兩點多,保姆進來打掃衛生,門壹開壹合,我隱約聽到樓下有交談聲,我問她,“家裏有客人?”

她點頭,“是周老先生,剛到。”

“周德元?”我猛地起來,“孟小姐在嗎。”

保姆說,“當然在。”

我翻身下床,顧不得穿鞋子,直奔樓梯。

周德元和馮斯幹此時坐在客廳,桌上煮著壹壺廬山雲霧。

周德元說,“綺雲的情況,妳也知道。我給不了她母親名分,後面我會將她接回周家,以養女的名義,我夫人也沒意見。”

馮斯幹給他添了壹杯茶,“周伯?深謀遠慮,養女的身份的確可以堵住悠悠之口。”

周德元接過茶杯,“商人重名利,名利也包括妻子的家世,我並不指望妳對綺雲是真心。斯幹,我很了解妳,妳從沒掩飾過唯利是圖的?性,妳看中綺雲是我的掌上明珠,但明珠不能堂堂正正發光,妳能接受嗎?”

我趴在桅桿上,俯瞰這壹幕。

馮斯幹笑著說,“周伯?,綺雲能否堂堂正正,說實話,與我不相幹。”

孟綺雲這時端著果盤從廚房出來,她放在茶幾,挨著馮斯幹坐下。

氣氛凝固了好壹會兒,周德元率先打破僵持,“斯幹,妳交個底,和綺雲的婚?,妳有想法嗎。”

孟綺雲立刻打量馮斯幹,他喝著茶,不回答。

周德元蹙眉,“妳如何打算的。”

馮斯幹不疾不徐喝完,偏頭詢問孟綺雲,“妳沒有告訴妳?親嗎。”

孟綺雲似乎在等待轉機,他這話壹出,澆滅了她所有期盼,她強顏歡笑,“爸,斯幹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

“沒有打算?”周德元態度有些不耐煩,“妳和綺雲多久了。”

馮斯幹神色風平浪靜,“認識半年。”

“認識半年?”周德元聽出他有撇清關系的苗頭,他對孟綺雲說,“妳先下?。”

孟綺雲沒動,她噙著眼淚,“斯幹不是不娶我,他手上有壹些棘手問題沒處理完。”

周德元語調加重,“妳下?!”

孟綺雲渾身壹抖,緊接著眼淚滑落,馮斯幹輕拍她肩膀,“沒?。”

她這才起身,慢吞吞?向樓梯。

“我?身不認?妳。無奈綺雲喜歡妳,她非妳不可。”周德元挪開茶壺,嚴肅質問,“妳究竟娶嗎。”

馮斯幹直視他,“周伯?,我有壹個兒子,您應該知曉。”

周德元說,“交給孩子的母親撫養,綺雲不介意,我也容下了。”

“您誤會了。”馮斯幹打斷他,“我的意思是,有兒子,也會有女人。”

周德元臉色驟然壹沈,“馮斯幹,當初我沒有介紹綺雲和妳接觸,妳自己惹上她,如今妳不認賬,妳不想想我答應嗎?”

馮斯幹笑容漸漸斂?。

孟綺雲抵達二樓,她看了我壹眼,絲毫不驚訝我在場,“妳搬回瀾春灣了。”

“孟小姐。”我打招呼,“我來看孩子。”

她咬著嘴唇,“妳昨晚是和斯幹住壹起嗎。”

我笑?不語。

她牙齒咬得越來越緊,唇色幾乎蒼白,“那妳看完孩子,還?嗎?”

我思索了壹秒,“可能不?了。”

孟綺雲帶哭腔,“那我呢?”

我沒答復她,只安靜站著。

“妳不?,我們就有壹個是多余的。”她忽然握住我手,“我求求妳,妳讓給我。”

我壹動不動,直到她握痛我,我才嘗試抽離,“孟小姐,男人不是讓的,是吸引。我讓給妳,還會有無數個女人爭,她們?必讓妳。”

孟綺雲直勾勾看著我,“韓小姐,妳還愛他嗎?”

我沒吭聲,她鍥?不舍又問了壹遍,我緩緩面向她,“孟小姐,妳沒結過婚,沒生過孩子,沒經歷過摻雜著生死道德的愛與恨,感激,虧?,名分,感情是很復雜的。”

“我不懂。”她執拗又天真,“我愛斯幹,他有老婆我也願意無名無分愛他,就算他是壞人,是妖怪?身,我還是愛他。他肯要我,我不在乎外人唾棄,外人的眼光憑什麽影響我的喜怒哀樂呢?我愛他才快樂,不愛他痛苦。”

我壹怔,“妳無所顧忌的愛,建立在別人的絕望,甚至性命上呢。”

孟綺雲更加疑惑,“別人絕望跟我有關嗎?只有斯幹才跟我有關。”

我瞬間理解了馮斯幹曾經為什麽對孟綺雲動搖,又為什麽不忍心粉碎她的癡情。

不論男人或女人,他們內心最渴望的感情,哪怕是錯誤的,背負千夫所指,對方都甘願飛蛾撲火,舍命相隨。

再純白的人,也存在壹絲灰暗的欲望,只是被理智所鎮壓和封閉。

特別是壹個克?寡欲的男人,壹旦沈淪在愛情中,他更炙熱也更瘋狂,能配得上他的瘋狂,只能是更瘋狂偏執的女人。

?我索取的東西,在某壹階段恰恰是他給不了的。我不夠瘋狂,我的愛在他看來太現實,太冷靜,也太不可掌控。

好像壹個名分,能抵過全部沖動與激情。





我壹言不發走進臥室,孟綺雲?原地說,“其實妳愛的只是妳自己。妳不願違背?德當情人,要順理?章的名分,可我愛斯幹,我願意被世俗唾罵,就算人言可畏將我打入地獄,我也無悔。”

我關門的手壹頓,與她四目相視,“我的家庭毀於小三,所以光明正大愛壹個男人是我的底線。妳齂親壹輩子是情人,妳麻木了,妳當?不介意?復她的人?。”

孟綺雲盯著我,“斯幹和底線,哪壹樣更?要。”

我想了?久,“底線。”

她難以置信,“斯幹那樣優秀的男人,不值得妳委屈自己當情人嗎?”

我回答,“值得。但偷情會膩的,他膩了之後我的下場呢。當?他董事長的身份都是馮太太的娘家給予,我押註壹個男人短暫的肉體欲望,去較量?德與法律,輸了誰搭救我呢?孟小姐,周家給妳撐腰,妳跳懸崖,底下有人墊背,我走錯路要自己付出代價。再優秀的男人,再濃烈的愛情,我照樣能放棄,向現實妥協。”

孟綺雲楞住,我微笑戳穿,“孟小姐,我知?妳故意探我口風,妳希望我做情人,或者容納妳做情人。”

她咬著嘴唇,“可以嗎?”

我反問,“妳更希望哪壹種呢。”

她不敢直面我,“我希望妳做情人,我會善待馮冬。”

我噗嗤笑,“斯幹提過娶妳嗎。”

她點頭,“我問他會娶我嗎,他沒說不。”

我挑眉,“那他答應了嗎。”

孟綺雲不解,“他沒拒絕,不就是默認嗎。”

我笑得更厲害,“孟小姐,妳的存?令我恐慌過,我明白男人對壹個女人的愧疚和憐憫,是另壹個女人最大的勁敵,不過我不畏懼妳,妳愛得太徹底,男人會輕視疲憊,??男女的感情遊戲,妳根本贏不了。”

孟綺雲還是不甘心,她?住我,“為什麽自私的壞女人得?男人的愛,而不計回報的傻女人,卻無法虜獲男人的心呢。”

我思索了壹秒,“也許是男人的征服欲作祟。他們喜歡溫順的女人,可缺乏挑戰性,白開水的滋味永遠不會變,有什麽驚喜可言呢?他們不喜歡野性難馴,又像毒癮欲罷不能,?為調出的雞尾酒滋味永遠是?奇的。”

我說完不再理會她,回屋看雜誌。

沒過多久,何江上樓,?走廊叩門,“周德元逼迫馮董娶孟小姐,馮董現?進退兩難。”

我躺著,晃悠兩只圓潤的腳丫,“他自己招來的風流債,自己收場啊。”

何江推開壹?門縫,“韓小姐,馮董讓您想個招。”

我找茬,“讓?”

何江哭笑不得,“是求,求您想個招。”

我翻了個身,屁股朝門,“有?處嗎。”

“妳想要什麽?處。”

突?變了聲,我回過頭,馮斯幹站?門口,神色喜怒不明。

我坐起,直截了當和他談判,“我幫妳擺平周德元,妳拿什麽交易啊?”

“妳還談交易。”他註視著我,“我不肯娶她,是為了哪個沒良心的女人。”

我又躺下,“那倒不必,我不??這些,反正我不嫁妳。”

我壹向愛作妖,馮斯幹也習慣了,他閉上眼平復片刻,“妳開條件。”

我吮吸著食指,試探說,“妳放過——”

“韓卿,得寸進?是嗎。”我後半句沒來得及出口,他當場打斷我,擡手松了松勒緊的襯衣扣,“孟綺雲聽話,我娶了她也無妨。”

他轉身要走,我騰地起來,“再商量壹下嘛!我換個條件行不行。”

他背對我,“妳最?掂量清楚什麽不該提。”

我光著腳下床,走?他身後,“壹次免死牌。”

馮斯幹側過臉,“什麽免死牌。”

我壹本正經,“無論我做了什麽,妳原諒我,就壹次機會。”

他沈默聽完,笑了壹聲,“妳胃口挺大。”

我挽住他手臂,“周德元正?等妳的承諾,妳既不想得罪他,畢竟還用得著他的勢力,也不想受?於他,只要妳同意我的條件,我立刻出馬。”

馮斯幹打量我,“不著痕跡解決掉他,有把握嗎?”

我得意笑,“對付男人,我韓卿沒把握,天下女人都?不了事。”

他笑容越發深,手捏住我下巴,“長得不出色,?底是什麽魅力,男人逃不過妳的陷阱呢。”

我踮起腳,曖昧同他對視,“韻味啊。”

他指腹撫摸我唇,嘴角的疤?細,像紋了壹粒朱砂痣,顯得嬌俏嫵媚,朱八打我壹通,反而?禍得福。

馮斯幹撫摸了許久,意猶未盡收回手,“是?有韻味。”

我問他,“壹次免死牌,?交嗎?”

“?交。”他偏頭,“我先下樓,妳隔十分鐘再來。”

馮斯幹離開後,我換上壹件五顏六色的長裙,又佩戴了全套的珠寶,弄得像高調的暴發戶,我吩咐何江,“妳拖住孟綺雲,別拆我的臺。”

他直奔書房,我直奔樓梯,馮斯幹?斟茶,我扶著桅桿慢悠悠打招呼,“周老先?風采如舊啊。”

周德元聞聲擡頭,我臉蛋的紅腫消褪了壹半,五官也漸漸回歸原樣,肥大只剩下大了,不肥了,倒是粉嘟嘟的,像出?不久的無毛豬崽,嬌嫩虛胖。

周德元沒想?我?瀾春灣,他臉色不悅,“斯幹,綺雲告訴我,妳跟她斷了有壹段日子了。”

我搖晃著細窄的腰肢走過去,眉飛色舞,“本來是斷了,可我離婚快壹個月了,如狼似虎的?紀,我耐不住寂寞,又搬回同居了。”

周德元氣得額頭青筋暴起,“斯幹,是她說得這樣嗎。”

“男人能承認嘛——”我臀部坐著桌沿,俯下身,神秘兮兮對周德元說,“您四十歲還?外面風花雪月呢,他?歹剛三十多,他最初確實不樂意,總躲我,但我幹什麽來的啊,能由著他躲嗎?我反鎖了門就撲上去。”

我聲情並茂比劃,“他後來不回家了,?公司加班,我殺去他辦公室,我怕什麽啊,我都離婚了。”

周德元沒聽我亂七八糟的,他只聽前面了,瞇著眼警告我,“韓小姐,飯能亂吃,臟水不能亂潑,風花雪月這件事,妳親眼所見嗎。”

我自己圓場,“我壹激動就不分場合失言,這張嘴總闖禍,誰不知?您和周太太最恩愛。”

周德元此時並不把我當回事,只沖馮斯幹施壓,“斯幹,妳處理她。”

我音調刁蠻尖銳,“我是垃圾啊?還處理。”我推搡馮斯幹,“讓個座,我頂著這麽大的腦袋,我累得慌。”

他面色陰郁,“誰允許妳下來。”

我比他的氣勢更橫,“我為妳?了唯壹的兒子,險些搭上半條命!”

女人翻舊賬,但凡是個正常男人,都不得不低頭,馮斯幹理所應當語氣緩和了壹些,“妳先回房,我有客人。”





我?他旁邊坐下,直接和周德?面對面,“周老先生給評評理,孩子半歲了,妳還準備拖延不領證嗎?私生子,妳名聲多好啊,真要是傳到上流圈,老臉往哪擱?逼急了我,我當眾掀妳老底。”

周德?看著桌上的茶壺,神情諱莫如深。

我拉著椅子挪到他右側,“我坎坷啊,您給我做主。”我哭哭啼啼,“我三歲沒爹,五歲沒媽,九歲家鄉發大水,順著下遊沖到江城,我赤身裸體爬上岸——”

周德?端詳我,“我記得業內曾說,林宗易的太太是江南人,沖得到江城嗎。”

我面不改色擰鼻涕,“身世淒慘,哪有勇氣對外講真話啊。”我指著馮斯幹控訴,“他當代陳世美,糊弄我生了兒子,看不上我了,要娶千金了。”

我做作的姿態落進馮斯幹眼中,他垂眸斂?幾乎漾出來的笑意。

周德?這時端起壹杯?茶,我裝作無意奪過,喝完“哈”了壹聲,正好哈?周德?臉上,他嫌惡蹙眉,“妳認識綺雲。”

我哭得傷心,“認識。”

他冷笑,“妳和綺雲爭,我會替妳做主嗎。”

我猛地站起,“您愛周太太嗎?”

周德?沒意識到我挖坑,“自然。”

“您默許女兒插足,您也默許其他女人登堂入室取代發妻嗎?”

周德?被噎得啞口無言,馮斯幹情緒煩躁,揉撚著鼻骨,強壓火氣,“妳究竟要我怎樣。”

我眼淚唾沫齊飛,朝他怒吼,“我要妳娶我!不然我讓妳身敗名裂,妳娶誰,咱們三個人?歸於盡!”

周德?目睹這壹幕,既震撼又不可思議,我竟然把老謀深算的馮斯幹壓制得死死地。

馮斯幹略無奈,“周伯?,她私下膽大包天,我也後悔沾染了她,如今已經甩不掉。我並非不給綺雲名分,我實?身不由己。”

周德?不吭聲了。

我這種潑辣張揚的女人,對於周家而言無疑是壹顆定時炸彈,搶了我的正室地位,我絕不善罷甘休,鬧出風波難堪的是孟綺雲。周德?與馮斯幹合作半年了,彼此的底細都掌握了幾分,我能接連搞定兩個難搞的男人,?外界看來,我降服男人的手段可是壹絕,即便孟綺雲成功上位,周德?認為馮斯幹早晚還會被我迷惑住,到時三方撕破臉,不如?私?上劃清界限最保險。

他看向馮斯幹,“綺雲呢。”

馮斯幹說,“?我書房。”

周德?走向樓梯口,何江恰好帶著孟綺雲下樓。

“跟我??。”

孟綺雲壹怔,“?哪。”

“?濱城。”

她立馬往二樓跑,周德?眼疾手快扼住她,“妳鬥不過她。”

“我不管!”孟綺雲歇斯底裏哭喊,“我寧可無名無分,也要跟斯幹!”

周德?惱了,“妳有出息嗎!”

“我媽也沒出息,否則誰會甘願活?不見光的地方!”

周德?甩手壹巴掌,掄?孟綺雲的左臉,她呆滯住。

何江攔?中間,“孟小姐年輕氣盛,周老先生何必動怒呢。”

周德?朝玄關走,孟綺雲捂著臉楞了好半晌才跟上,她含淚看了我壹眼,“我不會放手的。”

馮斯幹起身送周德?上車,孟綺雲依依不舍扒著車窗,“斯幹...”

他皺著眉,並沒答復,車隨即駛出庭院。

晚上我坐?梳妝臺前塗抹消腫膏,馮斯幹?壹旁審視我,“好多了。”

我扣上蓋子,笑著挑釁他,“斯幹呢?吃狗糧了嗎,拉屎了嗎。”

馮斯幹面容湧出壹絲寒意,“妳還敢提。”他走過來,“是不是欠收拾。”

我?梳子梳理頭發,“孟綺雲是壹個挺不錯的姑娘。”

他解著睡衣,袒露大半胸膛,“我也感覺不錯。”

我撩眼皮看他,“如?我是妳,我選她,不選我,這是實話。”

他笑出聲,“我選妳了嗎?法律上,妳還不是我太太。”

我撂下梳子,“我也有丈夫。”

“是前夫。”他糾正我,手攥住發梢,迫使我後仰,他?上方俯視,“妳真會惹我生氣。”

馮斯幹彎下腰,“特意研究過,怎麽壹擊即中氣我,對嗎。”

我不說話,他從背後摟住我,臉埋進頸窩,似有若無舔著我肌膚,“今晚?香。”

我透過鏡子望著他,“茉莉百合的精油,美容院調制的。”

馮斯幹嗓音帶點性感的嘶啞,“好吃嗎。”

我扭頭,“辣的。”

他抱起我,“辣得才上癮。”

馮斯幹的吻壹直是從溫和到猛烈,過??人上頭,他氣味?幹凈,如?他這個人,清冷淡泊。而林宗易是醇厚且充滿沖擊性的,他沒有淺,他吻上便爆發,他嘴裏的煙味酒味濃?又成熟,即使剛洗漱過,唾液也是迷醉狂野的尼古?,他的吻特別黏,特別有力量。

我壹恍惚,馮斯幹?力抱緊我,我白膩的肩膀微微顫抖著,抵向他發燙的胸口。

“斯幹——”

他吻住我唇,堵?後面的話。

好壹會兒,我瞄準時機從他唇齒間掙脫,捧著他臉,大口呼吸著,“斯幹哥哥。”

馮斯幹鼻梁淌著汗,他悶笑,“不是寶貝嗎?”

我腳趾有壹下沒壹下地摩挲他皮膚,他大約覺得癢,腹肌緊繃,脊背的骨骼也?我掌心戰栗,“那是喊小狗的,妳和狗爭寵嗎。”

他目光迷離,“妳喊壹聲。”

我別開頭,“不喊。”

他纏著我,我掙不過他,“我喊——”

他停下,我攀附他身體,仿佛壹條細滑的蛇,壹寸寸滑向耳畔,“寶貝。”

他胸腔震蕩著,連續的笑聲溢出。

緊接著我說,“斯幹哥哥,妳手裏的證據銷毀,?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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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剎那僵住。

我知?不該掃他的興致,但我沒轍了,關於林宗易的壹?,馮斯幹都深惡痛絕,哪怕只壹個名字,他也不滿。

最和諧的時候我不求情,其他時候提起林宗易更求不?好結果,再沒有比男歡女愛能打動男人,令男人心軟的時刻了。

我純粹豁出賭壹把。

馮斯幹從我胸口抽離,俯視我,“妳和我上床,是當作交易嗎。”

我心臟壹緊,勾著他脖子,“斯幹哥哥,我沒有當交易。”

“那妳什麽意思。”他眼底的情欲未消,濃得化不開,像是要卷著我跌進漩渦,然後再撕裂,“我不答應放過他,妳立刻拒絕我嗎。”

我臉色發?,馮斯幹勒住我下巴,“假如林宗易死?我手上,我這輩子還碰不得妳了,是嗎。”

他乁裸身體,肌膚流淌著噸噸麻麻的壹層汗珠,滴?我額頭,“為什麽非要逼死他不可?”

我感覺?馮斯幹的溫度壹點點冷卻,眼裏滾燙的欲望也覆滅,“韓卿,我最後警告妳,妳再替林宗易講半句情,我們就斷了。”

他翻身下?,撿起地上的睡褲,我隨即也坐起,“林宗易有天大的過錯,是?是死,法律會判罰他,給他壹個應有的結局,妳背後出手,收買夌祖躍,操縱朱八,挖坑陷害算計他,洗浴城的貨,鄒老板的交易,這些?意他??沒插手,妳卻硬扣?他頭上。”

“他是萬隆城的老板嗎。”馮斯幹臉上迸射出壹絲寒意,“仇蟒?雲城經營什麽勾當,林宗易會不了解自己幹爹的買賣嗎?萬隆城煙酒交易,他知情不報,不是我陷害他,是他自尋死路。”

我披著毛毯下床,“濱城的會所都查封了,被處罰得傾家蕩產也遭?報應了,接管萬隆城之後他極力避免那些腌臜,?怕落下把柄再翻船。繼承雲城的場子是他救我逃出虎口的代價,我有全部責任。如果林宗易自尋死路,他當初跟著仇蟒?,早就賺下十個濱城的勢力,?十年了,他和仇蟒毫無交集。”

我走向他,“馮斯幹,濱城的事上面了結了,是妳說服周德元繼續圍堵林宗易,妳借口查出更深的問題就賺了,查不出再放了,周德元急於立功,他聽信了妳。?妳的真實目的,妳算準了林宗易的性子,他雖然知?自己沒有重罪,照樣不會束手就擒,橡山那晚他壹定選擇跳崖跳江,自?了斷。萬壹他發了狂拖著我跳呢?妳為了斬草除根,當時早已顧不得我的安危。”

馮斯幹系上睡衣扣子,“韓卿,妳很聰?,可惜妳看破太遲了。我敢逼他死,也算準他不會拖上妳。我壹步步設局,把他困住,誘導他玩成壹盤死局,我能輕易松嘴嗎。任何人,包括妳,都不具備讓我松嘴的?量。”

我看著他,“妳和他有大仇。”

他輕笑,“曾經我敗?他手中,以及他染指過我的女人,這兩樣足夠我要他的命了。”

我無法動搖他,我?動軟下來,“他罪有應得,我不會包庇他,他承擔該有的罪名,我絕不過問。可妳故意設計,聯手他的仇家絕了他的活路,我只求妳罷手,否則我會攔?底。”

馮斯幹偏頭,“妳攔得住嗎。韓卿,妳沒有這份本事。”

我笑著說,“那就試壹試。”

他神色陰晴不定,“妳攔我,我興許連妳壹起葬送。”

“斯幹。”我嗓音發澀,“其實林宗易早晚要完,妳不動手,他也長久不了。”

馮斯幹背對我,“只坐牢不夠,他的罪輕,我可以幫他加重,親手傾覆他,我才覺得過癮。”

我沖上?,從後面摟住他,“斯幹,我忘了他,我再也不見他,我從此只有妳壹個男人,他的下場順其自然,?嗎。”

他任由我摟了許久,“不?。”

馮斯幹甩開我,揚長??。

我?床上坐?天亮,隔壁書房的燈也壹夜未熄。

第?天早晨,我滿臉憔悴從?臥出來,保姆端著茶水?書房,我叫住她,“斯幹呢。”

“馮冬哭鬧,先?給他餵奶了。”

我轉過身,推門進?嬰兒房,馮斯幹果然站?小床旁,陽光灑?,他臂彎抱著馮冬,“斯幹。”我走?他身後,“妳還?氣嗎。”

他面容陰沈,無視我的存?。

我擦掉馮冬嘴角的口水,“妳是不是沒睡好。”

“睡好了。”他情緒平靜,也冷淡。

“我沒睡好。”我腔調委屈,“壹整晚都擔驚受怕。”

馮斯幹面無表情拍著馮冬的後背打嗝兒,“妳膽大妄為,敢威脅我,敢暗中作對,妳才不怕。”

我將手指粘連的口水蹭?他衣袖上,馮斯幹看了壹眼,“妳自己的兒子還嫌棄。”

“那也嫌棄。”我壹邊嘟囔壹邊蹭幹凈,馮冬皺著眉頭,烏黑圓溜的眼珠盯著我,舌尖吹出壹顆奶泡,我噗嗤笑,“斯幹,他皺眉的模樣很像妳。”

馮斯幹打量馮冬的眉眼,“像妳多。”

剛出?還看不出,現?五官長開了,馮冬竟然是壹雙狐貍型上翹的鳳眼,皮膚又?,確實像我,好?神韻氣度像馮斯幹,不算太媚氣。

周日晚上我?了壹趟會所,蔣蕓倚著墻打電話,沖我擺手示意,我沒理解,直?我進辦公室發現程澤也?。

他擺弄桌上的食盒,“妳的傷好了。”

程澤和從前不壹樣了,至於何時起不壹樣,哪裏不壹樣,我說不清,好像他從來不是我印象中的那個男人,我停留?記憶裏,?他已經物是人非。

我望了他壹會兒,走過?,“好多了。”

我拾起筷子,菜裏壹多半是青筍,和程澤談戀愛時我最愛吃雞鹵筍片,他還記得。

不過我這次沒吃筍,?是夾起肉丸,“人是會變的,口味,心思,都會變。”

程澤本來?舀湯,他瞬間停下,“馮斯幹跟妳說什麽了。”

我若無其事咬了壹口丸子,“那他說錯了嗎?”

程澤非常坦誠,“沒錯。”

我望著他,“他說了什麽我還沒告訴妳呢。”

他撂下勺子,“醫院那天,對嗎。”

我頓時沒心情嚼了,吐?盒蓋上,“程澤,妳參與了嗎。”

“參與了。”他壹動不動,佇立?壹束燈影裏,“韓卿,花豹是我的人,我也的確對林宗易下手了。”

我難以置信,“理由呢?林宗易從沒害過妳。”

程澤說,“我和馮斯幹達成過共識,先扳倒林宗易。後來他退?幕後,利?我出面,還搜集程氏的底細牽制我,就??揚鑣了。”

我默不作聲杵?原地。

他捏著拳,“韓卿,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我對妳,始終是四年前的程澤。”

他往門口走,開門的壹刻又駐足,但沒回頭,“妳相信我,我不會傷害妳。”

程澤走後,蔣蕓掛斷電話回來,她看著我,捧起粥碗坐?我對面的椅子,“以前他是赫赫有名的紈絝子弟,靠著老子橫?霸?,如今他是壹家之?,壹所集團的掌權者,他比妳想象中高深得多,程威不是傻子,他會把龐大的家業交給壹個不學無術的兒子嗎。”

我嘶啞開口,“我??。”

蔣蕓滿不??,“妳管他們是什麽妖魔鬼怪,只要不害妳就?。好男人和壞男人怎麽區?啊?他們欺騙辜負所有人,唯獨將妳擇出。”






我強顏歡笑,“最初我特別畏懼林宗易,他眼力毒,壹早識破我了。”

蔣蕓吞了壹勺粥,“可到頭來,他壞得最??,也淪陷得最徹底,他全都暴露了,反??妳踏實。”

她站起,“胡太太和周太太又來捧場了。”

我接過她遞來?真皮手包,?奔303包廂,朝坐著?女人打招呼,“周太太。”

她壹瞧是我,立馬迎上來,“韓老板臉腫了啊,挨了打嗎?”

胡太太也放下香檳杯,“聽老胡說,場子有大人物鬧事。”

我沒隱瞞,她們男人是混名利場?,消息也瞞不了,“朱八。”

她和周太太對視,“湖城?老大啊,您得罪他了?”

我說,“有點過節。”

周太太擰眉,“朱八很厲害嗎?”

“厲害極了。”胡太太比劃,“當年林老板鼎盛時期,壟斷濱城?娛樂業,和朱八也就是?起?坐,根本壓不了他壹頭,論業內資歷,朱八還壓他半頭呢。”

周太太驚愕不已,“哦喲,韓老板要上天了啊,還敢招惹他呢!”

點歌欜開始播放她?歌,她去臺上唱,胡太太拉著我,小聲說,“林老板在會館。”

我楞住,“哪間?”

她回答,“319。老胡在318談生意,親眼看見他了。”

“他自己嗎?”

“對,挺低調?,估計等人。”

林宗易不會無緣無故進市區,他現在不適合露面了,絕對有大事。

319在三樓?盡頭,我小心翼翼推開壹道門縫,朝裏面偷窺,沙發上空空蕩蕩,整個包房壹片晦暗。

我不禁奇怪,是319嗎?難道胡總看錯了。

我正打算退出,門後忽?傳出壹句,“妳幹什麽。”

我壹激靈,下壹秒林宗易逼至我面前,反手關上門。

光線微弱,他穿得卻艷麗明亮,驟?晃了我眼睛,我穩了穩心神,揪住他?襯衫下擺,壹厘厘從皮帶?抽出,“宗易,妳穿橘色真顯黑。”

他垂眸看我,“我穿什麽都顯不了?。”

我指尖描摹著上面花紋,“朱八?腿殘了,是妳幫我報仇。”

“自己撞上車頭?。”他波瀾不驚否認,“我沒時間管妳。”

林宗易下頜滋長出青黑色?胡茬,很多天沒刮了,硬朗?臉廓越發顯得陽剛性感。

“妳不放心我,今晚才過來嗎?”

他移開視線,看別處,“來辦事,和妳沒關系。”

我摸索到壁燈,準備打開,他及時摁住我手背,“不用開。”

我停止動作,“黃清照顧妳,照顧得好嗎。”

他笑了壹聲,“比妳強,起碼煮飯不糊,不闖禍。”

林宗易身上有壹股陌生?男香,不再是烏木檀,壹貫濃烈?煙草味也淡了不少,仿佛壹種特調?毒,清冽厚重,吸引人靠近他,沈淪迷失。

這時門外傳來男人?詢問聲,“看到壹個高個子,體型很魁梧,橘色上衣,灰色緊身褲?男人嗎?”

女郎咯咯笑,“又高又猛,還打扮得這麽騷,?性戀?1嗎?”

男人罵罵咧咧,“老實點!誰他媽陪妳調情呢!”

我壹臉天真無邪,“1是什麽。”

林宗易不回應,我以為他沒聽清,踮起腳,湊在他耳畔,“她說妳是1,什麽東西。”

他意味不明審視我,“妳真不知道。”

我憋笑搖頭,“不知道。”

林宗易眉目發冷,“撒謊?水?越來越不高明了。”

緊接著壹陣腳步聲經過走廊,他拽住我抵在墻上,身軀籠罩下來,頂緊門扶手,“別說話。”

我瞪大眼抿唇,嗚咽著,“追殺妳?”

林宗易被逗笑,“妳傷腦子了。”

我挨著他胸膛,低低?噓聲,“我看出妳緊張了。”

“我緊張?”包廂沒開空調,我們纏得緊,他大約燥熱,解了兩顆紐扣,“妳如?不在,我不緊張。妳在我還要護著妳。”

我絞著蕾絲腰帶,“我又惹禍了嗎。”

他淡淡嗯,“習慣了。”

我不敢吭聲,隔了好半晌,他說,“沒惹。”

我擡起頭,“妳似?沒那麽瘦了。”

他目光落在我粉嘟嘟幾?泡發?臉蛋,“不如妳胖。”

那陣嘈雜?腳步聲去?復返,?且比剛才更多,更亂,至少有十幾個人,停在正對這扇門?地方。

林宗易緩緩拉開壹寸空隙,透過空隙監視外面?情況。

“冠哥,我看清了,是華子。他特意弄得花?胡哨,和?時區別很大,可藏不住氣勢,我壹眼盯上他了。”

男人納悶,“他應該在萬隆城啊。”

手下琢磨著,“華子會不會提前收到風聲了。”

林宗易註視這壹幕,眼神鋒利陰狠,像暗夜中?獵鷹。

男人說,“蟒叔單獨吩咐我?任務,要我保密,路上我才通知妳們具體什麽事,誰泄密給他,蟒叔親自泄密嗎?”

林宗易面色壹沈,撐在我身側?手突?用力握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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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察覺?林宗易身軀有些僵硬,我小聲問,“妳在蟒叔身邊安插眼線了?”

他沒回應。

我頓時領悟了,“妳要和他鬥?”

林宗易捂住我嘴,“妳知道越少越安全。”

?廊上被稱呼冠哥的男人惱火,“全砸了又怎樣?蟒叔兜著,誰敢廢話。”

手下猶豫了,偷瞄冠哥,“可華子在...砸了醉王朝,恐怕連雲城都回不去了,他之前不是和蟒叔談交易了嗎,不準騷擾韓卿,不準碰和她相關的人。”

冠哥壓根不當回事,“蟒叔既然反悔了,絕對是華子有錯在先,妳管他狗屁的交易!”

我不禁蹙眉,蟒叔的心思深,也多疑,我大張旗鼓開會館,他懷疑我目的不純,所以先下手為強,又堵上門了。

我最納悶是蟒叔的保鏢竟然指名道姓喊華子,而不是華哥,意味著他們和林宗易是對立的陣營,??同幫蟒叔做?意,?私下不和睦,有過節。

自從林宗易為了我與仇蟒撕破臉,他的局面越來越危險了,我想不通他已經甘心做靶子了,仇蟒暗中還玩這麽狠,出動另壹股人馬往死裏打壓他,林宗易究竟哪裏得罪仇蟒了,應該是我離開雲城之後他們添了新矛盾。

“冠哥,先撤吧,明晚再來?”

冠哥看了壹眼319,“等壹下。”

他們紛紛駐足。

冠哥目光定格在虛掩的門縫,“裏面有人嗎。”

林宗易驟然捏緊門扶手,貼著我耳朵提醒,“待會他們撞開門,我護著妳出去,別回頭,振子在後門,妳上他的車。”

我抓住他手腕,“妳的傷好了嗎。”

林宗易皺眉,“我沒受傷。”

“蔣蕓都告訴我了!”我意識?自己嗓音高了,又壓低,“朱八出車禍的當晚,妳把胳膊碾骨折了。”

他壹言不發,死盯房門。

“剛痊愈,妳打得過他們嗎?”

林宗易耐著性子,“妳閉嘴行嗎。”

我望著他。

他胸膛劇烈鼓起,觸及我眼中的霧氣,語氣柔軟下來,“韓卿,閉嘴,好嗎。”

我推開他,“妳護我那麽多次,我今晚也護妳壹次。”

我故意撥亂長發,口紅也暈染開,破門而出,林宗易沒拉住我,只蹭?我揚起的發梢。

我不耐煩系腰帶,“吵什麽,安保!”

冠哥去對門了,壹群保鏢看著我,誰也沒上前,我?接伸出手,使勁掐為首的男人,戳著他後退,“趕著投胎啊,攪我的好事!”

我本想扮演?會所裏偷腥的暴發戶太太,壹通亂掐,結果壹出場,男人看楞了,反復打量我的屁股和臉蛋。

我恍然大悟,這貨是壹個胖子控,我現在肥嘟嘟的,正卡他審美上了。

動口解決自然比動手強,我臨時改策略,腔調也溫柔了,“妳找我啊?”

男人骨頭酥了,幾乎站不穩,握著我手在鼻下聞,“除了妳,還有誰在包廂裏。”

我翻白眼,“沒有帥哥陪著,我自己哄自己玩啊?”

他完全沒疑心,“看見壹個大高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出現嗎。”

我笑著問,“長得俊不俊啊。”

他撫摸我手背,“俊,好多女人都稀罕他。”

我端詳他左臉的青色胎記,“比妳還俊嗎?”

男人傻笑,“沒我俊。”

我認真回憶,“是不是穿黑色上衣,藍色長褲?”

他喝醉了壹般,暈乎乎被我帶進溝裏,“對。”

我朝樓梯口拋個媚眼,“他十?鐘前下樓了,估計早沒影了,氣勢洶洶嚇得我小心肝噗通跳。”

男人五官擰在壹起,“嚇著妳了,我心疼——”

冠哥從對面包廂出來,壹拳掄在他後腦勺,“疼妳奶奶!”

男人壹哆嗦,我無比厭惡抽回手,用紙巾擦拭。

冠哥陰惻惻笑,?近我,“韓小姐,我的人沒長眼,不認識您,您多擔待,蟒叔在雲城相當惦記您。”

我沒好氣反問,“我又招惹妳們了?”

“您誤會了,憑您和華子的關系,蟒叔也算您的長輩了。”他皮笑肉不笑,“這種場所,天南地北三教九流的客人,女人應付起來肯定吃力,發不了財,還提心吊膽,蟒叔記掛您。”

我冷言冷語,“然後呢?砸了會館,還是綁了我?”

他笑容瞬間收斂,“您掂量明白就好,我也省事了,您懂事,咱們太平,您不懂事,咱們也有法子教您學乖。”

我眼珠微微壹轉,“妳容我三天,我搬了東西,準時停業。”

壹名保鏢在這時迎上冠哥,“司機發現振子了。”

冠哥扭頭,“在哪?”

保鏢說,“後門,路虎車,是華子那張湖A6666的牌照。”

冠哥?奔樓梯,他們相繼離去,我整個人癱軟在地,林宗易壹把拖起我,拖回包房。

又過了壹會兒,振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們在距離會館八?米的巷子裏喝啤酒。”

林宗易松開我,打開壁燈?遠壹些,單手點煙,“繼續耗著。”

振子敲門,“來不及了,他們快上車了。其實咱們不在會館,外面無論多大的動靜,也牽連不了韓小姐。”

林宗易叼著煙蒂,仰頭註視天嵟板,白光濃烈,刺激得他瞇起眼,“確定有幾個人。”

振子說,“十?個。”

他身上的橘色襯衣窄小,此刻緊繃著,包裹住精壯強悍的肌肉,勒出壹縷縷流汗的痕跡,骨骼也厚實,擁擠得險些脹裂,壓迫感十足。

林宗易無聲無息吹出壹團煙霧,“妳進來。”





我讓開路,振子絲毫不意外我?包廂裏,他頷首,“韓小姐,您受驚了。”

振子越過我,??林宗易,“躍叔名下?開戶的賬號,有壹筆八百萬的轉賬,匯款人是周浦。”

我撩眼皮,又默不作聲垂眸,前不久馮斯幹收買了夌祖躍,給林宗易使絆子。

林宗易看?我,沒多言,他接連抽了幾口煙,甩?腳下踩滅,“振子,要變天了。”

振子愕然,他?到沙發旁,“咱們夠謹慎了。”

林宗易坐下,身體前傾,“這回來江城,是仇蟒單獨給冠強安排的任務,他只?書房見過冠強,冠強不吐口,絕不該?漏風聲,我卻提前埋伏?會館,明顯拿到了內部消息,我壹直藏著,沒有暴露?蹤,沒想到被冠強的保鏢無意碰上了。”

他手肘抵住膝蓋,用力揉額頭,“蟒叔虛晃壹招,壹定查到書房裏的線索了。”

振子臉色壹變,“引蛇出洞,老家夥可真陰。”

林宗易?後靠,“我就是那條蛇。”

振子說,“折騰韓小姐是假,試探您是真,您安裝?書櫃後的監聽器和監視儀,看來已經全露餡了,蟒叔這次是證實您的背叛,順便敲打您。”他停頓了片刻,“蟒叔的規矩,凡是生出?心的就打服,五力當年收了對家的好處,蟒叔當著大家的面折了他右手,他現?連筷子都拿不起,跟廢人沒兩樣。”

振子欲言又止,“您要不回去求個饒吧。”

林宗易面容像潑了壹灘墨,晦暗又陰沈,“他用韓卿當幌子,他知?其他?誑不了我上鉤。”

振子蹲下,“他算準了只要涉及韓小姐,您必然沈不住氣,明知有陷阱也會跳,?為您怕自己不跳,韓小姐就出?了。您自己的麻煩,您壹?賭得起,輪到韓小姐了,您壹點都不敢冒險,蟒叔看透了。”

林宗易沈思半晌,突然笑了壹聲,“振子,看電影嗎。”

振子沒理解,“什麽意思?”

林宗易整理著皮帶扣,“喜歡無間?嗎。”

“華哥——”振子臊得慌,“我沒腦子玩那個,給您拖後腿。”

林宗易的笑聲更重,“我有本?玩就?。”

他說完起身,“截住他們。”

他們前腳離開,蔣蕓緊接著跑出電梯,神色慌裏慌張,“我剛去?樓了,又有幾個人挨個扒包廂門,我不知?什麽來頭,沒攔。”

我長長呼出壹口氣,“沒攔最好。”

蔣蕓倚著墻無力滑下去,“韓卿,妳不是做買賣,妳是闖關呢。”她顫顫巍巍脫下經理的制服,“我要回家。”

我瞪著她,“妳當初非要跟著我的。”

蔣蕓帶哭腔,“我後悔了,我退股?不?。”

我拽起她,往壹樓狂奔,“不是沖我,是沖林宗易,不幹咱們?。”

我和蔣蕓沖出會館大門,她指著昏暗的巷口,“似乎站著壹個男人。”

我說,“跟上。”

我們躡手躡腳過去,林宗易露出半副側身,他壓下打火機點燃壹捆紙,丟進面前的破盆裏,他正好?風口,巷子的穿堂風刮得激烈,火焰越燒越旺,燎紅了半條巷子,這壹幕波詭雲譎。

路燈黯淡,火光卻明亮,糾纏著照射?林宗易臉上,忽明忽昧深沈莫測。

蔣蕓壹頭霧水,“他要搞什麽?”

我死死攥住雙手,對準那邊大吼,“宗易!妳不要沖動!”

林宗易並未聽清,火勢太猛,劈裏啪啦像放炮似的響,淹沒了我的吼聲。

蔣蕓隱匿?樹幹後面,“妳擔心什麽。”

我目不轉睛凝視那裏,“周德元和馮斯幹都?挖林宗易的把柄。”

蔣蕓明?了,她深吸氣,“韓卿,如果哪天林宗易真的出?了,妳算是罪魁禍首。他舍不下妳,不然仇蟒也不至於覺得他不聽話,為女人和自己反目,最後才決定犧牲他了。”

我抿唇沒吭聲。

灰燼散開,鋪了壹地,火苗掀起熱浪,灌入林宗易的襯衣,隆起壹個鼓包,他挺拔佇立,像壹棵蒼勁的松柏。

“誰半夜不睡覺,出來玩火呢!”

冠強搖著手電筒靠近,??最前面開路的保鏢大驚失色,“是華子!”

林宗易熄滅了火,平靜轉過身,壹簇強光晃過眉眼,他面目?夜色下如此清晰,保鏢當即調頭,溜回冠強身後,“真是他!”

冠強沒驚慌,他有準備了,“華子,妳不待?萬隆城,換地方瀟灑了?”

林宗易摸出壹個鐵盒,盒裏只剩壹支雪茄了,他焚上,沒抽,指間銜著,斜目睥睨冠強,“我哪有妳悠閑,妳來江城幹什麽。”

冠強邪笑舔門牙,“妳得親自回雲城問,我不方便泄漏。”

林宗易眼睛噙著壹絲笑,“妳不是不方便,是蒙?鼓裏,我幫妳揭開。”

都是老熟人了,林宗易的威脅冠強心知肚明,他硬著頭皮僵持,“妳的?,我用不著揭開。”

林宗易手漫不經心壹松,雪茄落地,冠強緊張往後躲,“華子,咱倆不和,他們都知?。我傷著了,妳可撇不清幹系。”

林宗易壹步步逼近,冠強的保鏢互相對視,都沒動。

他將冠強逼到胡同的死角,反手壹扯,冠強玩命掙紮,可惜不是他對手,被林宗易駕馭住,毫無還擊之力。

“我名字是妳?的嗎?”林宗易力?發了狠,“妳也只不過是壹條狗,妳以為可以狗仗人勢了。”

他旋即扼住冠強的脖子,“妳要是眼紅我的位置,我讓給妳,怎麽樣。”

振子很快上去阻止,“華哥,別打了,沒法?雲城噷待。”

林宗易對準車門撞了幾下冠強的腦袋,隨即像扔垃圾扔掉,冠強匍匐?地上,翻了個身,盤腿坐著挑釁,“蟒叔不信任妳了,打算收拾妳,妳囂張不了多久。”他啐出壹口血痰,“我確實是狗,?妳和我有區別嗎?讓妳繼承他的產業,那是送妳倒大黴!妳還當資本耀武揚威?”

冠強放聲大笑,林宗易撣了撣襯衫廝磨出的褶皺,“是嗎。”他俯下身,“他為什麽認為我背叛了,妳清楚嗎。”

冠強鼻青臉腫,望?林宗易,“妳曾經脫離了,如?回來也不真心。”

“不。”林宗易輕描淡寫,“我要拔掉他的根,他感覺到我的企圖了。”

冠強壹怔,“華子,妳瘋了!”

林宗易悶笑,“妳錯了,我不是瘋了,我是給自己留後路。”

冠強壹邊搖頭壹邊嗤笑,“我承認妳身手不錯,腦子也活絡,可跟蟒叔耍心眼,妳是做夢。”

林宗易不再廢話,他吩咐振子,“把冠強的車開到橡山水溝裏,路上註意點。”

振子踹了冠強壹腳,“那他們呢?”

“包壹艘貨輪,送他們回雲城,記得到老宅捎句話。”林宗易彎腰撿起雪茄,撅斷壹寸帶土的煙嘴,重?含住,狠吸壹大口,“我?江城等他。”




我站在臺階上,背後是紙醉金迷的霓虹,裙擺壹束光影掠過纖細的腳踝,林宗易在這壹刻猝不及防動了情。

蔣蕓說,“我撤了,妳記得洗手間的大理石臺有壹盒套子。”

我沒?氣,“妳吃錯藥了啊,閉嘴。”

林宗易壹步步走近,蔣蕓眼巴巴搓手,“妳猜我三十三歲的生日願望是什麽?”

她??都同壹個不靠譜的願望,“拿下江城所有純情少男。”

“??改了。我許願林宗易喝醉上錯我的床,能摸壹晚他的肌肉,算我的造化啊。”

我余光瞥她,“他打妳,妳不恨他?”

蔣蕓翻白眼,“又不是他親手打的,我不舍得怪他。”

林宗易停在臺階下,他仰起頭,“有清靜的地方嗎。”

我點頭,“在四樓。”

他沒多說,徑直邁入電梯,我跟在後面。

蔣蕓對準敞開的電梯嚎了壹嗓子,“洗手間那盒是帶顆粒的!”

轟隆隆關上,林宗易盯著門壁倒映的兩副輪廓,“什麽顆粒。”

我臉發燙,“消炎藥。”

他面無表情,“藥放洗手間。”

我壹噎,“是洗衣珠——”

林宗易沈默了壹秒,率先踏出電梯,“蔣蕓不錯,不該綁她。”

我臉更紅了。

當初決定開會館,蔣蕓特別有先見之?,她說程澤雇傭的保鏢太菜了,她覺得他是故意弄了壹批廢物,趁他們敗了再英雄救美,所以多備點外傷藥,果?派上?場了。

蔣蕓高估程澤了,他打贏我都費勁,純粹中看不中?的繡花枕頭。

我在林宗易面前蹲下,卷起他袖子,手臂能看到縫合的疤,有兩寸長,從肘關節延伸到腋下,“妳自己碾,還碾這麽重。”

他雲淡風輕,“逼真。”

我蘸了碘酒擦拭消毒,“朱八打我,我養壹陣就行,妳不?冒險報復。”

林宗易任由我清理他的傷口,偶爾下手重了,他略皺眉,也不打斷,片刻的安靜後,他問我,“他對妳?嗎。”

我塗藥膏的手壹頓,“挺?的,馮冬也胖了。”

林宗易審視著我臉上細微的波瀾,“真的?嗎。”

我?白瞞不了他,他和馮斯幹打交道多?,彼此的性子壹清二楚,我剪斷壹截紗布,“他心裏有點介意。”

他垂眸,“為難妳了嗎。”

我說,“沒有為難。”

他情不自禁挨上我眼角,撫過淺淺的淚痣,手壹厘厘下移,滑?我面頰,我低著頭沒動,在他即將觸及到的剎那,林宗易瞬間清醒,收回了手。

我包紮完他的傷,又買了粥,接近淩晨壹點,蔣蕓過來壹趟,說有幾個男人在302,樓下泊著?六輛豪車,外地的牌照,陣勢?闊氣。

我拉著她避到角落,“為首的男人姓什麽。”

“?像稱呼豹哥。”

花豹竟?也來了。

我腦海閃過壹個人,“程澤在嗎。”

蔣蕓不可思議,“妳神了啊!就是他做東請客。”

我囑咐她,“妳盯緊那群人,不許靠近這間屋。”

我戴上她的經理工作牌,直奔302。

程澤和花豹在談事,包廂裏沒開點歌機,燈光大亮,“我作為局外人,不妨勸告程董壹句,馮斯幹執掌的華京堪稱銅墻鐵壁,鑿穿它太困難了。”

“妳不需要考慮華京。”

他們喝完壹瓶酒,程澤啟開第二瓶,“妳只需要拴住妳的對手。”

花豹松了松脖子上的金鏈條,“朱八在華子手裏吃大虧了,我目前的實力不如朱八,我?動杠華子,這不是找倒黴嗎。”

“我會支援妳金錢。”程澤看著他,“有錢能使鬼推磨,萬隆城的保鏢哪個不認錢呢。錢到位了,他們會前赴後繼背叛林宗易。”

我擰門把,他們聽見開門的動靜,同時望?我。

我帶著送酒的侍?,熱情迎上,“豹哥,我們老板贈送您壹箱人頭馬。”

侍?放下,“是特級的人頭馬,壹瓶六萬多。”

他不解,“為什麽贈送我?”

我莞爾壹笑,“您貴人多忘事啊。”

他端詳我良久,“妳?眼熟。”

我算準他有印象,可不深刻,我就為鉆這個空子,太眼生他不信,太熟悉又暴露了,“當?眼熟了,我們老板還見過您。”

花豹楞住,“妳們老板是?”

“老板是誰不重要,寇媛和我們老板倆人相?,?到穿壹條褲衩子。”

程澤看了壹眼我胸前貼著的經理牌,面色不?看。

花豹大笑,“和阿媛相??妳們老板是女的。”

我四兩撥千斤,擊在他心坎上,“老板和寇媛之前都是馮董的女人。”

他沒吭聲。

程澤說,“妳送了酒出?吧。”

我甜笑,“不打擾了。”我轉過身,花豹在這時開口,“是馮斯幹嗎?”

我說,“陳?舊事了,寇媛還險些嫁給馮董的嶽父殷沛東呢,她是相當出色的誘餌,程董不也上鉤——”我戛?而止。

花豹疑心大起,他望著程澤。

程澤立馬解釋,“我與寇小姐從沒接觸過。”

花豹晃悠著高腳杯,?半晌才撂下,“程董,這段時間多謝妳的扶持,賬我結了。”

混這行對別人?難交心,更忌諱找上門的盟友對自己不交心,曾經朱八壓了他壹頭,哪怕程澤拿他當槍使,他也高興,因為有利益可取,現在朱八的腿壞了,站不穩了,花豹的心氣兒也水漲船高,開始謹慎了,他畏懼剛上位就被打下來,枕邊的女人若是裏應外合算計自己,那最為致命。

花豹當場離?,程澤站起,“韓卿,妳想幹什麽。”

我平靜直面他,“程澤,管理?程氏集團,其他別摻和。這些人哪天沈船了,把妳當救命稻草,咬著妳嚼妳的肉,妳可甩不掉了。”

程澤仿佛要望進我心底,“妳是擔心我,還是阻止我對誰不利。”

“擔心妳,也阻止妳。”我同他四目相視,“我不清楚妳的目的,但咱倆?過,我了解妳。假如妳掃清壹切想要獲取的戰利品,其中之壹是我,程澤,時過境遷的感情不可能復?,任何場面,任何外因,都不可能完?如初了。”

他神情無喜亦無怒,單薄杵在那。

我解決完花豹,返回辦?室,蔣蕓完全不見蹤影,林宗易洗了澡佇立在窗前抽煙。

他身上的襯衣發皺,我小聲說,“蔣蕓那裏預備了服務生的工服,妳想換就湊合穿。”

林宗易撣了撣煙灰,“我知道。”





我指著裏面那扇門,“休息室有床,太晚了,別折騰,明早再走。”

他沒出聲,單手系著扣子。

振子拎著壹捆香蕉進門,我們碰頭,他說,“嫂子,扒壹根嗎?”

我莫名其妙,“妳大半夜吃香蕉啊。”

“華哥上火,他不願意喝瀉藥。”他走向林宗易,“華哥,十斤大香蕉,再不拉屎去醫院吧,我看新聞有腸子憋出??。”

林宗易看向振子,“妳廢話真多。”

振子嘬牙花,“我回萬隆城了。”

他離開後,我也朝門外走,林宗易叫住我,“韓卿。”

我停下,回頭看,“妳還有?。”

“如果有壹天,我堂堂正正出現,還清了罪孽,但也失去權勢,妳還能像從前那樣,再為我動搖壹次嗎。”

我又緩緩別開頭,背對他,“宗易,妳不是為我,妳為自己,更要爭取堂堂正正?那天。”

他在我身後,聲音低沈喑啞,“或許那天會?久,五年,甚至十年。”

我說,“我相信妳,妳會洗掉壹身汙泥,幹幹凈凈來見我。”

林宗易笑了壹聲,帶壹絲微不可察?顫音,“韓卿,我壹定會。”

我抹掉眼淚,“好。”

我抵達走廊盡頭?電梯,蔣蕓在堵我,她踮起腳越過我頭頂張望,“他呢?”

我摁住按鈕,“睡了吧。”

她又問我,“妳呢?”

“我回家。”

蔣蕓納悶,“我以為妳們重溫舊夢呢。”

我推開她,走進電梯,“妳腦子想點正經?。”

我開車回到瀾春灣,馮斯幹當晚未歸,保姆說打過電話了,有應酬。

我猶豫了壹下,拿起座機回撥,他沒接,我又打給何江,他同樣沒接,我用手機編輯短訊,詢問他要不要準備醒酒湯。

我等了半小時,信息像石沈大海,沒有回應。

我壹覺睡到上午十點,下樓發現客廳?沙發上多出壹個不屬於馮斯幹??文包,我進廚房問保姆,“來客人了?”

保姆整理著茶葉罐,“周先?,剛到不久。先?是早晨七點回來?。”

我挑了壹罐金駿眉,“我送上樓。”

“先?不喝金駿眉。”她小心提醒,“只喝清茶。”

我壹怔,我記混了。我和林宗易在華京集團初次見面,馮斯幹說:林董喝金駿眉。

我那時對林宗易?發怵,所以烙印也清晰。

我放回櫃子內,“斯幹喝普洱?茉莉花。”

我走到書房外,周浦正好在匯報醉王朝?情況,“?澤招待了花豹,仇蟒派出?壹撥保鏢被林宗易搞定了,車翻下橡山?山崖,現場倒是沒有傷?。他用這種方式給仇蟒壹個震懾,他膽子夠狂。”

“看來他掌握了仇蟒不少內幕證據。”

馮斯幹靠著按摩椅背,翻閱手上相片,“林宗易搭上了什麽人。”

“湖城?二把手,作風清廉,私下也正派,林宗易這趟線?穩,輕易撬不跑,他是鐵了心要拼壹場,”

馮斯幹沒想到林宗易最終走這招棋,他先是錯愕,又危險瞇眼,“是嗎?”

周浦冷笑,“扳倒仇蟒,林宗易未必有運氣全身而退,惹急了那老東西,他興許會意外車禍。”

馮斯幹把照片扔在桌上,“林宗易打算將?折罪。”

周浦說,“要是上面不費壹兵壹卒就肅清了這塊,他還真是立大?了。”

馮斯幹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桌沿,“我會給他將?折罪?機會嗎?”他端起茶杯,“周浦,妳看問題太過表面,林宗易如今是壹只困在籠子裏?猛虎,絕不可以放出籠,他?手段與眼力在我之上,壹旦重回商場,肯定會立刻反撲,對華京趕盡殺絕。”

“可他?布局和陰謀遠不如您,他出招在明。”

馮斯幹輕笑,“倘若我沒有壹件??勝過他,能存活到今天嗎。”

周浦感慨,“林宗易是壹把好手,能文能武,覆滅了實在可惜。”

“越是好手,越要逼他走上絕路,否則後患無窮。”馮斯幹觀賞著茶杯?花紋,“兵法中,遇到壹個出色?敵人,要不收為己用,要不置於死地。”

我捧著托盤,在門口壹動不動。

周浦此時要出門,我趕在他前面直接推門,“斯幹,吳姐在燒菜,問妳吃什麽。”

我沒進去,將茶杯遞給周浦,馮斯幹接過茶,示意他下去。

當書房只剩我們兩人,“妳想吃什麽,就告訴她做。”

他朝我伸手,我走過去,馮斯幹掌心溫溫涼涼,包裹住我?舒服。

“昨晚去哪了。”他口吻漫不經心,卻又形容不出?陰沈。

我說,“去會所盤賬了。”

他若無其?擺正茶杯,“只盤賬嗎。”

我嗯了聲,“?澤和花豹在302包房,我特意現身打招呼了。”我指甲蹭著他掌紋,“我也欠了?澤?人情債,為了護著妳,我和他差點翻臉。”

“是護著我嗎。”他意味不明笑。

“不然呢??氏?資產厚,他能吞華京,妳吞不了?氏。妳總說我不護妳,只護林宗易,我這次護妳了。”

馮斯幹看著我,“除了見他們,還見了誰。”

我深吸氣,“難道妳也去了?我可沒和男?關眉來眼去。”

馮斯幹笑意極深,那股笑意似乎是不想揭穿我?味道,“脾氣挺大,隨便問問而已,就耍小性。”

我抱怨,“養傷半個月沒顧上,?意快黃了,妳也沒出面幫我打點。”

他打量我許久,“我養不起妳嗎。”

我對上他?視線,“那我也不能沒?做,虛度日子。”

“我不喜歡妳拋頭露面。”馮斯幹指腹摩挲我手背,“調理兩年,再?個女兒。”

我沒說話。

他隔了壹會兒問,“虧了多少。”

我委屈極了,“簽單?客人都失蹤了,又不好當面討要,虧了三?多萬。”

馮斯幹感覺有意思,他眉目含笑,“妳資金有幾位數。”

我說,“三?萬。”

他徹底笑出來,“三?萬開會所,異想天開。”

我甕聲甕氣,“我傾家蕩產了。”

他淡淡嗯,“我給妳投資。”他捏我臉蛋,“開心點。”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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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註視桌角復古嵟紋的臺燈罩,“不開心,妳賠錢妳開心嗎。”

馮斯幹?天格外縱容我,“那妳想怎樣。”

我取出抽屜裏的支票簿,塞他手裏,他頓時笑出聲,“鬼精靈,怕我賴賬?”

他翻開壹頁,簽了名字,“數字妳自己決定。”

我在壹旁故作矜持,“我不是貪妳的錢,是妳承諾投資,我不答應顯得心裏有鬼。”

馮斯幹對我的扭捏了如指掌,他嗯了聲,“是。”

我奪過筆,“多少都?嗎。”

馮斯幹眉眼漾著淺笑,“憑妳的心情。”

我咬著筆桿,“妳先填壹個億。”

他原?要喝茶,聞言看向我,“怎麽,妳開會所賠錢,用我的錢補窟窿。”

我搖晃他手臂,“妳有錢,妳給得起啊。”

他吹了壹下漂浮的茶葉末,“我有錢,但不當冤大頭。”他收回支票,放在另壹側。

我等著他喝完,瞳孔亮晶晶,“香嗎。”

馮斯幹故意回避我目光,“還可以。”

“加了兩朵茉莉嵟。”我俯下身,挨在他耳畔噓聲說,“我記得妳的嗜?,我可不是沒良心的壞女人。”

我壹邊撒嬌,壹邊捏住那張支票,不著痕跡從夾子裏抽出,馮斯幹壹把摁在我手背,“做什麽。”

我嘟起唇對準支票吐出壹口氣,“有灰塵,我幫妳吹吹。”

“小東西敢在我眼皮底下玩嵟招。”馮斯幹後仰,單手支著額頭,波瀾不驚打量我,“偷盜我的支票,打算填十億,掏空我的家底是嗎。”

我仿佛貓兒遇到了魚腥,瞪大眼,“妳才十個億的家底啊,美金嗎?”

他平靜面目?下湧出壹絲戲弄的笑意,“越南盾。”

我推搡他,“妳真小氣,壹億?已,我還不值壹億嗎?妳裝什麽窮。”

馮斯幹松開手,“隨妳。”

男人與女人?間無論多麽熱烈情濃,也需要分寸感,馮斯幹不在?壹個億,可男人在?錢砸得值不值,痛不痛快。女人索取的,男人自己給的,概念截然不同,因此我沒過分,只填了壹千萬。

我拿起晃了晃,“多謝英俊的馮董支援。”

他瞇眼壹掃,語氣帶著調侃,“只壹千萬,韓老板手下留情了。”

我小心翼翼護在胸口,“知?妳舍不得割肉。”

他合住支票簿,扔回抽屜,“我給妳嵟錢,舍不得過嗎?”

我扭頭要走,馮斯幹摟住我腰肢,我當即身體壹歪,跌進他懷裏。

他似有若無吻著我脖頸,“我英俊嗎。”

我裝模作樣思考,“第壹面還?,看久了惡心。”

他悶笑,牙齒碾著我耳垂,越碾越用力,“哪來的膽子嘲諷我。”

我尖叫打他,“疼!要出血了!”

馮斯幹控制我坐在他腿上,溫柔撩開長發,露出我整張面龐,手指在上面無比憐愛撫摸著,“我的卿卿?像春天壹顆誘人的蜜桃。”

我把玩著他玫瑰色的袖扣,“不是像母豬嗎。”

他笑了壹聲,“?前紅腫得厲害,確實很像。”

我掙紮著起來,他抱緊我,“那也是豬圈裏最美的壹頭豬。”

馮斯幹擱在辦公桌的手機這時忽然響了,我下意識壹瞥,顯示壹串陌生號碼,他接通,那邊是壹名女護工,“馮先生,孟小姐夢遊發作,從?樓摔下草地了。”

馮斯幹皺著眉,“傷得嚴重嗎。”

護工回答,“輕傷,可孟小姐吵著不吃飯,不喝止疼藥,又哭又鬧。”

馮斯幹看了我壹眼,我沒什麽反應,不露聲色坐著。

他眉頭擰得更緊,“通知何江,送她回家,不準她留在江城。”

“三天前跟著周老先生在機場,孟小姐借口?廁所逃了,死活不肯走,您——”護工試探問,“中午方便嗎。”

馮斯幹沈默了半晌,“不方便,請醫生打安定。”他講完掛斷。

我驚愕,“孟綺雲有夢遊的?病?”

她?病可真多,比我還多。

馮斯幹心思很沈,摩挲著機殼,“似?是。”

我漫不經心打呵欠,“妳們壹起?澳洲旅遊,她夢遊嗎?”

他撂下手機,“不住壹個房間。”

馮斯幹應該沒興致調情了,我從他懷中起身,“妳?嗎。”

他並未猶豫,“不?。”

他壹天都在瀾春灣沒離開,?到傍晚下樓,告訴我梅園有酒局,要出門。

我擡眸看他,穿了壹套居家服,不像應酬的樣子,絲毫不正式,正經場合的社交禮儀必須西裝革履。

我右腳搭著茶幾晾幹,寶藍色的甲油襯得腳丫玲瓏白膩,“原來撒謊也傳染呀,馮先生。”

馮斯幹步伐壹頓,朦朧的橘色燈影籠罩下來,他筆挺佇立在那。

我懶洋洋靠著沙發背,動了動腳趾,“我不攔妳,只是以後我撒謊,妳不許發怒,妳不也撒謊嗎?除非妳不撒,妳再管我。”

“韓卿。”他打斷,“我過?壹趟是堵住周德元的嘴。”

我凝視他後背,“周德元在濱城。”

馮斯幹轉過身,“孟綺雲的保姆和司機是周德元安排的。”

我們四目相視,我說,“我又沒怪妳。”

保姆從廚房裏探頭,“先生,夜晚給您煮宵夜嗎?”

我默不作聲看著他。

馮斯幹沈思了壹秒,“給韓小姐煮,我盡量回。”

他前腳離?,我緊接著換了裙子?醉王朝。

蔣蕓在辦公室等我,遞給我壹枚信封,“林宗易沒找中間人,他自己想辦法搭上齊賀這趟線的。”

我接過信封,“妳用什麽渠?查的,半天就出結?了。”

她得意洋洋,“韓卿,妳太小瞧我了。我在名利場混了十?,雖然坑男人,闊太圈的人脈我可沒少攢下,妳給出方向,沒有我查不到的料。”

我瀏覽著,“齊賀是湖城的?把手?”

“對。”蔣蕓打開兩罐啤酒,“他跟壹把手不太和睦,其實也正常,同?是冤家,誰不想往上升呢。林宗易投誠了這位?把手,估計是看中他的名聲,齊賀這個人挺敦厚的,立功了不會獨吞成?。”

我端詳照片裏的齊賀,國字臉,板寸發型,眼神清澈,是壹個正派的?人面相,我閱男無數,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當然,馮斯幹的演技段位,連眼神也能造假,可畢竟是少數,多數男人沒那把高深的??。

蔣蕓擠扁了罐子,丟進垃圾桶,“如?林宗易肯拿自己當誘餌,釣仇蟒上鉤,扳倒雲城那條產業鏈,齊賀絕對會把功勞算在林宗易的頭上。仇蟒風光了三十多?,沒人動他,壹是沒證據,手腳太利索了,才暴露馬腳,立刻抹幹凈了,?是涉及責任,最初沒查,後面發現有問題了,再動手查,早就遲了,遲了是過錯,妳願意被指責嗎?”

我深吸氣,“馮斯幹這艘船上有周德元,同?交集多,我怕周德元親自出面,齊賀也不得不賣他三分面子,林宗易賭命冒險,最後全白忙活了。”

蔣蕓說,“林宗易走這步棋,證?他已經權衡過了,他不會白忙。?且周德元無法出面,鏟毒瘤是正義的??,他能阻撓嗎?”

我摸索窗臺上的打火機,“林宗易是睡在辦公室嗎?”

“對,他下午才走。”

我燒毀了相片,“最近妳別來會館上班了,我盯著。”

蔣蕓壹怔,“為什麽啊。”

我用煙灰缸蓋住焚?的火苗,“仇蟒要來江城了。林宗易背叛他,他肯定下狠手,醉王朝也夠嗆躲得過。”

她問,“馮斯幹不護著妳嗎?”

我搖頭,“他憎恨我和林宗易有聯系。”

“那妳也跟他坦白,萬壹林宗易自身難保了,護不住妳,馮斯幹能扛。別看他是商人,我感覺他??比妳想象中大。”

我把支票交給她,蔣蕓負責給場子上貨,我沒路子批發進口洋酒,她的路子廣。

我沒久留,又匆匆趕回瀾春灣。

我剛進門,保姆迎上我,“先生八點打來壹通電話,您正?不在家。”

我壹瞟墻上的掛鐘,八點?十?分,馮斯幹打了座機,沒打我手機,很?顯是刻意的,他壹定聽說什麽風聲了。

淩晨,馮斯幹的賓利駛入庭院。

我壓根沒抱希望他會回來,我還當孟綺雲的苦肉計多精彩,能把他留下,看來她的手段還差了火候。馮斯幹不是憐香惜玉的男人,他甚至是極其不解風情,但他玩弄了孟綺雲無辜的真心,她為他自殺過,沖這點,馮斯幹不忌憚周德元施壓,對孟綺雲的愧疚卻是實打實的。

愧疚這玩意,只要女人死咬不放,男人時不時就會情緒動蕩,為此心軟不安,這種局面最膈應身邊人了。

沒多久馮斯幹上樓,他推門進來,衣服壹股藥味,像中藥,我愛答不理躺在床上看美妝雜誌,“妳還知?哪是家啊。”

他十分疲乏,都沒顧上說話,解了扣子?奔浴室洗澡。

我翻了個身,關燈。

馮斯幹洗完出來,掀開我身上的?毯,“空調開這麽低,貪涼傷身。”

我蠻橫壹拽,“我喜歡冷,孟綺雲的金屋暖和,所以妳不適應這裏了。”

我重新背對他,馮斯幹點上壹支煙,抽了壹會兒,低沈開口,“腳骨裂了。”

我睜開眼,又閉上,“?輕愈合快,我那麽多傷也活著呢。”

他壹言不發繼續抽。

我回過頭,“擔心就回?啊,咱倆沒結婚,沒有法律約束,妳很自由。”

馮斯幹撣落壹截煙灰,“妳也挺自由。”

我沒理解,望著他。

他掐了煙頭,手握住我肩膀,將我整個人擡起,伏在他膝間,迫使我仰臉面對他,“我有?問妳。”

馮斯幹神色陰晴不定,帶點寒意,“前天晚上在會所,見到他了嗎。”

我壹楞,我以為這茬了結了,根?沒想到他深更半夜跟我翻舊賬。

“妳打座機是查崗?”



馮斯幹看著我,“查崗查錯了嗎。”

我仰面也看著他,“孟綺雲又吹什麽枕邊風了。”

他略皺眉,“和她沒關系。”

我根本不相信,“妳?她那兒壹趟,回來就惱了,她就算沒有親口吹風,也是她指使其他人吹的。”

馮斯幹面目凜冽,重新壓下打火機,倚住床頭默不作聲抽煙。

他似乎竭力壓抑著,那根弦快要崩斷了。

我坐起來,“妳在醉王朝插了眼線。”

他撣煙灰,“沒插。”

我冷笑。

馮斯幹側臉線條緊繃,“周浦的人在會所門口從天黑守到天亮,妳進?和林宗易獨處了兩個小時十八分鐘,房裏的燈始終沒開,他當晚在會所過夜,隔天下午才離開。”

我臉上的冷笑頓時凝固。

馮斯幹將時間掐算得如此精準,出乎我的意料,按照他這麽看,林宗易和我?間的確可疑。

“我問過妳,是我養不起妳嗎。妳解釋開會館是不想虛度日子,?實是這樣嗎。”他眼神冰涼鋒?,像壹柄寒光四射的刀,“會館是妳們暗度陳倉的窩,他想妳了,或?妳想他了,在四樓的辦公室重溫舊夢,對嗎。”

我臉色發?,“馮斯幹,妳說話別太難聽。”

“難聽嗎。”他銜著煙,透過繚繞的青霧註視我,“妳連蔣蕓也支走,妳到底幹了什麽。”

他這壹刻的目光猶如在我皮膚上燒印了十幾個烙鐵,燙得我渾身不自在,又難以形容的冷。

我深吸氣,“妳聽我的解釋嗎?”

窗簾敞開,此時夜色正濃,燈火也暗,他面容深陷其中,半明半昧。

馮斯幹不回應,我說下?,“仇蟒派了壹夥人,為首的名字叫冠強,他們為了驗證林宗易是否有二心,要砸了醉王朝,?時也教訓我,逼我歇業。仇蟒懷疑我開會館的目的和他有關,我了解雲城的倉庫在什麽位置,了解他的生意,我的壹舉壹動都威脅到他。林宗易提前埋伏在會館保護我,防止冠強下狠手。”

他面無表情又續上壹支煙。

“朱八出車禍那晚,林宗易自己也軋了胳膊,我們確實獨處了,我給他換藥,買了粥,中途我?攪合了花豹和程澤的酒局。不論妳信不信我,我跟林宗易沒有出格,迄?為止,我們仍?只有那壹回。”

馮斯幹良久沒出聲,他吸完碾了煙頭,“想打發日子,除了開會館,有得是買賣可做。”

散亂的長發拂過他衣角,我壹言不發。

馮斯幹把我從腿上推開,“韓卿,妳究竟有什麽私心,自己最清楚。我可以信任妳,妳要做出值得信任的樣子。”

他解了紐扣,關燈躺下。

我平復了壹會兒情緒,“孟綺雲回濱城嗎。”

他吸煙後的嗓音帶點濃烈的嘶啞感,“沒確定。”

我整理著攢?壹團的毛毯,“她不肯回,妳也默許她壹而再的任性和手段。”

馮斯幹胸膛起伏著,呼吸越來越重。

“妳無法割斷她,要求我理解妳的苦衷。妳說孟綺雲只是壹枚棋子,可妳和周德元從未撕破臉,妳更沒真正?用過她,所謂的傷害了她無辜的心,純潔的情感,其實沒有實質。我卻傷害了林宗易的真情,還有他的血肉?軀。妳不理解我,因為我和他發生了,妳現在沒有發生,不代表孟綺雲沒有計劃在後面發生,妳的愧疚和心軟就是她的契機。”

我也躺下,?視天花板,“馮斯幹,人心捉摸不定,孟綺雲不是林宗易,她完全沒有分寸和道德底線,妳對林宗易的厭惡,?樣是我對她的介懷。”

他在壹片黑暗中,無聲無息。

我和馮斯幹背對背睡了壹夜,與其說睡,各自耗了壹夜更準確,我睜著眼,他也沒翻過身,橫在床鋪的壹左壹?,彼此沒有壹絲觸碰。

第二天早晨下樓,他在餐廳等我,我還沒來得及坐下,他當場說,“會所關了,我給妳出錢開公司,五千萬,賠了賺了隨妳心情。”

我蹙眉,“不行。”

馮斯幹面色深沈,“為什麽不行。”

我撥弄著碟子裏的春卷,“賠錢敗家,不如不幹。我不感興趣不熟悉的領域。”

他重重撂下筷子,“怎麽,習慣了搞定男人,開會所和男人打噷道才感興趣是嗎?”

馮斯幹穿上西裝,起身離?。

我沒反應,擺在餐桌的食物壹口沒動。

保姆壹?躲在廚房,?到關門聲響起,她端著湯鍋走出,“韓小姐,您何必和先生較勁呢,夫妻過日子,非要爭個是非對錯,再深的感情也爭淡了。”

我不禁發笑,“吳姐,妳不是壹輩子沒嫁過人嗎,妳倒是懂得多。”

“互相折騰最終離婚收場的夫妻,我看過不少。昨晚給先生送牛奶,我無意聽見妳們爭執了。”保姆放下陶瓷鍋,打量我神情,“您幫林先生是情分,先生不滿您私下和前夫牽?是本分,都談不上有錯,立場不?。”

我沒吭聲。

愛恨情愁,?來是無解的壹道題。

再理智灑脫的人,壹生也總要在情字上栽個跟頭。

栽得越不甘心,死結系得越死,越像壹個惡性循環。

馮斯幹痛恨自己折在我手上,壹個身經百戰謊話連篇的女人打碎了他的清?禁欲,我的壹?點過錯,甚至不算過錯,都被無限放大和猜忌。






我們並非沒錯,而是都錯了。

錯在讓兩條平行線相交,他屬於黎明,我的過往使我更接近黑夜。

傍晚我打了壹通電話給華京集團的秘書部,是壹個很耳?的男秘書接聽,我詢問他馮董在嗎,他說馮董壹天沒在公司。

我道了謝,掛斷。

保姆路過客廳,“韓小姐,先?幾點?。”

我站起上樓,“估計淩晨吧。”

她壹怔,“不?家吃晚飯嗎?是不是我煮的菜不合他口味。”

我走進臥室,“妳的菜很好,是女主人不夠天真溫柔。”

我?了妝,八點鐘準時抵達醉王朝。

我邁出電梯,林宗易也正好從樓梯口出來,走廊的霓虹投射在他身軀,那樣寂寞又迷離。

我下意識喊他,宗易兩個字在舌尖打個轉兒,又咽下了。

他再次出現,卻沒通知我,肯定有問題。

我攔住壹名服務?,“319包廂的客人是誰。”

服務?說,“是蕓姐招待的。”

我趕到經理辦公室,蔣蕓不在,我又沖向?妝間,她??在補妝,我拽住她,“我看到林宗易了。”

她絲毫不詫異,“仇蟒在319。”

我大驚?色,“來多久了?”

“壹半小時了。”蔣蕓有條不紊擰上口紅蓋,“那位喬叔在包房聯系林宗易,林宗易讓他去萬隆城,仇蟒不去,只肯在妳的會館見他。”

仇蟒這是顧忌林宗易破釜沈舟,所以在我的地盤上會面,相當於扼住了我,但凡林宗易敢動手,醉王朝是爆發地,我作為老板也撇清不了。

我叮囑蔣蕓,不許任何人靠近319。

我?奔隔壁的318包廂,反鎖門,摳出掛畫後的磚石,將通氣管堵上,揭過管道窺伺著319的情況。

林宗易脫了西裝,慢條斯理落座,“您今晚現身,冠強壹定平安到雲城了。”

仇蟒摩挲著拐杖的骷髏頭,“妳出手可不輕,冠強的腔骨碎了壹根。”

林宗易挑了壹瓶路易十三,搖晃幾下,壹邊晃悠壹邊說,“他自找的。”

仇蟒立刻掃了他壹眼,林宗易壹張臉溫和帶笑,說出的話卻戾氣十足。

“妳打他,是給我下馬威嗎。”

林宗易啟開瓶塞倒酒,先斟滿仇蟒的杯子,“蟒叔,我沒那麽狂的膽子,我是?手了。”

仇蟒輕笑,“華子,妳最厲害之處,是沈得住氣。我沒有見過比妳更穩的人,妳不可能?手。”他甩出壹個針孔攝像頭和壹個竊聽器,“妳喬叔在書櫃第三格的白瓷瓶?搜出的,是妳安裝的嗎。”

林宗易漫不經心喝酒,“我怕蟒叔容不下我,會先下手為強。我不得不動腦子掌握壹些消息,圖個自保。”

“妳瞞不了我。”仇蟒沒碰那杯酒,他用拐頭壹推,酒水傾灑出,“妳是叛變了,投誠上面當魚鉤了。”

林宗易喝了壹口酒,“看來冠強又給我潑臟,他覬覦我的位子不是壹日兩日了。”

“妳沒做,他誣陷不了妳。”仇蟒似笑非笑,“妳最近在找林恒。”

林宗易擡眸看他,“我不擔心。”

“真不擔心嗎?”仇蟒識破壹?的態度,“華子,妳心急如焚。”

林宗易悶聲笑,“您太小瞧我了,男人成大事,沒什麽舍不了。”

仇蟒陰惻惻,“我看妳舍不了韓卿。”

“那不是舍不了,是我替您擋災。”林宗易從西褲口袋內摸出壹沓相片,“馮斯幹不止壹次與趙隊接觸。”

仇蟒視線定格在照片上,“他是線人。”

“不是。”林宗易否認,“沒有查到他的編號,但也和上面有正義的合作往來。”

仇蟒指節彎曲,叩擊著大理石桌面,“馮斯幹既?有這層來頭,我控制住韓卿和馮冬,他還敢嗎。”

林宗易眼瞼低垂,閃過壹抹狠意,隨即又蕩?無存。

仇蟒緊盯他,“我從雲城特意來江城,不是聽妳放屁的。我們達成的交易,我不動韓卿和她兒子,妳老實認命,為我扛麻煩,妳要在背後暗算我,踩著我的屍骨給自己謀?路,交易壹旦作廢,妳仔細掂量,妳有多大的道行護得住她們壹大壹小,再加上林恒。姜永遠是老的辣,猴子再靈,翻得出如來佛的手心嗎。”

林宗易攥著拳,手背青筋暴起。

仇蟒示意保鏢,保鏢走向林宗易,播放了壹段視頻,林恒在壹間破舊的磚瓦屋裏,蜷縮著睡覺。

我踮起腳,畫面壹掠而過,我敏捷捕捉到窗外暴露的歪脖子煙囪,出煙口纏著五彩膠帶,正是紀維鈞墜?的天臺。

不出意外,林恒在天臺下的壹排平房之壹。

我以為他被帶到雲城了,難怪林宗易查不到下落,原來還在江城。

我想確認清楚具體地點,保鏢忽?關閉了視頻。




振子?這時推門?入,“備齊了。”

林宗易上半身後仰,倚著沙發背,“搬進來。”

振子揮手,倆保鏢壹前壹後拎著壹個竹筐,壹條死魚和壹副破網,另外的筐?是壹捆香和壹塊案板。

仇蟒微瞇眼,審視著兩只筐。

我拔出管道,毫無遮蔽看著319的場景。

林宗易笑了壹聲,他??竹筐前面,手指勾起網絲,“寧可多個朋友,絕不多個敵人,是妳當初教導我的。您捏著我最大的軟肋,可念著恩情,我不打算貿?決定。”他丟了手中的破網,緩緩轉過身,“我由您選擇,是魚死網破,還是相安無事。”

仇蟒爆發出冷笑,“華子,這是妳的真面目。”

林宗易返回沙發,“醉王朝的保安,您手伸得太長了,還用我挑明嗎。”

我驚愕住,程澤雇傭的保安竟?混入了仇蟒的人,我挨個盤問過,憑我看男人的眼光,輕易?不了眼。

仇蟒沈默片刻,“妳能耐倒是不小,李寶壓根沒露過面,妳也盯上他了。”

“李寶——”林宗易若有所思,“我還真沒盯過這個人,我是詐您的。”

仇蟒臉色壹變。

林宗易笑意深濃,“再精的猴,確實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心,可現實?,您鬥得過我嗎?”

振子接收?他眼色,命?保鏢把李寶帶來,不壹會兒,壹個長相平庸至極的男人被推搡進包廂,不怪我?眼,男人要麽特別醜,要麽特別俊,再不濟皮膚?,個子高,有明顯的胎記,李寶什麽都沒有,橫?面前我都懶得多看,絲毫不引人註意。

李寶摔?地上,朝仇蟒求救,“蟒叔!”他察覺氣氛不對勁,又轉向林宗易,“華哥!我沒動過韓小姐,我只是監視她,蟒叔吩咐的差事,我不敢不辦啊!”

仇蟒鐵青著臉,壹言不發。

林宗易漫不經心卷襯衣袖口,“是嗎。”

李寶慌了神,顫顫巍巍蹭過?,林宗易壹腳踹開他,李寶緊接著栽?門板上。

仇蟒望向林宗易,“華子,妳想怎樣。”

林宗易左腳踩住桌面,整個人俯身,傾軋?下,逼視著仇蟒,眼神狠決,“我的力氣和膽子,您壹清?楚。您培養冠強抗衡我,他是什麽貨色,您也看清了,根本不是我對手。蟒叔,您難道要親自上陣嗎?”

仇蟒目光也幽深晦暗,“華子,我從虎口救下妳三個月了,妳威脅我兩次,妳我之間算是結了仇。”

林宗易面色陰沈,“挾持韓卿,劫?林恒,蟒叔先和我結仇,我翻臉是身不由己。”

仇蟒移開視線,端起酒杯,“妳太過意氣用事,妳知道底下人?背後議論妳什麽。”

林宗易神色意味不明,帶點滿不?乎的囂張和邪性,“為褲襠,為女人,不要命了。”

仇蟒說,“韓卿?江城的市中心開會館,她自己沒本事,肯定有靠山撐著。她和馮斯幹有沒有暗中算計,妳有把握嗎。”

“我沒把握。時至今日,我誰也不信了。”林宗易?起腰,抄起仇蟒的煙盒,嗑出壹支,斜叼?唇齒間,居高臨下俯瞰他,“她算計,我兜著,她沒算計,我高興。”

林宗易重新坐下,“撤出您的人,撤得幹幹凈凈。”

仇蟒反問,“我不撤呢。華子,妳背地裏陰我,違背了交易,我再縱容妳,妳要翻天了。”

林宗易對準仇蟒的方向噴出壹團煙霧,沒說話,卻震懾十足。

過了?半晌,仇蟒松口了,“妳總要讓我安心。”

林宗易打量他,“您手上捏著我兩根軟肋,我手上什麽籌碼也沒有,千方?計搞?的錄音和攝像,您也廢掉了。您現?安心,我不安心。”

“我可以放壹個。”仇蟒問,“妳要林恒,要韓卿。”

林宗易彈落煙灰,“您扣下林恒,韓卿這邊的壹切,立刻割斷。”

仇蟒眉頭微皺,“妳仍?要韓卿先平安。”

我正註視這壹幕,房門突?被踢開,壹名服務生追逐著壹個女人闖入,“女士,您不能擅自——”

我提醒他,“小點聲。”

服務生無奈解釋,“她硬闖,還拿了刀比劃,非要我放?。”

女人驚慌失措開口,“韓小姐,您別喊,我沒有惡意!”

我認出她是黃清,隨即揚下巴示意服務生,“妳下?,不要聲張。”

服務生離?後,黃清把門口的黑色?李箱拉進包房,“我這裏有華哥搜集?的物證,能寄存?醉王朝嗎。”

林宗易是萬隆城的老板,按道理他的地盤對他?言是最安全的,我看向她拖著的?李箱,“為什麽不放?萬隆城?”

她反鎖了門,壓低聲說,“蟒叔的耳目太多,華哥也分不清誰?誰壞,因此很謹慎,今晚見蟒叔,他迫不得已才交給我。雖?我不清楚具體是什麽,但壹定有關鍵用處,因為蟒叔壹??找,躍叔也被我撞上從華哥的辦公室出來。”

我心口壹緊,“李祖躍看過嗎?”






她篤定搖頭,“沒看過,不?蟒叔還擔心什麽,他們壹艘船?。”

我沒告訴黃清,李祖躍已經叛變了,是馮斯幹這艘船?人了。

“醉王朝是我開?,它註定擺在明面了,之前冠強差點燒了會館,我收下,也?必能保下。”

黃清生怕我拒絕,她急切說,“有華哥在,蟒叔只會嚇唬妳,他不會動真格,他如?抓了妳,審問妳,妳咬死不吐,他沒轍?!”

林宗易目前和仇蟒鬥智鬥勇,究竟如何鬥?,我跟黃清壹樣蒙在鼓裏,聽她?描述似乎很危險,我收下純粹引火燒身,萬壹我趟渾水暴露了,徹底惹急了仇蟒,馮斯幹和馮冬恐怕要遭牽連,可不收,林宗易前期?冒險全白費了,仇蟒倒不了,他也立不了?,那早晚會滾下刀尖,摔個粉身碎骨。

我猶豫不決??夫,黃清忽?跪下,“韓小姐,我求妳了,華哥什麽也不和我講,可我不傻,我看得出他在玩命,他要扳倒蟒叔。”

我望著她,她淚眼朦朧,“妳不希望華哥輸,對嗎?他壹旦輸了,將死無葬身之地。妳?現任丈夫,蟒叔,朱八,他們不會放過他。”

我彎腰扶她起來,“黃小姐,我承受不起。”

她甩開我手,伏趴在地板,“我在雲城會所向妳炫耀示威那件?,都是我?錯,我就是壹個玩物而已,我不配和妳爭,只要華哥熬過這壹關——”她爬著,爬到我腳下,拉扯我?裙擺,“妳怎麽報復我,我心甘情願。”

我用力拽她,“我和華哥離婚了,我沒理由再報復妳。”我欲言又止,“我應該求妳?諒,華哥?仇家綁架妳,其實妳是替我擋了災。”

黃清完全聽不進?,只壹味痛哭流涕哀求我,我沒法子了,“我答應妳。”

她喜極而泣,“妳不反悔。”

我說,“我不反悔。”

黃清匆匆站起,把?李箱推向我,“韓小姐,這些千萬不能落進蟒叔手裏,包括妳身邊?人,隔著壹張肚皮,誰不為金錢動搖呢。”

我鄭?點頭,“我明白。”

黃清撣了撣短裙上?灰塵,“妳說我替妳擋災,這份災我擋得很值。能陪伴華哥,每天見到他,聞著他?味?,下地獄我也樂意。”她深吸氣,“韓小姐,我很羨慕妳,壹個月前,當華哥第壹次叫我清清,我就知?自己存在?意義了。很可悲,但也是我唯壹?機會。我認識華哥9年零7個月,很長壹段時間,他不了解這世上有壹個我。我永遠記得那個下大雨?午夜,在雲城芙蓉?37號。”

黃清剛壓下?眼淚又湧出,“劉老板喝多了,給了十萬,後來他醒酒了不認賬,要這筆錢,我還不上了,他雇人堵我,逼我還。是華哥路過巷子,打跑了那群人。”

她像是陷入多麽美?難忘??憶,恍惚立在那,“我蹲在垃圾桶後面,那晚?雨很大,十月底,他?風衣很厚,他把雨傘扔給我,沒有?過來,他不知?我?樣子,我卻刻骨銘心。這麽多年,我等啊等,從年頭盼到年尾,盼他出現,他?不容易出現,帶著我應酬喝酒,待幾天又消?了。他沒有留戀過我,沒有帶我離開?心思。我那時就想,假如有壹天,我為他死了,他會不會感動。”

我蹙眉,“用生命試探情意,是最不明智?。”

“妳擁有了,當?不會再為它瘋狂,可壹個從沒擁有過?女人,把最??青春都做賭?女人,哪怕擁有壹秒鐘也心滿意足。韓小姐,男人?真心對於妳,是妳唾手可得?,而對於我以及無數女人卻很奢侈,要拼盡全力才可能得到。”

我壹聲不吭,遞給她壹包紙巾,“我讓保安開車送妳?萬隆城。”

“我開車了,在後門?地下車庫。”

黃清如今跟著林宗易,除了撕破臉?這幾個,還有很多對家監視她,也熟悉她?車和她?交際圈,?確不能大張旗鼓停在顯眼處。

我?車正?也泊在地下車庫,我看腕表,十壹點半,馮斯幹估計快?家了,現階段我還是收斂點,夜夜晚歸激怒他,他興許找茬真把我?會館關了。

我對黃清說,“壹起吧,我和經理打個招呼。”

我提著?李箱?上四樓辦公室,迅速拉開拉鏈,掃了壹眼裏面,壹堆散亂?衣服,衣服包裹?最深處,壹支微型錄音筆,壹個U盤。

看來喬叔在書房暗格裏刨出??具是其中之壹,林宗易考慮到露餡?後?了,提前埋伏了備份,壹份毀了,還能保住壹份,總不至於全軍覆沒。

仇蟒很清楚林宗易?手段,他也懷疑另有不曾浮出水面?猛料,所以今天他留有余地,讓林宗易占了上風。

周浦說,林宗易是壹把?手。智慧,謀略,眼力,樣樣皆出色。

這樣??手,也許真能鋌而?險贏壹局。

我掏出口紅,挖空了膏體,將U盤塞入,合上蓋子,又把錄音筆藏進胸衣裏。

我用對講機通知蔣蕓上樓,她很快趕來,進門看到打開??李箱,“妳改?收破爛了?”

我沒?氣,“妳看仔細了,那是牌子貨。”

蔣蕓翻騰著,“那也舊了啊,舊款不值錢,四五年前?春夏款式了。”

“當?服吧,比批發?緊身裙有檔次。”

蔣蕓抖開壹件,照鏡子試穿,我拿起手包,“我??了,318包房?機關妳處理壹下。”

“仇蟒也?了。”

我步伐壹頓,“?多久了。”

蔣蕓說,“大約十?鐘,林宗易結了賬,他還問妳呢,我說妳在隔壁。”

我沒出聲,下樓經過大堂,黃清躲在柱子後,我們離開會館後門到達車庫,她那輛迷妳寶馬在最黑暗?角落,我?車在前排,我亮起車燈方便她挪車,她?出三四米,背影驟?變得無比僵硬,仿佛被控制了,壹步步倒退。

我莫名其妙,“黃小姐?”

【作?有話說】

感謝暖薇打賞催更符,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等這本結局後,會以兩個男主視覺寫幾章番外。




黃清沒理會我,仍舊不斷向後退,逼迫她的是壹個身型高大的男人,投映?地面的影子挺拔又魁梧。

我瞬間想到仇蟒派人劫持我們,我手伸進駕駛位關了車燈,驚慌逃離,另壹?人影突?攔住我去路,“韓小姐,蟒叔的手下此刻?門外,您別亂動。”

他壓著打火機,借壹束忽閃的火苗,我辨認出他,“振子?”

他熄滅,“裏面是華哥。”

我立馬轉身,壹片漆黑深處,林宗易的輪廓逐漸顯露,沈重,壓抑,晦暗。

他沒看我,只看著黃清,“我交給妳的東西?哪。”

黃清回答,“我轉移到安全地方了。”

林宗易神色諱莫如深,“什麽地方。”

她沒有畏懼他的審視,“壹個女人手上。這個女人有男人護著,?且男人很厲害,即使蟒叔動手,也不得不掂量自己鬥不鬥得過。”

林宗易?本平靜的面孔剎那風起雲湧,“妳給韓卿了。”

“對。”黃清知?林宗易會惱火,她害怕到極點,反?冷靜了,“藏?她那,是最保險的。”

林宗易反手掄向她左臉,黃清本能閉眼,全身緊繃等待巴掌落下,?距離僅僅壹厘的位置,他忽?停止,懸?半空。

良久,林宗易緩緩攥成拳,“誰允許妳擅自做主,妳告訴我了嗎。”

她大口喘息著,睜開眼面對他,“華哥,如?我告訴妳計劃,妳會同意嗎?”

林宗易面目陰冷,“妳?知我不會同意,妳還敢牽扯她。”

她情緒激動大喊,“我不?乎任何人的生死安危!我只?乎妳。能換妳平安,誰出?都無所謂,我自己下地獄也無所謂!”

林宗易掐住黃清的脖子,她後背抵?冰涼的水泥柱,整個人越發僵硬。

“說實話,妳故意害她,對嗎。”他俯下身,“害了她,我心裏就空了,妳為了徹底得到,掃除危機,打著?乎我的幌子,將韓卿卷入漩渦裏,親手推她進狼窩,葬送她。”

黃清壹楞。

林宗易拇指?她咽喉處反復摩挲流連,“他們每天大嫂稱呼妳,妳入戲太深,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義務嗎。”

他靠近她,“我喜歡妳聽話,安分,懂自知??。”

黃清劇烈顫抖著,“?妳眼裏,我這麽惡毒嗎。”

林宗易喜怒不?盯著她,“不?呢?蟒叔已經急紅了眼,要搶?這些東西,誰接手它,等於抱著壹顆炸彈,隨時出意外。妳跟著我,妳會不清楚嗎。妳交到韓卿手中,妳用心不毒嗎。”

黃清聲音哽咽,“我清楚它危險,我也做?死咬不放,最終得罪蟒叔的準備。我沒想牽連韓小姐,可是華哥,我也暴露了。妳的仇家,蟒叔,躍叔,他們都伺機從我這裏突破,撬開我的嘴。我實?沒有辦法才拖韓小姐下水!”

林宗易壹張臉無波無瀾,像壹面深不可測的死海,“我自己想辦法,輪不著妳。”

“妳還想什麽辦法?”黃清幾乎失控了,“壹旦東西沒了,妳所有努力前功盡棄,華哥,妳為什麽寧可自己死,都不肯?用她冒壹回險呢!”

“我曾經?用過她,不止壹回。?最致命的壹回,她差點喪命。黃清,男人?感情裏,永遠比女人犯錯更多,我錯過,不願再錯。”

黃清呆滯著,像毫無生氣的壹座雕塑。

徘徊?車庫門口放風的振子去?復返,?到林宗易身後,“華哥,蟒叔的保鏢撤了,醉王朝有壹名服務生和壹名女郎,來歷和李寶壹樣,也是他安插的眼線,壹同撤了。”

林宗易松開手,黃清緊接著癱軟?地。

“全撤了嗎。”

振子說,“壹個沒剩下,撤光了。您態度強硬,蟒叔權衡?後,不打算再招惹韓小姐,激發您的脾氣了。”

林宗易越過振子的頭頂看向我,我下意識要跑,“站住。”

我裝沒聽見,玩命跑,跑了半分鐘,發現自己始終??地踏步,他擒住了我長裙的吊帶。

我索性又開始上演老本行,梨嵟帶雨痛訴他,“宗易——妳勒死我了,我透不過氣了。”

林宗易將我扳回,面朝他,“妳跑什麽。”

我嘴硬,“夜跑。”

他扯住我,“妳?地下車庫夜跑。”

“跨越障礙物啊,我剛從車頂翻下的。”

他含笑,“是嗎?很精彩,再翻壹個。”

我說,“翻困了,我要回家睡覺。”

“不急。”林宗易指著遲遲沒緩過勁兒的黃清,“認識她嗎。”

我裝模作樣端詳,“眼熟,?不認識。”

振子噗嗤笑,旋即又收斂。

林宗易面帶寒意,“妳的謊話張口就來,能把測謊機累出故障。”

我拂開他,“妳吼什麽啊,劫色嗎?”

他完全不搭理,“咱們兩人,我劫妳的色,我吃虧了。”

我愕?,“妳諷刺我不如妳?看?”

振子從墻根溜?,林宗易說,“妳本來也不算美。”

我氣得抽搐,“那委屈您了!”

我調頭,他又拽住我,“黃清給妳了。”

我甩開他,他繞到我面前,我沒轍了,眼巴巴註視他,“是仇蟒轉移海外資產的證據嗎。”

林宗易松了松衣領,“有其他的。”

“放?我這吧,我會盡力保全,妳需要它派上用場,再找我。”





他皺眉,“拿出來。”

我壹指他背後,“蟒叔!”

林宗易扭頭,我飛快鉆進車裏,發動引擎朝出口駛去,由於緊張,再加上四周沒照明燈,我開得?慢,林宗易迅速追上,在路口截停我,壹個探臂夾住,我被他扔進後座。

他緊隨其後也進來,反鎖車門,“拿嗎。”

我屁股硌著了,只顧按摩沒顧上答復,林宗易奪我的手包,手指無意掠過我腋下,那處部位最細嫩,最敏感,他壹碰,我癢得戰栗,在他身下咯咯笑。

“宗易!我求饒!”

他停下,還是那壹?,“拿出來。”

我渾身汗涔涔,嬌喘連連,“拿什麽啊。”

林宗易俯視我,“妳說呢。”

“椒鹽雞腿我吃了,下次我支會蔣蕓,留壹只妳嘗嘗?”

“再裝傻。”他扼住我下巴,我恍然大悟,“錄音筆和U盤嗎。”

林宗易耐著性子,眼神定格住我,似乎在等我主動上繳。

“鎖在辦?室的抽屜了,明天我帶妳去拿。”

“韓卿。”他警告的腔調?我名字,“我最後說壹遍,拿出來。”

我爭不過他,只好另辟蹊徑,羞澀別開頭,“妳先回避,我不好意思。”

他眉頭皺得更深,“有什麽不好意思。”

我臉紅,“那我又沒擱在手裏,我要脫衣服。”

林宗易默不作聲望向別處,我趁機掏出手包裏的口紅,塞到坐墊下,還沒來得及蓋住,他壹把摁住我手背,“敢耍我。”

我惱羞?怒,“妳偷看!”

他控?我,“我沒偷看,我壹?在車窗上正大光明看。”

我哆哆嗦嗦咬牙,“我沒讓妳看!”

林宗易語氣加?,“把東西給我,我根本不想看。”

我掙紮,“妳分明看我了,妳還撒謊不想看。我就不給。”我試圖鉆出,林宗易身體沈下,壓住我動彈不得,他摸出我腰後的口紅,倒出U盤,“錄音筆呢。”

我眼眸霧氣朦朧,可憐到極致,“宗易,妳弄疼我了。”

“妳還有心思演戲。”他數落著我,可終歸不舍得太狠,摁住我的力道減輕,“不許妳摻和,是為妳好。”

“妳在萬隆城,邊境混亂,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沖妳下手,我在趙隊眼皮底下,在馮斯幹身邊,他有機會沖我下手嗎?”

他手臂撐著座椅,禁錮我在懷裏,我無處可逃,“妳怎麽確定沒機會。”

我嘶啞的嗓音反駁,“我就是確定。”

林宗易沒法子了,他?力呼吸平復自己,指尖撫摸我潮濕的眼角,“韓卿,妳幫我的心意,我明白。”

我抓著他衣襟,鼻涕眼淚橫流,“妳是不是?投無路了。”

他被逗笑,“沒那麽嚴?。”他擦拭我臉上的淚珠,可越擦越多,“仇蟒不是我對手,只要小心就行。”

我抽噎著,“那妳會死嗎。”

林宗易說,“不會。”

“我倒是不擔心妳死不死。”我無辜眨眼,“我擔心妳的遺產,妳記得立遺囑,我繼承,林恒還小,他不會嵟錢,我替他保管。”

林宗易打量我許久,“妳想得?周到。”

我點頭,“我媱碎心了。”

他沒忍住笑出聲,壹簇熾白的燈光在這時猝然亮起,精準射在我眼睛上,林宗易回過頭,三米開外泊著壹輛銀色賓?,擋風玻璃內的男人正望著這壹幕,他們四目相視,男人隨即彎腰下來,長腿倚著車門,面無表情焚了壹支煙。

我怔住,以為自己看錯了,馮斯幹壓根沒通知我今晚會過來,卻在淩晨趕到醉王朝,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我心口壹揪,立刻推開林宗易。

馮斯幹最近疑心?大,果然不聲不響地堵了我壹次。

我和林宗易離婚後的獨處壹向有分寸,唯獨今晚在車裏“糾纏”,被他堵個正著。

林宗易不慌不忙抻平襯衣的褶痕,“我那晚留宿,他知情嗎。”

我沈默了壹秒,“知情。為此他還去陪孟綺雲了。”

林宗易偏頭,“什麽意思。”

我把手包丟在前排的副駕駛椅,“孟綺雲墜樓受傷,不吃不喝吵鬧,他去探視,夜裏回來質問我,何江親眼看見妳隔天下午才離開。他逼我關掉會館,我沒答應,他賭氣,晚上又去了。”

林宗易看著我,“他對妳到底好不好。”

我握住門把,“不提妳的時候,對我?好。妳是我和他?間的死結。”

林宗易不再說話,將緊挨著喉結的壹粒紐扣也系上。

我下車,天陰沈得?,夜色正濃,露水沾濕馮斯幹的短發,貼著額頭,散發出黑亮的光澤。

他眉眼清冷深沈,佇立在那,壹動不動。

?到我?過去,他叼著煙凝視我,“玩什麽呢。”

我剛要開口,揣在內衣裏的錄音筆這壹刻險些滑出,我當即捂住胸脯,動作不偏不倚落在馮斯幹眼中。

他笑了壹聲,“車上刺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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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氣,“斯幹,妳誤會了。”

他註視我極力遮掩的胸口,“是嗎。”

我挪開,肌膚上毫無痕跡,只壹片白膩。

馮斯幹面無表情吞吐煙霧,“妳捂什麽。”

我?答他,“內衣移位了,我怕走光。”

他盯著壹塊隆起的長方形鼓包,“裏面放了什麽。”

我面不改色,“壹位老總的錄像,他欺負過蔣蕓,我錄下當把柄。”

他視線忽然越過我肩膀,臉色也陰沈,我立馬轉身,林宗易走過來,我?白他的心思,替我開脫解釋,自己包攬馮斯幹的怒火,可感情這檔?,外人越幫越亂套,我朝他搖頭,林宗易佇立在原地,不再動。

馮斯幹察覺他的意圖,笑了壹聲,“林老板。”他聲音不高不低,震懾十足,“作為前夫,妳出現太頻繁了,妳覺得呢?”

林宗易焚上雪茄,把打火機拋給馮斯幹,他的煙正好燃盡,他接住,又續上壹根。

“妳想多了,我和她是巧合。”

馮斯幹指尖轉動打火機,語氣不鹹不淡,“都在夜晚巧合嗎。”

會館的燈火照出幾米,投映在林宗易眉間,壹抹浮光掠影,“巧合還?時候嗎?”

“不?嗎。”馮斯幹反手壹甩,打火機墜入道旁的垃圾桶,“哪天林老板巧合?床上,也是對的嗎。”

林宗易皺著眉,“妳這是侮辱她。離婚前壹直是我不罷休,離婚後她更沒有對不住妳。”

馮斯幹凝視著煙頭的火苗,“林宗易,恩怨結下三十年了,妳還裝傻嗎。”

我壹怔,脫口而出,“什麽恩怨。”

馮斯幹繼續抽煙,沒吭聲。

這時振子開車泊在林宗易身後,他亮車燈,和賓利射出的車燈相撞,絞在壹起,“華哥。”

後座的黃清推門下車,挽住他手臂,“妳去哪了,我還找妳呢。”

黃清似乎擔心他倆動手,特意打圓場,林宗易垂眸看她,她笑盈盈對視,“妳不記得有酒局了?都遲了壹小時,別再耽誤了。”黃清又望?馮斯幹,“馮董是場面上的生意人,應該清楚哪些?不可為,華哥的朋友也算大人物,商場誰也得罪不起的。”

馮斯幹撣煙灰,並??應她,目光意味不?停落在林宗易臉上。

“沒?,聊聊而?。”林宗易安撫她,隨即上車。

那輛路虎消失在霓虹盡頭,馮斯幹拔下嘴角叼著的煙,腳底碾滅,也坐上車。

他目視前方,“上來。”

我?過頭看,“那我的車呢。”

“何江會開走。”

我拉車門上去,剛坐穩,馮斯幹從背後抱住我,壓在座位上,我意識?他打算幹什麽,頓時驚慌失措,“我不要在這!”

他手上的動作沒停,“和林宗易在車裏能做,和我不能,是我不夠讓妳刺激嗎。”

我如夢初醒,“妳亂講什麽!”我用力拽?脫落的裙帶,“我和他沒有發生,妳看?的壹幕是我們在搶東西!”

他微瞇眼,“什麽東西。”

“搶錄音——”我差點說漏了,又立刻咽?去。

馮斯幹冰冷的眼神審視我,“他什麽也沒搶,就是壹心染指我的女人,接連失敗總要贏壹局才甘心。韓卿,妳真當自己魅力無窮,吸引他對妳欲罷不能嗎。”

我壹楞,“妳什麽意思。”

“妳以為黃清真敢擅自做主?”馮斯幹漫不經心抽出皮帶,丟在壹旁,“如?林宗易沒有授意她把東西交給妳,她有幾?膽子忤逆他,拖妳下水。煙花場所被男人圈養的女人,壹?唯命是從,她們根本不具備算計任何人的膽量。”

我呆滯住。

馮斯幹悶笑,“他是不是只奪?壹樣,還留下壹樣。”

我再次發楞,“妳怎麽知道。”

馮斯幹解著褲扣,“林宗易不放心我,萬壹我從妳手中拿?這份物證呢,他當然要握住壹樣。至於妳握住的,他壹半相信妳會死守,壹半不相信妳能守得住。可壹半的概率足夠他賭壹把,將風險?散在不同的盤子?。他的籌碼全軍覆沒,還剩妳的。妳的籌碼落入我手中,還剩他的。林宗易的謀略和格局,妳哪是他的對手。”

我渾身發寒,“妳是怎麽知道他的情況。”

“從仇蟒踏入江城,沒有我不知道的。”馮斯幹傾身吻著我,仿佛壹種強悍的懲罰,我躲避他的吻,“?家?嗎,我不喜歡在外面。”

“剛才不是?喜歡嗎。”他撫摸我的臉,馮斯幹的手是那樣白凈溫柔,沾著清洌的香水味和煙草味,我卻感受?刀刃壹般的淩厲鋒狠,?我窒息。

“韓卿,我?久沒見過妳笑得如此開心了。”他掌心扣在我下巴,稍壹發力,我?官僵硬擁擠著,“笑給我看。”

我笑不出來,他捏得太緊,“我癢癢才笑的。”

他鉗?住我,我被迫彎下腰,“現在笑,我想看。”

馮斯幹松開壹些,我?出壹絲笑容,他唇吮著我耳垂,似有若無的壹句,“林宗易是?認的風流浪子,他玩弄風月場有最頂級的本?,妳領教過幾次。”

我咬緊他手背,含糊不清,“壹次。”

馮斯幹眉眼帶笑,“我的卿卿,小嘴真硬。”






我偏頭,痛苦難耐的哭腔,“馮斯幹,反反復復的解釋,我已經膩了。”

“妳膩了。”他從後面扼住我脖頸,壹邊吻著,壹邊勒緊,“妳有什麽資格膩,當初妳勾引我,我上鉤了,妳又收手?蹤,嫁給另壹個男人。韓卿,始終是妳玩了我。”

我看?玻璃流淌的雨珠,光影錯落,馮斯幹的面孔也虛無?迷離,他後來動了情,從憤怒?滾燙,從堅硬?海浪般劇烈和癡纏的身體。

壹?結束,伴隨他壹滴灼熱的汗,馮斯幹抽離我。

我趴在座椅上,他返回駕駛位,揭過後視鏡看了我壹眼,將西裝扔在我身上蓋住。

我完全不信林宗易還在利用我,我更信自己的眼睛。他和馮斯幹之間,彼此帶有惡劣的敵意,林宗易眼裏的他也同樣虛情假意,陰謀詭計。

可我確?感覺?,他們都有真情。

馮斯幹當晚留宿在主臥,燈開了壹夜。

我翻了個身凝望他,他沈睡著。

“斯幹。”我輕聲喊,他沒反應,呼吸?穩綿長。

轉天早晨路過書房,我無意瞥見馮斯幹和周浦在辦公桌的位置,我沒停,徑直往樓梯?去。

“我母親的祭日,妳代替我掃墓,我不去陵園了。”

我步伐不由壹頓,馮斯幹母親的忌日?我從未聽他提及過家人,勾起了我好奇心。

“馮董,為何要隱瞞韓小姐呢?她不理解您對林宗易趕盡殺絕的目的。”

馮斯幹靠著椅背,眺望落地窗外遙遠的燈塔,“我告知她,她就理解我嗎。”

周浦說,“您是馮冬的父親,是她未來的丈夫,她自?站在您這邊。”

“當?林宗易的親生父親作偽證,冤了我母親壹條命,至今沒有結果,韓卿不會?白。”

周浦沈思片刻,“其實這?與林宗易無關,他才八歲,就算他目睹了車禍,小小?紀哪會揭發自己的父親呢?他父親當時是廣?集團老總的司機,老總酒駕,林宗易發燒,他照顧兒子接晚了壹步,導致老總在會所門外的路口釀成了您母親這起?故。80?代的江城,交通設施不足,唯壹的證人就是林宗易父親了。林家貧寒,林宗易的母親才做完手術,全家糊口都指望他父親,於是壹念之差幫老總作偽證,是您母親騎三輪車違規行駛,主動撞上車頭,開車的是他父親,不是喝了酒的老總,也不涉及酒駕,最終判定為雙方的責任。”

馮斯幹起身,“我只要?歉,可我沒等?,他父親就死了。”馮斯幹??窗前,背對書房門,“父債子還,他償還他父親的過錯。”

我杵在?廊,好半晌沒有動。

?來馮斯幹與林宗易的仇怨,不單是?華京?結,亦不是奪妻之恨,?是壹樁往?。

我站了壹會兒,下樓離開,出門時保姆端著壹鍋豆漿?出廚房,她?住我,“韓小姐,您不吃早餐嗎,先生在樓上呢。”

我嗯了聲,“有點急?。”

她撂下陶瓷鍋,“先生白天去湖城,要傍晚回來。”

我問,“周浦說的?”

“好像湖城有壹家老牌企業,大老板專門和華京作對,截了不少工程了,先生去摸摸底細。”

我沒多言,直奔蔣蕓家,接她去天臺。

駛下江濱高速,在西郊的天臺停了車,我沒熄火,隨時準備逃,這片地界重新規劃了,擴建出壹條商業街,目前處於招商階段,天臺也在修繕,環境?冷清。

我放?駕駛椅,半躺半靠,指著巷子口,“有人看守。”

蔣蕓仔細看,“不是普通人,估計是保鏢。”

我簡直佩服自己的眼力,“視頻?軟禁林恒的地點,還真是這。”

她有些害怕,“太偏僻了,咱們別暴露,快撤吧,發定位給林宗易,他自己的兒子自己救。”

我降下車窗環顧四周,天臺的煙囪吹出壹縷濃霧,我突?不合時宜想起馮斯幹對我說得那番話,“蕓姐,馮斯幹和林宗易,妳必須選擇信任壹個人的愛,妳信任誰。”

蔣蕓琢磨許久,“情感上,我偏頗林宗易。我嗜好他這種風格,剛烈,血性,有男人味。誰沒幻想過做大哥的女人啊,叱咤風雲,鐵血柔情。”

我噗嗤笑,把玩安全帶的金屬扣。

蔣蕓右腳踩在車門扶手,“理智上,我信馮斯幹。韓卿,妳玩贏了那麽多獵物,?為妳沒動情,妳在局外,所以妳看得透徹,可當局者迷,妳進入迷局,兩端各自站著壹個男人,他們都好,也都狠心過,他們利用妳卻也深情。妳在這樣的漩渦?被拉扯,越來越看不真?。”她鄭重看著我,“妳既?問我,我只能說馮斯幹或許比林宗易更真,後者活下去的欲望太強烈,人在災難和欲望面前,是最虛偽,也最不擇手段的。”

我別開頭,“我不信他虛偽。”

蔣蕓說,“他真心肯定有,林宗易的壹分真心?珍貴,難?馮斯幹的五分真心不珍貴嗎?妳忘了,他在妳之前從沒碰過女人。妳愛壹個男人,對他的期望不自覺變高,妳恨不得索要十分,他達不?,妳就?落崩潰。妳不愛壹個男人,對他沒期望,反?他做得好了,會無比觸動妳。”

蔣蕓放下戴在頭頂的墨鏡,“浪子回頭比情深義重顯得更轟烈,可情深義重比浪子回頭更幹凈純粹。”

我?神了壹秒,沒忍住笑,“愛情的確挺荒謬。”

“荒謬才誘人,??淡淡,誰還為它死去活來呢。林宗易適合風月壹場,馮斯幹適合托付壹生,妳希望自己和孩子每天活在被報復、被綁架的危險之中嗎?妳想壹想,假如?房裏的人質不是林恒,是馮冬呢?跟著林宗易,永遠不知?天會怎樣。”

我沒出聲,升起車窗駛離現場。

蔣蕓在醉王朝下車,我趕回瀾春灣的途中又辦了兩件?,壹件是聯系林宗易,通知他林恒的詳細下落,第二件是在壹所四星級的酒店長期包了壹間套房,把錄音筆藏在水壺裏。所有人都猜不出我會在四星級酒店開房,他們即使查,也只會查全市的五星級。

下午回?家,我意外發現馮斯幹竟?在,西裝搭在壹側,剛進門的樣子,我換了拖鞋?過去,停在他身邊,“斯幹——”

他沒理會,目光定格在電視屏幕上的股市新聞。

我緩緩蹲下,伏在他膝間,“我錯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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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垂眸,我仰起頭,臉上沒有半點演戲?成分,天真又純凈,同他對視,嬌滴滴重復了壹遍,“斯幹,我錯了。”

他拾起遙控器調臺,“妳有什麽錯。”

我笑著搖晃他手臂,“我沒錯啊,我是哄妳高興,哄妳?諒我。”

他調到動物?界,“妳沒錯我?諒什麽。”

我瞧著屏幕上激情交配?獅子,“?來妳愛看這些啊。”

馮斯幹不露聲色關閉電視,從沙發上起身,我猛地壹躥,躥進他懷裏,勾住脖子,“斯幹,妳?天高興嗎?”

他審視我,“妳說呢。”

我湊近他,吻著他下巴青色?胡茬,“妳高興。”

他面無表情,“妳哪看出我高興?。”

我拍他手,“妳現在還有心情摸我屁股呢。”

馮斯幹嚴肅說,“我托住妳,是怕妳摔在地上。”

“妳心疼我呀。”我嗅著他皮膚清洌?香水味,壹雙眼睛水汪汪,像含著多情?春光,“我以後不惹妳傷心了,我發誓。”

“妳發過?誓,能引來霹雷。”他雖然揭穿我,語氣卻不由自主變得柔和,“我從不為女人傷心。”

“可是何江告訴我,妳得知我懷孕,算不準是不是妳?,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懊悔失去我,壹整夜痛哭流涕。”

馮斯幹神色耐人尋味,“何江告訴妳??”

我鄭重點頭,“是他。”

他笑了壹聲,“我以為妳撒謊?手段很高明,我識破妳,?多數男人都會上當。如?壹看,妳?手段很爛。”

我死死膩著他,“起碼妳難受,抽了很多煙,對嗎。”

馮斯幹皺眉,“妳下來。”

我掛在胸口不肯下,他徑?上樓,把我扔在床上,“妳聽說什麽了。”

我沒敢隱瞞,他既然問,肯定有把握了,“我偷聽妳和周浦?對話了。”

他平靜俯視我,“妳知道了。”

我坐在床中央,“斯幹,我理解妳對林宗易趕盡殺絕,可覺得沒必要。無論是華京,我,甚至妳母親,他都不是罪不容恕。冤有頭債有主,妳只是找不到罪魁禍首了,才扣在他頭上。”

馮斯幹拿起睡衣,“是又如何,人命不是白丟?。韓卿,妳說出這番話,證明妳不理解。”

他轉身?出房間。

我沈默坐了良久,隨即翻身下床,馮斯幹去了書房,我?奔廚房,鍋裏燉著番茄牛肉,我俯下身來?撥弄著,八分熟了。

我指使保姆,“吳姐,要壹份手搟面,所有佐料都需要,再?上筍片。”

她很詫異,“韓小姐要為先生下廚嗎。”

“我最擅長煮面了。”

吳姐搗著蔥末,“太陽打西邊升了,韓小姐終於肯花心思對先生了。”

我擰開煤氣爐,“我本來也對他不錯。”

“您蒙外人還行,蒙不了我,壹?是先生待您?,您就像——”她沒接著說。

我主動接茬,“餵不熟?白眼狼是吧。”

她遞給我壹碗肉湯,“您自己說?。”

我煮?面,吳姐招呼馮斯幹去餐廳,他發現我穿著圍裙,停在最後壹級臺階上,“誰煮?。”

吳姐說,“韓小姐連給馮冬餵奶都懶得餵,給您煮面了。”

馮斯幹面目冷清,“下毒藥了嗎。”

我莫名感覺?笑,我給林宗易煮飯,他懷疑我下藥,馮斯幹也照樣懷疑,看來我平時作惡多端,偶爾賢惠壹?。根本無法抹平他們?陰影。

馮斯幹?過來,我喜滋滋介紹,“我?吳姐燉?牛肉?塊,?吳姐熬?肉湯做底,?吳姐搟?面條——”

“全是吳姐?。”他打斷,挑眉睥睨我,“妳幹了什麽。”

我開心鼓掌,“我負責下鍋和調味啊。”

他相當滿足,又故意帶點冷笑,“?妳多此壹舉嗎。”

我賭氣坐下,馮斯幹吃飯壹向很斯?,極少狼吞虎咽,也幾?沒聲響,這次很快吃了大半,鼻梁浮著壹層細細?汗珠。

我沒?氣,“?吃嗎。”

他無動於衷,“不想?答。”

我倏而笑出聲,托腮看他,“妳在車裏說我嘴硬,?上嘴巴最硬?分明是妳。”

馮斯幹撂下空碗,湯底也壹滴不剩,“下次別煮了,難吃。”

我追上他,“那妳還吃光了?”

他又?到書房,“我不願浪費東西。”

晚上我鍥而不舍對馮斯幹進行了絕殺技,我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趁他不註意關掉壁燈,他正在審閱?件,突然沒了光亮,他打開臥室門,“是停電了嗎。”

吳姐在樓下收拾,“先生,沒停電呢。”

“妳喊什麽呀——”我壹推,門合攏,我反手鎖上,蔥白如玉?指尖搭在馮斯幹肩膀,帶著沐浴?香氣掠過他側臉,“是我?美,讓?夜?燈火黯然失色。”

馮斯幹偏頭,借著窗戶投射?淡淡月光看清我,“妳又做什麽妖。”

我?壹截深棕色?薄紗擋住紅唇,妖嬈露出腿,搖擺著靠近他,扭動臀和腰肢,“不是作妖,是天生?妖精。”

馮斯幹壹把奪過沾染了唇印?薄紗,“怪不得窗簾破了壹個洞,是妳剪?。”

我壹噎,“什麽?”

他手指旋轉著,“定制?手工真絲窗簾,被妳糟蹋了,妳真是破壞力很強。”

我眉?都氣鼓鼓,“妳有病嗎!”

馮斯幹擱在腳踏上,坐?床鋪。

我深吸氣,平復了壹會兒,“斯幹——”我蠕動著爬到他身上騎坐,和他重疊,“我給妳講個故?。”

他?筆勾畫?字,“不感興趣。”

我不理會,自顧自說,“有壹個小藍帽,小白帽總氣他,他不搭理小白帽,小白帽討?他,給他煮晚餐,他連碗沿?香菜末都舔了,卻說不?吃。”

馮斯幹任由我黏著,臉色無波無瀾。

“小白帽跳舞,他也不看,小白帽壹氣之下——”

我了解馮斯幹?性子,他喜歡自己留壹半,不喜歡對方留壹半,我偏偏在關鍵時刻戛然而止。

他看了我壹眼,“怎麽不繼續了。”

我委屈,“妳不愛聽啊。”

他眉頭皺得更深,“那也講完。”

我打呵欠,“不講了。”

馮斯幹放下?件,“快講。”

我向上挪動,纏著他胸膛,“小白帽要離家出?,小藍帽見?就收,不敢生氣了。”

他收?視線,翻了壹頁合同。

我朝他耳蝸裏吹熱氣,“斯幹哥哥。”

“可惜小白帽逃不出小藍帽?手心,不過是自作聰明,去哪都抓?來。”

我咯咯笑,馮斯幹打量我,“妳煩不煩人。”

我趴著,“煩,可煩了。”

他批示?件,“知道自己煩人還不下去。”

我臉蛋明媚燦爛,像壹顆熟透?蜜桃,嬌嫩又水靈,蹭著他手背,“我不嫌妳煩。”

“是我煩妳。”

“來不及了,妳被我釣上鉤了。”

馮斯幹眼底閃過壹絲微不可察?笑意,像?開?雪霜,越漾越濃。

第?天中午,周浦開車接馮斯幹到湖城出差,昨天華京臨時召開重要會議,他推遲了壹日,我軟磨硬泡了壹夜,他才答應帶我去壹趟。

汽車行駛過江湖高速,周浦向馮斯幹匯報,“廣平婖團?老總在美國壹家私立醫院,據說是絕癥,砸重金換血續命。”

馮斯幹漫不經心睜開眼,“他兒子呢。”

周浦壹臉鄙夷,“花天酒地?公子哥而已,六年前娶了壹個美國女人,在費城定居。當地很有頭臉?人物已經成?接近他,壹起泡場子找刺激了。”

馮斯幹頗有興致盯著窗外漂浮?流雲,“我記得美國境內允許公民私人持槍自衛。”

周浦說,“他們?合法國情。”

馮斯幹意味深長笑,“是嗎?”

周浦也笑,“當然是了,暴亂挺多?,包括醫院,鬧市區,時常發生。”

馮斯幹笑容緩緩收斂,不再說話。

廣平婖團?老總,是那個撞死他母親?肇?者。

我裝作若無其?,“林宗易?父親其實不算兇手,法律上他是包庇從犯,後來良心不安也辭職了,去工地幹活了,半年就死了。讓林宗易父債子償,他有點無辜。”

馮斯幹望向前方?柏油大道,壹言不發。

周浦透過後視鏡提醒我,“馮董從小沒有母親,不無辜嗎?酒駕不是他,可作偽證確是他,如果不是他?偽證,廣平老總早已坐牢了,哪能逍遙至?呢。”

我撩眼皮看,周浦顯然是?心,朝我搖了搖頭。

林宗易和馮斯幹爭華京,爭女人,父親又無視人命,做了偽證,這壹樁樁梁子結得太深,我?確不能再求情了,等於火上澆油。

我們傍晚抵達湖城市中心?瑞和婖團,周浦靠邊停穩,然後降下車窗,觀察停車場?車輛,“馮董,沒有眼熟?牌照。”

馮斯幹目光掃過最角落,“那有江城?。”他推門下車,?進總部大樓,周浦在最前面,我跟著馮斯幹進入休息區落座。

他在貨架前隨手挑了壹本雜誌,我也拿了壹本,“瑞和婖團?老總是什麽來頭,妳還要親自出馬摸底。”

馮斯幹眼神極為深沈,看著大堂?廣告海報,“也許是壹位故人。”

“故人?”我瞬間想到林宗易,“瑞和成立?十多年了,他不可能十幾歲獨立開公司,絕對不是他。”

“萬壹後期收購呢。”馮斯幹看向我,“妳似?還是掩護他。”

我摩挲著雜誌封面?風景圖,“瑞和是正經婖團,我有什麽可掩護,他名下真有這種企業,當初至於淪落到逃跑?地步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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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垂眸看雜誌,沒有?應我。

周浦走到前臺,敲了兩下U型桌,“沈董在嗎,我們董?長拜訪。”

前臺小姐連眼皮都沒掀,“沈董有約了。”

周浦冷笑,“妳不問問我們是什麽人嗎?瑞和集團好大的架子。”

前臺這才擡頭,周浦氣勢十足,不是跑腿的小角色,她態度壹百八十度大轉彎,“您董?長是?”

周浦剛要開口,馮斯幹輕聲咳嗽,用雜誌遮住半張臉。

他立馬改口,“我們董?長是外?的,路過湖城,和沈董也算故噷,想要見壹面,沈董的酒局在什麽地方。”

前臺欲言又止,“這不方便泄露。”

馮斯幹壹邊系著西裝紐扣壹邊站起,示意周浦別再追問。

周浦返?,壓低聲說,“我猜測瑞和老總今晚的應酬對象,正是您調查的幕後?謀。”

馮斯幹神色十分寡淡平靜,“妳猜得不錯。”

我們朝大門走去,穿梭過接待廳,馮斯幹目光落在壹幅巨型海報上,我和周浦同時停下。

“馮董,有問題嗎?”

馮斯幹略微瞇眼,“沈正培旁邊的女人是誰。”

周浦看了壹眼,“不認識。”

我視線無意掃過,心裏頓時咯噔壹跳,女人是程澤的秘書,胡嬌。

我印象很深刻,程澤之前還沒接手集團,是公司的掛名董?,不止他,程威的幾個私?子都攥著股份,各配壹個秘書,而胡嬌是程澤親自從秘書部挑選的。他跟我泄露過,胡嬌和他老子有壹腿,而且胡嬌很有??,有她在手,他的路會很平坦。

我當時沒把程澤的話當??,我認定他是壹個紈絝子弟,成不了大欜,哪怕程威親手扶他上位,他也坐不穩位置,我還打趣女秘書是白胡椒還是黑胡椒,沒想到她竟然出現在瑞和集團董?長的視察隊伍中。

看來不是瑞和與華京作對,是程澤暗中狙擊馮斯幹,給他下猛料。

“林宗易手下那群人,其中有她嗎。”

周浦否認,“絕沒有,林宗易的人我已經摸透了。”

我拿不準到底是程澤指使她聯手瑞和,或?胡嬌自己搞商業間諜那套,兩頭賺黑心錢,於是沒吭聲。

我們從總部大樓出來,坐進車裏,周浦沒跟上,站在臺階抽煙,順手遞給保安壹支,搭了話,很快噷談完,?奔這輛車而來,他拉開門,“打聽到了,在壹號皇宮。”

馮斯幹單手支著額頭,氣定神閑養精氣,“對方什麽人。”

周浦?答,“外省的家族企業老總。”

馮斯幹皺眉,“仇蟒有企業嗎?”

周浦調頭並?,駛?車流,“未必是林宗易那趟線的勢力,眼饞華京,嫉恨華京的同行不在少數,您這半年虎口搶食,動了太多人的飯碗。”

馮斯幹沈思沒出聲。

我們抵達壹號皇宮,是晚上八點。

周浦收買了壹名服務?,得知沈正培在208包廂,我們開了隔壁207包。

這家會館的保密措施非常好,每間包房有兩扇門,特意用來隔音,周浦想盡法子接近208,包括扮演侍?,都失敗了。

八點半,幾名模特跟隨經理進?包廂,周浦不耐煩揮手,“不需要。”

她們正要撤,馮斯幹叫住,“等下。”

我當即看向他,“有興致啊?”

他並不答復我,端著壹杯幹紅,將煙灰撣進酒水裏,“有個子高挑,學識淵博,健美皮膚的嗎?”

全是與我相反的,我沒達到的標準。

我笑容陰惻惻,“妳嗜好挺廣泛。”

經理走向沙發中央的馮斯幹,“這位老板貴姓?聽您口音不像?地人。”

“西門。”我搶先壹步。

經理壹楞,“西門?”

我翹起二郎腿,壹臉調笑,“有姓潘的模特嗎?西門老板是戀足癖,最偏愛三寸金蓮了。”

馮斯幹不鹹不淡註視我。

經理露牙奉承,“西門老板好品味,還真有,美院的高材?。”

我揚眉,“美院呢,畫功壹定出色,會畫空氣嗎。”

經理又壹楞,“空...空氣?無色無味的沒法畫啊。”

“瞎說。”我壹?正經打斷,“什麽是好武功?無招勝有招,什麽是好畫功?無形勝有形。”

馮斯幹沒忍住發笑,他笑了許久,才勉強收住,“不需要了,下去吧。”

她們全部出去,周浦也退出包廂,只剩我和馮斯幹。

“除了吃醋的樣子可愛,其他時候的樣子,都可恨。”馮斯幹審視著我嬌俏的眉眼,“不過妳很會拿捏尺寸,不惹人?厭,卻惹人?憐。”

我屁股倚著靠背,上半身前傾,趴在他膝蓋,“我的看家?領,我能丟嗎。”

他指腹在我紅唇上來?撫摸,“不喜歡女人陪我喝酒?”

我搖頭,“當然不喜歡。”

他手指下滑,停落我跳動的心臟,“我也不喜歡妳這裏惦記另壹個男人的?與死。”

我勾住他袖扣,“我清楚。”

馮斯幹熄滅煙,“不喜歡孟綺雲,對嗎。”

我凝望他。

他笑意深濃,“?江城我會解決,這次是徹底解決。”

我維持著拱臀的姿勢,“妳不打算留下她,以備不時之需了嗎?”

霓虹照射我臉上,膚色雪白,零星的絨毛更細白,倒映在馮斯幹眼中,平常看不出,只在燈火暈染下才清晰,“以前總是聽聞業內哪個老板養了情人,栽在女人的手裏,我從來不擱在心上,甚至覺得可笑,因為不存在這樣的女人,可以令我鬼迷心竅。”

他摟住我身體,挨在臉頰,“後來我信了邪,有壹種女人就是為禍害男人而?。”

我抵著馮斯幹胸膛,“我沒禍害妳。”

他吻了壹下我眼角的淚痣,“妳沒禍害,我都險些緩不過來,妳要是禍害了,我還有命嗎。”

我偏頭,“所以妳當初才動心思將我送給殷沛東。”

馮斯幹說,“也許到最後壹刻,我會舍不得。”

“人都在他手中了,還反悔得了嗎?”

包廂的光線很弱,他面孔也晦暗,“只要我真心不舍,我就敢反悔。”

我窩在他懷裏,“妳會不舍嗎。”

“按照現在看,我寧願遭受禍害。”

我噗嗤笑,周浦這時推門進來,他低著頭,“馮董,剛得到消息,瑞和集團又奪了我們壹個項目。”

馮斯幹松開我,我坐到壹旁,他後仰,手臂搭著沙發扶手,“奪了華錦湖的開發權。”

周浦說,“瑞和簡?為所欲為,華錦湖的項目我們前期打點了壹切,基?是內定,就差競標走個過場了,沈正培半路攔截,還攔得悄無聲息,他也太神通廣大了。”

馮斯幹眼神定格在面前的高腳杯,“至少千億的資?才玩得轉。”

周浦看著他,“比華京的估值還高。”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男人的笑聲,周浦立刻走過去,從縫隙往外看,“是沈正培和兩個眼?的老總。”

馮斯幹起身,“去會壹會。”

他帶著周浦離開,讓我在包房等,我等到十點多,他依然沒?來,208的包廂也空著,我按捺不住了,沿著201開始壹間間搜索著。

220正對電梯,是壹條岔路,拐彎時我不經意發現盡頭的天窗下站著壹男壹女,我認出女人是胡嬌,男人的背影莫名熟悉,像程澤,又不完全像他。

程澤是陽光而潔白的模樣,很純粹張揚。

可這個男人有幾分馮斯幹的味?,確切說,是商場上爾虞我詐,風起雲湧的味?。

陰暗,沈重,詭譎,又深不可測,在男人身上如此契合。

他背對狹長的走廊,“半小時前,我收到壹段大堂錄像。”他停頓壹秒,質問胡嬌,“馮斯幹怎麽會來。”

我驚愕捂住嘴,真的是程澤的聲音。

胡嬌在他身後半米處,“妳是指他來湖城嗎?”

“來湖城很正常,華京在這邊有不少業務,關鍵是瑞和集團。”他轉過身,英挺的身軀被壹片燈紅酒綠籠罩,面容也虛無模糊,“是妳辦?不力。我噷待過,沈正培在明處,我在暗處,不許暴露痕跡。”

胡嬌說,“我沒失誤,可沈正培退縮了,他向我提出準備收手,得罪不起馮斯幹,馮斯幹目前在查瑞和,試圖用把柄逼迫瑞和安分。”

程澤笑了壹聲,“他準備收手?沒那麽容易。既然我是壹艘大船,幫他捕魚,滿載而歸上了岸,他吃飽喝足,就該明白我要索取翻倍的價值,商人不會做賠?的?意。”

“這些話,我不適合說。”胡嬌伸手,整理程澤的領帶,很親密的動作,“我沒有恰當的身份,除非咱倆有特殊的關系,我能代替妳出面。”

程澤扼住她手腕,不露聲色拂開,“沈正培壹?很聽話,為什麽突然變卦。”

胡嬌被拒絕了,表情不太好看,“妳想知?嗎?”她左手放在他肩膀,“妳拿什麽?報我。”

程澤打量她,“妳要什麽?報。”

胡嬌歪著腦袋,曖昧不明。

他擡起她下巴,“妳倒是敢要,我不喜歡年紀大的。”

胡嬌反駁,“韓卿不是比妳大兩歲嗎?我以為妳喜歡成熟的女人。”

程澤反應冷淡,“大兩歲行,大八歲就不行了。”

胡嬌踮起腳,嘴唇碰上他,“三十多歲的女人,才懂風情。”



?澤勾起胡嬌?下巴,“妳?風情還贏得了韓卿嗎?”

“韓卿有風情千種,我卻有萬種風情。妳只領略過她壹個,就當她天下無敵了嗎。”胡嬌綿軟?身軀蹭著他,壹下下摩挲揉動他胸膛,“何況我?風情贏不了她,妳父親會在我?床上流連忘返嗎?”

?澤垂眸,“妳們多久了。”

她笑得春風滿面,“妳吃醋呀?所以最近才冷落我,是不是。”

“先說多久了。”

“四五年吧。”她輕撫他胸肌,“我能成為秘書部?首席,得益於這段不可告人?關系。”

?澤笑了壹聲,“衰老?厭倦了,想要年輕?身體。”

她看著他,“年輕?身體不是隨處可見嗎。”她動作越來越出格,試圖松開他皮帶,滑入西褲。

?澤臉色無喜無怒,“我雖然紈絝放肆,但自己?小媽,這條紅線我是不會打破?。”

“是不願打破,還是不敢啊?”胡嬌湊得更近,連腰腹也和?澤貼在壹起,“我可以是妳?小媽,也可以不是。”

他玩味笑,有幾分浪蕩公子?味道,“怎樣不是呢?”

胡嬌踮腳,粘膩吻著他,從下頜到臉頰,再纏綿他喉結,最後烙印上?澤?唇。

她吻他?聲音在沈寂??廊反復?蕩,時輕時重。?澤佇立在那,像心不在焉,又像平靜接受。

胡嬌攀著他,噓聲說,“妳膽子大點,隨時可以不是啊。”

我沿著墻根溜掉,才挪了幾步,?澤毫無征兆越過胡嬌頭頂,“誰在那?”

我嚇得壹抖,拚命退後,?到躲進221,門是壞?,無法反鎖,我只好使勁頂住。

腳步聲緩緩靠近,最終戛然而止在門外,?澤警告,“自己出來,還有余地。”

我扼住門把手,心臟在胸腔裏狂烈跳動。

包房門壹寸寸被推開,我放棄了反抗,我不可能抗得住男人?力氣,當?澤逆著壹束微弱?光亮看清我,他表情驟變,“韓卿?”

四目相視?剎那,我四肢百骸仿佛被狠狠地電擊了壹下。

“我不是故意偷聽——”我驚慌解釋,“我是不小心聽到?。”

他蹙眉註視我,“馮斯幹在這是嗎。”

我搖頭,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無比危險可怕,無比深不可測。

胡嬌也?過來,“不在嗎?”她朝另外壹側?岔路使了個眼色,“妳從那來?,?澤壹心思念妳,妳卻騙他。”

他目光定格住,命令胡嬌,“妳下去。”

她笑容收斂,“我等妳?答復。”

?澤別開頭,沒理會她,她掌心搭在他肩膀,“別讓我失望。我對妳?喜歡和真心,是最多?。”胡嬌說完進入漆黑?安全通道,?快消失。

我趁機沖出包廂要跑,?澤拖住我胳膊,“妳會告訴他嗎。”

我後背抵住墻壁,緊繃著壹言不發。

?澤伸手,似?打算觸摸我,他還沒來得及挨近,我已經回避他?手。

他滯留半空壹瞬,倏而用力壹扯,將我扯過去。

我玩命廝打他,“妳放開我!”

“韓卿!”?澤手臂抱緊,“妳聽我說清楚!”

我劇烈抽搐,他臉埋進我長發,不知是因為我掙紮耗盡了他體力,或是我目睹剛才?壹幕出?他意料,他同樣慌了神,急促喘息著。

“我和胡嬌在今天之前,沒發生過任何事。”

我全身僵硬,他溫柔安撫著,壹點點撫平我?躁動,“?氏對華京這步棋,是正常?商業競爭手段。”

他扳正我,迫使我面對他,“記住了嗎。”

我望著他,沒有反應。

?澤壹字壹頓,“我沒有傷害過妳,從前,現在,包括以後,我都不會傷害妳,其他與妳無關。”

“妳想做什麽,傾覆華京嗎。”

這次換?澤不吭聲了。

“正常?競爭手段,?氏對所有公司都掠奪嗎?妳掠奪多少次了,馮斯幹甚至親自出面了。”我掰開他抱住我?手,“為什麽。”

?澤依然無聲無息。

我笑中帶淚,“?澤,那麽多人都在變,虛偽到骨子裏,我以為妳是唯壹真實?,永遠不會變?。”

我?後退,“我知道也許沒有壹個人能夠壹成不變,即使妳變了,妳不要欺瞞我,妳對我好,是想借助我掌握馮斯幹和林宗易?動?對嗎?”

“我沒有利用妳!”始終冷靜??澤情緒突然激動,“我對妳好都是真?。我?承諾更沒有撒謊,只要妳?來,我壹定娶妳,我不在?妳跟過他們,妳?心轉意就好。”

我杵在原地壹動不動。

?澤問我,“妳要告訴他嗎。”

我說,“對,正常不正常,我分得清。”

“韓卿。”他追上我,再次?我名字,“妳真這樣絕情嗎?”

我捂住嗡嗡作響?腦袋,背對他許久,“?澤,我從?像害怕妳壹樣,害怕過壹個人。”

?澤壹霎沒有了聲響。

我渾渾噩噩返?包廂,馮斯幹在門口,周浦正壹遍又壹遍打電話,我感覺到口袋裏手機震顫,可無心接聽,我??他,“斯幹。”

他轉過身,壹把拽住我,“妳去哪了。”

我大口呼吸著,沒出聲。

他發現我面色有些蒼白,“怎麽了。”

我眼睛呆滯,馮斯幹意識到不對勁,他捏住我臉,把我整張面孔高高仰起,“誰碰妳了。”

我不由打個寒戰。

他手指解開我衣扣,檢查脖頸和胸口,我握緊他,“不是。”

馮斯幹停下,他凝視我,“到底怎麽?事。”

我渾身發冷,話到嘴邊,猶豫了幾秒,“幕後對華京下手?人——”

“馮董。”周浦在這時忽然打斷,他示意電梯那邊,“沈正培要離開,估計第?場酒局結束了。”

馮斯幹望?那群西裝革履?男士,為首?沈正培喝得醉醺醺,領帶也歪歪扭扭,裸露?皮膚全是口紅印,此時臂彎裏還擁著壹個妙齡女郎。

馮斯幹說,“跟上。”

周浦?在最前面打掩護,沈正培見過馮斯幹,礙於?澤?緣故,我不確定他見沒見過我,我低下頭,發絲半遮,沈正培和女人調著情,沒發覺有陌生人上來,我們站在最角落,壹路尾隨下降到負?層。

“華錦湖是華京最看重?項目,馮斯幹押了幾個億,壹旦失手,資金鏈要斷壹道缺口了。”

沈正培昏昏沈沈,靠在女人身上,“妳認為我願意攔截馮斯幹嗎。”他不耐煩揮手,“我也貪財,華京手裏?肉哪塊不肥?在壹個圈子裏混,我眼紅不假,可?接奪華錦湖,我可沒這麽大?胃口,玩翻船了,大家?公司都活不成。”

隨行?男人說,“不能不答應嗎?”

沈正培沒好氣,“有人要拔華京?根,我無非是被當了槍使,但凡能躲,我會招惹這灘渾水嗎?”

怪不得胡嬌透露沈正培要撤手,他說得罪不起,原來華錦湖?生意如此關鍵。

?出電梯?壹刻,我們仍舊同路,兩輛車都泊在西南角,馮斯幹帶著我迅速上車,行駛到沈正培?前方。

他問了壹句,“幕後黑手是?澤嗎。”

我嘶啞嗯,“是他。”

馮斯幹擡起頭,“妳攔什麽。”

周浦壹怔,“馮董——”

“韓卿要揭穿他,妳好像?著急。”馮斯幹看窗外,“我讓妳查,妳全部查明了嗎。”

周浦說,“查明了。”

馮斯幹又問,“沒有明知故犯?遺漏嗎?”

他們對視,漫長?沈默後,馮斯幹先移開,吩咐周浦,“逼停他。”

周浦?過神,當即剎車,停在道旁?路燈下。

沈正培?司機開得非常猛,猝不及防撞上這輛賓利?後車燈,隱約聽見炸裂?破碎聲。

責任在我們,周浦沒打指示燈。

司機探頭,剛要破口大罵,他認出賓利?型號,這種車型?車主非富即貴,而且十有八九是低調?頂級富商,或壹把手?私車,他又咽?了,“妳會開車嗎!”

沈正培摟著女人,在後座本來玩得盡興,被顛簸得興致全無,他催促司機,“真晦氣,給錢了事!不追究了。”

司機甩出壹沓錢,不偏不倚砸在後輪胎?位置。

馮斯幹降下車窗,神色高深莫測,他沒有說話,只焚上壹支煙,透過朦朧?霧靄,他面容倒映在後視鏡中。

深沈,陰狠,詭譎。

壹股神秘簡單卻又逼懾人心?氣場。

司機不認識馮斯幹,倒是這副少見?風度,他察覺不壹般,隨即扭頭,小聲提醒沈正培,“沈董,是壹位人物。”

沈正培從女人?衣服裏鉆出,緊接著後座降落半截玻璃,視線隔空交匯,他大驚失色,“馮董?”

馮斯幹銜著煙,手擱在窗框,有壹搭無壹搭搖晃著,漫不經心笑,“沈董,我在湖城兜了大半圈,見妳壹面相當不容易。”

沈正培額頭冒汗,司機見狀也熄了火,“馮董來湖城,我實在沒收到消息啊。”

他推門下來,?奔馮斯幹這扇車門,“我有失遠迎。”

馮斯幹看?沈正培,“我好奇壹件事,沈董最好坦誠壹些。”

他賠笑,“我盡量。”

馮斯幹盯著他,“華京是得罪了瑞和?盟友,還是沈董自己將我看作了對手,決定打響這場商戰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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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私事請了壹天假。



馮斯幹沒有挑明程澤,不然沈正培更不肯多言,畢竟?名?場有規矩,大壹級壓死人,正的壓副的,千億壓百億,百億壓十億,階層嚴格?明,程澤的底子比沈正培硬實,完全能吞下後者,他自然畏懼,不挑明反?能多挖點內幕。

“是瑞和集團的盟友。”

馮斯幹眼神幽深,“多長時間了。”

沈正培說,“半?。”

半?。

我剛找上程澤,想要和林宗易離婚,那時開始他就?布局了。

我渾身壹陣陣發寒。

馮斯幹單手支著額頭,漫不經心掃了沈正培壹眼,“下壹步計劃呢。”

“令華京陷入資金緊缺的困境,再聯系您的貸款銀行,終止繼續放貸的同時,還要提前收回先前的貸款,尤其是大企業,掐斷了錢源,等於死路壹條。”

去?馮斯幹堵了四十多個億的窟窿,目前他壓根吃不消再堵壹個窟窿了。

“妳的盟友,還和什麽人往來。”

沈正培壓低聲,“據說有那方面的勢力。”

馮斯幹意味深長,“姓熊,姓林,還是姓仇。”

沈正培擰眉,“這我不清楚了,不過他們每周六?濱城蘭江港口的西餐廳見面。”

馮斯幹擡腕看表,“今天周五,他們見面日期妳有把握嗎。”

沈正培信誓旦旦,“壹樓VIP雅間。”

姓熊是花豹,程澤?用他?明處搞?,半月前已經浮出水面,其實花豹很好解決,別看他現??氣候了,狗腿子上位終歸名不正言不順。是仇蟒?人也不要緊,是林宗易就麻煩了,他立?贖罪的目標是仇蟒,沒理由再搞馮斯幹,所以是仇蟒打著林宗易的旗號?興風作浪,再嫁禍他。馮斯幹和上面有關系,替上面鏟除不少?,誰動了他,誰算是惹了大禍,仇蟒相當於借白?,砍死不知情的林宗易。

我也急於知?程澤?底和哪壹撥人接觸上了,要真是第三種,林宗易熬不?立?那天,便摔死?半路了。

馮斯幹吩咐周浦,“送沈董上車,下次守規矩,沈董的車是妳能截停的嗎。”

周浦推門下去,恭恭敬敬鞠了壹躬,“沈董,我不懂?,馮董教訓過了,您多擔待。”

馮斯幹面無表情看向沈正培,沈正培當然明白給鋪了臺階要痛快下,撕破臉不好看。程澤既然?幕後指揮,就不打算當面鬥,馮斯幹如今查?瑞和了,自己不服軟,鬧大以後萬壹程澤撤退了,瑞和的實力和華京硬碰硬還差點?行。

沈正培試探問,“那華錦湖的項目?”

“歸妳了。”馮斯幹波瀾不驚,“有壹個條件。”

沈正培似乎沒料?馮斯幹如此大方,把華京的命脈都割愛了,“華錦湖的生意舍了,華京的資金鏈——”

“我不會讓妳難做。”馮斯幹眉眼含笑,“我犧牲?益確保妳不露餡,妳要回報我什麽。”

沈正培看著他,沒吭聲。

“妳過來。”

他走向賓?,彎下腰,馮斯幹附耳說什麽,沈正培點頭。

他站直的壹霎,目光定格?我臉上,好半晌才移開。

周浦作出手勢,“沈董,您請。”

沈正培返回自己車上,又補充,“馮董,還有您身邊的女人。”

馮斯幹吸著煙,審視他。

沈正培篤定重復,“我這位盟友,有壹部??因是為了您的女人出手。”他又瞟向我,“您與其犧牲華京的?益,不如犧牲個人?益,是平息的最好捷徑,否則華京禁不起接連的重擊。”

馮斯幹默不作聲,坐?壹片黯淡斑駁的光影裏,他那張臉也晦暗不明。

沈正培離去後,周浦坐回駕駛位,沒發動,等馮斯幹發話,他掐了煙頭,遲遲沒出聲。

“斯幹。”我輕聲喊他名字,“妳有辦法抗衡程澤嗎。”

馮斯幹揉著太陽穴,“程氏根基太厚。程澤只是耗著,耗二十?都耗不空,何況他有幾???。”

我低下頭,“我以為他壹只兔子,?來是壹匹狼,是我看錯了,才引狼入室。妳和林宗易的很多底細都是我告訴他的,我太過信任他,也壹度太依賴他了。”

馮斯幹透過指縫打量我,“妳有時很精明,有時又很荒唐,荒唐得被人戲耍,被人?用掌控。”

我不由自主發抖,“對不起,斯幹。”

他沒再回應。

周浦?這時拿起手機,“馮董,趙隊的電話。”

馮斯幹接過,不等他開口,那頭語氣急躁,“林宗易昨晚出現?江濱公路,?天臺劫走壹個人。”

馮斯幹皺著眉頭,“境內沒有與他相幹的人,他劫走了誰。”

趙隊回答,“林恒。”

馮斯幹看了我壹眼,“林恒不是?雲城嗎。”

趙隊懊惱極了,“我還壹直納悶,仇蟒再如何手眼通天,壹個活生生的人能憑空運送出境嗎?總有蛛絲馬跡,沒想?我們被耍了,仇蟒沒把林恒帶出江城。”

馮斯幹瞇著眼,沈默了許久,“我三小時後過去。”

“妳不?江城嗎?”

“?湖城。”

馮斯幹沒多言,掛斷電話。

我僵硬坐著,偷偷看他。

他什麽也沒問我,整個人倚著靠背,面目深沈。

我猜不準他心思,擰開壹瓶水,小心翼翼餵?嘴邊,“妳渴嗎。”

馮斯幹沒動作,閉著眼。

我這下確定了,他清楚是我,所以不問。

周浦連夜抄近路,繞過131國?,途經兩個收費站,直奔江城西郊。

我們趕?天臺是淩晨壹點鐘,現場燈火通明,停了幾輛公車。

我竭力平復情緒,跟隨馮斯幹?路口下車。

趙隊迎上,示意身後壹排破舊平房,“甲10號院2棟,雙方噷手了,有血跡,其中林宗易的血比較多。他做了萬全的準備,可負責看守林恒的保鏢準備更足。”

我大驚失色,“他死了嗎?”

馮斯幹站?我右側,偏頭凝視我,沒說話。

趙隊說,“沒發現他人,周圍更沒有攝像頭,大概率活著。”

郊區的風燥熱,像是著了火,馮斯幹解開襯衣紐扣,“妳查了。”

“查了。”趙隊越過他肩膀望向我,“林宗易最後聯絡的號碼,是江城?地,我不多說了。”

我心虛別開頭。

馮斯幹拒絕了趙隊遞來的香煙,“林恒是他兒子,他出馬情理之中。”

“這是壹起綁架案,他們內部問題,內部走漏,我們不插手。倘若有知情者沒有報警,?是擅自把風聲透露給林宗易,壹旦人質發生意外,?江城境內,我會被問責。”

馮斯幹不耐煩,“妳想怎樣。”

趙隊壹噎,“我要和韓小姐聊聊。”

馮斯幹當場否認,“跟她無關。”

趙隊靠近我,“仇蟒綁架林恒,林宗易解救林恒,除了韓小姐,有第二人能掌握這樣明朗的兩條線嗎。”

“我說過了。”馮斯幹側身擋住他,將我護?背後,“她不了解情況。”

“斯幹!”趙隊突然直呼其名,“我僅僅是將她帶回局裏聊壹聊。”

“不行。”馮斯幹神色陰沈,“就算韓卿通知他,沒通知妳們,林恒平安,妳下屬也毫發無損,她沒做錯。”

趙隊雙手叉腰,“救人質可不是僥幸,仇蟒和林宗易是什麽人,妳看現場的血跡,起碼四個人負傷了。”

“妳們救,就保證不見血嗎。正因仇蟒的保鏢手黑,韓卿這麽做,最大限度降低危害,少殃及無辜。”

趙隊氣笑,“斯幹,妳也太護短了。”

“沒出?,?此為止。”馮斯幹走進平房,我匆匆跟?後面,跨過溝渠時,趙隊叫住我,“韓小姐。”

我步伐壹頓。

“我相信妳是壹個聰明女人,假如妳的同情心能添加壹些理智,妳會保住更多人。”

我背對他,“什麽意思。”

“洗浴中心妳的配合,做得非常好。林宗易也確實逃過壹劫,對嗎?只有我們能接應他,保護他,他自己的方式太危險。換做我們救林恒,他根?不會受傷。”

我握著拳,趙隊說,“妳認真考慮。”

他和馮斯幹進入同壹間平房,好半晌,我也跟上。

我被警戒線攔?外面,我問壹名便衣,“馮董進去了,我是他帶來的,我不能進去嗎?”

他答復,“妳不能。”

我盯著馮斯幹的背影,他蹲?墻角,隔著壹副白手套,捏起壹支紅色?柄的匕首,“檢測了嗎。”

趙隊也蹲下,“是林宗易的血。藍色?柄有他的指紋,是仇蟒保鏢的血。”

馮斯幹起身,“林宗易是自衛,妳抓仇蟒的人,他們故意傷害。”

趙隊說,“妳從哪看出的?”

“紅色?柄的血痕幹涸程度深,濺落的血點由外向內,林宗易的鞋印正好圈?最裏面,?藍色?柄的幹涸度淺,當時林宗易先被刺傷,他拉著林恒出去,此時又湧入壹批保鏢,門口是對立方向覆蓋的鞋印,他被逼?絕境才刺傷對方,林宗易絕不會主動挑起打鬥。”

趙隊戴上帽子,搓了搓手,“最近活兒多,這裏又沒出大?,技術科顧不上,林宗易要是自衛,這?就了了。”

他又摸出煙盒,馮斯幹推開,“抽不慣妳的,口感太差。”

趙隊睥睨他,“妳辭職下海,發財了是吧?挺狂氣啊,妳二十歲實習的時候,也抽六塊錢壹包的煙,妳都不知?雪茄和黃鶴樓是什麽味兒的。”

他們往門外走,趙隊拍他後背,“還回來幹,行嗎?直接給妳提組長。”

馮斯幹摘了白手套,噷給便衣,“穿妳這身衣服,許多?要守?則,不方便做。”

趙隊窮追不舍,“做完之後呢?妳可是好苗子,我實?可惜妳。”

馮斯幹面色平靜,“回不去了。”

我停??地,註視這壹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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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從平房出來,?光刺目,他?盡頭駐足,“怎麽不上車。”

我停?那,“妳到底是什麽人。”

他眼眸?夜色下極為深邃好看,“妳認為呢。”

我瞥了壹眼角落打電話?趙隊,“妳是趙隊?下屬。”

他笑了壹聲,“那是十四年前??,?久遠了。”他朝停車?位置走?,“另外,我不是他?下屬,假設我沒退下來,他如今或許是我?下屬。”

怪不得馮斯幹有那樣出色?偵查力和敏銳度,他見到我?第壹面就識破了我,我始終感覺他身上籠罩著謎團,他?身份,他?心思,他?深沈。

他?生意場,?酒局和美色上,壹直謹慎克制,從無過錯,作為商人誰不曾迷失、不曾踩進泥潭呢?他卻?商人最容易栽跟頭?地方幹幹凈凈,他知道哪些是不可打破?紅線,哪些漏洞絕不可鉆,他?禁欲清高生長?骨子裏。

我跟上他,“假如林宗易?父親沒有作偽證,致使撞死妳母親?兇手逃脫,妳也會對他下手,幫助上面清剿仇蟒嗎。”

馮斯幹背對我,他側臉無波無瀾,“我早已不是這行?人,我脫下警服十四年了,和過?壹?兩斷,我只為自己?恩怨,不受任何管束。”

他壹句不受任何管束,我恍然大悟,“這行扳倒壹個人只講證據,而妳沒有證據。這二十年來,上面?少留意林宗易,索?集團?威望非常高,可妳?暗處盯著他,整座濱城,除了他那艘船上?鄭寅和?哲,只有妳最了解他?孽債,他做?滴水不漏,妳嘗試說服隊裏暗訪突查,每次都壹無所獲,妳根?撼動不了他,妳也等不及他自掘墳墓?那天,他從不露馬腳,他太精明了。妳只能換壹種身份接近他,司機和助理是最靠近他核心問題?職位,妳又顧慮他調查妳底細,於是妳進駐華京,憑能力得到殷沛東?欜重,又娶了殷怡,妳故意讓林宗易察覺妳要獨吞華京,而他覬覦華京,當他選擇和他爭鬥?那壹刻,他就墜入妳?陷阱了,交手意味著暴露,妳因此壹點點瓦解揭穿他。”

天臺上?煙囪冒著灰色?煙,覆蓋?馮斯幹英氣挺立?身軀,“韓卿,妳?聰明?吸引男人,駕馭不住妳?男人會厭惡忌憚妳?聰明,而我駕馭得住妳,才令我欲罷不能。美麗?皮囊並不能動搖我,壹顆帶劇毒?女人心,壹副好手段,是我極其上癮?。”他回頭望?我,“我最喜歡妳勾引我?時候,倔強又風情,壹次次敗下陣,壹次次迎難而上。”

我看著他,“妳那時就喜歡我嗎。”

風吹動長發,拂過我唇,他伸手擇開,“挺動心。”

他指尖捏住?發梢染上淡淡?口紅,我說,“看我每天花樣百出引誘妳,妳?高興對嗎。”

馮斯幹笑著,“差不多。要是妳?手腕?爛,我會喊停?。我上鉤了,就證明不是那麽爛。”

經過壹個巨大?施工土壩,他再次止步,“瑞和集團挖華京?機密項目,挖得這麽準,是不是有內奸。”他凝視後面跟隨?周浦,周浦壹言不發佇立。

馮斯幹問,“妳覺得呢?”

周浦撩眼皮窺伺他?表情,“華京投資?項目壹?是業內?風?標,他們關註您——”

他話音?落,馮斯幹壹腳踢中他胸口,周浦飛出半米,直挺挺栽倒?地,“噗通”?重響,刺激得我頭皮發麻。

周浦趴?壹堆泥沙裏,嗆了口土,壹動不動。

馮斯幹撣了撣褲腳?灰塵,“不是妳泄密嗎?”

周浦手攥緊,沒反應。

趙隊發現這邊?狀況,他走上來,“動手幹什麽,妳可不是莽撞?人。”

馮斯幹像看壹個垃圾看周浦,“竊取商業機密,判幾年。”

趙隊說,“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取決於嚴重性。”

馮斯幹看?遠處?蘆葦蕩,“不惜冒坐牢?風險,替殷怡報復我,妳?確癡情。”他垂眸審視周浦,“早知妳情深義重,當年我應該給妳機會打動她。妳只要求我,我?必不答應妳,妳錯?報復我,即便妳賭上自己?前途和自由,妳得不到?,依然得不到。”

周浦終於動彈了壹下。

“想過為什麽嗎?”馮斯幹輕笑,“因為她眼中?妳,和我眼中?妳並無區別,不過壹條狗而已。”

周浦仰頭望著他,許久,嘶啞說,“妳早猜到了。”

馮斯幹居高臨下,“我猜到妳背叛我,沒猜到幕後是誰,直到我認出沈正培身旁?女人是?威?姘頭。這位姘頭?得寵,如同?家?二太太,?氏集團有壹個規定,凡是找?威辦?,先打點好這位二太太,?威不會親自下場和後輩競爭,我確定幕後是?澤。”

周浦面如死灰。

“我給妳坦??余地了。”馮斯幹語氣寡淡又冷漠,“可到達湖城,妳仍舊不松口。”

周浦掌心撐著地,踉蹌站起,“我跟了妳多年,妳太冷血,??殷怡三年,也狠得下心腸,誰對妳都會保留壹?。”他指著我,“韓小姐不保留嗎?她保留比誰都多。妳戴久了面具,妳?真皮和面具已經?不清了,面對壹張?不清虛實?面孔,沒有人不保留。”

馮斯幹無動於衷,“越是身處高位,越是無情歹毒,不止我,名?場浮沈,有仁慈?輩嗎。我??不光彩,殷怡?結局同樣自作自受,她如果安?,我會給她更好?結局,可惜她走錯棋了,妄想聯合章徽榮架空我。”

他撂下這句從壩上離?,我緊隨其後坐進車裏,馮斯幹降下擋板,車廂隔絕了全部光亮,顯得特別黑暗壓抑。

他?這時抱住我,食指勾起我下巴,饒有興味打量,“我估計?澤不會忍心害妳。”

我隱約意識到什麽,原?僵硬?身體頓時僵得更厲害,“妳不要我了?”

馮斯幹眉目間閃過壹絲寒意,“要妳,我實?危機四伏,妳就像壹團麻煩,拆開壹層,還有壹層,壹層又壹層纏繞著,永遠解決不完。”他撫摸我?臉,“麻煩找上門,誰也無可奈何,可妳找麻煩,將我陷進災難中。”

馮斯幹挨近我,溫熱?唇?我耳畔闔動著,聲音低沈又危險,“我該拿妳怎麽辦呢。”

我猛地戰栗,“?澤?可怕。”

他悶笑,“他可怕嗎?”

我眼前浮現出?澤被胡嬌擁抱?畫面,以及他那張詭譎陰暗?面容,“他變了,變得不是我認識??澤。”

好像關於他?那些青春美好?記憶,全是假?。

沒有壹個人變得如此徹底,除非他最初就?隱藏自己?野心,?每個人面前演戲。

?澤藏了?年,整整?年。

從我們戀愛,到我們重逢,倘若不是瑞和集團浮出水面,即使他和馮斯幹曾經聯手算計林宗易,我也親耳聽他承認了,我照樣無法完全相信,我印?中??澤太單純,太張狂,他就像壹束熾烈?驕陽,毫不遮掩,毫無謊言地愛著我,火熱又真實,我難以接受我所熟悉?懦弱,簡單和他?傻氣,是他偽裝?。

馮斯幹平靜註視我,“?林宗易為妳死,為妳反抗仇蟒?前,?澤有林宗易可怕嗎?”

我臉色蒼?幾乎透明,“林宗易是壞人,他反而不可怕了。包括妳,他們眼裏?妳再潔?無暇,我清楚妳有妳?弱點,更有不可告人?汙點和秘密。可我看不透?澤,他什麽弱點也沒有,我現??畏懼他。”

馮斯幹眼底噙著笑,“我?弱點和不可告人?秘密是什麽。”

我壹字壹頓,“?妳還是殷怡?丈夫,我就成為妳?汙點和秘密了。”

他笑容驟然消失,“韓卿,妳什麽都壹清二楚。”馮斯幹擡起我臉,我細嫩?脖頸?他視線裏,仿佛壹根壹觸即斷?弦,“不能控制住自己?情感,為女人瘋魔,是我壹生唯壹?失誤,壹個男人會為自己?失誤買單,妳明知妳是我?弱點,妳非要招惹林宗易和?澤,我保護不了妳嗎?他們不需要時間嗎?韓卿,妳愛我,所以妳要求太苛刻,妳希望我像神壹樣,這世上誰能做到。”

我無聲落淚,“那妳舍得嗎。”

他目光掠過我,沒出聲。

“那馮冬呢?”我雙眼浮著霧氣,麋鹿壹般惹人憐惜,“妳?壹舉壹動,被江城?整個上流圈監視,人盡皆知我跟?妳身邊,和妳有個兒子,我?下落和?處,我?感情生活,他們也會知曉,瞞得了嗎?等馮冬長大,聽到風言風語——”

“馮冬?母親,?懷著他時就嫁過壹個叔叔。”馮斯幹意味深長打斷我,“生下他?後,為了那個叔叔,與他親生父親作對,不肯回來,甚至?他半歲前,沒有真正養育過他,還不如壹個保姆疼愛他。”

我所有話哽?喉嚨。

馮斯幹繼續撫摸我,從面頰到眉眼,最終停落那顆淚痣,“妳最愛哭,妳?妳?眼淚,迷惑征服了多少男人。”

他眼睛明亮至極,翻騰著深海裏?光,“妳當初不?動??澤求救,不?動暴露這壹切,會有這副局面嗎。妳說得不錯,是妳引狼入室,妳自己平息。”

我驚慌摟住他腰,“斯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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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面容極為深沈,他望?別處,不回應我。

“斯幹哥哥。”我緊緊纏著他,像無數個情濃?夜晚,他抱著我,我在他身下,浪蕩又乖巧,溫順又撒野。

越是清冷禁欲?男人,越是最愛這副又純又騷模樣?女人,優雅端莊反而難以打動他克制?心。

馮斯幹無動於衷,任由我糾纏他。

“我癢。”我挨著他耳朵,“癢極了。”

他終於肯給我壹個眼神,“哪裏癢。”

我曖昧蹭著他,“妳說呢。”

馮斯幹似笑非笑,“皮癢了吧。”

我壹噎,他命?,“坐好,欠打。”

我被他?不解風情氣得松開手,臉色發青坐著。

他壹路安靜養神,直到車泊在瀾春灣,我踢開門跳下,七厘米?鞋跟瞬間剮破壹塊漆皮,他走在我背後,“我看妳?確皮癢了。”

吳姐在玄關迎接,馮斯幹解了領帶遞給她,“有宵夜嗎。”

她接過掛在衣架上,“我煲了海鮮粥,在廚房,您喝壹碗嗎?”

“給她。”馮斯幹撂下這句,徑直上樓。

我賭氣跺腳,“我不喝!”

他越過桅桿,沖我下通牒,“不喝不?,誰慣妳?毛病。”

馮斯幹進?臥室,吳姐端了壹碗擱在餐桌,“韓小姐,您別犟了,又犟不贏先?。”

我舀了壹粒蝦仁,“我每次都贏他。”

“那是先?讓著您,哪有人能贏得了他。”

我喝完粥,馮斯幹穿戴整齊又下樓,準備出門,我當即站起,“妳?哪?”

“出差。”

我扔了勺子追上?,“不帶我嗎。”

馮斯幹壹本正經答復,“帶七個女人了,沒妳?位置。”

我沒好氣,“您新招聘了女秘書啊?”

“女伴。”他糾正,“周壹到周末,各壹個。”

我冷言冷語,“會享受啊,我煮壯陽湯挺在??,妳用嗎?”

“我?體力不需要。”馮斯幹看?我,“起碼十?內不需要。”

我靠著門框,“長得漂亮嗎?”

他正要回答,我提前打斷,“我猜猜,是不是喜歡穿赤橙黃綠青藍紫?小短裙,烏發濃黑,大眼睛,很機靈。”

馮斯幹含笑,“猜得不錯。”

我俏皮歪著頭,“原來馮董?新歡,是葫蘆娃啊。”

他笑意斂?,警告?語氣,“韓卿。”

“困了,祝馮董大展雄風。”我搖曳?姿轉過身,直奔二樓臥房,重重摔上門。

我心知肚明,馮斯幹這趟?濱城,他要堵截程澤,揭穿他究竟和哪只黑手來往?真相。

雖然我清楚程澤不會強迫,但我不想在那樣?處境?掙紮,哪怕壹秒鐘。上流圈沒有秘密可言,尤其男人女人之間?風流韻事,就像壹簇野火,只要點燃,越燒越旺。我?經跟過兩個男人了,殷沛東迷上神似我?寇媛又鬧得滿城風雨,更是牽扯了我,再和程澤周旋壹陣,我在江城可待不下?了,跟過?男人全部有權有勢,是好事也是壞事,徹底砸了名聲,很難翻盤。

我膽戰心驚煎熬了兩天,馮斯幹倒是始終沒有下壹步?動,電話?詢問我老不老實,也絕口不提。

第三天傍晚,他從濱城回來,身後竟然尾隨著沈正培,我們在客廳撞上,我壹怔,他?我頷首,“馮太太。”

我蹙眉,下意識看馮斯幹?反應,他對這個稱呼十分平靜,脫著西服,“妳耍我。”

沈正培大驚?色,“馮董,我萬萬不敢耍您啊!”

馮斯幹在沙發坐下,“周六他們並未出現在濱城?蘭江港口。”

沈正培翻出手機日歷,“是周六沒錯,他們沒現身?”

馮斯幹笑著?後仰,倚著沙發背,“所以沈董,妳壹面應付我,壹面泄密給他,對嗎。”

“我冤枉啊——”沈正培大喊,“我不可能和您玩心計,他們壹?在周六會面。”

“華錦湖?項目,我能給妳,也隨時能奪回,妳應該清楚我商場上?手段多狠。壹枚暴露?棄子,對於妳盟友而言毫無用處了,他會吞掉瑞和,卸磨殺驢,這是妳?下場。”

沈正培直冒汗,“也許...泄密?另有其人呢,當時您?司機和——不是都在場嗎?”

馮斯幹笑容壹收,沒出聲。

我越聽越不對勁了,似乎指?我是內鬼了了,馮斯幹心裏那股怒火還未熄滅,我不能由著他再起疑,“沈董倘若問心無愧,當面打給胡嬌。”

沈正培註視我,我態度強硬,“不方便嗎?事?至此,咱們何必遮遮掩掩,程氏婖團?胡嬌,壹直代替程澤?瑞和婖團發號施?,我恰好認識程澤,我必須自證清白,有勞沈董了。”

馮斯幹移開視線,焚上壹支煙,他不抽,搭在煙灰缸?凹槽,盯著煙化為灰燼。

沈正培只好打過?,胡嬌沒接,壹連打了七八遍,胡嬌才慢悠悠接聽,“是馮斯幹那邊有什麽風聲嗎。”

沈正培說,“這幾天挺太平?,可我有點不踏實。”

裏頭緊接著傳來程澤?聲音,“是誰。”

胡嬌說是沈董。

程澤語調平淡,“給我。”

沈正培抹了壹把汗,“華錦湖?項目,還能幹嗎。”

程澤問,“怎麽了。”

沈正培觀察著馮斯幹?神色,?怕說錯什麽,後者把玩打火機,很冷靜。

“程董,我總覺得心慌。”

程澤喝了壹口酒,“慌什麽,出事我兜著。”

“只投資就幾個億啊,這萬壹出差池了——”

“不會。”程澤對沈正培?顧慮很不耐煩,“沒事掛了。”

馮斯幹在這時使了個眼色,沈正培?住程澤,“您在濱城嗎?”

程澤很警惕,“妳要見我?”

沈正培壹抖,“是。”

程澤好壹會兒沒聲響,馮斯幹把玩?手勢也停住,氣氛最緊張時,程澤開口了,“在濱城,明天沒空,有安排了,後天。”

馮斯幹微瞇眼。

沈正培殷勤說,“我等您。”

馮斯幹掐了煙頭,隨即起身,“我再信妳壹回。”

晚上我進臥室時,他正在浴室洗澡,剛走到門口,聽見他打電話,我頓時停下。

“周德元知道她?情況嗎。”

電話那頭是孟綺雲?保姆。

“知道了,周老先??意思是您照顧孟小姐。”

馮斯幹音調壓得很低,“讓何江處理,盡快送她回濱城。”

保姆很焦急,“何秘書即使出面,周老先?點名您照顧,孟小姐目前?精神狀態不太好,再拖延又要住院了。”

“醫?診斷了嗎。”

“孟小姐有心臟病,不嚴重,遺傳她母親,但受不得刺激。”

馮斯幹掛斷,關機,放回水池臺上,佇立在浴霸下清洗著腹溝。

看來我?危機解除了,馮斯幹並不忍心不要我,如果他不要我了,他壹定會留下孟綺雲,絕不在這節骨眼上得罪周德元,馮斯幹送走孟綺雲?目?是為我騰地方,消除我?不安和介懷,既然他照辦了,就不會將我交給程澤。

甩掉孟綺雲?過程困不困難我不在乎,他願意甩掉最重要。

我松口氣,返回臥室。

馮斯幹洗完從浴室出來,站在那擦頭發,燈火昏黃,照射在他裸露?身軀,每壹寸?棱角都柔和了許多。

他擦幹凈水珠,朝我走過來,還沒坐穩,我立刻撲進他懷中,他皮膚散發出濃郁?月桂香,遮住了他原本淡淡?清香,“妳用我?沐浴露了。”

馮斯幹垂眸,“不能用?”

我嬌嬌軟軟趴在他膝蓋,像壹只被他馴服?小野貓,“妳連我都能用,我?東西妳自然更能用。”

分不清是燈光太炙熱,還是他太過炙熱蠱惑,我貼著他?時候,身體籠罩了壹層嫵媚?紅霜,他掌心覆在我臀上,“不害臊。”

“害臊能當飯吃嗎。”我舔著他喉結,“男人能當我?飯。”

馮斯幹略躲開壹些,他審視著我,“欲望這麽足?”

我趁機摟緊他,攀著他脖子,“只對妳這麽足。”

他叩擊著紅木雕花,打量我好半晌,“嘴挺甜,自己睡覺。”他作勢離開,我拽住他,“妳呢?”

馮斯幹言簡意賅,“我在書房辦公。”

我頃刻紅了眼眶,泫然欲泣拉扯他袖子,“斯幹,我懺悔過了。”

他坐在床沿背對我,“妳犯壹?次錯,懺悔壹?二十次,我從來不質疑妳?懺悔,只是下次照犯不誤。”

我啜泣著,“我以後什麽也不瞞妳了,斯幹哥哥。”

他偏頭,我瓷白?腳丫勾著他褲帶邊緣,豆青色?指甲油水水嫩嫩,點綴在腳趾,彎曲晃悠著。

“程澤有問題,我提醒過妳嗎。”

我哽咽?哭腔,“提醒過。”

“妳記住了嗎。”

我說,“沒記住。”

馮斯幹完全回過頭,“沒記住有理?我?書房。”

我伏在他後背,哭得太用力,以致香汗淋漓,浸濕他單薄?睡衣,他煩躁揉鼻骨,“妳再哭。”

我當場抽泣得更起勁,馮斯幹皺眉,“聽不懂正反話是嗎。”

我立馬停止。

他再次見證我收放自如?演技,笑了壹聲,“替我買保險了嗎。”

我不明所以,“為什麽買保險。”

馮斯幹手指捏住我臉蛋,“妳難道不是圖謀氣死我,卷著我?財產,養個小白臉嗎。”

我膩在他胸膛,“我才不,沒有比妳臉更白?男人了。”

我貪婪嗅著他身上好聞?氣味,“妳還把我送出?嗎?”

他隨手拿起壹本書,“送給誰。”

我小心翼翼,“程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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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面無表情,“聯系他了,他沒要妳。”

我壹怔,“沒要?”

他陰晴不定望向我,“妳覺得妳?魅力除了四五十歲?男人,對其他男人也管?嗎?”

我盤腿坐直,“殷沛東六十多了呢,不照樣迷住了?”

馮斯幹嗯了聲,“他算壹個例外。”他翻了壹頁書,“?氏婖團?底子雖然厚,也招架不住妳?知故犯?破壞,?澤要不起妳。”

我低著頭,“我有那麽惡劣嗎。”

他專註看書,“我打算把妳轉手?念頭,萌生不是壹日兩日了。”

我委屈鉆進毛毯?,閉著眼不吭聲。

好半晌,馮斯幹看完那本書,他關了燈躺下,?黑暗中摟著我,指腹流連過我眼角,?眉心輕輕點了點,“惹禍精,妳還犯脾氣。”

我睜開,淚眼朦朧望著他,“斯幹,我吃不好睡不好,怕妳狠下心。”

他目光定格?我臉上許久,“是有過狠下心?壹刻。”他收回手,臂彎環住我身體,深埋進長發?,他濕熱?呼吸燙得我情不自禁扭動,“後來壹想,還是算了。”

馮斯幹吻著我凸起?脊骨,“忍耐了兩?,受盡妳?背叛和算計,再生氣都扛住了,最後卻拱手讓人,未免太可惜。”

我面孔淚痕猶?,他從側面吮吸著淚珠,“哭得動人,又會黏人,養著妳每天看妳哭,看妳笑,確實舍不得。”

我勾著他脖子,“要是?澤真?將華京吞了,妳會棄了我嗎。”

他嘴唇細細廝磨過我肌膚,“或許不會有那壹天。”

我不死心,“萬壹呢?江山和美人,男人不是都選擇江山嗎。”

馮斯幹聲音發悶,“也有男人會舍棄江山,選擇美人。”

我甜膩笑著,“是妳嗎?”

“江山可以再掙,合心意?美人可遇不可求。”他從我胸前擡起頭,“可妳和美人有什麽關系,妳是醜人。”

我捶打他,“妳才是醜人!”

他悶笑,“我記得妳當初很癡?模樣,誇我英俊。”

我臉紅別開頭,“我誇馮冬呢,不關妳事。”

他牙齒咬開我睡裙?系帶,“馮冬是我?種,當然關我事。”

發絲?他衣扣纏繞,越纏越緊,他註視著我,眼神幽深又火熱,“替我脫了。”

我手指解著扣子,直到睡衣完全?下,我?毫無光亮?深夜裏撫摸他,他似乎精壯了許多,隔著那樣精壯熾熱?肌肉,我感受到他瘋狂跳動?心臟。

是迷亂沈淪到無可自拔??馮斯幹。

他?吻壹厘厘蔓延,像壹片枯草焚了壹把烈焰,釋放出?歸於盡?野性。

我窩?馮斯幹懷裏,他短發半潮半?,粘??皙英朗?額頭,顯得越發堅硬,充滿濃烈?男人味,“斯幹哥哥,我喜歡妳。”

他嗓音喑啞,“真心話就好。”

我腳踝盤?他腰腹,“妳呢?”

他笑了壹聲,“還?。”

我捧著他腦袋,不準他回避,“還?是什麽意思。”

他掌心撐住床,結實?手臂筋脈賁張,裹著汗珠向下淌,“就是妳理解?意思。”

我眼睛閃著極其溫柔?水光,“妳上個月說過,妳愛我。”

“忘了。”馮斯幹要抽離,我立刻拽住他,“我想聽妳再說壹遍。”

“我從不對女人說愛。”

我挨近他喉結,吹出熱氣刺激他,“妳對男人說愛嗎?”

“韓卿。”馮斯幹喜怒不辨打量著我,“再鬧我去看孟綺雲了。”

我蠻橫推開他,“討厭妳,愛去哪就去哪。”

我背對他,他沒哄我,只沈默睡著。

我很快也迷迷糊糊,馮斯幹從身後擁住我,我仍舊沒反應,他以為我睡熟了,?我耳畔極輕?音量說,“我愛妳。”

我翻了個身,大笑騎?他胸膛,“馮斯幹,我聽見了!”

他發覺我原來是裝睡,臉色壹沈,“又犯老毛病是嗎。”

我抓住他肩膀,壹點點趴平,和他重疊,“我就擅長糊弄人,誰讓妳不長記性,自己又上當了啊。”

他皺眉,“下去。”

我抱緊他,“我也愛妳。”

他眼眸浮現壹絲笑,很淺,瞬間便斂去。

我又補充,“我是騙妳呢。”

馮斯幹看了我壹眼,“正好,我也是騙妳。”

第二天早晨,我們?客廳看新聞,何江帶來壹名短發女人,膚色黝黑,相當普通?長相,他征詢馮斯幹?意見,“她?嗎?”

馮斯幹看向女人,“學會服務生?工作了嗎。”

何江說,“她本來是望春園?服務生。”

“湖城?望春園?”馮斯幹沈思著,“確定之前沒露過面。”

何江很篤定,“望春園?檔次不高,估計?澤沒去過。”

馮斯幹?方帕擦了擦嘴,“動作?落嗎。”

“訓練時間短,達不到您?要求,不過他們不會留意壹個女服務員,有機會搞到。”何江把壹枚手環綁?女人腕上,“機靈點。”

女人點頭,“我清楚。”

馮斯幹丟掉帕子,從餐桌前起身,“去壹趟。”

我們下午四點半抵達濱城,直奔蘭江港口,西餐廳?蘭江?三樓,據說是塗漆墻壁,隔音效果非常好,沈正培坦?他曾經也想留壹手,?隔壁錄音,結果壹個字沒聽清,?澤這方面?謹慎?度不亞於林宗易。

我實?沒想到,比我還小兩歲??澤,壹向以紈絝子弟形?示人,玩弄權謀心機,竟然玩得很有壹套。

?澤有壹個固定?雅間,?210,位於樓梯?拐角,何江找經理交涉了壹番,安排我們?人進去服務,經理立馬??了,他當場拒絕,“我們有規定,服侍雅間?貴賓必須經過正式培訓。”

何江掏出壹沓錢,塞?經理?上衣口袋,“上菜倒酒而已,又不是唱歌跳舞。”

經理蹙眉,沒說話。

何江直接把錢扔?地上,接連扔了二十沓,“夠嗎?不夠給妳開支票。”

經理看著腳下花花綠綠?鈔票,最終敗下陣,“您需要多久。”

何江說,“最好完整?酒局都?場。”

經理撿起錢,示意短發女人,“妳跟我來。”

我們隨即進入211雅間,過了壹會兒,210?房門從外面拉開,短發女人已經換上了工服,低眉順眼擺餐盤,揭過敞開?半扇門,我看清包廂內?場景,整個人仿佛被壹只鉗子捏緊,胸腔壹陣窒息。

坐??澤對面?男人果然是仇蟒。

這是無比糟糕?壹個局面,最厲害?正與邪共?圍剿,不僅林宗易會被仇蟒打入死局,馮斯幹?華京也會被?澤逼至絕境。

我渾身發冷,只覺眼前??澤太過陌生,陌生得像是我從沒認識過他。

他和仇蟒相處?氛圍平靜且克制,都沒碰桌上?菜,全部保留壹寸戒備。

這種態度?合作往往最陰暗可怕,正因他們知?各自下手太狠,才顧忌對方將?樣狠毒?手段??自己身上。

馮斯幹漫不經心清洗著杯子,“他還是妳印????澤嗎。”

我深吸氣,“面目全非。”

他拿著醒酒欜?燈光下搖晃著,“再簡單?人性,壹旦被催發了欲望,都有心狠手辣?壹面,誰也逃不過名?場?荼毒。”他朝我伸手,“過來。”

我走到他面前,他握住我冰冰涼涼?指尖,“韓卿,?這世上,妳能相信和依靠?男人,只有我。”

我望著他,他太冷靜了,“妳不驚訝嗎?”

“我早就猜到是仇蟒了。”馮斯幹雲淡風輕,“以?澤如今?地位,不是大人物,他不會??。”

我愕然,“他敢??仇蟒?”

他笑意深濃,“?澤不至於和仇蟒?流合汙,哪怕只是短暫?合作,他只會??仇蟒,達?目?之後翻臉不認。仇蟒?身份隱晦,後面與林宗易之間很可能鬥得兩敗俱傷,即使被??了,也根本不敢大張旗鼓報復?澤。”

我壹言不發,重新坐下。

馮斯幹偏頭看我,“妳不信?澤有這樣?城府。”

我脊背僵硬,“我分辨不出了。”我凝視他,“妳鬥得過?澤嗎。”

馮斯幹神色晦暗不?,沒有回應。

此時?210,?澤正把壹塊?色方巾墊?腿上,“既然有急事,蟒叔直言不諱。”

仇蟒抽著旱煙,“華子?手上有壹份物證,那份物證能搞垮我?雲城?壹切。”

?澤後仰,靠著椅背,“違規嗎?”

仇蟒說,“會所和牌場?生意,?董認為能幹幹凈凈嗎?”

?澤啟開瓶塞,斟了壹杯酒,“妳什麽想法。”

仇蟒似笑非笑,“?氏婖團是納稅大戶,上面也給幾分薄面,?董能否幫我通融壹下,假如華子把東西遞上去了,出面壓壹壓事。”

?澤喝了壹口酒,“世?變了,還真不容易壓。”

仇蟒也倒滿壹杯,主動敬?澤,“我不求大事化無,只求大事化小。”

?澤指節叩擊著桌沿,“那蟒叔要坦誠壹些,妳到底有什麽把柄?林宗易手中。”

仇蟒面容陰翳,“早知?橡山,我親自了結他,不會有這些麻煩了。”

他吩咐站?墻角?六子,“給?董。”

六子打開牛皮紙袋,取出裏面?照片和賬單,仇蟒瞇著眼,“這部分,華子都掌握了。”

?澤隨手翻看,短發女人?這時替他倒酒,我發現她右手很刻意懸?照片上,來回晃蕩著,好像?拍照。

?澤翻完??時,忽然擒住女人?手,他眉目掠過壹抹寒意,“妳?幹什麽。”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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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張得喘不了氣,立刻告訴馮斯幹,“她露餡了!”

他不疾不徐撂下杯子,面容波瀾不驚,“不妨事。”

我走過去,“可仇蟒最忌諱暗算,林宗易作為他?義子,他意識到自己遭遇背叛,都恨不得弄死林宗易,何況壹個素不相識?女人,不是拿命冒險嗎?”

馮斯幹依?沒反應,他靠著椅背,目光漫不經心望向210那扇門。

?澤盯著短發女人?手環,乍壹看確實很普通,如?這個女人毫不起眼,“什麽牌子。”

馮斯幹微瞇眼,定格住這壹幕。

本人不可能不清楚飾物?牌子,除非不是自己?,沒來得及弄清楚。

女人回答,“我不在意牌子和材質,好看就戴了。”

馮斯幹食指撫過酒杯?青花瓷紋,噙著壹絲笑評價,“還不錯。”

?澤攥住女人?力道越來越緊,“解下來。”

女人沒動,“先?,這是我自己?東西。”

“還用我挑?嗎。”?澤神色陰冷,“誰派妳來?。”

仇蟒蹙眉,壹把拖過女人,“是華子嗎?”

女人險些被仇蟒拽倒,好在?澤鉗住她手腕,她只絆了個趔趄,“我不認識華子。”

“妳不認識華子。”仇蟒審視她,“蘭江?老板黃兆,他認識妳嗎?”

女人?顯害怕了,她沒吭聲。

仇蟒吩咐六子,“去?黃兆,他?員工不懂規矩人,讓他接人。”

馮斯幹臉上?笑意頓時斂去,他示意何江,何江撥通壹串號碼,“黃老板,我們馮董在您?俱樂部,他問候您。”

黃兆壹怔,“華京集團?馮董嗎?”

何江笑了,“黃老板好記性。”

黃兆說,“馮董在哪個雅間,我馬上到。”

“不必了,馮董想要黃老板幫個忙。”何江把情況告知黃兆,黃兆沈思了片刻,“蟒叔?勢力——”

何江語氣威脅,“雲城天高皇帝遠,咱們可是混?壹個商場。”

電話那端此時傳來六子?聲音,黃兆迅速終止了通話。

很快黃兆跟隨六子進入210,他朝仇蟒鞠了壹躬,“蟒叔,您在啊。”

仇蟒用拐杖壹捅女人後背,女人撲向黃兆懷裏,“是妳?員工嗎。”

黃兆扶住女人,“燕子啊,是我?員工,剛聘不久,得罪蟒叔了嗎?”

?澤直接撕開她?手環,裏面空空蕩蕩,我壹楞,竟?沒有攝像頭。

何江站在馮斯幹身旁,他壓低聲,“?澤果真有兩把刷子,您虛晃壹槍算對了,不?她就暴露了。”

馮斯幹意味不?摩挲著腕表,沒有回應。

黃兆賠笑,“新員工魯莽,蟒叔,這桌菜我請您,全當我贖罪了。”

仇蟒揮手,“下去。”

黃兆將女人帶出雅間,何江迎出,沒有請黃兆進屋,只接回了女人。

“馮董。”她摘下完好?表帶,擱在桌上,“都錄下了。”

原來手環不是武器,玄機在手表?,手環是壹個欲蓋彌彰?幌子。

馮斯幹拾起把玩著,輕笑壹聲,“?澤還是嫩了點。”

我壹言不發看向他,道高壹?魔高壹丈,能從殷沛東、林宗易和紀維鈞?三方夾擊下搶奪華京,甚至連周德元也制衡住,馮斯幹做任何事,算計任何人,都習慣兜圈子,設置障眼法,不是頂級?道?,很難不掉入他?陷阱。

女人向馮斯幹匯報,“是轉入海外?資產數據,以及雲城會所和倉庫?貨物清單,賬本。”

馮斯幹看了她壹眼,“有萬隆城??意記錄嗎。”

“沒看到。”

“賬號呢。”

女人說,“轉向了美國?私人銀?。”

何江在這時接到壹通電話,附耳對馮斯幹說,“是?澤。”

我當即起身,短短幾分鐘,210雅間已經空無壹人。

馮斯幹接過手機,那頭先開口,“馮董,這壹招不太高?。”

?澤戳破了,馮斯幹也沒遮掩,“?董提前埋伏了保鏢,堵截我動手腳?機會,我在妳?眼皮底下玩壹招人體取證,不夠高?嗎?”

“驚險,卻不高?。”?澤冷笑,“馮董經商十幾年,我不過區區半年,華京照樣被我逼得節節敗退。”

馮斯幹慢條斯理喝了壹口酒,“?董這通電話?目?,應該不僅僅向我示威。”

?澤很幹脆,“晚上九點,蘭江港口?四樓包廂,我們見壹面。”

馮斯幹笑著問,“只見我嗎。”

?澤似乎在走樓梯,腳步聲很重,“只見妳。”

我壹動不動坐著。

馮斯幹走向敞開?窗戶,黃昏?濱城燈火連綿,他停在玻璃前,“?董不想見韓卿嗎?”

?澤耐人尋味說,“不急這壹時,馮董也留不住她多久了。”

馮斯幹掛斷,屏幕黑暗?壹刻,他笑容蕩?無存。






何江問,“程澤搞什麽把戲,聽他的口氣好像胸有成竹。”

馮斯幹將手機遞給他,“也許是談判。”

何江恍?大悟,“他?用仇蟒,仇蟒也?用他,綁著程氏婖團這顆大樹,拖程家的大公子下泥潭,等於拿到半副免死金牌,將來出事,程威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平息,都?壹個漩渦裏,要保壹起保,要舍壹起舍,所以仇蟒故意把自己最重要的底細亮?,拴住程澤,他成為了知情者,壹旦沒報警,便洗不清了。”

馮斯幹反問,“妳看透的,他會看不透嗎。他既?敢搭上仇蟒,?仇蟒徹底將他拉上賊船之前,程澤會脫身。”他壹指手機,“約我證?他準備脫身了。”

馮斯幹站起,“通知程威的二公子,他還剩下四個小時,時間?富裕。”

何江憂心忡忡,“程麟是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比程澤的段位差遠了。”

馮斯幹筆挺佇立著,系好西裝扣,“段位高,翅膀硬了說不準會反咬,扶持壹個人,他是廢物無所謂,貪婪有度,唯命是從最要緊。”

黃兆?401開了壹個包廂,我們吃過晚餐,華京婖團分部的幾名下屬到達蘭江商討公事,我跟著經理四處閑逛。

?經過演藝大廳時,我無意發現壹個女人的背影,?像胡嬌,她走進電梯,指示燈顯示上升。

我駐足問經理,“蘭江有五樓嗎。”

經理說,“沒有五樓,有壹座露天泳館。”

我琢磨了壹會兒,“我想去玩玩。”

他壹臉為難,“我替您預約?天。”

我看著經理,“今晚不?嗎?”

他說,“今晚有壹位姓胡的女士包場了。”

我心中瞭?,還真是胡嬌。

我笑了笑,“那?天吧,正好我有點累了。”

他要送我返?401,我借口去洗手間甩掉了他,?奔樓頂露臺。

推開門整整壹平層都是水,蕩漾的波浪反射出白光,我半捂住眼,搜索著泳池中央。

?壹片深水區,極具沖擊力的香艷畫面驟?湧?我眼底。

穿著紅色泳衣的胡嬌相當豐滿,她身材胖得恰到好處,彈性?豐腴,曲線?緊實,白蓮藕壹般的手臂纏著程澤,怪不得閱女人無數的程威也屈服於她的美人計。

算是壹個尤物。

“韓卿也?蘭江。”

我壹激靈,整個人藏?大理石墻壁的後面。

“我知?。”程澤神情平淡,“別招惹她。”

“心疼啊?”胡嬌挑逗咬著他下巴,“有馮斯幹護著,輪得上妳疼嗎。妳非要吞華京,是不是想趁機奪?韓卿,重溫舊夢啊。”

程澤不耐煩拂開她,“我不喜歡妳節外生枝,別以為妳嫉妒她的花花腸子我不?白。”

程澤爬上岸,躺?軟椅,胡嬌軟綿綿趴?他腿上,意猶未盡吻著,“妳?白我嫉妒她,就自覺遠離她,打消妳的念頭。別忘了,妳?父異母的兄弟程麟拿下了江城的壹筆大訂單,董事局?看好他的能力,妳的位置坐不坐得住還兩說呢,妳沒有多余的精力爭女人,倒是我,?妳老子那裏吹吹枕邊風,妳就能壓住程麟。”

程澤默不作聲喝水,胡嬌又恢復甜笑摟住他脖子,“和妳老子的女人鴛鴦戲水,刺激嗎?”

程澤面無表情,“妳最好把嘴巴閉嚴實了。”

胡嬌舌尖壹卷,吮掉他胸膛的水珠,“我討厭程威,也惡心他。”

他垂眸,“當初求上位時,我記得妳愛他愛得挺熱烈。”

“可遇到妳,我移情別戀了。”胡嬌挨著他精實的身軀,“程威能給我的,妳也能,他不能給我的,妳?樣能。”

程澤壹張臉平靜至極,“是嗎?”

胡嬌曖昧十足,“他體力太弱,?妳?強。”

程澤用??擦拭腰腹,“妳怎麽了解。”

胡嬌輕輕吻著他嘴唇,“剛才?水下我感受到了,像榔頭壹樣。”她用力深吻,“早晚屬於我,妳對我?敏感,?渴望。”

程澤丟了??,看它?池子裏飄蕩著,“妳想多了,男人的本能?已,跟妳沒多大關系。”

他忽?越過胡嬌頭頂,凝視水面蕩漾的影子,偏頭對準我的方向說,“不需要酒水服務。”

我壹抖,隨即尖著嗓子,“好的先生。”

我驚慌失措朝門外跑,蹲?走廊急促喘息著。

我平復了情緒正要離開,胡嬌裹著壹條浴?從泳館走出,她喊住我,“韓小姐。”

我停下,穩了穩心神,“我路過,打擾了。”

她擋住電梯門,“韓小姐是特意跟蹤壹趟吧。”

我走到樓梯口,胡嬌再次攔住我,“妳這雙眼睛,既風騷又可憐,?勾男人的魂。”

我移開視線,沒搭理她。

“我不止壹次見過妳,只是從未打招呼,說實話,妳不如我漂亮。”她轉著圈打量我,“但假如我是男人,我也會喜歡妳。”

胡嬌從身後嗅著我衣服上的香氣,“會裝,會演,分?是狐貍,扮成純潔的麋鹿,哪有獵人不愛如此誘人的獵物呢。”

我冷言冷語,“妳有事嗎?”

她撩動著濕漉漉的卷發,“程澤?等妳。”

我說,“我沒空。”

胡嬌突?反手壹推,我被她推進去,緊接著她關上門,我立馬要逃離,程澤浮?水裏叫我名字,“韓卿,我找妳有話說。”

我瞬間僵硬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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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澤笑容陽光,眼神也清澈,仿佛壹切都沒變,依然是當初?樣子。

他意氣風發,我天真明媚,彼此最??年紀,最幹凈?面孔。

但壹切又都變了,變得陌生,猙獰,復雜。

我完全?過頭,“妳想說什麽。”

他從水池中央婈過來,“我和胡嬌,有我?身不由己。”

我踩?冷冰冰?大理石地磚,“妳和任何女人糾葛,與我沒關系。”

程澤仰頭面對我,“韓卿,迄今為止我沒有出格。”

他看了壹眼門口,確定沒有胡嬌?影子,“這兩年,我父親被她牢牢地攥住,她以秘書?身份陪他出差應酬,財務,客戶,資源,她插手了公司太多?,妳根本不明白這些對壹所集團而言是多麽致命。她本意取代我母親上位,可程氏禁不住醜聞風波,所以我父親不得不退位,倉促交給我繼承,胡嬌隨時會用它們當籌碼威脅他離婚。除非他不是董?長了,曝光後危害才能降到最低。”

我沒想到胡嬌膽子這麽大,程威?幾個私生子虎視眈眈程氏這塊肥肉,她竟然敢趟渾水,掌控集團?核心,她不怕出意外嗎。

“程威縱橫商場?道?,還擺平不了女人嗎?”

“亡命徒怕死嗎。”程澤?我對視,“壹個是受制於名?地位?男人,壹個是無所畏懼?女人,男人賭不起。”

胡嬌這類女人,算是我?加強板,?會?用機會,對於權勢與婚姻?野心極其大,壹旦沾上,要甩掉她非得扒層皮不可。

我冷笑,“那妳聯手花豹坑害林宗易,收買章徽榮和仇蟒吞掉華京?項目,也是妳身不由己嗎?”

他鄭?望著我,“我?私心居多。”

我目光定格?他面容,“半年?時間,妳打著幫我?幌子,卻通過我掌握他們?動向,暗中排兵布陣,對嗎?”

程澤?水中站起,他急不可耐向我解釋,“韓卿,我用性命發誓,我沒有動過傷害和?用妳?念頭,我是真心護著妳。”

我壹步步逼近他,“妳從??用我嗎。”

他停?那,像靜止住。

我問,“我最忌諱?,最不願發生??用,哪怕壹次,程澤,這半年妳有過嗎?”

他低下頭,水珠淌過他落寞?眉眼,“韓卿,我所做?每件?,都為了——”

“妳為了什麽我不?乎。”我失望後退,“妳為什麽變成這樣了。”

“我沒有變!”他聲嘶力竭大吼,“韓卿,程家有?多兒子,如果我心慈手軟,只能淪為內鬥?犧牲品,而輸家?壹個龐大?家族裏是活不下去?。”

我看著程澤,“奪華京,妳就贏了嗎。”

水浪?他身下翻湧著,“我奪華京,是唯壹接近妳?路。”

“程澤,現??妳,我除了害怕,再沒有其他?心思。”我當即離開,程澤伸手拉我,我腳下猛地打滑,摔進了泳池。

他只穿了壹條泳褲,幾乎乁乀摟住我,我整個人踉蹌起伏,灌了幾口水,程澤抱起我,兩具身體?漩渦深處緊噸纏繞。

長裙被浸濕,暴露腰臀?曲線,皮肉如?半透明,散發出若隱若現?誘惑,程澤被胡嬌挑逗得本就滾燙,又沒有發泄出,隱忍?欲火突然失控釋放,我廝打他,“妳放開我!”

“別動。”他嗓音低啞,埋?我耳畔。

我感覺到他強烈?反應,僵硬著不再動,程澤平復了?壹會兒,才壓下那股火。

“韓卿。”他炙熱?胸膛貼著我脊背,“我想娶誰,可以自己做主了。”

我扭頭,“那又怎樣。”

程澤臂彎勒緊我,“我辜負過妳,我不會辜負第二次。”

他忽然捧住我臉用力吻著,吻得瘋狂又深入,像要將我吸進去,我反手壹巴掌掄?程澤?左臉,他腦袋頓時偏向壹側。

他喘息著,我也憋得面頰漲紅。

“來不及了。”我抹掉唇瓣上屬於他?痕跡,“我們永遠不可能了。”

我隨即推開他,沖向池岸,程澤再次拽住我,胸腔急劇隆起,“韓卿,兩個危險?男人,兩場分不清真假?感情,他們能給妳安穩嗎!”

我從他懷中掙脫,“我分得清真假,壹開始我就知道馮斯幹和林宗易不是普通男人,我對他們始終有所保留。我接受他們?過錯,唯獨接受不了妳,他們沒有隱瞞最難堪最狠毒?壹面,而妳從頭至尾都?騙我。”

程澤死死地抓住我手腕,我奮力抽離,掙破了皮也不停止,他不忍心,先放了手。

我跑出泳館,胡嬌背靠走廊盡頭?壹堵墻,正?用口紅補妝,“談崩了?”

我沒理會,按下電梯,她走到我身後,打量我濕透?裙子,“妳這壹身水,有理由向馮斯幹交待嗎。”

我駐足,望向她,“妳有衣服嗎?”

她扣上口紅蓋,“跟我來。”

我跟隨她進入更衣室,她給了我壹件連衣裙,我試了試尺碼,有點肥,她慢悠悠躺?椅子上,“程澤舊情難忘,妳呢?”

我站?鏡子前,“妳喜歡他嗎。”

胡嬌說,“當然,頂級豪門裏?男人,誰不喜歡呢。”

我漫不經心系腰帶,“妳喜歡?是他?勢力,還是他這個人。”

胡嬌冷眼,“妳還沒?答我。”

我轉過身,“他難忘,是因為我們分得不明不白,但我忘了,我壹?被誤解,我從來不介意不明不白。”

她盯著我良久,“但願妳說到做到,否則妳可玩不過我。”






我確實玩不過胡嬌,壹個只圖謀權勢名分的女人,心是硬的,手段更是硬的,反正我也沒打算和她玩。

我乘電梯返回401,進包廂時,馮斯幹在打電話,何江提醒他,“韓小姐回來了。”

他皺眉撂下手機,“怎麽打不通。”

我手機泡水了,電池也壞了,沒等我開口,他發現我換了衣服,“妳去哪了。”

我坐下,“我去露臺遊泳,遇到胡嬌了。”

他沈默看?我。

我避?就輕說,“爭吵了幾?。”

他這才問,“她動手了。”

我搖頭,“沒動。”

馮斯幹捏住我下巴,迎著昏暗的光亮,“嘴唇破了。”

我壹楞,腦海閃過程澤吻我的場景。

他笑了壹聲,“自己咬的嗎。”

我抿唇,輕微的灼痛,馮斯幹似乎心裏有數,他沒再逼問,緊接著點燃壹支煙,何江在這時接到壹通電話,那邊不知說了什麽,半分鐘便掛斷。

“馮董,證據遞上去了。”

酒桌擺放了壹只漆金鳥籠,馮斯幹單手銜煙,逗弄著籠子裏的鳥,“上面什麽態度。”

“趙隊說,數據和賬本是偽造的,證據不實。”

馮斯幹悶笑,“仇蟒果?用假的試探程澤。”

何江說,“上面壹查,仇蟒肯定得到風聲,咱們直接瓦解了他和程澤的圍攻,蘭江的老板作證服務員沒問題,那麽有問題的只能是程澤了,仇蟒不信任他,更不會合作。”

馮斯幹撣了撣煙灰,“程澤妄想順?脫身,他對華京下手,我損失不少,不報復回去,我如何甘心。”

“仇蟒壹?出陰招,萬壹程澤出?了——”

“我出手了嗎?”馮斯幹將小盒裏的鳥食全部倒進籠子中,“我從沒參與過他們?間。”

何江望了壹眼馮斯幹,“昨晚收到消息,廣平老總在美國被壹夥暴徒槍擊,導致腦部出血,初步診斷永久癱瘓。”

馮斯幹神情淡定自若,用紙巾擦手,“??無常,誰能壹輩子平安無虞,他也活夠了。”

何江繼續說,“程澤與章徽榮在四個月前接觸過幾次,您架空這群老董??後,章徽榮失去了?用價值,程澤和他斷了。”

馮斯幹丟了紙巾起身,“卸磨殺驢,商人都如此。”

晚上九點,馮斯幹準時到達409,我在對面的411,沒有露面。

他推門而入,包廂裏開了吊燈,明亮而濃烈,程澤穿著?襯衫和黑西褲,坐在沙發上抽煙,他其實煙癮不大,不過每次抽煙都是有心?。

這壹刻的程澤,深沈又正經,全?不見泳池那副荒唐模樣。

他察覺馮斯幹進來,並?擡頭,而是叼著煙翻開酒單,“喝什麽酒。”

馮斯幹壹邊解了西裝扣壹邊?過去,“喝酒誤?,壹杯茶就?。”

程澤後仰,倚著沙發背,“兩杯茶。”

侍者很快端上龍井茶和果盤,馮斯幹落座,“妳找我談什麽。”

程澤扔給他壹份合?,沒說話。

馮斯幹垂眸,文件的封面是空?,他笑著問,“談生意?”他拾起,擱在膝上,燈火迷離,他壹張臉也陷入晦暗,平靜得像深夜裏壹片海域。

?半晌,馮斯幹看完合?,撩眼皮審視程澤,“什麽意思。”

程澤松了松衣領,面無表情註視他,“字面意思,妳認字。”

馮斯幹維持著淡笑,“我對程氏集團的股份不感興趣。”

“何必掩藏自己的欲望呢。追逐名?的男人,對所有?益都感興趣。”程澤喝了壹口茶,“我清楚妳的背景,妳父親的死也很慘,活在仇恨與不?的陰影裏,資本越豐厚,對妳的助益越大。妳應該不希望廣平老總兒子的嶽父回國討伐妳,女婿得了臟病,這口惡氣總要出。”

馮斯幹臉上的笑意徹底斂去,“得了臟病,是自己沈溺酒色,和我有關嗎。”

程澤意味深長,“憑他是廣平老總的兒子,就和妳有關。廣平老總挺有本?,他結下的這門親,對方是實力很雄厚的華僑。女婿傳染了女兒,雖?是女婿造孽,但女兒終歸毀了,又是被當地的不良分子帶壞的,他能罷休嗎?”

馮斯幹微瞇眼,壹言?發。

程澤傾身,逼視他,“和這種跨國集團的老總較量,華京能扛幾回合。”

許久,馮斯幹說,“程董提出的交換條件的確很誘人,可我認為最終拿不到,它更像壹個陷阱。”

程澤壹字壹頓,“倘若我對妳保證,妳壹定能拿到,只要妳肯。”

“那馮冬呢。”馮斯幹面色喜怒不辨,“我把韓卿給妳,馮冬還存在。”

程澤打斷他,“馮冬的存在,不影響。”

馮斯幹笑出聲,“是壹筆很劃算的買賣,沒有男人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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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撂下茶杯,“?是?遺憾,讓程董失望了,這筆誘人的買賣,我不動心。”

程澤面無表情,“看來妳有把握抵抗廣平老總?國後的反擊。”

“?國?”馮斯幹笑了壹聲,“程董如此關註我的仇家,竟然不知?廣平老總?美國出事了。”

程澤蹙眉,“我父親?月初還和廣平老總視頻談了合作。”

馮斯幹笑容更深,“那程董這單?意的虧損不小,廣平婖團註定覆滅,恐怕負擔不起程氏的項目。”他倚著沙發背,“三天前,壹夥暴徒闖?私立醫院,開槍擊中了廣平老總,診斷結果是永久癱瘓。”

程澤完全沒料到會有這壹出,“暴徒針對當地人,為什麽牽扯廣平老總。”

馮斯幹面容無波無瀾,“?暴亂的地帶,誰都可能卷?意外。美國允許公民持槍,自然允許發?意外。”

程澤盯著他,“廣平老總遭遇橫禍,兒子又感染臟病,似乎太過??合。”

馮斯幹又重新端起茶杯,“興許?國外得罪了什麽人。”

程澤不相信,“我覺得妳插手了。”

“妳高估我了。”馮斯幹抿了壹口茶,“我?江城的確手眼通天,可華京是本土企業,國外這趟線我無能為力。”

程澤意味深長說,“那些人只圖財,妳的手伸得長不長,取決於舍不舍得出錢。”

馮斯幹含笑反問,“我舍得出錢,程董有法子聯絡他們嗎?”

這種人?認?,接活兒要登錄暗網,輕易合作不了,何況是跨境,有心找他們,無從下手。

程澤冷笑,“妳當然有妳的途徑,廣平老總壹家相繼被暗算,絕對是人為。”

馮斯幹絲毫不惱,反而笑得極為有趣,“我會寫壹封舉薦信給趙隊,程董不當臥底可惜了。”

他拿起壹旁的西裝,“我奉勸妳?去問壹問程威,瞄準華京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妳最好及時收手。”

“馮斯幹。”程澤緊隨其後也站起,“20%的股份,妳要是不滿意,我再?。”

馮斯幹側身看他,“?多少。”

程澤說,“妳開個價。”

馮斯幹不緊不慢整理袖口,“?妳眼裏,韓卿值多少錢。”

程澤凝視他,“妳要多少能滿足。”

“壹個程氏婖團,怎樣。”

程澤微瞇眼,“妳胃口?免過大了。”

“大嗎?”馮斯幹笑出聲,“當初我為她離婚,險些身敗名裂,又讓出華京,我可沒有猶豫。”

程澤說,“妳是目的達成,順水推舟。”

“我的目的是什麽,妳清楚嗎?”馮斯幹打斷他,“我的目的時至今日,也只達成壹半。我離婚,舍棄聲譽,到後來與殷家反目,奪?華京,成與敗,好與壞,我都為韓卿。不是任何壹個男人,都願意承擔大起大落葬送的後果。”

馮斯幹筆挺站?那,“現實中賣妻求榮的例子不少,華京婖團就有幾例,可我不是。即便妳將程氏婖團拱手送我,妳這份合同,我照樣不會簽。我憑本事吞,吞得下則吞,吞不下則罷,用女人換取,妳找錯人了。”

馮斯幹從對面包廂出來,黑色的西裝搭?臂彎,襯衫扣松散開,他平靜佇立,身後是程澤,兩人壹同陷?紙醉金迷的燈火裏。

我也走出包廂,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耐人尋味笑,“程董十分關心妳。”

我默不作聲,馮斯幹看著我,好半晌,我?動挽住他,“?家嗎?”

他淡淡嗯,隨即轉過身,“程董,告辭了。”

我們直奔電梯,程澤?這時叫住我,“韓卿。”

我駐足,馮斯幹也緩緩停下,指尖漫不經心摩挲著領帶扣。

程澤嗓音是酒後的悶啞,“我從?騙妳,不該做的,我沒有做。”

我沒?頭,“什麽是不該做的。”

他壹字壹頓,“傷害妳是不該做的。”

我背對著他,“妳現?沒傷害我嗎?妳利用我探知消息,聯合沈正培圍剿我兒子的父親,試圖顛覆我安穩?活。”

程澤追上幾步,“他們給不了妳安穩的?活!韓卿,他們全部自顧不暇,困?拔不出的泥潭中,林宗易最後的結局?死?蔔,妳以為馮斯幹甩掉周德元的女兒?容易嗎?”

我說,“?泳館裏,我想告訴妳的,講得?明白了。”

程澤僵?原地,他沒再?應。

我跟隨馮斯幹乘電梯下樓,門合上的瞬間,他壹張臉頓時陰沈,整個人寒氣十足。

我小心翼翼問,“那份合同——”

“程澤用程氏婖團20%的股份,交換妳。”馮斯幹註視著門壁上的投影,“妳知?20%象征什麽嗎。”

我靠近他,牽他的手,“?大壹筆錢。”

“何止錢。”他神色諱莫如深,“程澤作為董事長,控制程氏43%的股份,第二股東只持有8%,他給我的籌碼,足以空降董事局成為大股東。兩個省份的兩所龍頭婖團由我掌握,萬裏挑壹的商人才有這樣的機遇和成就。”

馮斯幹目光長久停落?我臉上,“我的卿卿,果然是俘虜男人的利欜。”

我抱住他身體,“那妳怎麽不答應換。”

他沒答復我,手背輕輕撫摸我眉眼,“壹柄利欜,?尖對準別人,是幸事,?尖對準我,就是不幸了。”

我更?用力抱緊他,“斯幹,我就算對準自己,也不會對準妳。”

他審視我,“如果林宗易危?旦夕,妳刺傷我,保他壹條命,而妳不做,他有可能死,妳會對準我嗎。”

我心口壹揪,“妳還是決定了。”

“斬草除根,我從沒改過念頭。”





我沒吭聲,只維持著擁抱他的姿勢。

電梯?達壹樓,馮斯幹沒有出去,又按下3,電梯門再次打開,何江守?門口,“程麟等候您半小時了。”

馮斯幹走?前面,“程澤呢。”

何江看時間,“估計剛?樓下。”

“妳開車繞壹圈,停?後門,避免他起疑。”

何江走後,我們進入301雅間,壹個男人坐?沙發上,正往醒酒器裏倒酒。

這是何江口中的程麟,程家最年長也是目前威脅程澤地位的私生子。

我和他沒見過面,我只見過程澤的?母,程麟長相倒是出?我意料,說實話,程威夫婦的樣貌相當不錯,端正貴氣,程澤也高挑清秀,?程麟卻生得瘦小,壹米七出頭,戴著眼鏡,壹副賊眉鼠眼的奸相。

他對馮斯幹的態度非常殷勤,起身迎接,“馮董,多謝您提攜。”

馮斯幹徑?坐下,“妳自己也爭氣,拿下了江城的生意。”

程麟客客氣氣,“都是您扶持的功勞,您打了招呼,對方買您的面子,否則我拿不下。”

“知恩圖報就好。”馮斯幹看了他壹眼,“妳坐。”

程麟這才敢坐,雙手給馮斯幹點煙,他沒抽,只接過程麟斟滿的酒,“董事局什麽局勢。”

“支持他占五成,支持我占三成,另外兩成中立。”

馮斯幹搖晃著杯托,“我幫妳再加三成,反超他。”

程麟無比興奮,“我壹輩子銘記馮董的大恩大德。”他機靈轉動著眼球,“您要什麽,但凡我能辦?,馮董盡管提。”

馮斯幹語氣淡漠,“我只是不喜歡程澤坐這個位置上處處與我作對,不需要妳辦什麽。”

程麟試探問,“那您這次讓我來江城——”

“程澤攪入仇蟒和林宗易的內訌,還招惹了仇蟒,妳?江城住壹晚,明早何江會教妳如何做。”

程麟壹臉迷茫,“仇蟒是誰?”

馮斯幹高深莫測笑,“董事局有識貨的,妳?時只要?會議上揭發程澤的荒唐,他這關?難過。”

程麟點頭哈腰,“是。”

馮斯幹帶著我離開蘭江港口,坐進車裏,他開口問我,“程澤碰妳了。”

我偎?他肩膀,“我躲開了。”

馮斯幹擡起我臉,唇角凝固了壹滴血,“除了嘴唇,還吻了哪裏。”

我搖頭,“沒有了。”

他眼神晦暗不明,掃過身下,“摸了嗎。”

我仍舊搖頭,“他不是那種人。”

馮斯幹手攬住我腰肢,扣?懷中,“發現什麽了。”

我聽著他心跳聲,“程澤和胡嬌是情人關系,?多事是胡嬌出面。”

何江揭過後視鏡看過來,“胡嬌是程威最喜歡的情人,相比其他情人生了兒子都沒分?股份,胡嬌無兒無女?程氏集團的分量卻?重,比程澤的根基還要深,沒想?她和?子?時搞?壹起了。”

我壹言不發,疲憊摟著馮斯幹。

何江調轉方?盤,駛上機場高速,“倘若咱們捅破給程威,程澤壹定前功盡棄,程麟可以順利上位,我們操控程麟做傀儡,等於把程氏攥?手中。”

馮斯幹面目陰冷,“妳認為程麟的手腳百分百幹凈嗎?程澤和胡嬌的私情曝光,程威必然徹查幾個兒子,程麟私下比程澤荒誕得多。”

何江不以為意,“公子哥哪有不亂搞的,程麟哪怕養了壹百個女人,可程澤膽大包天染指?親的女人,程威更憤怒。”

馮斯幹閉目養神,“我不擔心程澤,我擔心林宗易。將程澤逼進絕境,他壹旦搭上林宗易報復我,局面會?危險,扶程麟上位後,?此為止。”

何江泊?路口,望著信號燈,“林宗易的道?確實高明,仇蟒安插了壹大批保鏢監視他,暗中輪番出手,林宗易楞是咬牙保住了證據,已經遞上去了。”

我壹楞,他的錄音筆被我藏?酒店了,我壹?沒給他,也沒機會再碰面,他這段日子幾?銷聲匿跡。

我問何江,“是仇蟒的物證嗎?”

他回答,“沒錯,壹些賬目和會所進貨噷易的照片,好像是壹個U盤。”

馮斯幹睜開眼,“他的證據是真的。”

何江說,“林宗易開始立功了,他準備協助上面鏟除仇蟒。”

馮斯幹垂眸,斂去眼底的情緒。

我望?窗外閃爍的霓虹,“斯幹,妳會變嗎?”

他燥熱的掌心透過衣裳熨燙著我肌膚,“沒有永遠不變的人。”

我仰面看他,他側臉籠罩?黯淡的光影裏,深沈又迷離,“包括感情嗎?”

馮斯幹輕笑,“那是輕?易舉就改變的東西。”

“妳也會變嗎。”

他吻我眼角的淚痣,“妳少惹禍,我不會變。”他打量我,“妳聽話嗎。”

我眉開眼笑,“我偏不聽。”

馮斯幹摁?我臀部重重打了壹下,“欠打。”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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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趕?江城是後半夜,馮斯幹洗完澡?出浴室,看了壹眼等候的何江,“證據能截下嗎。”

“夠嗆,林宗易沒有噷給江城,而是噷給湖城的?把手了。”

馮斯幹佇立?昏黃的燈光下,“沒查出任何把柄?”

何江搖頭,“那位?把手清廉正直,口碑相當好。”

馮斯幹沈思了壹秒,“女人,金錢,親戚,晉升的手段,都查清了。”

何江?答,“包括他的前妻,名下也沒有來歷不明的資產。”

我坐?梳妝臺前塗面霜,透過鏡子看他,“前妻?為什麽離婚啊。”

蔣蕓給我的資料,沒提這茬。

“嫌他窮,改嫁了壹個開遊戲廳的老板。”

我輕輕按摩頸部,“證據?經遞上去了,別折騰了。”

馮斯幹不鹹不淡瞥我,“為了保林宗易,妳倒會鉆空子。”

我合上瓶蓋,“不然呢,那是湖城的?把手,難道從他手裏撬嗎。妳壹個商人如何贏得了,何況他是秉公辦事,妳搶證據,有正當的理由嗎?”

何江說,“馮董,假如證據噷給濱城,周德?能截下,可噷給湖城,咱們無能為力,太幹涉會引火燒身,現?周德?很不滿您辜負孟小姐,您捏著他的軟肋,他不敢撕破臉,?上面圈子復雜,盡量不要攪進去,以免稀裏糊塗折?誰手中。”

馮斯幹系著睡衣扣,“看來林宗易對立功勢?必得,他精挑細選布局,防備了所有人。”

“他和仇蟒鬥得很激烈,仇蟒撤了原來的壹撥保鏢,又派了?的壹批駐紮?萬隆城,據說仇蟒得到消息,林宗易手上還攥著壹份證據,那份證據比U盤更致命。”

我心口壹緊,險些摔了罐子。

黃清?醉王朝求我收下的錄音筆,應該是仇蟒急於拿?的證據,事關他的最後結局,壹旦仇蟒得知?我這裏,我和馮冬少不了壹場災難。

“周浦也安排了人監視林宗易,通知他們收手。”馮斯幹?向軟床,“仇蟒和林宗易的內訌,我們外人看戲,不插手了。”

何江到達臥室門口,又駐足,“程麟有些小聰明,可耳根子軟,他上位後,倘若董事局慫恿他對華京下手,他會背叛嗎。”

馮斯幹倚著床頭,隨手翻開壹?美妝雜誌,“程麟沒膽子,我有辦法扶持他,自然有辦法壓制他,他想不明白這點,還掌管什麽集團。”

何江離開後,我朝馮斯幹?過去,勾著他脖子,“斯幹哥哥——”

他正?瀏覽雜誌內頁的壹個韓國明星,我生氣奪過,“她有我美嗎?”

他正經凝視我,“妳不如她。”

我翻了個身背對馮斯幹,“那妳娶她吧,妳有錢有勢,不愁搞不定女人。”

他摟住我腰肢,俯下身吻我,“吃醋了。”

我躲避他的吻,表情嚴肅。

他被我逗笑,“妳不就是馮太太嗎?我還能娶誰。”

我躺?,擁著他溫熱的身軀,“我延遲半個月了。”

他瞬間停下動作,從我胸口擡起頭,“懷孕了嗎。”

我噗嗤笑,“妳猜呢?”

馮斯幹並沒當?事,“懷不了。”

我有壹下沒壹下揪著他的衣領,“萬壹破了呢。”

他很篤定,“沒破,我自己的力道,我有數。”馮斯幹調暗臺燈,“先調養好,過兩?再說。”

我懶洋洋趴?他胸膛,“過兩?妳還行嗎?”

他垂眸,“妳是又皮癢了。”

我仰面笑,“吳姐說馮冬昨晚喊媽媽了。”

馮斯幹指尖穿過我長發,“他才多大,會講話嗎。”

我黏著他身體,“含糊不清,挺像喊媽媽的。”

他細細撫摸我臉,我溫馴伏?他掌心,壹雙嫵媚的含情眼,笑與不笑也撩人心弦,“如果生個女兒,和妳壹樣是妖精,天生迷惑男人。”

我舔著濕漉漉的唇瓣,“生個兒子和妳壹樣到處留情,女人為妳自殺,糾纏不休。”

馮斯幹攏起發梢,露出我整張面龐,我風情萬千,“妳打算什麽時候娶我。”

他鄭重帶壹絲淺笑,“徹底安分了,再娶。”

我挑釁的腔調,“我壹輩子也安分不了呢。”

他將我壓?身下,“我治服妳,讓妳安分。”

第?天馮斯幹起得很晚,陪我?床上膩到十點半才下樓,午後何江接他去華京,我也緊接著開車去酒店。

我直奔前臺,詢問1203有沒有打掃過,她檢查了記錄,“您不是要求不打掃嗎?”

我松口氣,“有可疑的人調查監控嗎?”

“我們不允許查監控,不過有兩個男人拿您的照片來問過。”

我掏手機,調出相冊,給她看何江的相片,“有他嗎?”

她仔細端詳,“有。”

我劃到下壹張喬叔的相片,“他呢?”

我偷拍的,很模糊,她說,“他?車裏,降下車窗時我看清了他,進來的是他的司機。”

我神情緊張,“妳們酒店確定沒透露我的信息嗎?”

她斬釘截鐵,“絕對保密。”

馮斯幹最了解我,我不驚訝他猜中,仇蟒竟然也猜到我藏?四星級酒店,實?出乎我意料。

的確不能再留著了,錄音筆就像壹顆炸彈,隨時要炸出大禍。

晚上我抵達萬隆城,保安攔著我不讓進,要報上會員號,我推開他闖進大堂,“我現充。”

保安抓我,告訴我會所不接待?客了,我跟他正廝打著,經理恰好路過,他認出我,“嫂子?”

我急忙拉住他,“華哥?嗎。”





他點頭,“?包廂應酬。”

我央求,“帶我見他。”

經理為難,“黃小姐也?,華哥對她挺寵?,會館目前是她管?,我們都不好得罪。”

壹個現任嫂子,壹個前任嫂子,底下人混飯吃,確實要顧及現任?臉色。

我說,“我有重要?東西給他,華哥?電話打不通,我就見壹面,馬上走。”

他琢磨了壹會兒,“我先帶您上樓,想法子支開黃小姐,您等時機。”

我塞了壹沓錢?他口袋,“等多久都?。”

我跟著他到三樓,林宗易?310,我躲進對面壹處昏暗隱蔽?拐角,脊背緊貼墻根。

經理進?包廂,?黃清匯報了幾句,她沒動,只簡短噷待怎麽處理。

經理沒轍了,從裏面走出,“嫂子,黃小姐恐怕要待壹晚。”

我不死心,“我必須見華哥,我等等機會。”

他沒再說什麽,乘電梯下樓。

我小心翼翼逼近310,林宗易抱著黃清,笑得很愉悅,仿佛外面天翻地覆,也絲毫影響不了他。

我不聲不響站?走廊,註視這壹幕。

林宗易又清瘦了壹些,我記得他最初剛硬有力,精壯英武,如今還是那副模樣,輪廓卻更銳利了。

尤其是那張臉,削瘦得太過立體,眉目顯得愈發深刻淡漠。

林宗易是壹個註定?風月場上吸引女人沈淪?男人,他?壹舉壹動,壹語壹笑都充滿令人發瘋?性張力,他越是狂野風流,越是誘惑到極點。

男人給林宗易斟酒,“傳言萬隆城要停業整頓,是華京那邊暗中出手。”

角落?壹名胖男人擺手,“萬隆城是什麽地界啊,上流大佬?銷金窟,即使天塌了,萬隆城也歌舞升平,否則那些大人物?哪瀟灑??市區太乍眼了,這才是風水寶地啊。”

林宗易睥睨著男人,“馮斯幹和我比,誰道?厲害。”

男人壹楞,隨即大笑,“當?是仇老板厲害,把華京給您,照樣風生水起,把萬隆城給馮斯幹,他肯定玩不贏。”

林宗易朝前欠身,端起桌上?酒杯,沒說話。

我站了許久,他似乎感應到什麽,幽深?目光掠過門外,我猝不及側過身,抿唇屏住呼吸。

盡頭?天窗投進壹縷樹影,覆蓋?我?影子上,可發絲飄揚,林宗易仍舊察覺是壹個女人。

“仇老板,萬隆城附近出現許多保鏢,是準備鬧?嗎。”

林宗易漫不經心嗯了聲,“是嗎。”

男人納悶,“您沒看見?正門和後門加起來二三十個,鬼鬼祟祟遊蕩。”

林宗易喝了壹口酒,眼底情緒壹閃?過。

黃清莞爾笑,“孟總和濱城上面噷好,關鍵時刻替仇老板出點力。”

男人說,“仇老板用得著我,我壹定打點。”

“那夥人——”黃清欲言又止。

男人心領神會,“最遲明晚,我會壹壹清除。”

黃清主動敬他壹杯酒,“孟總?義氣,仇老板記下了。”

林宗易自始至終沒搭腔,黃清發現他心不?焉,小聲問,“過道有人嗎?”

他不?應,黃清起身出門查看,林宗易忽?開口,“壹陣風?已,不用理會。”

他繼續飲酒,談笑風生。

黃清望著包廂門,風吹得更猛,我下意識摁住頭發,纖長?手指又暴露。

林宗易不耐煩,“妳?看什麽。”

黃清說,“像是壹個女人。”

“?後呢。”他偏頭,語氣生冷,“會所不該有女人嗎。”

黃清知道自己?多疑招惹他不高興了,悶聲不語。

再等下?,林宗易沒出來,反?黃清出來了,我不願意同她接觸,我決定?見振子,振子對林宗易忠心耿耿,物證給他很安全。

我正要走,旁邊?包廂門突?打開,男人搖晃著狠狠撞上我肩膀,我沒吭聲,他壹把拽住我,“小疤?老子可他媽找到妳了!”

我嫌惡甩掉他,“什麽小疤,妳認錯人了。”

“妳屁股上不是有塊疤嗎。”男人壹邊調侃壹邊拍我屁股,“桃心形狀?疤——”

我伸手撓他下巴,頓時剮出五條血痕,“妳手腳放幹凈點!”

男人手背壹蹭,鮮血橫流,他火大了,“?源城,妳騙了老子兩百萬!”

“源城?”我莫名其妙,“妳?什麽。”

他壹臉暴躁,“劉二胡!”

我腦海裏過濾了壹遍韓千年昔日?豐功偉績,還真有這個人。

劉二胡?老婆和程澤?母親同期雇傭我,出場費都是二十萬,我壹時難以取舍,幹脆軋戲了。

軋戲歸軋戲,演員?原則是哪個難搞就主要搞哪個,我壹心搞嵟嵟公子程澤,只跟劉二胡泡了壹次溫泉,再沒露面,那兩百萬是他?溫泉池簽下?支票。

屁股上?疤是我故意粘?,畢竟泡溫泉是很危險?調情項目,我想掃他?興致,結?歪打正著,劉二胡有“傷痕癖”,他喜歡女人長著胎記疤痕,像瘋狗似?非要把我弄到手,我收不了場,就用韓牛牛?假名字和他周旋著。

後來我碰見他帶著保鏢打架,我委托蔣蕓壹查,才清楚他是當地有名?地頭蛇,開麻將館和婚介所?,坑客戶手特黑,我把錢歸還他老婆就溜了,估計他沒咽下這口惡氣,六年了,壹直滿?界找我。

我立刻?後退,“劉哥啊,您別來無恙。”

他喝得醉醺醺,“韓牛牛,妳是吐錢啊,還是跟我幾晚啊。”

我眼珠轉著,瞅準空隙,拔腿就躥,劉二胡眼疾手快勒住我,巴掌掄?半空,還沒劈下來,被另壹只手扼緊,我扭頭壹看,是林宗易。

他身上酒氣極烈,還有熟悉?烏木沈香,只是很淡,被黃清?甜膩香味遮住。

林宗易鉗住他,面色深沈,“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劉二胡瞪眼,“妳他媽知道我是誰嗎?我勸妳別逞強,這娘們兒誑我,我要和她算賬。”

林宗易看向我,我心虛別開頭,“我沒印象了。”

劉二胡怒不可遏,“韓牛牛,妳個賤貨,妳勾引我,和我老婆裏應外合卷了我?錢!老子拿命拼來?錢,她養小?臉!”

我蹙眉,他老婆跟我說,劉二胡外面養女人,女人特別歹毒,三番五次雇兇打她,在街上給她難堪,她受不了了,想解脫,又缺錢,沒法養活兒子,雇我撈點錢,壓根沒提過小?臉。

林宗易突然發力,擰得胳膊嘎吱響,“她誑了很多男人,妳不是唯壹壹個,不過妳?受害?度最輕。”

劉二胡五官猙獰著,痛苦哀嚎。

我?他袖子,“宗易,妳不要挖苦我,妳救我啊。”

他態度冷漠,“妳自己招惹?麻煩。”

我眼睛霧蒙蒙,“妳忍心我被他打嗎?”

“忍心。”他嘴上這樣說,手勁兒卻分毫不減,“妳覺得我眼熟嗎。”

劉二胡齜牙咧嘴,“老子不認識妳!”

“馬上就認識了。”林宗易吊著他,他雙腳離地,“她是小疤,我是老疤。”

劉二胡被勒得難受,脫口?出,“老爸?”

林宗易反手壹掀,他撅了個跟頭,摔倒在地,隨即笑了壹聲,“?兒子。”

劉二胡爬起來,整個人惱了,“媽?,妳占老子便宜——”

他話音未落,壹群保鏢沖出樓梯口,要教訓林宗易,振子在這時從對面?包房走出,當場砸了壹只酒瓶,“瞎了妳們?狗眼,和華哥玩橫?!”

劉二胡頓時醒酒了,揉了揉眼,“華哥?”

振子冷笑,“萬隆城姓什麽,姓仇,雲城蟒叔,混這??,這麽沒見識嗎?”

劉二胡表情驟變,“仇蟒。”

振子側身,給林宗易點煙,後?壹言不發叼著煙蒂,揭過散開?霧氣微瞇眼。

“萬隆城?幕後老板仇華。”振子朝林宗易使眼色,“華哥,都記清楚了。”

劉二胡立馬站?,連聲稱呼,“華哥,華哥。”他慌了神,“我有眼無珠,臟了華哥?地盤了。”

他脫了衣服跪下擦地,保鏢也跟著撿玻璃碴,全部收拾幹凈後,他再次站起,把手提箱裏?現金擱在地上,“孝敬華哥買盒煙抽。”

林宗易吹出壹縷煙霧,“打算讓她陪妳幾晚。”

劉二胡?力扇自己嘴巴子,“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華哥您當我放屁。”

林宗易舌尖抵出壹枚煙絲,啐在他身上,“滾。”

劉二胡帶著那夥人屁滾尿流撤了,振子也沒久留,?接返回包廂,林宗易轉過身打量我,“我聽見動靜,就猜?妳又闖禍了。”

我低著頭,“我路過??。”

“從市區花費兩個小時路過嗎,韓牛牛。”他撣煙灰,“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我小聲啜喏,“我在牛年騙他?。”

林宗易唇邊噙著壹絲笑,“那雞年呢。”

“韓——”我發覺不對勁,戛然?止,他笑出聲,“小呆子。”

林宗易?煙癮比從前還要大,他脊背靠著壹堵墻,“有膽子偷聽,沒膽子露面,妳躲什麽。”

我在包廂門口鬼鬼祟祟?樣子果然露餡了,“妳發現我了啊。”

他俯視地面纏繞?壹對影子,“妳撒潑,使詐,下藥,逃跑,哪件事成?過。”

我委屈又害臊,“妳們比猴子還精,以前這些招數對付哪個男人都成?了。”

“韓卿。”林宗易眼眸漾著笑,他走過來,停在我面前,手指撩開我垂在額頭?發絲,“有妳上躥下跳惹事,馮斯幹壹定被折騰得活不長。”他自己逗笑了,“妳也算幫我了。”

我胸腔壹鼓壹鼓,“妳們太冤枉人了,分明是劉二胡先摸我?,還誹謗我屁股有疤。”

林宗易神色意味不明,“妳屁股本來就有疤。”

我壹怔,“我沒有疤。”

他回憶片刻,“我記錯了,是左臀挨近大腿內側?地方有壹顆黑痣。”

我捂住屁股,又驚慌捂他嘴,“不許泄露!”

林宗易拂開我手,“妳捂完屁股捂我嘴。”

我搓了搓手心,“我每天洗澡,也噴香水了。”

林宗易看著我,“那也臭。”

我認真聞了聞,壹臉明媚純真,“是茉莉?香味啊。”

他眉間浮現壹抹笑意,濃烈得化不開,剎那又斂?,“妳屁股是茉莉味?嗎。”

我嘴硬,“反正不臭,妳們臭男人才臭。”

310那扇門忽然拉開,孟總從裏面出來,他看?這壹幕,“仇老板,這位是。”

林宗易反應極快,?身體擋住我,“壹位朋友?夫人,在洗浴中心打牌,輸了不少錢。”

“哦?”他窺伺我半副輪廓,“仇老板給開綠燈嗎?”

林宗易察覺?他??奇,將我擋得更嚴實,“孟總哪天輸得扛不住了,我肯定支會場子,抽成少壹些。”

孟總大笑,“仇老板不愧是生意人啊,難怪蟒叔器重您,我都輸得傾家蕩產了,您還惦記抽成,咱們?交情還抵不過錢嗎。”

黃清在孟總?後面,並沒靠近,她視線掠過林宗易腿間搖曳?裙擺,面無表情站著。

她看見我了,但她很知趣,選擇視?不見,能在林宗易身邊安安穩穩待了七八年?女人,絕不是愚蠢?貨色,偶爾沒控制住鬧過頭了,自己也懂如何收場,如何挽回局面。

“孟總。”黃清走上前,素??手搭在他肩頭,“華哥當然最看重和您?交情了,錢算什麽,只要孟總仗義,您在萬隆城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孟總被哄得很高興,“黃小姐放心,有我在,萬隆城保準太?。”

黃清似笑非笑,“您不問壹問是哪撥人監視萬隆城嗎?”

他滿不在?擺手,“無非是仇老板?對家,朱八,花豹,馮斯幹,這圈子早?人盡皆知。”

黃清挑眉,“您不畏懼他們嗎,這三方勢力,哪壹方都相當硬。”

孟總笑容愈發大,“再硬,還硬得過仇老板嗎?”

黃清看了壹眼林宗易,他顯然沒有亮明?意思,壹旦亮明是仇蟒?人,等於對外宣告他們內訌了,誰都不敢再摻和,仇蟒也會認定林宗易與自己明目張膽撕破臉,從暗鬥?明爭,林宗易無法接近仇蟒,這條立??線徹底斷了。?如?他們起碼維持表面??子情分,接觸多,林宗易能牢牢地攥著仇蟒?買賣,更容易替上面探底細,掌握重要情報,他目前算是半個臥底。

黃清送他下樓,“孟總,就看您?本事了。”

他們離開後,我從內衣裏掏出錄音筆,遞給林宗易,“仇蟒派喬叔搜查這個東西?下落,我藏在四星級酒店了,?且是?檔次?酒店中最不起眼?壹家,他竟然也找?了。”

林宗易接過,在手上把玩著,“妳被跟蹤了。”

“不可能。”我毫不猶豫否認,“我兜了半天?圈子,沒有壹輛車尾隨,我才進入酒店。”

林宗易審視著錄音筆,“調包了,記號?位置變了。”

我大驚?色,“可是前臺告訴我,房間號酒店是保密?!”

他壹張臉?靜之下暗流湧動,“馮斯幹什麽身份。”

我說,“商人。”我又補充,“江城龍頭企業?董事長。”

林宗易神情耐人尋味,“我是指他過??身份。”

我呼吸壹窒,“妳也知道他過?是警察。”

“他?偵查力是妳想象不??厲害。十四年前上面培養了三名,馮斯幹是最被看??壹名,實習期破獲了壹起綁架案,那起綁架案轟動全省,有?名兒童人質,每名人質都綁了炸彈。隊裏?骨幹化妝成村民被綁匪識破,僵持中決定撕票,是他深入現場和四個?命徒周旋,因此壹戰成名。”林宗易輕輕轉動錄音筆,“先確定地點,再排查監控,最後收買酒店。開酒店是商人,他也是商人,在江城?商場上,他有能耐吞掉任何壹所企業。”

我握著拳,看來何江對於錄音筆也不知情,是馮斯幹親自動手搞??。

我重新拿回錄音筆,“在我這裏弄丟?,我想辦法。”

“韓卿。”林宗易臉色嚴肅,“別插手了。”

我默不作聲按下電梯,他拽住我手,“記住了嗎。”

我望向他,“我清楚它有多要緊。”

“讓我說完。”他語氣低沈打斷,“我這回兇多吉少,不論我怎樣補救,結局不會太?。”

我搖頭,“會??,宗易——”

“韓卿!”他大聲喊醒我,“馮斯幹可以壹?護著妳,為我冒險不值得,我護不了妳壹生了,明?嗎。”

我鼻子壹酸,“可我不想妳死。”

“妳要聽話。”林宗易扼緊我手腕,“答應我。”

我淚水在眼眶裏翻滾,“妳說過?,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妳會堂堂正正來見我。”

林宗易扼得越來越緊,“妳聽話,我才能安心做我?事。”

我抽泣著,沒有回應他。

他終究舍不得我哭,伸手擦拭我臉上?眼淚,“當初離婚,是把妳推出漩渦,韓卿,就當從來沒有和我糾纏過。”

【作?有話說】

感謝漫晨很安靜打賞99朵鮮花,破費了。

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我壹滴淚落在林宗易手背,“林恒平安嗎?”

他掌心裹住我臉,溫柔撫摸著,“平安。”

我擠出壹絲笑,握緊他手,“妳是不是又受傷了。”

林宗易沒?答,他襯衫扣子松了兩顆,胸膛隱約露出半截刀疤,我伸手扒衣領,他不準我看,用力扼住,“沒事。”

我拗不過他?力氣,“仇蟒做事陰險毒辣,妳掘他?墳墓,千萬謹慎,不要出意外。”

林宗易壹點點擦拭幹凈我?眼淚,許久,他戀戀不舍收?手,“?。”隨即利落轉身,“別再來萬隆城了。”

我大聲喊,“宗易!”我五指空空蕩蕩,無力垂下,“我無法當作從來沒有糾纏過,妳讓我忘了那段婚姻,忘了雲城經歷?壹切,我?樣做不到。無論妳是生是死,我都會永遠記住妳??。”

林宗易整個人僵硬住。

我看著他背影,“我那麽壞,那麽狠心背叛,妳不是也舊情難忘,為我搭上半條命嗎。”

“我們有舊情嗎。”林宗易偏頭,側臉深沈冷漠,“我不記得了。”

我杵在那,壹動不動。

他視線掠過地上交纏?影子,“韓卿,曾經我希望妳對我心軟,我對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算有耐心,我所有?耐心都耗在等妳接受我,愛上我。可如今我希望妳絕情,越絕情越?。”林宗易寬闊?脊背劇烈起伏,“假如有壹天,馮斯幹需要妳再捅我壹刀,才願意相信妳,護著妳,哪怕妳真?捅了我,我也不會怪妳。”

他嗓音嘶啞晦澀,“那樣?絕情是最??。韓卿,只要妳是為了自己,我在什麽地方也安心了。”

他輕聲笑,“如?妳捅我?時候,有壹瞬間?猶豫手軟,我就更不怪妳了。”

林宗易仰起頭,望?天嵟板搖曳?霓虹,“妳信報應嗎。”

我悄無聲息靠近他,“不信。”

“我比妳還不信。”燈火落進他眼眸,深邃又迷離,“我半生風流浪蕩,卻最輕賤感情,我辜負過不止壹個?女人,我沒有後悔,風月,女人,我從不覺得遺憾。妳也許是我多年冷血無情?報應,將我徹底困在情字上。”

我想要觸摸林宗易?頭發,在他腦後烏黑濃密?發叢裏有壹根?發,我僅差壹寸觸碰到,他突然邁步離開,我只攥住壹把空氣,空氣裏是成熟性感?烏木沈香,而他英挺?輪廓被燈紅酒綠淹沒,消失在長廊盡頭。

我呆滯了?半晌,電梯升了降,降了又升,直到壹名侍者提醒我,我才?過神。

電梯停在壹樓,我直奔會所正門,大堂?柱子後傳來壹個女人?聲音,“韓小姐,還真是妳。”

我駐足扭頭,是黃清。她?然按捺不住跑來見我壹面了,我微笑,“黃小姐。”

她示意我,“人多眼雜,我們借壹步說話。”

我跟隨她走到角落,她掏出煙盒,“抽嗎?”

我婉拒,“戒了。”

“韓小姐生產後都沒戒,現在戒了。”她嗤笑,“嫌我?煙臟?”她撕開壹支,“煙草沒摻藥,華哥雖然賣假貨,卻不搞那些害人?生意。”

我壹臉疏離,“妳在雲城,那邊挺亂?。”

“雲城確實亂。”黃清倚著墻,“我?愛華哥,我也了解他掙紮在多股勢力?監視下,所以我絕不給他惹麻煩,我更沒必要坑害妳。”

我摩挲著中指?鉆戒,“妳難道不想借助藥品牽制我,逼我幫忙嗎?”

黃清笑了,“韓小姐?確聰明,三言兩語識破我?來意。?妳是華哥心裏最重要?女人,我只求妳,而不是逼妳。”

我張嘴叼住她遞來?煙,她用打火機點燃,我只吸了壹口,銜在手上不再沾。

她問我,“妳男人對華哥下死手,妳清楚嗎。”

我望著煙頭?火苗,“我清楚。”

“華哥目前在查蟒叔,倉庫,客戶,場子,他都安插間諜了,壹旦有收獲,立刻和湖城?二把手接頭,他是上面?臥底了。”

我嗯了聲,“挺危險?,不過是壹條正道。”

“華哥幾乎玩了命,可韓小姐?丈夫在幕後出陰招,非要堵死華哥?活路。”

煙灰墜地,我沈默著。

黃清說,“華哥淪落到今天,大部分都?為妳。從橡山到雲城,他救了妳無數次,替妳承擔了蟒叔?報復,妳什麽都不缺,有丈夫和兒子,華哥卻跳?陷阱。”

我深吸氣,“錄音筆是在馮斯幹手裏。”

“其實我??奇,馮斯幹也多次舍棄性命救妳,在恩怨與情愛面前,韓小姐不?奇他最終?選擇嗎?壹個男人,為情愛放過壹切仇恨,還是為仇恨寧可不顧最愛女人?感受。”

我手輕顫,壹言不發掐滅煙頭。

從萬隆城出來,我直接開車?到瀾春灣,沒有?酒店質問,前臺不會承認,馮斯幹既然把錄音筆調包了,肯定全員封嘴,我撬不開。我掩護林宗易立功,他出手阻斷,我們各有打算,明面卻恩愛情濃,他完全是容忍我,才甘心咽下這口氣,我不能主動戳破我們之間最隱晦?秘密。

昨天何江當我面說,仇蟒正在找壹份致命?證據,我沒有坦?在我手中,已經踩了馮斯幹?底線,倘若我再為壹支錄音筆大鬧壹場,他即使有心裝傻,也不得不挑明了。

夜裏十二點,馮斯幹?賓利駛?車庫,過了壹會兒,他推門進客廳。

我迎上?,“妳?來了。”我接住他??文包,放在儲物間,“應酬這麽晚啊。”

馮斯幹解著西裝扣,“妳還沒睡。”

我剛洗了澡,滿身?玫瑰香氣,“妳不陪我,我睡不著。”

他悶笑,“說吧,又捅什麽婁子了。”

我粗魯奪過他?西裝,“在妳眼裏我除了捅婁子,幹不成?事了?”

他打量我賭氣?樣子,“馮太太詭計多端,眼珠壹轉壹個嵟招,妳獻殷勤本來也沒?事。”

西裝連著領帶,我單獨扯開,反手砸在他胸口,“鬼才是妳?馮太太。”

他從後面抱住我,“怎麽,不稀罕當馮太太嗎?”

我別扭極了,“不稀罕,又不是什麽?身份。”

馮斯幹埋在我肩窩深深嗅著,“馮太太?身份不夠?,還有什麽身份?。”

我信口胡謅,“馬太太唄。”

他調笑?腔調,“誰是馬總。”

我得意洋洋,“我?夢中情人啊,我哪能告訴妳。”

他身體貼著我,“是嗎。”

他氣息噴在我脖頸,我感覺癢,躲避著他,“妳餓嗎?廚房有魚羹,我親手煲?。”

他笑聲更重,“妳親手煲,那算了。”

我使勁搪開他,“妳煩不煩!我就是喜歡馬總,不喜歡妳。”

我甩掉他徑直上樓,沒多久吳姐端著壹杯牛奶進?臥室,“先生喝魚羹呢,還誇您了。”

我喜滋滋朝屋外看,“他誇什麽了。”

“先生說,喝完壹碗沒齁死,是他命大。”

“這是誇我嗎。”我臉壹沈,“他口味淡,我沒放鹽啊。”

吳姐撂下杯子出?,“您把?糖當澱粉了,您沒發現羹比湯還稀嗎?”

我扔了枕頭,躺在床上。

馮斯幹?快?房,他撿起門口?枕頭,“又鬧什麽脾氣。”

我不吭聲,他走過來,摟住我腰肢,“我喝了,沒有浪費妳?心意。”

我問他,“羹甜嗎?”

他雲淡風輕,“我險些英年早逝。”

我咯咯笑,壓在他身上,“我討厭妳諷刺我。”

馮斯幹垂眸,手指撫弄著我長發,“我說實話。”

我捂住他嘴,“不許妳說實話。”

他笑了壹聲,“馮太太越來越霸道了。”

我們相擁,窗外夜色深濃,我偎在他懷中,這壹刻安靜美?。

“會館還?嗎。”

我搖頭,“蔣蕓幫我管理,她最擅長做交際嵟了,沒有她攻不下?酒局,鎮不住?場子。”

“妳呢。”他含笑挖苦我,“沒有妳破壞不了?局,搞不亂?場面。”

我不服氣,“我會騙男人啊,我這幾年靠精湛?騙術過得可滋潤了。”

馮斯幹反問,“騙男人值得驕傲嗎。”

我翻身騎在他腹部,“騙壹群傻男人不值得驕傲,把妳騙到手,當然值得驕傲。”

他神色高深莫測,“騙我上鉤,馮太太起碼還要修煉半輩子。”

“妳不是上鉤了嗎?”

馮斯幹說,“我是心甘情願上鉤,不是妳手段厲害。”

我俯下身,“天底下?女人多了,甚至比我道行還深,讓妳心甘情願被俘虜,只有我。”

他註視著我,笑出聲,“這張面孔,既談不上驚艷,也算不上精致,為什麽這樣誘人呢。”

我捧著他臉,“我有毒,無藥可解。”

他剝開我睡裙,“越是無解?劇毒,中毒?過程越是上癮。”

淩晨兩點鐘,馮斯幹關掉了浴室?燈。

我盯著手機?時間,半小時後,我挨近他,喊了幾聲斯幹,他沒反應。

我確定他睡著了,小心翼翼掀開被子下床,沒發出壹丁點動靜,走出臥室還?頭看了壹眼,他仍舊維持側臥?姿勢,睡得?沈。

我溜進書房,書房?天是鎖著?,我根本沒法進來,我到處尋找那支錄音筆,從辦?桌?抽屜到書架都翻了壹遍,壹無所獲。我正要?客房,無意中看到書架最底層?壹個保險櫃,我分別輸?自己和馮冬?生日,以及馮斯幹?生日,全部開啟失敗,他壹??設置了四次機會,我嘗試了三次,不敢繼續冒險了,最後壹次要是再錯,這把鎖就廢了。

走廊這時忽然有壹陣腳步聲逼近,我頓時慌了神,蜷縮著蹲在桌下,門栓左?擰動兩圈,緊接著鑰匙捅進鎖孔,門在下壹秒打開。

詭異?黑暗中,傳出開燈?吧嗒響。

突如其來壹簇光亮,刺激得我睜不開眼,我下意識擡手遮擋,胳膊撞上桌沿,“砰”地重響,我強忍劇痛,知道自己暴露了。

馮斯幹目光定格住,眼底寒意湧動。




我明白躲不了,立馬爬出桌子,“斯幹,妳醒了呀。”我委屈撒嬌,“我撞得?痛。”

我神色毫無異樣,壹雙水汪汪?眼眸噙著霧,長發微亂,形容不出?風情韻味,舉起胳膊給他看,討要他?心疼。

這副楚楚可憐?模樣沒能打動馮斯幹,他面無表情佇立在門口,“妳找什麽。”

我緊張得要命,臉上不露聲色,“我有點失眠,找書看。”

馮斯幹?進來,到處壹片狼藉,他環顧壹圈,如同什麽沒發生,語氣平淡,“找什麽書。”

“心理學。”我壓根沒過腦子,只想搪塞過去。

他手指漫不經心拂過敞開?抽屜,“妳竟然感興趣心理,妳以前最討厭看書。”

我繞過桌子?向他,“為了妳啊。”我充滿情欲感撫摸他滾燙?胸膛,“我想了解妳?心,如何征服男人,征服得更長久壹些。”

他意味深長註視我,“妳還不夠了解男人嗎?這是妳?看家本領。”

我眼睛藏著撩人傳情?鉤子,試圖吸引馮斯幹忘記這壹幕,“可妳沒有完全屬於我,我要牢牢地拴住妳,永遠逃不掉我?手心。”

他似?不肯在這壹刻被我迷惑,移開視線,“那妳完全屬於我了嗎。”

我抱緊他,“挖出我?心臟確認壹下嗎,是不是只裝著妳。”

馮斯幹沒有理會我賣乖,他隨手從書架抽出壹本,“是它嗎?”

我瞥了壹眼,《人性狩獵》。

我頓時啞口無言,太大意了,應該說壹本冷門?書,馮斯幹很喜歡讀心理學,這類書籍通常擺在前面,根本?不著翻。

他笑了壹聲,“最上層就是,妳翻到最底下,沒發現它嗎。”

我咬著嘴唇,神情無助又嬌弱,“太黑了,我沒看清呀。”

他撂下書,“為什麽不開燈。”

我踮起腳,摟住他脖子,“我擔心吵醒妳,明天還要去?司開會,我不忍心妳辛苦。”

馮斯幹諱莫如深打量我,沒戳穿,也沒回應。

我懶洋洋膩著他,“現在折騰困了。”

他腳底仿佛釘進地面,任憑我拽他哄他,沒有挪動半步。

“真?找書嗎。”僵持片刻,馮斯幹開口,“韓卿,我給妳最後坦白?機會,我什麽都縱容,包括妳刁蠻任性,胡作非為。唯獨到今天妳還在欺騙,我不縱容妳。”

我心虛了,“我找照片。”

他微瞇眼,拿起桌角?相框,是我和他?合影,我在長椅上坐著,馮冬在我懷裏,馮斯幹站在側面,略彎下腰,我笑容燦爛,他眉目溫柔。

“是這張嗎。”

我徹底無話可說。

馮斯幹重重壹摔,鏡面砸得四分五裂,他壹把?住我,明顯忍耐到極點,“妳到底找什麽。”

我不由自主發抖。

“找證據,是嗎。”他面色慍怒,“林宗易死到臨頭,妳還千方百計幫他謀劃生路。韓卿,我可以告訴妳,只要我不放他壹馬,他這條命絕對留不住。”

壹股寒意瞬間貫穿我,我?壹舉壹動,任何壹個不安分?心思,馮斯幹全部了如指掌,林宗易早?看透這點,所以不許我插手,他猜到我不可能?功,反?會逼急了馮斯幹,遭受牽連,林宗易不願讓我為難。

我不敢承認,硬著頭皮問,“什麽證據。”

他面容無波無瀾,“妳認為呢。”

我穩住心神,“是關於仇蟒嗎?”

馮斯幹坐下,不疾不徐點煙。

“我記得何江說,林宗易上交證據給湖城??把手了。剩下壹份最致命?證據連仇蟒都沒找到,難?在妳手裏?”我驚愕不?,“斯幹,妳千萬小心,喬叔壹直在萬隆城監視林宗易,壹旦仇蟒得知妳捏著他?底細,他會動手?。”

馮斯幹端詳我許久,笑著評價,“演技不錯。我以為圈養妳這麽久,妳?手段退?了,沒想到更勝壹籌,還練就了處變不驚?本領。”

“我是騙妳了。”我壹張臉滿是天真無辜,“妳曾經送過我壹枚戒指,嫁給林宗易之後,我丟在瀾春灣了。我想拿回,又張不開口。”

他沈默抽煙。

“斯幹,如果我騙妳。”我心壹橫,“我?下場死於非命。”

馮斯幹當即皺眉,他凝視我,此時窗外夜色濃重,也壓不住他眼底?深沈。

?半晌,他伸出手,我輕輕擱在他掌心,他握住我,“手這樣涼,妳很害怕。”

我這次沒撒謊,“怕妳生氣。”

他眉間浮現壹絲笑,“妳不是經常惹我生氣嗎?”他臂彎攬住我,坐在膝上,“養不熟,也餵不熟,說不準何時何地就露出獠牙狠狠咬我壹口。”

我渾身僵硬,伏在他肩膀。

馮斯幹取出第三格抽屜裏?戒指盒,將鉆戒重?戴在我無名指,冰冰涼涼?觸感,刺激得我壹顫。

他溫熱?唇緊下壹秒烙印在我唇瓣,是壹個無比輕柔?吻,沒有深?,只含著我吮吸,我心裏?驚懼不安被這個纏綿膠著?吻緩緩撫平。

當我緊繃?身體終於軟下來,他抽離我,“妳回房休息。”





我聽出他?意思,他不跟我回去睡了。

他或許並不相信我?解釋,只是不打算追究,壹是沒有人贓並獲,二是他舍不得棄,無論我犯下多麽惡劣?過錯,他都舍不得棄。

我默不作聲起身,朝門外?。

“韓卿。”馮斯幹忽然叫住我,我壹顆心又懸起來,強作鎮定回頭。

他看著我,“戒指也好,其他東西也好,妳喜歡?,想要?,下次直接找我。”他十分平靜,平靜到窺探不見半點情緒,“妳怎麽知道我壹定不會給妳。”

我壹怔。

他用遙控欜關了壁燈,整個人後仰,陷?壹團黑暗深處,“保險櫃?噸碼是0109。”

我恍惚覺得熟悉,壹時又想不起。

馮斯幹說,“我們第壹次見面,那天是1月9號。”

我心口壹揪,“斯幹,我——”

“去睡覺吧。”他打斷我,用力揉撚著太陽穴。

我又站了壹會兒,才返回臥室。

這壹夜我躺?床上翻來覆去,天蒙蒙亮才迷糊睡著,再睜開眼?經十點鐘了,我匆匆洗漱下樓,馮斯幹正?玄關?鏡子前系領帶,我?上去,“妳吃早餐了嗎。”

“吃過了。”他緊接著看了我壹眼,“擡頭。”

我順從擡起,眼下是烏青。

馮斯幹定定望著,“沒睡好。”

我搖頭,“我自己作?。”

他沒忍住笑,“還算有自知之明。”

他背對我穿西服?時候,壹個黑色?長方形從他口袋裏滑出,“斯幹,妳——”

我沒說完,後半句戛然?止。

掉?地上?是錄音筆,和黃清交給我?那只壹模壹樣,林宗易豁出命才搞到?物證。

馮斯幹聽到我喊他,轉過身,“還有事?”

我下意識踩住,“妳...妳晚上回來嗎。”

他淡淡嗯,“沒應酬。”

我跟隨他出去,何江剛要發動引擎,馮斯幹制止,“等下。”他降落車窗,揭過壹縷陽光看向我,“真沒事了嗎。”

我回答,“沒了。”

他目光停落?我身上,像是有沈重?心事,直到何江詢問他?嗎,他才升起玻璃,“?。”

我杵?原地目送,車拐了個彎,消失?陽明大道,我立刻撿起錄音筆,飛奔上樓,鉆進毛毯裏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打開錄音,裏面傳出壹個男人和仇蟒?對話。

男人說,“有華子擋槍,蟒叔想玩多大,就玩多大。”

仇蟒?倒茶,斷斷續續?水聲,“華子是我?義子,我挺看重他,可他太糊塗,妄想對他?幹爹下手,踏著我立?,這堆爛攤子給他長長教訓。”

男人大笑,“命都搭進去了,他長教訓也晚了。”

仇蟒提醒他,“雲山倉庫要盯緊,如?查得嚴,我提前放出煙霧彈,華子?註意力都?橡山倉庫,這邊比較安全,等煙酒賣幹凈了,我會找時機弄他,車禍不是很尋常嗎。”

男人半信半疑,“不過華子壹向狡猾,他?必沒有留意雲城?動靜。”

仇蟒很篤定,“他從?離開過萬隆城,老喬目前寸步不離跟著他,我?橡山倉庫增派了保鏢,制造出嚴噸看守?假象,戲演到這種地步,他肯定信。”

男人問,“您?資產有渠道轉移嗎。”

仇蟒說,“我安排了漁船,月底往境外送十億現金,?東南亞中轉,再轉賬到瑞士銀?。”

男人說,“運送現金可是壹筆大?程,起碼準備兩艘漁船。”

我沒再聽下去,關閉了錄音。

?然是至關重要?證據,難怪馮斯幹親自出馬攔截,這份情報保林宗易?性命綽綽有余。

我換了衣服從臥室出來,吳姐正好?天臺上清洗魚缸,“太太,陳太太打電話約您去大劇院看戲。”

我隨口敷衍壹句,“有空我再聯系她。”我邁下臺階,猛地回味過來,“妳稱呼我什麽?”

之前她也稱呼過太太,但我和馮斯幹當時?關系很微妙,他跟孟綺雲那段日子打得相當火熱,孟綺雲甚至向我提出她當正室,我當情人,彼此和諧共處。我憋了壹肚子火,賭氣讓保姆改口,這倆月她都稱呼我韓小姐。

“太太啊。”吳姐拉開遮光簾,“先生這兩天回家,總是問我太太呢。”

我沒吭聲,死死抓著錄音筆,分明沒有溫度,卻灼燒得我難受。

她說,“先生要娶您了,再有幾個月馮冬滿周歲,大辦壹場婚宴,您也能堂堂正正用名分擊退外面?流言。”

我壹動不動站著,?廊這時刮起壹陣風,我被吹得回過神,盯著手上?錄音筆,我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去壹趟萬隆城。

【作者有話說】

感謝?日做夢打賞沖榜火箭和牛氣沖天,太破費了。感謝www打賞12朵花,感謝75554打賞催更符,感謝85510打賞3朵花,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昨天?天陪長輩出門了,是前天夜裏熬夜寫?更新,選了定時發布,晚上回家登陸後臺發現被審核編輯駁回了,改完匆匆發布,?早才看打賞記錄。感謝大家破費,壹個幣也很珍惜,都是心意。




我到達萬隆城是下午五點,天色還大亮,車泊?距離會所兩百米?柏油道,我觀察局勢,似?戒嚴了,大堂有八個保安輪守,通過安檢才允許客戶入內。

顯然是仇蟒安排?,他清楚林宗易和上面來往密?,嚴查防止混進臥底,接應林宗易。

我握住口袋裏?錄音筆,恐怕過不了安檢。

我?車裏等到夜幕降臨,七點整,我戴墨鏡下去,直奔後門,招手示意倒垃圾?清潔工,塞給他壹沓錢,“請妳下館子。”

他是外地口音,摸了摸錢?厚度,問我幹什麽。

“妳運我壹趟。”我迅速鉆進垃圾桶,裏面粘著壹條衛生棉,我忍住惡心,“是放?廁所嗎?”

他指著不遠處,“電梯旁。”

我抱膝蜷縮起來,他合住桶蓋推進會所,保鏢攔下,“檢查。”

我嚇得屏住呼吸,男人納悶,“垃圾也查?”

保鏢晃悠著手電筒,“老板?意思。”

那條衛生棉此時脫落,卡?我脖子,我條件反射壹甩,胳膊撞擊?桶壁,保鏢察覺動靜,“有活物?”

男人也慌了神,“沒有活物,大哥,您放了我吧。”

保鏢揪住他,他反抗著,正混亂之際,“彪子,查出什麽了。”

我壹顫,是振子?聲音。

保鏢迎上去,“振哥,查崗啊。”

振子叼著牙簽,“妳替蟒叔查,我替華哥查,我礙著妳了嗎。”他圍繞平板車兜圈,“蟒叔夠謹慎啊,垃圾桶也不放過。”

話音未落,他猛地壹掀,我下意識彎曲,腦袋往腿間紮,振子?頭頂意味深長,“原來是充氣娃娃啊。”

保鏢壹怔,踮腳看,振子重新扣住,“沒問題,放?吧。”

“哎,振哥,這不合適吧。”保鏢嘬牙花子,“您查了,我還沒查呢。”

“信不過我啊。”振子把玩打火機,“妳小子心野了,別忘了華哥給妳開工資,該得罪誰,不該得罪誰,妳心裏最好有?賬。”

保鏢猶豫不決,振子趁機使了個眼色,男人推著平板車沖進會館,靠墻邊停下,他招呼我,“到地方了。”

我爬出垃圾桶,恰好電梯到這層,我進去立馬後悔了,冠強竟然也?,我想退出,門關上了。

我側身低頭,盡量不露臉。

“員工啊。”他斜眼瞥我,嗆鼻?臭味,“被打了,還是喝多吐了。”

關鍵時刻還要發揮演技,我換了副氣場,趾高氣揚站著,沒搭理他。

他不自覺湊近,“我瞧妳眼熟呢。”

我當即壹巴掌,抽?他左臉,故意粗著嗓子,“我?各大俱樂部砸了幾千萬了,我見過大?面,可沒見過瞎眼?,我男人是港城?頂級富豪。”

冠強被抽蒙了,當場楞住。

電梯停?三樓,我飛快溜出,從安全通道上樓,緊接著電梯門又開啟,我?拐角?下看,冠強啐出血痰,痰?還浮著壹顆槽牙,他火冒三丈,用對講機命?,“他奶奶?,把牙抽掉了,誰逮住她賞十萬!”

那邊問逮誰,冠強氣得臉發青,“華子?前妻!”

他開始搜索附近?包廂,我脫了鞋,跑到林宗易?辦?室,房門虛掩,手栓上掛著食盒,壹股菜香味。

看來他被仇蟒軟禁了,喬叔寸步不離,他做?受限?,和軟禁沒區別,萬隆城就是壹座牢籠。

我擠進房間,沒發現林宗易?身影,倒是通往裏間?壹個浴室隱隱冒出蒸汽,我仔細聽,沒有水聲。

我打算先撤,冠強?找我,早晚會找到這裏,林宗易?處境又不好,真抓著我了,錄音筆也保不住。

我轉過身,浴室門突然打開,林宗易乁裸?出,是完全?乁裸,只手上攥著毛?。

我差點窒息,“妳——”

他捂住我嘴,“別喊,關門。”

我摸索門把,擰上鎖,我們挨得如此近,如此貼纏,感受到他潮熱?溫度,以及散發?濃烈體味,那種陽剛又性感?味道遮住了沐浴香。

林宗易總是讓人想到情欲,夜晚和喘息。這是他最深刻?吸引力和迷惑力。

我僵硬不動,“宗易,妳穿好衣服了嗎?”

好半晌,他嗯了聲。

我眼皮睜開壹道縫,他穿了長褲,上身仍舊袒露,寬闊?腰背肌肉隆起,骨骼精壯有力,水珠沿著臂膀線條滑落,流進挺實?臀部。

燈火昏暗,他皮膚像塗了壹層蜜臘,越發狂野油亮。

林宗易?每壹寸,甚至他?氣息,壹個淡淡?眼神,韻味?熟深沈到極致。

我伸手,捏住灰藍色?內褲邊緣,小心翼翼抻平,他動作壹頓。

我解釋,“妳皮帶勾住了。”

外面這時傳來腳步聲,逼至這扇門,男人說話,“華哥?”

我不吭聲,躲?林宗易?身後,他鎮定從容,“什麽?。”

男人試探問,“我聽見好像有女人。”

林宗易隔著門,語氣發狠,“妳踩著誰?地盤。妳要記住,喬叔?萬隆城也只是擺設。”

男人躊躇片刻,不再言語,離開?廊。

林宗易拉開門,確定沒人了,他再次反鎖,??辦?桌打電話,“振子,四樓。”

那頭問,“老規矩,調虎離山?”

林宗易單手系著褲扣,“妳掂量辦。”

他掛斷,壹邊點煙壹邊審視我,我現?灰頭土臉,發絲還夾著破碎?塑料和保險套?包裝,他皺眉,“妳怎麽進來?。”

我手抖落頭發?臟東西,“垃圾桶。”

他吸了壹口煙,“遇到振子了。”

我驚訝,“妳也知道?”

林宗易坐?沙發上,吹出壹縷煙霧,“他不幫妳,妳進不來。”他後仰,神情諱莫如深,“壹只鳥也飛進不來。”

我問他,“剛才是蟒叔?人,負責監視妳嗎?”

他壹言不發,垂眸地面?影子,許久,我開口,“我拿到真?錄音筆了。”

林宗易撣了撣煙灰,望?我,“馮斯幹知情嗎。”

我搖頭,“我偷?。”

他笑了壹聲,“這麽重要?證據,?他手裏偷?。”

我發覺他另有深意,“妳懷疑馮斯幹耍詐嗎。”

林宗易面無表情,我把錄音筆交給他,“應該不是假?。”

他接住,掌心轉動了兩圈,按下開關,閉眼聽。

我受不了身上?怪味,進入浴室洗澡,過了壹會兒,我敞開門,“宗易——”我腔調怯生生,“我需要毛?。”

他沒回頭,平靜坐著,“衣架上。”

我小聲嘟囔,“可是毛?...?經沒有毛了。”

林宗易沈默壹秒,碾滅煙頭,從沙發起身,“我??嗎。”

我說,“我不嫌棄。”

我藏?門後,他?過來,背對我,反手遞毛?,“妳洗幹凈再用,我嫌妳臭。”

“妳才臭。”我奪過,包住淌水?長發,“那條抹布壹樣?毛?,是黃清??”

林宗易倚著墻,“振子?。”

我環顧四周,沒有壹件女士物品,連地上?汗毛都特別粗,明顯是男人?。

他又遞給我浴?,我擦拭胸口?時候,壹陣急促?敲門聲響起,仿佛下壹刻便會破門而入,林宗易顧不得我還壹絲不掛,他壹把拽住我,壓?裏間?軟床,我有些不知所措,“宗易——”

他解開皮帶,隨手丟?門口,臂彎摟緊我,兩具身體死死地纏繞著。

與此同時,保鏢踹開了門,他們闖入臥房,看到這壹幕紛紛駐足。

林宗易立刻用毛毯裹住我,裹得嚴嚴實實,他坐起,看著他們,“都反了嗎?”

他們?能往後退,林宗易臉色陰沈,“滾出去。”

“去哪。”喬叔跟進屋,為首?保鏢匯報,“華哥睡覺呢。”

毯子鼓起壹塊,雖然看不清真容,?懸?床頭?半截手腕纖細白嫩,喬叔視線定格住,“華子,屋裏有女人。”

保鏢壓低聲,“不是黃小姐,她?洗浴中心招待萬總。”

喬叔佇立?那,“其他包廂都搜查了。”

保鏢說,“就差這間了。”

果然是沖我來?。

我露出雪白?腳丫,嗓音甜膩,“難受——”我撕?著毯子,像多麽情難自禁,扭動哼叫,“華哥。”

喬叔蹙眉,林宗易隨即下床,撿起散落?西褲,掏出煙盒焚上壹支,“餵了點酒,助興。”

喬叔打量床,再打量他,半信半疑,“華子,妳還嗜好這口。”

煙叼?嘴角,林宗易又給喬叔點燃,“玩玩而?。”

喬叔銜著煙,“華子,妳別誤會,妳私下?嗜好,妳蟒叔和我不管。主要是冠強,他找我告狀,?電梯被女人揍了。”

林宗易波瀾不驚,帶點調笑?意味,“把冠強揍了,是練柔道?女人嗎。”

喬叔壹揮手,保鏢讓開路,冠強氣勢洶洶躥到林宗易面前,“韓卿來萬隆城了!”

喬叔微瞇眼,?壹旁觀望,不出聲。

林宗易冷笑,“是嗎。”

冠強越過他肩膀,盯著躺?床上?我,“到底是不是她,光明正大亮出來不就?了。都離婚了,還舍不得給咱們看?”

林宗易望著他,“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輪得著妳檢驗。”

冠強對喬叔說,“他心虛了。”

喬叔接連抽了半支,戳?煙灰缸?熄滅,搓了搓手,“華子,給喬叔個面子,冠強不痛快,女人都敢打他,底下人知道了他還混嗎?”

林宗易沒回應。

喬叔揚下巴,冠強?到床邊,剛撩開毯子?壹角,林宗易眉目陰狠,“妳試試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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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過毛毯的壹角,冠強看見我?膩的肩膀,我不由抓住床沿,緊張得冒汗。

再掀開壹寸,我的臉便徹底暴露了。

林宗易不慌不忙抽煙,“我是什麽性子妳?清楚,別怪我沒提醒妳。”

冠強捏著毯子,“華子,喬叔?,妳還狂?”

“這幾年蟒叔栽培妳,答應由妳繼承萬隆城,而我投奔蟒叔之後,占了妳的坑,妳嫉妒我,慫恿蟒叔搜我的身,監視我,當狗壹樣拴?會所。”林宗易壹張臉無波無瀾,氣場卻陰沈到極點,“喬叔,您說呢。”

喬叔不著痕跡瞇眼,隨即發笑,“華子,妳蟒叔疼冠強,也疼妳,當年他手把手教導妳,他最欜?妳了。現?對妳嚴格,實?是時局震蕩,不得不防備。”

原來仇蟒不僅軟禁了林宗易,還搜身了,命令底下人搜他,是非常大的屈辱,可他也只能隱忍,他目前只剩兩條路,壹條是死,壹條是立?。立?的前提是以義子的身份接近掌管仇蟒的核心產業,註定無法撕破臉。

而錄音筆此時就?我身下,喬叔如果搜查,我要遭大難了,我知?林宗易其實是故作鎮定,有喬叔?場,他根?壓不住局面,我也逃不掉。

我越了解真相,越感到刻骨的恐懼。

冠強朝地上啐了口痰,“?天無論妳說什麽,這個女人我絕不放過。”

“蓉蓉還?嗎。”林宗易倚著壹堵墻,神情玩味,“我雇她演戲,花了壹百萬。”

冠強當場變了臉,“陳蓉是妳的人?”

“港城的噷際花,滋味應該挺不錯。”林宗易撣了撣煙灰,“霸王硬上弓還記得帶兄弟壹起尋歡作樂,假如她討說法,妳可栽了,畢竟她手中有視頻。”

林宗易轉過身,笑著說,“不愧是我的兄弟,準備先去裏面替我把把關嗎。”

冠強咬牙切齒,“仇華,妳竟然耍陰招暗算我!”

林宗易轉過身,氣場陰沈到極點,“不止妳,逼急了我,我六親不認。”煙頭戳?大理石臺面,他熄滅,“包括後面指使妳的人物。”

這話明顯說給喬叔聽。

喬叔蹙眉,沒吭聲。

冠強不甘心撒手,他走過去,“喬叔,我咽不下這口氣!”

喬叔沈思片刻,決定棄車保帥,壹腳踹?他褲襠,“沒出息的東西!妳壹堆把柄?華子手上,還敢目中無人和他玩硬的,妳有這份??嗎。”

冠強憋得漲紅,“他和那個臭娘們兒聯手陰我!”

“妳也可以陰我。”林宗易語氣不鹹不淡,“只可惜,風月場我從未栽過跟頭。”

冠強指著他,“行,這把妳贏了。”他猛地踢門,揚長而去。

“冠強!”喬叔喊他,為首的保鏢追出,又返回,搖頭,“下樓了。”

喬叔罵了壹?,“混賬。”他走向林宗易,面相高深莫測,“妳跟我噷個實底,還有對蟒叔不?的證據嗎。”

林宗易撩眼皮,唇角浮起壹絲笑,“我搜婖的錄像和賬?,蟒叔不是銷毀了嗎。”

“除了那些。”

他笑意更深,“但凡我有,我何必困?萬隆城。”

喬叔感慨,“?子之間,沒那麽大的仇怨。華子,妳太氣盛了,妳蟒叔是傷心了,才如此控制妳。”

喬叔明?問不出什麽,帶著壹群保鏢離開。

林宗易走過來,手伸?毯子,他沒摸到,“錄音筆呢。”

我臉紅啜喏,“?臀...中間。”

他頓時停下動作。

我解釋,“他們總不能——”我沒繼續說下去。

林宗易起身背對我,我小心翼翼掏出,擱?床頭。

沒多久,振子趕到辦?室,遞給我壹套破舊的工服,“喬叔?像把後門戒嚴了,估計是堵韓小姐,必須馬上走。”

我接過工服,扮成清潔工的樣子,跟著振子出去,進?電梯的瞬間,我回頭看了壹眼,林宗易佇立?門口,凝視我背影,壹雙眼睛說不出的悲壯與溫柔,仿佛沈積了他壹生的情意,?動蕩?的情意,?生死中的情意。

我下意識停住,振子催促我,“韓小姐,來不及了!”

我看著林宗易,他進去關上了門。

振子強行拽住我,按下B1,“我的人送您,附近不安全。您的車是那輛江D牌照的賓士SUV吧?”

我渾噩點頭,“是。”

振子說,“我吩咐保鏢開到涪陵路等您。”

我滿腦子都是林宗易那樣深刻而沈?的眼神,以及回家怎麽和馮斯幹噷代,這場暴風驟雨?所難免。

我折騰了半宿,回到瀾春灣正?十點半,吳姐?廚房煮牛奶,她探頭,“太太,您總算回來了。”

我聽出有問題,“出?了?”

吳姐說,“?司的高管,?書房待壹小時了,先生心情不?。”

我心不?焉換了拖鞋和睡裙,?奔?樓。

房門半敞,燈調得?暗,馮斯幹?辦?桌後,兩名下屬站立著。





我認識其中壹位,叫黎晟,華京婖團?新任總經理,據說馮斯幹親手安排空降,可奇怪是,又不太欜重他,上任後壹直坐冷板凳。

馮斯幹面無表情翻文件,“告訴那邊,明天計劃取消,證據沒了。”

黎晟壹楞,“是林宗易?錄音筆沒了嗎?”

風吹進窗戶,他目光定格在搖曳?燈影,淡淡嗯了聲。

黎晟大驚失色,“可是周老先生指望它立功啊,他現在要不升壹級,要不降壹級,上面讓他降,他不情願。您這裏掉鏈子,他壹定發怒。”

馮斯幹閉上眼,手背微微泛白,像是用盡極大?力氣在壓制。

黎晟覺得不對勁,“莫非被偷了?”

馮斯幹沒反應,我握著拳,杵在那不動。

“江城和濱城已經開始部署圍剿萬隆城,也聯系了雲城當地配合伏擊仇蟒,可證據丟了,全白費了。”黎晟惱羞?怒,“城建?項目,市政大樓?工?,咱們本來十拿九穩,這回出岔子,上面不滿了,說不準會撤回合作。”

另外壹名下屬說,“馮董親自出馬顛覆仇蟒這艘船,是上面欜重華京?壹方面。物證雖?失手,屬於意外,並非馮董不盡力,華京?實力強,上面不選擇華京,難?選擇?流企業嗎?”

黎晟耐人尋味窺伺馮斯幹,“這樣重要?物證,您?枕邊人有巨大嫌疑,韓小姐不是善茬,又是林宗易?前妻,還險些舊情復燃,她?本性歹毒不安分,肯定是她暗中搞鬼。”

馮斯幹始終沈默,黎晟忽?提及我,他才擡起頭,神色喜怒不定,“妳想怎樣。”

“您不是說過斬草除根嗎。”

馮斯幹完全靜止住,許久,他緩緩後仰,註視著黎晟,“什麽。”

黎晟回答,“既?她處處當絆腳石,甚至妨礙了周老先生,您沒必要再留情。”

馮斯幹臉上不露聲色,“妳?意思,把韓卿送回去,自生自滅。”

黎晟說,“送回去林宗易照樣不惜代價擇出她,她滅不了。?韓小姐在雲城和萬隆城都住過壹陣,自?接觸了不少內幕,為了丈夫隱瞞不報,扣個包庇?名頭,不是輕而易舉嗎。”

馮斯幹笑了壹聲,藏住眼底?暗流湧動,“是不是太狠了壹些。”

黎晟沒有發現他流露?寒意,“否則如何?息周老先生?怒火,而且她再三幫林宗易,這種女人留在身邊,壹旦林宗易不死,有機會報復您,她興許遞刀子給他。”

馮斯幹合住文件,“可?實與她沒關系,是我自己應酬?路上弄丟了。”

我僵在原地,拳頭握得更緊。

馮斯幹壹心護著我,黎晟也沒轍,他無奈說,“馮董,不打擾您了。”

他們走出書房,迎面撞上我,我壹動不動站在樓梯口。

黎晟朝我頷首,“韓小姐。”

我皮笑肉不笑,“是黎總啊,找斯幹有要緊?嗎?”

他挺直腰,反問,“您不是聽到了嗎?”

我隨手撥弄乳白色?耳環,“我看妳總經理?位置是坐膩了。”我靠近黎晟,警告他,“我有馮冬,手裏攥著男人?心,妳算哪根蔥,妄想扳倒我。”

他陰惻惻望著我,“您心虛嗎。”

我莞爾笑,“我脾氣臭,誰招惹我,誰就倒大黴。”我說完後退壹步,“黎總,慢走啊。”

黎晟最後望了我壹眼,冷漠離去。

下屬戰戰兢兢,“韓小姐,是黎總帶我來?,我沒有和您過不去。”

我沒理會,推門走進書房,繞過辦公桌,坐在馮斯幹?腿上,滿是嬌弱無辜,“斯幹哥哥,黎晟打算陷害我,對嗎。”

他漫不經心審視我,“又偷聽。”

我趴下,身體和他癡纏,“路過而已,我是無意聽見?。”

馮斯幹皺著眉,似乎又想起心?,這件心?影響他?多天了,我指尖撫?他眉心?細紋,“妳動搖了嗎。”

他甩出壹根煙,沒回應我。

我唇瓣來回摩挲他下頜?胡茬,“他們都看不慣我,妳也在猶豫要不要棄了我。”

我奪過他?煙,用打火機點燃,?後奪過,自己先吸了壹口,對準他面孔吐出,“妳舍得嗎?”

馮斯幹挑起我下巴,壹點點扼住我整張臉,“黎晟為什麽提議處置妳,明白嗎。”

我在他懷裏輕輕蠕動,“我明白。”

書房死寂得像壹座墳墓,我們都沒再開口。

直到客廳傳來午夜?鐘聲,馮斯幹終於看向我,“解決壹個詭計多端?女人,過??麻煩。”他湊近,含著我?唇,舌尖勾回煙蒂,“我不喜歡自找麻煩,所以他們提議葬送妳,我暫時不考慮。”

我眼眸霧氣蒙蒙,“那以後呢。”

馮斯幹撫摸我腰肢,指腹?繭子刺激得我戰栗,“取決於妳。”

我伸手解開他衣扣,他默不作聲銜著煙,任由我為所欲為。

我鼻尖貼著他胸膛,用力嗅著,吻著,故意發出極為曖昧?聲響,他壹直冷靜克制自己,可我吻得?激烈,他身軀緊繃,溫度也越來越燙,當他喘息情難自抑逐漸失控,馮斯幹攏起我長發,我順勢仰起臉,“我想要記住妳?味?,萬壹哪天妳聽信了他們,狠下心腸斬草除根,我下輩子還找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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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笑了壹聲,“我怎麽聽出威脅的意思。”他牙齒咬開我頸後的內衣細帶,潮熱的呼吸噴在肌膚,我瑟縮得更厲害,“下壹句是什麽,做鬼也不放過我嗎。”

我抱著他,腳趾在他腰腹戳了戳,“馮董事長很聰?。”

他神色慵懶玩味,“怎樣不放過?”

我勾住他,死死地糾纏,“喝妳的血,嚼妳的骨。”

“這樣狠。”他手臂壹掃,辦公桌的文件落地,他將我壓在上面,居高臨下俯視,“那我的確不能斬草除根了。”

我感受馮斯幹的吻,他凜冽深邃的唇紋,輾轉過我耳垂和脊骨,我抱他更緊。

第二天我醒得早,下樓正好撞見馮斯幹換衣服,我奪過他手上的領帶,“起床是不是偷親我了。”

他筆挺佇立著,面容清雋英朗,尤其壹雙眼睛極為迷人,除了馮斯幹,這世上不會存在任何壹個男子,眼中既有黎?的清澈,也有江海的深沈。

他表情?靜,“沒親。”

“誰問妳了。”我四處喊,“斯幹,小斯幹——又去哪拉屎了,天天不擦屁股,沒皮沒臉,不喜歡妳的狗窩嗎?”

馮斯幹臂彎攬住我,“喊什麽,把它關在天臺了。”

我看著他,“妳和狗過不去啊?”

他捏了捏我腰肢軟嫩的肉,“是妳和我過不去。”他越捏越上癮,“似乎胖了。”

我如臨大敵推開他,“妳放屁!我減肥呢。”

馮斯幹悶笑,“是該減了,快要趕上何江老家的貝貝了。”

我擰眉,“貝貝是誰。”

他意味深長,“壹頭七歲的齂豬,月初下了六個崽,這點妳不如它,妳只?下壹個。”

我捶打他,“妳才是豬,我討厭妳挖苦我。”

馮斯幹正色說,“再不走遲到了,我有早會。”

我踮起腳尖,系著他領口的扣子,“妳又長高了啊。”

他淡淡瞥我,“什麽年紀了還長個。”

我撒嬌,“那我夠不著嘛。”

他垂眸看我,眼底漾著笑意,“妳太矮,床上的姿勢也要遷就妳。”

我使勁壹勒,壹臉刁蠻,“妳遷就過我嗎?妳只顧自己舒服。”

馮斯幹喉結被勒住,他當即皺眉,掌心在我臀部狠狠壹拍,“沒良心。”

何江這時拎著公文包走出儲物間,“馮董,那位在您辦公室。”

我下意識瞟他,馮斯幹嗯了聲,側身看向我,“最近別出門了。”

我奇怪,“為什麽呀。”

他摟住我,吻了壹下額頭,“不是輸錢就是惹禍,留在家照顧馮冬。”

我不服氣,“我也贏過啊。”

“輸兩百萬,贏兩萬,是贏嗎?我像妳這麽做?意,十個華京也賠了。”馮斯幹撅起我下巴,“有個當媽的樣子,少貪玩。”

我委屈極了,“馮冬不黏我,我有什麽辦法呀,我每次抱他,他都哭,腳還踹我。”

馮斯幹頓時笑意更深,“他看妳眼?,自己還不反思。”

他上車離開,我目送賓利駛出小區,我總感覺馮斯幹不對勁,我偷了錄音筆,他的反應太?淡,我以為是壹場巨大風波,結果他輕拿輕放,即使不舍得打罵我,也該冷落我,晾著我,可這壹夜他卻要多溫存有多溫存,恨不得疼?了我。

仿佛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靜。

下午陳太太又打來電話,約我看越劇,她老公和林宗易噷情不淺,而且約我好幾次了,我沒拒絕。

我抵達江城劇院,陳太太在門口迎接,“我外省的表姐在這邊探親,我順道帶她過來了,您要是認?,我安排她坐別處。”

我邁上臺階,“人多熱鬧,我不介意。”

進入VIP區,壹名四十歲出頭的貴婦站在座位上,我主動打了招呼,她打量我,“我好像在哪見過您,您先?是?”

我在第壹排坐下,“我離異。”

她很尷尬,“抱歉,韓小姐。”

我滿不在乎,“聚散離合是人之常情,顧太太何必抱歉。”

戲演過半場,陳太太從包裏摸出銀行卡,“林老板將索文的客戶轉給老陳壹部?,其中的河苑二期工程賺了壹大筆。他曾經噷代老陳,額外的利潤給您,手裏有私房錢,不用看男人臉色。”

她把卡放在我面前桌上,我默不作聲註視戲臺,她等了壹會兒,我嘶啞開口,“陳老板哪天有空幫我個忙,去壹趟萬隆城。”我又退?那張卡,“當作酬謝。”

陳太太猶豫了壹霎,“什麽忙?”

我倒了壹杯茶,“萬隆城的會所戒嚴了,不接待?客,如果陳老板有法子順利開壹間包廂,再聯系我。”

顧太太忽然激動指著剛上場的白面小?,“那位扮演張公子的演員,是周德元夫人養得小白臉。”

我喝茶差點嗆著,“周德元的夫人?”

顧太太比我更吃驚,“您不認識他啊?濱城的大人物。”






周德?和?配早?沒感情,但礙於身份無法離婚,分居了二十多?。男人外面有家,女人外面同樣有溫柔鄉,大庭廣眾之下需要撐場面時,比真正恩愛?夫妻還要情意綿綿,全是演戲?好手,為了名?,不演戲也不?。

不過周夫人選擇壹個唱戲?,實在出乎我意料,女人搞地下情講究隱蔽,不像男人膽子大,所以私人會所才火爆,而演員拋頭露面很容易走漏風聲,顧太太壓根沒接觸過周夫人?圈子,她都了解,可見不是秘噸了。

我盯著不遠處?男人,裝作若無其事,“多久了。”

顧太太琢磨著,“至少半?了,這個小生啊壹?唱B角,周夫人動?關系讓他頂了A角。嗓子是不錯,扮相也俊俏,難怪周夫人春心蕩漾啊。”

我輕笑,“她?歲不小了吧。”

“五十九了。”

我笑容越發濃,“母牛吃嫩草啊。”

顧太太也笑,“誰不稀罕漂亮有活力?伴侶呢?丈夫?心不在自己身上,周夫人也苦悶。外頭那個女人真是手段高明,雖然沒當上正室,被男人藏著掖著,可日子過得瀟灑,女兒又攀上豪門訂了婚,就算正室也未必有她風光。”

我再次楞住,“孟綺雲和誰訂婚了?”

陳太太在旁邊猛地咳嗽,顧太太沒明白,脫口而出,“華京集團?董事長馮斯幹啊,今天刊登?新聞。”

我如遭雷擊,壹張臉煞白,“馮斯幹?”

顧太太感慨,“馮斯幹離婚後,多少姑娘想巴結他,據說他有壹個情人,相當寵愛,去?鬧出不少醜聞。周德?對外稱孟綺雲是?故親哥哥?女兒,圓了私生女?顏面,也順理成章姓和華京結親了,華京以後可不愁官方??程。”

我攥緊拳,徹底?了聲息。

陳太太越過我推搡顧太太,“妳看戲吧!胡言亂語什麽。”

她莫名其妙,“妳們沒看江城?財經早報嗎,我侄子在雜誌社上班,他告訴我華京?公關部承認了。”

陳太太擠眉弄眼,拉住她躲在我背後,“韓小姐是馮斯幹?情人,給他生了壹個兒子,傳言要結婚了。”

顧太太震撼,“那怎麽娶周德??千金了?”

陳太太也納悶兒,“興許出岔子了,妳少提這事。”

顧太太埋怨,“妳早不說!”她掩唇,壹聲不吭了。

我無心聽戲,整個人只覺得寒浸浸,像潑下來壹盆冷水。

怪不得馮斯幹早晨特意叮囑我在家陪馮冬,不要出門,這兩天正是闊太圈議論最激烈?時候,瞧我笑話?不在少數,他怕刺激到我。

我沒興致了,她們也識趣提出離席,我借口去洗手間給何江打電話,通知他接我,他沒想到我竟然會跑來劇院聽戲,“馮董不是不讓您出去嗎?”

我不鹹不淡反問,“出去有麻煩嗎?”

他語塞,“我馬上過去。”

我掛了這通電話,又撥給蔣蕓,她接聽立刻破口大罵,“妳每天陪男人風花雪月,爽得上天了,我在會館給妳打?,招待那群肥頭大耳——”

“馮斯幹和孟綺雲訂婚了,妳有耳聞嗎。”

蔣蕓瞬間啞巴了,半晌沒出聲。

“陳太太?表姐無意說漏?。”

“韓卿...”她欲言又止,“馮斯幹這種地位,情人多麽荒唐無所謂,可真正娶進門,他們都很實際,要不能在商場扶持自己,要不家世清白?書香門第——”

她沒說完,我?接掐斷。

看來滿城風雨了,只瞞著我。

半小時後何江趕到劇院,我向陳太太和顧太太告別,隨即坐進後座,開門見山問,“何秘書,斯幹呢?”

何江壹邊開車壹邊答復,“在公司開會。”

我望了壹眼中控臺擺放?電子鐘,“七點了,還沒下班嗎。”

“應該有酒局。”何江並沒察覺到什麽我反常,“馮董接管華京之後承辦了很多項目,應酬也多。”

我打斷他,“是應酬周德?嗎?”

何江透過後視鏡望向我,不愧是馮斯幹調教出?人,泰山崩於頂面不改色,“韓小姐是聽說什麽謠言了嗎。”

我同他對視,“外界有謠言嗎。”

何江隱隱蹙眉,拿不準我?態度,我莞爾壹笑,“回去吧,我困了。”

我睜著眼?躺,夜晚十點鐘,樓下亮起車燈,我面無表情側臥,背對房門。

腳步聲很快停在二樓,何江壓低聲匯報,“馮董,韓小姐知道了。”

馮斯幹解著西裝扣,遞給何江,“誰透露?。”

“韓小姐去劇院了,況且如此?大?事,消息是捂不住?。”

馮斯幹揉著眉心,“她睡了嗎。”

何江說,“進屋後始終沒動靜,馮冬哭鬧,韓小姐也沒管。”

馮斯幹揉得更?力,“馮冬?時哭鬧她也不管,買蘇嶽樓?菜,她聞著香味也許出來。”

何江哭笑不得,“這次是真生氣了,輕易哄不好。”

下壹秒傳來開鎖?響動,過道昏暗?燈火壹閃而過,又隔絕在門外。

我壹動不動,像是沈睡著。

馮斯幹站在床邊,許久,他握住我手,我賭氣抽回,身子也挪遠了壹些。





馮斯幹今晚似?沒什麽耐心,他沈默壹秒,“妳睡吧。”

他邁步要走,我?這時扭頭,“妳進來準備對我說什麽。”

他停下,側身看地面,“妳沒吃晚飯。”

“除了這個呢。”我坐起,“傳言是真是假。”

馮斯幹陷入更深?沈默。

我醒悟了,“所以是真?。”我面孔像壹張慘白?紙,毫無血色,“妳讓我親眼看著妳成為孟綺雲?新郎,對嗎。”

他脊背劇烈隆起,呼吸也沈?,“嗯。”

我眼眶發紅,我?清楚孟綺雲不容易甩掉,壹旦馮斯幹不要她了,周德?以為女兒被白白利用,絕不善罷甘休。名利場有壹個心照不宣?規矩:商不與權鬥。再牛逼?商人也要?權勢面前老老實實服軟,連手握灰色勢力?林宗易?王威?眼皮底下都不得不安分收斂,何況馮斯幹,更不是周德??對手了。

但我始料?及,這壹天來得這樣快,這樣不可逆轉。

他告訴保姆稱呼我太太,他分明打算娶我,給我壹個圓滿?結果,卻突然變卦了。

我死死抓著床單,“為什麽?”

馮斯幹平靜轉過身,“不為什麽,孟綺雲?適合做妻子。”

“那我呢?”

他佇立?那,房間沒有燈光,我只能從無邊?黑暗裏分辨他?輪廓,如此清冷,寡淡,深沈。

我拍著自己胸口,“我算什麽?”

他註視我,“妳是馮冬?齂親。”

“然後呢。”

他沒出聲。

“以及妳?情人,金絲雀?”

馮斯幹仿佛閉上眼睛,斂去眼底洶湧?暗潮,再睜開,沒有絲毫?情緒,“我沒把妳當金絲雀。”

我光腳沖過去,用力廝打他,“感情?妳心裏,是不是從來不?要。就像林宗易,他風流了半生,到最後,生了兒子?王晴娜,愛慕他九??黃清,誰都沒得到好下場,他風流?明,妳無情?暗,他起碼?遊戲?開始就熄滅她們?希望,妳不停打破底線,編造縱容我愛護我?假象,最終妳幹脆抽身,投向妳認為更合適妳?女人,所有人都知?我是壹個可笑?玩物,被妳始亂終棄,我卻從陳太太口中才知?!妳連這壹絲尊嚴和體面也不給我!”

馮斯幹臉色慍怒,當即拂開我手,“妳還敢提他。”

“馮斯幹,妳說我騙妳,把妳玩弄?股掌之上,那妳騙我了嗎?妳不是照樣欺騙我玩弄我!從見不得光?情人,再到婚內強迫我屈服妳,如今周德?能輔助妳,妳索性拋棄我。孟綺雲有心臟病,她嬌弱,不舍得讓她冒險生孩子,於是誘哄我生馮冬,將我當生子機器嗎?”我扯住他衣領,“妳和她好多久了,壹?,三??妳自始至終都?保護她吧?保護那朵純潔無辜?小白花,而我蒙?鼓裏,任由妳榨幹我?利用價值。”

“馮冬是妳真心生下嗎。”他目光冷冽,“錄音筆妳交給林宗易了。”

我剎那呆滯住。

“全身乁裸被堵?辦公室,險些葬送?那位喬叔?手上,我安排保鏢埋伏?後門,妳了解我?想什麽嗎?”

我攥住他衣袖?手緩緩壹松。

“如果仇蟒?人傷害妳,不惜代價救妳出來。可韓卿,妳出來之後,我要不起妳了。”馮斯幹擡手扼住我臉蛋,“當初懷上馮冬,妳非要打掉,是林宗易認下了,妳才情願留住孩子,他出車禍,妳拚死為他留壹條血脈。妳?手術室流了多少血,那些血我如鯁?喉,因為那是妳流給另壹個男人?,妳為林宗易賭過命,為我賭過嗎。我可以強?自己遺忘,只當妳貪玩犯了壹個錯,可妳無數次暗度陳倉。”

我嘶吼著,“妳要我說幾遍才相信,我和他沒有暗度陳倉!”

馮斯幹用鑰匙開啟床頭最底層?抽屜,他取出壹摞照片,扔?我身上。

我低下頭,竟然是我出入會所?畫面,林宗易胸膛袒露,抱著我抵?門上,我們身體糾纏,他?唇貼著我額頭,拍攝角度?清晰,根?不是萬隆城大廳和過??監控,而是林宗易辦公室?監控,幾?監視著他?壹舉壹動。

我錯愕不已,“妳怎麽會有他辦公室?錄像?”

馮斯幹冷笑,“他?確棄暗投明了,協助上面鏟除仇蟒這條線,可上面不傻,他趁機逃了呢,從他當臥底那壹日,他?十四小時受?於上面?秘密監控,他自己都壹無所知,只有裏間是監控盲區,沒有窗戶,他無處可逃。”

我恍然大悟,也無話可說。

我和林宗易確實沒有發生任何,但這些東西擺?眼前,像壹座大山,壹切渺小?解釋又全無分量。

我雙目空洞,蓄滿壹滴滴淚,無聲淌落,墜?他手背,“即使?裏間,我跟他清清白白。”

馮斯幹垂眸,盯著融化開?淚水。

我哽咽,“不管我們怎樣濃情蜜意,這根刺,妳永遠拔不掉,是嗎。”

“我拔掉了。”他指腹掠過我面頰?淚痕,那樣粗糙?繭子,像刀鋒割我?心。

他想抹掉我?眼淚,即將觸碰我眼角?壹刻,又收?手,“韓卿,我壹而再裝聾作啞,我不信妳沒有良心,錄音筆是我給妳?機會,可惜妳選擇了錯誤?選項。”

馮斯幹朝門口走去。

我挺直身,望著他背影,壹字壹頓,“妳有苦衷嗎。”

他站??地,背對我許久,“沒有。”

我不死心,“周德?逼迫妳了。”

馮斯幹輕笑,“他?把柄最多,能逼迫我什麽。”

我心臟不由鈍痛,“妳什麽時候決定娶孟綺雲。”

“昨天。”

我壹噎,是了,我撿起錄音筆?瞬間,他徹底失望了。





他明?自己斬不斷我對林宗易的舊情,就算無關情愛,也終歸是壹個女人對男人情感的憐憫和同情。

我對林宗易的憐憫,是催化我和馮斯幹之間最致命的慢性毒藥。它越是累積,越是崩潰。

我咬緊牙關,“妳報復我嗎。”

馮斯幹再次笑,“我不至於報復壹個女人。”

他撂下這?走出臥室,我渾身驟然癱軟下來,無力趴在床上。

我接連躺了兩天,馮斯幹同樣沒有?公司,在書房待了兩天,這兩天兩夜書房的煙味沒散過,何江勸他少抽,他不理會。

?天我們彼此不見,直到夜深人靜,馮斯幹才悄悄過來壹趟,不僅腳步聲極輕,也從不進屋,遠遠看壹眼便離?。

第三天早晨我下樓了,吳姐看到我,她楞住,“太太?”

我在餐廳坐下,“改口吧,我擔不起妳壹聲太太了。”

她?尷尬,“其實先?對您用情最深,男人混到這個位置,總有無可奈何的局面。”

我瞥她,“孟小姐已經是瀾春灣的女?人了,用情至深這話妳對她說,有妳的?日子過,妳捧得我再高興,我終究是下堂婦。”

吳姐聽出我脾氣太沖,她放下粥碗,嘆了口氣。

我打量這棟別墅,我愛錢,可錢並不是我唯壹看重的,我更在意情。

我的情押給了馮斯幹,我恨他,怨他,氣他,可就此壹刀兩斷,往後如同陌?人,我仍舊不甘心。

吳姐遞給我壹杯豆漿,我接過的同時,身後樓梯傳來窸窣的響動,馮斯幹駐足,站了半晌,略帶嘶啞的嗓音,“終於肯見我了。”他坐在我對面,視線停落在我臉上,“不躲了。”

我面無表情,“我沒躲妳。”

他笑了壹聲,“妳氣性不是壹直?大嗎?昨晚何江進?送飯菜,妳摔了臺燈轟他。”

我看向他,“我討厭妳的人,太虛偽。”

他也擡眸看向我,“我虛偽,妳刁鉆,挺般配。”

保姆出門倒垃圾帶回壹個男人,何江。

我托腮,“說曹操,曹操就到。”

何江朝我頷首,杵在馮斯幹身邊,“馮董——”他觀察我的反應,壓低聲,“訂婚宴設在梅園雅間,周老先?同意了。”

馮斯幹打開請柬,“這麽正式。”

“馮太太——”

馮斯幹看了他壹眼,何江說,“孟小姐小孩子心性,江城辦訂婚宴,濱城辦結婚宴,周老先?也寵她,發話越隆重越?。”

我叉了壹塊熏腸,語氣平淡,“婚房呢?”

何江不敢答復,馮斯幹合住請柬擱在壹旁,神色漫不經心,“妳?關心。”

我皮笑肉不笑,“沒有婚房,我住哪。”

他皺眉,“妳不喜歡瀾春灣嗎。”

我陰陽怪氣,“那馮太太住哪啊,同壹屋檐下,住壹妻壹妾,合適嗎?”

大約妻妾的形容太難聽,馮斯幹眉頭皺得更緊,“還沒結婚,叫馮太太為時尚早。”

我輕嗤,“早晚而已,妳既然答應訂婚,又何必假惺惺顧忌我的感受。”

他沒有回應,鋪開餐布墊在膝上。

何江感覺氣壓太低,不聲不響溜出餐廳。

馮斯幹喝完壹碗粥,“妳住,她不來。”

我摩挲著?柄,“馮冬呢,過繼她嗎?”

他用方帕擦拭嘴角,“妳?的兒子自己養,關她什麽事。”

他丟了帕子,起身離開。

馮斯幹上車後,我返回?臥,聯系蔣蕓,“有消息嗎。”

“我跟蹤那個唱小?的男人,他在淮陽路萬德小區B單元401,周德元的夫人也在,還雇傭了保姆,看樣子是他們長期幽會的公寓。”

我說,“高價收買保姆,我要相片。”

蔣蕓猶豫了,“韓卿,那可是周德元的夫人啊,妳曝光她,周家顏面掃地,能放過妳嗎?”

我走到露臺的花園,撥弄壹株蘆薈葉,“孟綺雲的真實出身是周德元最大的把柄,他有膽子在明面撕破臉嗎?他只要動我,我立刻曝光孟綺雲的來歷,他的鐵飯碗就砸了。保住晚節是他們這類人的當務之急,他充其量問罪馮斯幹,他們翁婿掐架,我看戲就行了。”

她笑得前仰後合,“馮斯幹自作自受,偏偏招惹妳這只醋壇子。”

我眼神陰狠,“孟綺雲不自量力和我爭搶,我憑什麽拱手相讓,我灰溜溜跑了,壹輩子淪為江城那群太太們的笑柄,以後馮冬臉面也難堪,況且脫離馮斯幹未必有更?的?活,我贏了那麽多女人,這次依然不會輸。”

蔣蕓說,“妳就該有這份魄力,管她是誰的女兒,全是妳手下敗將。”

我轉動著手機,指尖壹滑,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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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馮斯幹比往常回來早,我已經吃過晚餐,?客廳塗指甲油,我愛答不理側身,看也不看他。

他身上酒氣極重,似?剛應酬完,佇立?玄關問吳姐,“安分嗎。”

吳姐說,“壹天?家。”

他解著領帶,“鬧了嗎。”

“不愛說話,您要哄壹哄。”

馮斯幹脫下西裝,隨口說,“我哪天不哄,脾氣太犟。”

他走過來,拿起指甲油瓶,?鼻下嗅了嗅,我陰陽怪氣,“沒陪馮太太嗎?”

他淡淡嗯,“從早陪到晚,和周德元商量酒宴。”

我搶回,擰上蓋子,“抽空回來,妳不嫌累死啊。”

馮斯幹悶笑,“馮冬說不定想我了,所以回來壹趟。”

我甩掉他走上二樓,他跟?我身後,先進入嬰兒房探望馮冬,才回到?臥。

我坐?梳妝臺前,打量司機白天送來的男款禮服,“她設計的嗎。”

馮斯幹並沒試穿那件禮服,連同包裝擱?沙發,仿佛不上心,“什麽時候妳為我設計壹套。”

我面無表情,“妳穿得了嗎,馮太太能接受妳穿著外面女人設計的衣服嗎。”

他漫不經心看了我壹眼,“我像是被女人管制的男人嗎。分明是妳懶,這兩?妳送過什麽。”

我沈下臉,“送壹個親生的兒子,我的下場?嗎?”

馮斯幹目光意味深長,停落?我面孔,“最後的下場,比過程更重要。”

“我二十八了,再熬十?,下場?與不?,我不??了。”

他換上睡衣,“不用熬十?。”

我透過鏡子凝視他,他也凝視我,“最多再熬九?。”他話音含著笑,我聽出他調侃,反手扔出梳子,“九?啊,妳有那麽長的活頭嗎。”

他系著腰帶,又鄭重了幾分,“為給妳壹個?下場,我也爭取活得長。”

我拉開酒櫃,斟了壹杯白葡萄,“妳和孟綺雲郎才女貌,是江城壹段佳話,而我呢,即將淪為江城上流圈的笑話了。”

他眉目漾著淺笑,“妳?喝什麽。”

我吃槍藥似的,“喝妳的血。”

他笑聲更濃,“喝醋。”

我捏著高腳杯,走近他,“打算如何處理我呢?”

他慢條斯理點煙,“妳認為呢。”

“悄悄拋棄,清理掉我這個大麻煩。”

馮斯幹笑了壹聲,“我拋棄妳,妳能善罷甘休嗎,我想壹想也行不通。”

我晃悠酒,深紅色的液體傾濺出杯口,有壹滴融化?我雪白的手指,“還做情人嗎?”

馮斯幹那雙幽暗的眼睛?燈火?顯得深不可測,?半晌,他緩緩擡眸,“我對妳講過壹句話,妳應該沒忘。”

我不解,“哪句。”

他撣落壹截煙灰,“妳自己回憶。”

馮斯幹壹向話少,說出口也真假摻半,因此每句話都富有含義,尤其那句——妳怎麽知?我壹定不會給妳。

我看向他,“我要妳娶我呢?妳給嗎。”

他壹言不發掐滅煙,剛要進浴室洗澡,吳姐敲門,“先生,馮太太的護工打來電話。”

馮斯幹皺眉,“誰讓妳這麽早稱呼馮太太。”

吳姐壹噎,“孟小姐的鉆戒不見了。”

他拉門,“她去過什麽地方。”

“護工說都找遍了,孟小姐急得?哭。”

馮斯幹耐著性子,“用壹款替代,儀式而已。”

“孟小姐最看重婚宴了,她哪肯將就,護工說她心臟剛治愈,禁不住心情波動。”

馮斯幹沈默許久,他轉身,“韓卿。”

我倒?床上,背對他。

他換回襯衫長褲,?床邊俯下身,“有些事,過後解釋。”

關門聲響起,我站起窗前,馮斯幹的賓?駛出庭院,消??茫茫夜色。

他離開後,我也出門了,八點鐘,我抵達萬隆城,?後門徘徊了壹陣,沒發現振子和冠強的蹤影,倒是喬叔帶領壹撥保鏢恰巧下車,方向是濱城109國?,橡山的位置。

萬隆城的煙酒全部儲存?橡山倉庫,看情勢,倉庫前腳賣空,他們後腳就跟著仇蟒撤了,林宗易相當於壹個靶子,留下擋箭。

又是壹場計中計的惡仗。

我深吸氣,繞到正門,陳老板站?臺階上等我,我從後面靠近他,“陳哥,有勞您了。”

他回頭,“韓小姐。”緊接著蹙眉,“您吃什麽了?”

我呼出壹口氣,“韭菜鯡魚的餃子。”

他險些暈厥,“這也太臭了,壹股下水?的味兒。”

我當?知?有多臭,我?車裏吃完,開窗戶半天都回味不絕,我為了雙重保險,冠強和我結梁子了,他絕對防備我,我的照片?可能保鏢人手壹張,只化妝不夠,萬壹撞上有眼力的,終究?劫難逃,嘴巴臭氣熏天,哪個男人願意接近我觀賞這張臉呢。

我噗嗤笑,“我不做無用功,這招保準派上用場。”

我跟隨陳老板通過安檢,他遞給保鏢貴賓卡,保鏢迎著光線瞧,“?客?咱們會所不接?客了。”

我走上去,“妳看仔細了,壹晚消費壹百萬的白金,妳不接?妳老板也未必有膽量不接。”我壹邊打嗝兒壹邊奪回貴賓卡,撲面而來的臭味熏得保安昏了頭,他端詳我,誇張的煙熏妝,紫紅色的厚嘴唇,他咽了口唾沫,“大嬸,妳離我遠點。”

我惱羞?怒戳他下巴,“人家芳齡才18。”

他唾沫咽得更頻繁了,“我老婆38歲都沒妳顯老。”

我冷哼,挽住陳老板,刁蠻又刻薄的樣子,“沒見識!這是小甜甜的歐美妝。”

陳老板攬著我腰肢,壹臉油膩相哄我,“我的小心肝兒最靚,他懂個屁,寶貝不生氣啊,明天給妳買大鉆戒。”

我頃刻起了壹層雞皮疙瘩,姓陳的還真是演戲那塊料。

保鏢傻眼了,?勾勾目送我們走進大堂,電梯門合攏,陳老板立馬松開我,他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太驚險了,萬隆城最近是捅什麽婁子了嗎?”

我嚼口香糖遮蓋口腔的怪味,“宗易被軟禁了。”

他不可思議,“誰軟禁林老板?”

我揭過門壁折射的投影,整理爆炸的獅子頭,“妳了解越少越?。”

陳老板匪夷所思偷瞄我,我忍笑問他,“還像我嗎?”

他回答,“林老板都不認識您了。”

電梯停?三層,我們?奔預訂的310包廂。

貴賓卡客戶由經理接待,是負責地下棋牌廳的經理,臨時調到會館的,對我完全沒印象,我正?發揮。

我挑選酒水,陳老板問他,“妳們這裏打牌有門檻嗎?”

“十萬壹局起步。”

“謔,玩得夠野。”陳老板點上壹根雪茄,“壹百萬起步的有嗎?”

經理懵了,“壹百萬?壹輪四局,咱們館?只要上座了,起碼打滿兩輪,您確定嗎?”

“覺得我沒錢嗎。”他露出脖子的金鏈和限量版的腕表,“看不起我?”

經理意識到他刻意找茬,“陳老板,您有錢有勢,氣派的人物,我哪能看不起您呢。”

我伏?他肩膀,暗示時機到了,他叩擊著大理石桌面,腔調不陰不陽,“妳們做買賣,手腳不地?啊,欺負我外行?”

經理拿不準什麽意思,繼續賠著笑,“您哪裏不滿意?”

陳老板喝了壹口酒,啐?地上,指著人頭馬的瓶子,“假酒?”

經理壹怔,“我們絕不賣假貨。”

“是麽。”他陰惻惻發笑,“當我沒喝過真酒?人頭馬是這種味?嗎!”他手壓住瓶口,氣勢囂張,猛地壹砸,瓶子頓時四分?裂,我抱頭尖叫,“救命啊,打人了!”

我壹嗓子助攻,整條走廊的包廂都沸騰了,萬隆城是什麽地界,仇蟒的產業,如今由華子親自經營,牛鬼蛇神各路大佬也得讓三分,鬧事的勢必來頭非常硬,經理眼見場面?控,他也慌了神,朝包廂外跑,?混亂中攔住壹名侍者,“通知振哥和強哥!”

侍者?快搬來振子,振子進門,經理向他匯報了情況,他望向沙發中央的陳老板,伸手推開經理,走向酒桌,“哪瓶酒,可以查驗,假的我請妳這壹桌,要是真的——”振子眼中寒光凜冽,“我也請妳壹桌,喝不完不行。”

我拉扯陳老板的衣角,他抓起酒瓶,對準我頭頂澆下,“這瓶。”

振子瞇眼,“看來妳是沒事找事啊,妳倒完它,訛我?”

我起身,抹掉臉上的酒,踉踉蹌蹌摔?振子腳下,他莫名其妙後退,隨即看清是我,當場呆住,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配合。

振子是林宗易壹手調教的,極其機靈,他瞬間明白了,話鋒壹轉,“妳是什麽人。”

陳老板也非常聰明,“妳說對了,我是找茬的人。”

經理詢問振子怎麽辦,振子故作凝重,“妳先出去。”

經理走後,我趁機問,“林恒?哪。”

振子面部肌肉壹抖,“您要插手?”

“醉王朝的服務生昨天告訴我,周三夜裏去了壹撥挺有頭臉的人,議論仇蟒重金挖壹個孩子的下落,我懷疑是林恒。”

振子咬牙切齒,“這老家夥太陰了。”

我留意走廊的動靜,“往海外轉移資產不是小事,他缺萬無壹?的籌碼,林恒?手,華哥還能硬碰硬嗎?”

“他綁了林恒壹回,華哥從郊外救出,?接攤牌了,他還不死心。”

我說,“我會把林恒安全送到王晴娜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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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林恒時,千萬別聯系我們,手機號不中用了。”振子壓低聲,“林恒在春昌路——”

“什麽人物啊,明目張膽在萬隆城撒野。”振子沒說完,被破門?入的冠強打斷,經理跟在他後面,他環視壹圈,“哪位是陳老板。”

陳老板在江城的名氣不小,自從接手了索文集團的部?客戶,商界的威望更高了,身價也直線上升,商人以資產的厚度論資排輩,林宗易有恩於他,這也是他願意冒險幫我壹次的緣故。

陳老板冷眼睥睨他,“我是。”

冠強上下打量,“挺狂啊,想借著萬隆城鬧出名頭嗎。”

陳老板將煙搭在煙灰缸,“妳小子比我狂。”

我再度對振子使眼色,他拉住冠強,“陳老板有來頭,幫上面打頭陣的,咱們的酒什麽檔次妳也心知肚明,確實不正宗,能平息就平息,假如撞槍口了,蟒叔怪罪,妳我吃不了兜著走。”

振子琢磨,也覺得有?理,他死咬不放,辦得漂亮了,?勞是林宗易的,畢竟是名義老板,搞砸了,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卻是自己遭殃,他嘬牙花子,壹臉煩躁,“妳自己掂量吧。”

他剛要離開,視線定格在我身上,復?停下,“妳擡起頭。”

我臉上妝全花了,藍黑色的煙熏眼影糊了滿眼,四目相對的瞬間,我故意咧嘴,深紫色的唇像中了毒,冠強只見過我三次,記憶不深,此時燈光又昏暗,他沒認出我,反?被這副尊容嚇壹跳,“媽的!哪來的鬼。”

他拂掉我胳膊,我委屈撅嘴,“妳扶我起來啊,妳怕什麽呀。”

冠強倒退好幾步,他看向陳老板,“什麽貨色都下得?嘴,陳老板不挑食啊。”

“少廢話。”陳老板指著桌上沒啟開的第三瓶人頭馬,“這種殘次酒,妳也敢賣給客人喝,看來萬隆城還沒掃查過吧。”

振子若無其事橫在我們中間,“陳老板,壹場誤會,何必撕破臉呢。”他笑著走近,主動倒滿壹杯酒,“價格好商量,您出公差,不想撈點外快嗎?”

陳老板樂了,“妳小子明?規矩,比他強。”他後仰,介紹我,“我女人阿花,妳?她交涉,我可沒拿妳的。”

冠強突如其來的警惕,他審視振子,又審視我。

振子走回來,我撚了撚手指,“息事寧人沒問題,總要意思意思。”

振子蹙眉,“妳開個價,就當我交陳老板這個朋友了。”

陳老板拾起沒抽完的半支雪茄,吹了壹下浮塵,“花花,賠錢歸妳了。”

我破涕為笑,“謝謝陳哥。”

我走?振子面前,“算妳們走運,我陳哥不計較,賠現金啊。”

振子舔門牙,“妳要多少。”

我歪著腦袋,“?晚消費全免,另外再加五萬,我買個包。”

振子的演技也不賴,不情不願朝門外走,挺像那麽回事的,與此?時,冠強忽然開口制止,“慢著。”

振子壹僵,垂在身側的手不著痕跡握緊。

冠強轉身,直奔我?來,“我沒看清這位小姐的真容,我再好好看看。”

振子緊張,我也呼吸壹窒。

喬叔就在萬隆城,上次林宗易撅了他的面子,他很惱火,這次抓個現行,也許新仇舊賬壹並算。

“冠強。”

低沈的嗓音響起,緊接著我眼前晃過壹副高大的人影,男人佇立於燈紅酒綠的走廊,霓虹籠罩住他身軀,風流挺拔,氣度英武。

振子過?,“是陳老板。”他拉長尾音提示,“還帶了壹個女人。”

林宗易神情淡定從容,他進入包廂,振子替他焚上壹支煙,“我不懂事,得罪陳老板了。”

他漫不經心吐出壹縷煙,“既然得罪人,自己解決。”

振子說,“我解決壹半,強哥這不是要出頭嗎。”

林宗易撩眼皮,眼底寒意湧動,“哪都有妳。不如我告訴蟒叔,妳接管萬隆城,我給妳騰位置,怎樣?”

冠強似笑非笑,“華子,我真好奇,妳耳朵實在太靈了,任何風吹草動也瞞不過妳。”他靠近林宗易,“關鍵妳每次出面,對方都是她。”

林宗易笑了壹聲,“她是誰。”

冠強面露陰狠,“妳心裏清楚。”

林宗易把煙灰兒彈在他皮鞋上,“喬叔讓妳長記性,妳又忘教訓了。”

冠強垂眸,灰燼粉碎,臟了米色的牛皮面,“我發現妳和我過不?。”

煙頭在墻壁戳碎,仿佛刻意,指腹刮過開關,順便熄滅了燈,包廂陷入壹片漆黑,黑暗中,伴隨壹?危險的聲音,壹只手扼住我手腕,推向門口。

“的確過不?,妳有?行治我嗎。”

擦肩?過的剎那,林宗易塞進我手心壹卷字條。

我腳步壹頓,下意識偏頭,他深沈的目光掠過我,只壹秒,便不露聲色移開。

我心下了然,捏緊五指。

即使無聲無息,他也知?我的來意。

我跑出會館,瘋了壹般狂奔,坐上車,收拾幹凈自己,開?最大限速,逃離萬隆城。

我按照紙條標註的地址,找?光明路平房區1號弄堂,有兩個保鏢,其中壹個我熟悉,是林宗易在雲城的司機。

我四下打探,確認無人跟蹤,推門下?,徑直走向司機,“小張。”





他壹楞,“嫂子?”隨即喜出望外,“妳和華哥復婚了?”

我否認,“沒有。”

他越過我頭頂,壹掃空空蕩蕩的汽車,“您來這邊有事?”

我把紙條遞他,他接過辨認,“是華哥的字跡。”

我開門見山,“我要帶走林恒,馬上。”

他更楞了,“可是蟒叔——”

我略低頭,只說給他壹個人聽,“仇蟒月底用漁船?國外轉移十億現金,這筆巨額錢款上面會壹網打盡,目前有壹份最重要的物證在華哥手上,仇蟒並不知道是什麽,但他猜到和計劃有關,仇蟒心狠手辣,我斷定他會押著華哥壹起前往,錢保住,華哥平安,錢失手,華哥出意外。”我說到這,只覺渾身發冷,“華哥肯定也有準備,所以仇蟒會物色更有價值的人質,控?華哥聽話。距離月底只剩?十?天,林恒安全了,他才有勝算。”

他大驚失色,“您攪入這灘漩渦,能保證全身?退嗎?”

我語氣平靜,“我在馮斯幹的地盤,他背景特殊,仇蟒動不了我,更不敢再動我。”

他點頭,“那我帶林恒出來。”

林恒?畏懼我,確?說他畏懼每壹個生人,躲在門板後,瑟瑟縮縮看著我。

我朝他伸出手,“林恒,我是韓阿姨,妳爸爸的——”我猶豫不決,“媽媽的朋友。”

他瞳孔閃動著亮光,“我媽媽?”

我蹲下,“?久沒見媽媽了,對不對。”

林恒的長相越來越像林宗易了,小小的年紀輪廓卻?英氣,濃眉烏發,壹雙撩人的眼型。

司機說,“林恒,韓阿姨接妳?家。”

林恒小心翼翼,手擱在我掌心,我握住他,“跟韓阿姨走。”

我彎腰抱起他,放在後座,又降下擋板,壹踩油門駛離胡同,四十分鐘後,汽車泊在梧桐路,我撥通王晴娜的號碼,“立刻下樓。”

她好像睡了,驟然坐起,“韓卿。”

我重復壹遍,“再晚來不及了。”

三樓的壹扇鋁合窗亮起橘色的燈,她趴在門框上,我鳴笛示意。

王晴娜下樓的工夫,我升起擋板,她看見車裏的林恒,哭著沖出樓道,我當即解鎖,她壹把摟住林恒,我掏出皮包夾層的銀行卡給她,“我只有這些,妳們連夜離開。”

她顫抖接住,“宗易...”

我別開頭,“他的結果,看造?了。”

王晴娜用力攥住卡,手背青筋暴起,“會死嗎?”

我搖頭,“他立大?了。”

我沒和她坦白仇蟒才是威脅林宗易性命的幕後黑手。

我提醒王晴娜,“記得?小城市,先避避風頭,等仇蟒翻船了,妳再考慮?江城。”

我沒久留,發動引擎,調頭?路返?。

“韓卿!”

我從車窗探身,王晴娜說,“我無法?諒妳占據林宗易的心,我耗了九年,?妳只用壹年,得到我求?不得的東西。我愛他近乎病態,我敵視他身邊所有女人,他曾經說,我的占有欲太扭曲,其實我只是壹點點扭曲?已,生下林恒之後,我付出的青春和情意,只換來他無數次的拖延,到後來,甚至涼薄拒絕。”

她擦掉眼淚,“我承認,我不應該算計他,在未經他允許時,強行懷上他的骨肉。我錯了壹步,錯了壹生。”

我心中五味雜陳,沒?應她。

“不過,我雖然憎惡妳,但我輸得不冤。”她淚中帶笑,“我不會可憐妳的孩子,我怨妳,?樣也討厭妳的孩子,在?天之前,我只恨妳們不死。林宗易那樣的男人,壹輩子大風大浪,經歷了太多苦難,妳這壹絲仁慈和柔情,在他的世界裏?珍貴。”

我輕笑,“妳保重。”

我?到瀾春灣,是淩晨兩點多,吳姐沒睡,客廳開著燈,沙發上除了她還有蔣蕓。

我余光壹瞥鞋架,馮斯幹的拖鞋在,他未歸。

我明白他現在無暇顧及我,過兩天當新郎官了,?多流?需要打點。

我招呼蔣蕓,“妳壓著斯幹了。”

她壹激靈,整個人蹦起,“馮董,抱歉,我不是有意壓妳的。”

斯幹窩在角落沒動,蔣蕓揉了揉眼,“狗名字是斯幹?”

“我不是和妳說過嗎。”

她端起冷杯喝水,“我沒想到妳真?啊。”蔣蕓給我壹個信封,我打開,裏面是照片,周德元的夫人親手餵小白臉喝湯,以及倆人泡在浴缸裏膩膩歪歪,照片不多,張張勁爆。

我笑了,“保姆是老手啊,拍得不錯。”

蔣蕓說,“妳拿到手,我也放心了,讓別人轉交我怕泄露。”

我送她出?,然後上樓,逐壹撥打媒體的電話,正經的雜誌社和官網不報道這類新聞,容易惹麻煩,博眼球的小報媒體往往膽子大,壓根不管?角什麽來歷,我出價八十萬敲定了三家,在訂婚宴的當天發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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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提前更新,大家別漏掉昨晚的壹章。




馮斯幹的訂婚儀式?周六,他周?晚上沒?來。我刻意打了壹通電話,關機。

我趁吳姐睡了,離開別墅去孟綺雲的住處。

我預料不錯,孟綺雲沒睡,果然還亮著燈。她能嫁給馮斯幹可謂壹波三折,是應該激動得睡不著。雖然是訂婚,但馮斯幹肯邁出這壹步,後面那壹步估計也搪塞不贏周德元,順理成章會結婚。

我相信我偷錄音筆給林宗易是壓死我們之間感情的最後壹根稻草,我更相信周德元壓制了馮斯幹,或是馮斯幹對周家存?不可告人的秘密想法,才導致這場訂婚突如其來空降。

我熄了火,降落車窗。

此時大門敞開,落地玻璃內是半弧形的客廳,馮斯幹坐?沙發上,右腿交疊著,審閱壹份文件。

孟綺雲從二樓下來,?接撲進他懷裏,“斯幹——”她仰面,“我給妳買的睡衣,妳穿上真好看。”

馮斯幹從不穿橘色的衣服,太俗艷,不過孟綺雲挑選的,他難得破例了。

他看向她素凈秀麗的面孔,笑了壹聲,“洗完澡了?”

她黏著他,“我香嗎。”

馮斯幹淡淡嗯。

孟綺雲不滿,“妳都沒聞。”

他食指勾起她壹縷濕漉漉的長發,?鼻下停留片刻,“?合嗎。”

她偎?他胸膛,“妳這麽清楚香味,曾經的女人壹定?多。”

馮斯幹手扣住她脊背,“極少。”

她湊近他,盯著他細微的反應,“有幾個啊。”

他垂眸,神情波瀾不驚,“壹兩個。”

她刨根問底,“我是第三個嗎?”

馮斯幹不再搭話,專註工作。

孟綺雲生氣了,合住他手上的文件,“妳不休息嗎?”

他耐著性子又翻開,“還早。”

孟綺雲撒嬌的功力絲毫不遜色我,“十壹點半了,我都困了。”

馮斯幹再次看向她,年輕又天真的模樣,面頰浮著大病初愈後嬌弱的潮紅,仿佛壹觸即碎的花瓣,這樣壹個全心全意,壹腔柔情盡付他的女人。

我面無表情凝視這壹幕。

馮斯幹起身,“送妳?屋,妳睡下我再處理?事。”

孟綺雲仍舊不依不饒,“我怕黑啊。”

他悶笑,“以前怕嗎。”

她胳膊圈住他脖子,“我母親陪我睡,後來有傭人。”

馮斯幹望向廚房,“嵐姐。”

傭人從廚房出來,“先生,您喊我。”

他吩咐,“陪孟小姐睡覺。”

傭人壹楞,孟綺雲賭氣,“妳少?班壹晚不行嗎。”

馮斯幹哄著她,“?務多,耽擱不了。”

傭人?上前,“孟小姐,我陪您上樓。”

孟綺雲壹?個不樂意,她還想說什麽,馮斯幹的笑容緩緩壹收,“聽話。”

她的央求戛然?止,不情不願?臥室。

馮斯幹隨即??落地窗外,站?花園裏,撥通何江的電話。

我關閉車燈,放?駕駛椅躺倒,盡量貼著車門聽,他音量極低,“上面什麽意思。”

“趙隊說,湖城不撒手。”

馮斯幹神色陰狠,“周德元出面,也不撒手嗎。”

“別說周德元,即便再大的人物出面,現?湖城咬死了,林宗易是他們的臥底,他們全權跟進。”

“借黎晟之口透露給周德元,我要結果。”

“周德元?經掌握了,他目前?對湖城施壓。”何江有些埋怨的口氣,“馮董,錄音筆那麽關鍵的證據,如果把握住,咱們不會?去?導權,?省內,哪壹方攥著更有價值的證據,就有權插手,湖城無法扣住。林宗易和那位二把手肯定談判了,二把手保他不死,他把鏟除仇蟒這塊毒瘤的全部功勞都歸功?湖城,我們太被動了,何況韓小姐又處處礙事。”

馮斯幹忽然問,“她?家安分嗎。”

何江說,“沒什麽動靜。”

馮斯幹目視前方夜色裏壹株翠綠芭蕉,“不像她折騰的性格。”

我升起車窗,悄無聲息駛離小區。

看來孟綺雲純潔無瑕的外表下,並非壹無是處,她對付男人的手段比大多數女人高明不少。

蔣蕓說,評價壹個女人?情場上高明不高明,就看她和我爭奪的時候,她栽沒栽跟頭,吃沒吃虧。

?顯然,孟綺雲可打了我的臉,?且打得挺狠,千載難逢輪?我栽壹次了。

不過我這人遇強則強,偏偏喜歡玩硬的,玩陰的,?對手的心窩上插刀子,軟趴趴的爛柿子我還懶得捏呢。

返?瀾春灣的路上,壹家報社打來電話,告知我發刊了。

我泊?十字街口等綠燈,語氣懶洋洋,“發了多少。”

他說,“刊印了壹萬冊,夾?壹些時尚雜誌和財經早報裏,再收買網站和便利店,進行捆綁售出。萬壹鬧大了,只能當作不良廣告封禁,查不?您。”

我不?乎馮斯幹查不查,他不查也壹清二楚,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膽大妄為?太歲頭上動土,揭露周德元夫人的老底。

但周德元挖出我終究是個麻煩,我藏起馬腳,他懷疑卻沒證據,他拿我沒轍。

我有壹搭無壹搭叩擊方向盤,“賬號。”

他報上銀行賬戶,“差不多要三十萬。”

我掛斷。

當晚我興致勃勃翻出所有衣服,找?壹條酒紅色的改良版旗袍,系帶高開叉,大露背,蕾絲長袖,搭配壹頭烏黑的波浪卷發和黑色高跟鞋,又純又欲,妖媚風情?極致。

我有個短板,?官精致卻寡淡,說白了,我長相不算艷麗,沒有驚人的攻擊性,勝?身段好,突出自己的優勢,再?上韻味足夠風騷,照樣艷壓全場。

我壹覺睡?第二天下午,養足了精神,傍晚扭著纖細的腰肢邁下臺階,吳姐被我的盛裝打扮嚇壹跳,她攔住我,“您去哪。”

我心?氣和,“醉王朝半個月沒查賬了,我不放心。”

她壹聽我是去會所,稍微松口氣,“蔣小姐不是經理嗎?您自己的朋友還信不過啊。”

我單手戴上耳環,“信是信得過,她壹個人總有疏忽,壹?是我親自管賬,涉及?金錢,我最信得過自己。”

吳姐笑,“先生私下常說,您最精了,騙不了您。”

“是嗎?他諷刺我呢。”我拎起包去車庫,吳姐追出,“韓小姐,先生囑咐我——”她試探說,“今天他有重要的...”

我的臭脾氣又原形畢露了,“他辦他的婚宴,我查我的賬,我沒工夫攪和他。”

吳姐攔不住我,眼睜睜看我出門了。

我其實也奇怪,馮斯幹竟然沒有指派保鏢看守我,這太不符合他的縝密謹慎,或許他不相信我敢跑?梅園鬧事。

他?底了解我不透徹,我沒有不敢的。

我抵達梅園,舉著化妝鏡補妝,指尖抹掉溢出多余的口紅,然後推門下車。

訂婚宴承包了宴廳那棟樓,雅間和堂食這邊不受影響,梅園的經理陸兆認得我,他正?雅間這棟樓的入口接待,看?我當場楞住,小心翼翼迎上,“韓小姐。”

我拍了拍他肩膀,眉開眼笑,“陸經理,生意好嗎?”

他態度客氣恭敬,“托您的洪福,?紅火。”

“那就好,哪天我手頭寬裕了,投資兩?萬幫妳穩住經理的地位,妳可要知恩圖報啊。”我往門裏?,陸兆趕緊截住我,“西樓有雅間,我準備了壹間最寬敞的,我馬上讓廚師安排您愛吃的菜。”

他打個手勢,和宴廳相反的方向,“我送您過去。”

“我不吃飯,我喝喜酒。”我雲淡風輕,“特意備了賀喜的禮物,不交?新人手中,我不是白來壹趟嗎?”

陸兆慌了神,“這...您有請柬嗎?”

我指著自己鼻子,“我還?請柬啊?”我臉上的笑驟然斂去,“妳眼鏡記得擦幹凈了。”

陸兆壹噎,不吭聲。

我?進禮堂的簽?處,馮斯幹和孟綺雲的合照鑲嵌?花環中央,他眉眼含著笑意,手攬?她腰間,她虛虛實實抱住他胸口,甜笑得發膩。

壹整面背景墻掛滿純色的粉玫瑰,婚禮?題是壹生愛意。

我嗤笑,“酒樓布置的?”

陸兆心驚膽戰,生怕我發火砸了合影,“是馮太太聘請團隊設計。”

“哦,馮太太啊。”我不緊不慢摘下壹朵花,“空運的嗎,品相?好。”

他欲言又止,我瞥他,“馮董空運的?”

陸兆訕笑,“韓小姐,我實?不知情。”

我摘得盡興,?快壹面墻被摘禿了半面,滿地狼藉,破敗不?。

我無趣停手,告訴陸兆,“我渴了,有葡萄酒嗎?我喝白葡萄。”

陸兆立馬招呼侍者送來法國白葡萄,我只喝了壹口,反手壹潑,壹滴不剩潑?那張照片上,陸兆大驚?色,還有賓客未?場,進門看見這種場面確實不雅觀,我推開他試圖清理汙漬的手,“對不起,手滑了,妳不必收拾,反正儀式開始了,壹會兒也該撤了。”

我進入宴廳,?奔?場臺,孟綺雲的大擺婚紗?光影裏搖曳,她妝容尤為精致,比我今晚的精心裝扮還要更勝壹籌,千依?順挽著馮斯幹手臂,那樣溫柔依賴的眼神看著他談笑風生。

論女人味,她差遠了,論戰術手腕,我以往小瞧她了。

她的單純也許不假,能從我手裏撬男人,絕不傻,傻子幹不了這事,孟綺雲勝利就?於她那股與世無爭的清澈感。

哪個男人不想成為壹個沒有欲望的女人豁出性命爭取的壹?呢,這是情愛世界裏最震撼的東西。

馮斯幹佇立的位置燈火更明亮,他身上的純白西裝也被照耀得發光,?賓客的調侃下,他時不時和孟綺雲對視壹眼,眉目含情,英姿俊朗,當真是天作之合的壹對璧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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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地,有認識我的富太太察覺我在場,先是壹怔,回過神告訴身邊的男士,沒多久,越來越多的視線投向我這裏,相互竊竊私語,擺出瞧好戲的架勢,聲音終是驚動了遠處談笑的馮斯幹。

他目光不經意掠過我,頃刻靜止住。

我整個人容光煥發,眉梢眼角的自信和媚態,全然不見半點落魄,左右逢源閑聊著,不過我出現不是好兆頭,她們不太搭理我,生怕惹火燒身,也有與我交情不錯的,比如胡太太,她老公在林宗易倒臺後也接手了索文的客戶,她心眼挺好,拽著我往回走,“韓小姐,咱們去休息室。”

我拂開她,“胡太太,為什麽呀。”

她四下瞧,“您沒看見嗎?都躲著您。”

我故作不解,“躲我?”

她義正言辭,“您是來砸場子的?我勸您死了這條心。”

我噗嗤笑,“周德元是什麽人啊,在他眼皮底下給他不痛快,我有那份膽量嗎。”

胡太太半信半疑,“事已?定局了,您不甘心折騰,馮董也保不住您。”

我拍了拍她手背,“胡太太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打發了她,順手攔住路過的壹名侍?,要了壹杯香橙香檳,然後主動紮進人群,宴會的階級劃分很明顯,特別拜高踩低,越是權勢大,越有單獨的小圈子,他們很少“人脈下沈”,結識不同級的拖自己後腿,而我挑中的正是江城最有頭臉的那撥,在全場的正中央。

我舉杯走到他們聚婖的地方,“非常感謝出席斯幹的訂婚宴。”我笑得千嬌?媚,頗有正室的風範,“華京蒸蒸日上,想必妳們平日裏很照顧。”

他們訕笑,“韓小姐客氣。”

我喝了壹口酒,“我不熟悉場地,賀禮放在哪?”

為首的齊總指向禮賓臺,“需要記錄,周老先生的意思,日後禮尚往來。”

我耐人尋味的腔調,“我的賀禮啊,周老先生和孟小姐恐怕都還不起,我無所謂記不記。”

齊總好奇,“為何呢?”

我俏皮眨了壹下眼,“我生下斯幹唯壹的兒子馮冬,他們怎樣還我?我又做不了男人能做的事。”

他們聽出我十足的來?不善,頓時不再搭腔。

我轉身離開,壹個湖城口音的男人向齊總指指點點,“韓千年,她曾經的爛事早就傳開了,賣弄心機搞男人,坑男人錢,名聲壞得很,以馮斯幹的地位能要她嗎?那個兒子興許也是她耍下三濫的手段才懷上,不然馮董會讓她這種女人臟了自己嗎。”

齊總盯著我後背,“別輕易站隊,我看那位孟小姐鬥不贏她。”

男人不以為意,“孟小姐是周老先生的養女,家世顯赫,配馮斯幹還是綽綽有余。”

齊總高深莫測笑,“既然是玩男人的高手,肯定深諳分寸,堂而皇之給周家下馬威,倘若韓卿對戰爭的勝算沒兩分把握,會得不償失惹壹身騷嗎?”

我捏著高腳杯,像女主人壹樣到處敬酒,余光窺伺馮斯幹那邊,相比孟綺雲的驚慌失措,他無比冷靜。

我們隔空對視,我微微勾唇,走過去的同時,他不露聲色皺眉,把酒杯擱在侍?的托盤中,對男賓說,“失陪。”

他徑?向我走來,孟綺雲急忙拎起裙擺跟上,“斯幹,是韓小姐不滿意我們訂婚,來現場鬧脾氣嗎?”

馮斯幹沒回應,他迅速到達我面前,停下腳步,嗓音是煙酒過後的磁性嘶啞,“來幹什麽。”

我仰面,恣意笑,“妳說呢?”

馮斯幹眉頭皺得更深,“別胡鬧,?晚有正事。”

我壹張臉明艷至極,又?般純情無辜,“誰胡鬧了啊,我在妳眼裏除了搗亂撒謊,就不會其他嗎?妳訂婚的喜事,不許我道賀呀。”

他沈聲命?我,“回去。”

我不依不饒踮起腳,額頭幾?貼住他下頜,可以清晰分辨他淺淺的胡茬,底色是壹層?熟而誘惑的淡青,“馮斯幹,妳應該慶幸,我起碼念及舊情,為妳留了顏面,否則我抱著馮冬來吃妳的喜酒,這裏就天翻地覆了。”

礙於身份,馮斯幹不得不避開我的靠近,他臉色略陰沈,“韓卿,先回去。”

“妳心虛嗎。”我?住他領帶,這壹刻的馮斯幹,這樣衣冠楚楚,風華俊朗,天下千千萬萬的男子只有他,在流光璀璨的燈火裏,將燈火也變得黯然無色。

他眼眸細碎的亮光,像壹片深刻的海,翻湧著激蕩的漩渦,?擊人心底。

“我半輩子遊戲情場,騙男人的真心和票子,不過是小打小鬧,騙吃騙喝,想辦法獨自活下去,而妳呢——”我食指摁住他喉結,他滾動了兩下,吞咽聲溢出,那種要人命的性感和深沈,“妳騙女人,恨不得騙她搭上半條性命才罷休,用最溫存的話,紮最狠毒的刀。”

我再次逼近馮斯幹,在孟綺雲的註視下,我的唇挨在他下巴,手指沿著他胸口下滑,抵在心臟,“我真想挖出它,看看我這麽傷心,它的主人又傷不傷心呢。”

馮斯幹垂眸審視我,“妳怎麽知道它不傷心呢?”

我看著他,“它也會傷心嗎?它不是最擅長曲解,擅長裝傻嗎。”

他輕笑,仍舊那兩個字,“回去。”

我手扣在他肩膀,望向近在咫?的孟綺雲,半調侃半奚落的語氣,“馮太太?”

她也望向我,不由自主攥拳。

我幸災樂禍,“妳?婚夫剛才親口說,他傷心呢。金榜題名,洞房花燭,男人大喜的日子,他傷哪門子心呢,妳聽見了嗎?”我掏耳朵,“難道我理解錯了。”

孟綺雲又望向馮斯幹,她嘴唇隱隱在顫抖。

這時我身後傳來壹句,“綺雲,斯幹,妳們不向客人敬酒,楞在那做什麽。”

孟綺雲不禁眼眶發紅,“爸爸。”

周德元來得正好,我還發愁他不在。

我春風滿面扭頭,含笑開口,“周老先生,恭賀您喜得乘龍快婿。”

周德元神色諱莫如深,“難怪出場引發如此騷動,?來是大名鼎鼎的林太太,江城的頭號交際名媛。”

姜終歸是老的辣,壹聲林太太,輕描淡寫把我踢出局了,名媛用在我身上可不是什麽好詞,不著痕跡捅破了我過往的黑歷史。

我也不吃素,“周老先生健忘啊,我半年前離婚了。”

他毫不留情,“林太太離婚的?因,據說是不安分,不守婦道。”

我面不改色回答,“周老先生的消息很靈通,是有這回事。”

圍觀的賓客以為自己聽岔了,當場交頭接耳,“她還承認了。”

男人感慨,“挺潑辣啊,壹個女人壞,也壞得光明可愛。”

女人瞪著他,“不該有的心思妳最好壓住了。”

男人也惱了,“我能有什麽心思啊!妳別沒事找事。”

女人冷哼,“妳有心異想天開,韓千年能看上妳?”

男人沒好氣背過身,“不可理喻。”

我緊接著話鋒壹轉,“我就算有天大的道行,這不照樣敗給您親哥哥的女兒了。我當然要虛心討教,如何糾纏壹個有兒子有?婚妻的男人,如願插足。”

“親哥哥女兒”五個字,充滿威脅的意味,周德元瞇眼不語。

孟綺雲面色慘白,她用力抓住腰側的流蘇,下壹秒失手?斷。馮斯幹低下頭,輕聲詢問她,“不舒服嗎?”

孟綺雲心慌意亂,她死死地纏繞住馮斯幹,“她是不是要搶走妳。”

馮斯幹壹言?發。

他的沈默?她的不安瞬間更為強烈,全身都在抽搐,“妳會丟下我嗎,妳會跟她走嗎?”

馮斯幹擁住她身體安撫,“婚宴會順?結束。”

孟綺雲這才放下心,她極力平復著情緒。

大庭廣眾之下,壹哭二鬧三上吊逼迫男人選擇壹個的戲碼,就沒勁了,段位太低級,婀娜萬千露個面,掀起壹陣議論,對於周德元和孟綺雲而言,已經相當難堪,見好就收才明智。

我莞爾壹笑,“喝過酒沾了喜氣,我明白自己不受歡迎,不打擾了。”

我?路返回,撤出宴廳。

我和周德元的秘書在正門擦肩而過,他風風火火沖進主場臺,小聲說著什麽,周德元表情突變,揪住秘書的衣領,口型問他,“流傳到什麽?度了。”

我步伐壹頓,倚著漢白玉的柱子,興致勃勃觀望這副場景。

秘書很焦急,“有幾家不入流的小報媒體在報道,濱城上面有耳聞了,關鍵周夫人誤會了,她認為您急於娶孟女士,給她們母女騰位置,所以親自出手曝光她,毀掉她的名譽,周夫人開始反擊了,她打算給上面遞材料,揭發您的私生活。”

沒想到我設下壹盤局,周德元的夫人又發揮出局中局了。

小報八卦最致命,銷量猛,內容又?無禁忌,周德元的表情越發難看,他顧不上和賓客打招呼,帶著秘書匆匆離去。

馮斯幹默不作聲望了壹眼他背影,朝角落的何江示意,何江緊隨其後走出宴廳。

我意味深長笑,真正的好戲要開場了,我從柱子後的餐桌重新拾起壹杯香檳,將滿杯的酒水壹飲而盡,隨即揚長而去。



我離開梅園?後沒有回家,而是直奔醉王朝,順便?路上買了壹份《美麗女人》的故事會,扉頁?夾著壹張廣告單,不過不是廣告,是周德?夫人和小白臉嘴對嘴餵食的照片。

五十歲的富太太和?十歲的小鮮肉,比夜都市最糜艷的故事還過癮,親密的畫面是如此驚心動魄。

我越看越忍不住笑,女人果然缺不得愛情的滋潤,?情人的陪伴下周夫人額頭的褶子都溫柔了許多,想必周德?目睹這壹幕,他心中的怒火也燒得旺了許多吧。

我停?街角壹家快餐店的櫥窗外,等了壹會兒,壹個戴著鴨舌帽的記者與我匯合。

我降下玻璃,言簡意賅吩咐他,“加印。”

他說,“我被主編警告了,您曝光的這位夫人來頭不小,她的家屬?嚴查幕後主謀。”

我挑眉,周德?的動作夠迅速,迅速代表他急了,?盡快壓下負面輿論,可見對他的影響比我預估還要大。

我慢條斯理敲擊著方向盤,“妳們報?不敢接了,妳牽個線,我付妳中介費。”

他若有所思,“華彩報?主營勁爆八卦,這方面膽子大,說不準敢接。”

我從包?掏出提前簽過字的支票,“四十萬,中介費十萬,連夜刊印。”

他接住,“新壹版最遲淩晨上市。”

我升起車窗,橫穿過十字路口,便是醉王朝。

我下車的同時壹輛黑色路虎也熄了火,後座走下壹名高大清瘦的男子,我望了他壹眼,視而不見進?大堂,推門的壹霎,他追上兩步拽住我,“韓卿,我們聊聊。”

“沒什麽好聊的。”我掙脫他,“?澤,我欠妳的錢,月底能補上。”

他用力拽緊我,“我不是向妳討債,韓卿,妳就算給,我不可能收下。

我表現得疏離至極,“妳不收,我有義務給。”

?澤哀求我,“妳別不理我,我沒有再動手!自從妳?氣了,我什麽都沒幹。”

我停止掙紮,“?澤,妳沒有動手並不是顧忌我,是妳沒有尋覓到合適的機會。妳們商人精明,做事要等待機會,機會到來,即使犧牲現有的壹切,搏壹把更高地位,也?所不惜。至於壹個舊情人,更算不得什麽。”

?澤大聲辯解,“我從來沒覺得妳算不得什麽!韓卿,妳讓我停手,我會聽妳的。”

“他也這樣說。”我嘲諷笑,“他說我想要什麽,他會給。”

我凝望會所壹片紙醉金迷的燈光,可我想要的,馮斯幹終究沒有給我。

?澤問,“他的確訂婚了嗎,不是演戲?”

我蹙眉,“演什麽戲。”

他視線鎖定住我,“林宗易消失半個月了,他當初放手,以為馮斯幹會護著妳,結果卻娶了另壹個女人,他如果憤怒了,憐憫妳的無助,會怎樣?”

我壹怔。

?澤繼續說,“會不會對周家下手,對孟綺雲下手,為妳掃清障礙?他護不了妳壹?,除掉馮斯幹身邊的女人,妳的?活不就太?了嗎?馮斯幹越是大張旗鼓給孟綺雲體面,針對妳的流言越是惡意中傷,林宗易壹旦得知,他現身出手,越是毒辣狠決。”

我莫名心驚,我的直覺是馮斯幹借助訂婚實則?籌謀壹盤大棋,不是單純的兒女情長,他親口承認過,他不畏懼周德?的施壓。倘若他的目標是釣林宗易出頭,惹事暴露蹤跡,這盤棋?免太鋪張,再次利用孟綺雲嗎?他壹直待她於心不忍,不會戲耍她第?次了。

我看著?澤,“妳這麽關註馮斯幹的壹舉壹動,是對華京集團不死心嗎。”

他仍舊沒松開我的手,“用得著我特意關註嗎?訂婚儀式那樣隆?,鬧得滿城風雨,連外市的財經風雲都?報道。”他深呼吸,?復情緒,“妳後面什麽想法。”

我利落甩開他,“與妳無關。”

“韓卿!”?澤叫住我,“妳有任何需求,隨時找我,我什麽都肯做。”

我駐足,背影朝向他。

“我真的心疼妳。”?澤悵然若失,“妳知道嗎?我想起妳的名字,妳的臉,心臟就?疼。我感覺妳過得?累,四面楚歌,沒有壹天是真正的自?。”

我神色寡淡,不回應壹?。

走到休息區,我編輯了壹條簡訊發給振子,“我?好,孟綺雲鬥不贏我,告訴華哥不要輕舉妄動。”

振子沒回,我了解他們處境危險,不過他肯定會看。

我刪除,越過臺階,瞥向路虎泊住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

蔣蕓這時出現?大廳,她到前臺取登記賬本,我過去,“最近?意還行嗎。”

“妳看——”她遞給我賬簿,“壹堆客人簽單,估計認為妳沒有後臺撐腰了,全部占便宜,他們諒妳也沒轍。”

我接過翻閱著,“沒有後臺撐腰?”我輕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韓卿再不濟,找個大老板當後臺的手段十?內還丟不了。”

“妳和馮斯幹——”蔣蕓聽出我的底氣減弱了,“真完了?”

我緊接著拋出後半?,“何況孟綺雲撬我的男人,妳瞧她有那份能耐嗎?”我不屑冷笑,還給蔣蕓賬簿,“挨個要賬,凡是推三阻四,我給他上壹堂課,韓千?想攥著哪個男人,就壹定攥得住。”

我到達三樓辦公室,用工作號聯絡欠費最多的汪本坤,這個號是對接客戶的,他壹接便清楚是我,“韓老板,您有何貴幹?”

我甜笑,“汪老板啊,冒昧打擾您了,您周五?我的場子玩到天亮,還滿意嗎?”

他大笑,“相當滿意,麗麗的身材是真火辣啊,韓老板手底下的員工壹個個賽天仙,您幫我轉達麗麗,下次我去還點她。”

我半臥?沙發,“您是上帝嘛,您滿意了,我的買賣才做得下去。”

我的態度過於微妙,汪本坤問,“韓老板應該有事吧?”






“汪老板是聰明人,那我有話直說了。我的場子資金吃緊,這不,簽單的客戶啊,我要收賬了。其他人由醉王朝的經理出面催,汪老板經常照顧我生意,我親自向您賠罪。”

汪本坤恍?大悟,“可是——”

我壹聽他開場白,心知涼了,面色微變。

“我手頭不方便,剛投資了幾千萬,不瞞韓老板,昨天的汽車油費都是司機墊付的。”

蔣蕓翻白眼,湊在我耳邊小聲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上午我在愛馬仕專櫃還看見他了,給小蜜買了六個包,其中三個是新款,起碼二十萬。”

我腔調陰惻惻,“汪老板的肥水真是壹滴不流外人田啊,壹?多萬的酒水費結算遙遙無期,卻舍得討您的小蜜歡心。”

汪本坤語氣壹沈,“韓老板,壹點酒水錢而?,做生意腦子要靈活,看長遠?益,我可帶了好幾位朋友捧場。”

“是啊。”我比他語氣還難聽,“您的朋友曲老板和劉總,也欠著不少呢。要不,您的小蜜把包退了,退三個新款,連您朋友的賬啊,都能抹了。”

汪本坤惱了,“韓老板,我最討厭威脅。”

我也惱了,“我不願意威脅您,那汪老板又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他直接掐斷,拂了我的面子。

蔣蕓感慨,“女人開會所?容易吃大虧,不是遇?動手動腳的客人,就是收不回賬。”

我猛地摔了桌上的酒杯,“這是跟我玩黑吃黑了。”

蔣蕓去倒水,我轉動著手機,按下壹串號碼,這通電話響了?久,馮斯幹才接通,“講。”

我仔細分辨他的喜怒,他極其?靜,甚至是冷靜,像什麽沒發生壹樣。

“妳——婚宴結束了嗎?”

他淡淡嗯,“快了。”他話鋒壹轉,仿佛是調笑,又仿佛十足的寒意,“怎麽,還沒鬧夠?再來壹場更厲害的,不如把宴廳砸了,痛快嗎?”

我聲音透著哭腔,“反正我自作自受了,有人替妳料理我。”

馮斯幹沈默半晌,“誰。”

我分明難受,還故作倔強,壹股又柔又野的勁兒,“?寧藥業的汪本坤,羞辱我不自量力,?頭來留不住兒子的爹,?嫁先育成為江城的笑話,哪有臉面找他要賬。”

馮斯幹似?在走廊,有輕微的回音,“妳沒嫁過嗎。”

我腳趾絞著,壹臉玩味笑,嘴上卻多麽委屈似的,“我沒嫁給妳啊,?孩子是妳的,汪本坤才借題發揮,給我難堪。”

那邊隱約傳來賓客告辭的笑聲,馮斯幹又走遠壹些,“想幹什麽,出口氣嗎。”

我說,“我的會館有十七個人賴賬。”

他並?多言,終止了通話。

蔣蕓問,“什麽情況。”

我輕笑,“妳說呢?”

我晃悠著腳丫,喝了兩杯?酒,喝?第三杯時,汪本坤的電話打?。

我摁掉,?快蔣蕓的手機震動了,她指著屏幕,“打進我這裏了。”

我揚下巴,示意她接。

蔣蕓打開?放,汪本坤賠笑,“蔣經理,韓老板是不高興了?我開個小玩笑,我坑誰的酒錢,也萬萬不能坑她啊,壹?二十萬的賬,外?五十萬?息,半小時之內?賬,麻煩蔣經理說句好話。”

我垂眸,愛答不理修剪指甲,吹口哨。

蔣蕓樂了,“那您的朋友?”

汪本坤立馬說,“他們正在打款,都有?息。”

蔣蕓清了清嗓子,“那歡迎汪老板日後常來。”她放下手機,嘖嘖稱奇,“馮斯幹在江城真算得上是只手遮天了。”

我磨?指甲邊緣的倒刺,“他手腳幹凈,沒把柄,和上面又有交情淵源,沒跟殷怡離婚時,他掌控華京集團吞並了多家企業,招數陰險極了,誰不怕他。”

我看向灰蒙蒙的天色,風?浪靜之下雲層在急劇湧動,“要下雨了。”

蔣蕓關窗,“而且即將是暴風驟雨。”

我斜倚著窗柩點煙,將打火機扔在大理石臺上,“撕開表面,裏頭興許混亂得不堪壹擊。”

蔣蕓端著水杯站在我對面,“妳確實要奪回馮斯幹,他之外沒有任何壹個男人?婚的身份還敢光明正大給妳撐腰,具備本事擦得起妳的屁股。妳闖下的彌天大禍,要足夠的資本才能保全妳。”

我接連吸了幾口,戳滅,“我知?。”

從醉王朝出來,我冒雨趕回瀾春灣,吳姐的雨傘掛在墻上,她在家,卻沒迎接我,往常下大雨的天氣,她會拿墊子在玄關等候,收拾我的鞋襪。

我喊了兩聲也無人應答,上樓經過書房,我發現房門大開,正要伸手關門,壹個男人的輪廓吸引了我註意。

是馮斯幹。

他竟?沒陪孟綺雲回新房住,反而比我更早回來。

我駐足,正對門口的落地窗也敞開,此時外面風雨飄搖,馮斯幹身型筆挺,整個人背對我,佇立在滂沱的雨幕裏,身上依?穿著酒宴那套白色西裝,壹副玉樹臨風又冷冷清清的模樣。

我清楚他打算興師問罪了,不慌不忙走進去,奪過他手上的煙,“周德元夫人的醜聞,是我幹的。”





他打量我,桅桿四周霧氣迷蒙,青灰色的天際下,我的酒紅色旗袍形容不出的風情萬種,濃艷到男人的心坎裏。

我臉上不加掩飾的得意和歡喜,逗得他發笑,“我猜到了。”

我靠近他,自下而上仰視他的面孔,“氣憤嗎?”

他神色意味不明,“為什麽氣憤。妳有辦法栽贓嫁禍,我當然有應對的策略,禍水東引。”

我不以為意,“除了妳,誰了解周家的秘噸呢?妳引到哪啊。”

馮斯幹凝視著天臺外的大雨,“林宗易了解。他的手伸得比妳想?中更長,否則他能搭上湖城的大人物,為自己減輕罪名嗎。”

我掌心接住屋檐瀉下的水滴,“林宗易這次還真無能為力,他就像壹個囚犯,困在牢籠裏,他想要興風作浪,沒有合適的時機。月底仇蟒往邊境轉移現金,他是人質。妳們有?事將他從萬隆城解救出,讓他順理?章脫離仇蟒的控?,那才好呢。”

馮斯幹臉色?靜,“他不可以指揮外面的手下曝光周家的醜事嗎。”

我甩了甩手,“如?他能指揮,手眼通天的能耐自己還至於逃不掉嗎?萬隆城層層安保戒嚴,辦?室安裝了攝像頭,蒼蠅都插翅難飛。”

馮斯幹笑了壹聲,“韓卿,段位長進不少,跟我玩壹箭雙雕嗎。”

我後仰,腰肢抵在欄桿上,烏黑的長卷發隨風雨搖曳,身體仿佛壹條窄而軟的妖嬈柳枝,“是馮先生教得好。”

他走近我,臂彎猛地壹攬,我伏在他胸膛,他埋進我發絲,似有若無嗅著味?,聲音極低,“當年妳出現,我見妳第壹面,就知?不是壹個安分的小女人,卻沒想到妳這麽詭計多端。”

我腦袋錯開壹些,和他交頸,“當初妳接納我,想換換口味嗎?”

馮斯幹壹字壹頓,“我想看看壹個女人,到底能有什麽??。”

我問他,“現在呢?”

“縱容妳,舍不得妳,完全和馮冬無關,畢竟給繈褓嬰兒找後媽不是難事。”馮斯幹悶笑,“關鍵妳的花樣百出,真是令人刺激上癮。”他手穿插在蓬松彎曲的發尾間,“偶爾犯蠢,也很可愛。”

我從書房出來,何江正好上樓,他微微頷首,“韓小姐。”

我饒有興味審視他,“周德元惱了嗎?”

他淡定自若,“馮董如何說的,那便是如何。”

我詐他,“斯幹說周德元勃然大怒,懷疑到他頭上了。”

何江蹙眉,似乎在分辨虛實,我噗嗤笑,“不為難妳了,我親自捅的婁子,我的消息肯定比妳靈通,周家眼下是天下大亂呢。”

何江不解,“您圖什麽呢?”

我若無其事撩發,“圖開心啊,孟綺雲占了馮太太的位子,我不能報復她,給周家添堵嗎?”

我越過他,徑?回房間。

何江目送我進屋,反鎖門,他隨即走進書房。他前腳進去,我後腳出去,悄無聲息堵在門外。

“那塊項目交給黎晟了,?不其然,他賠得很慘。區區壹個為周德元開車的司機,他哪裏懂得經商之?,在華京擔任壹段時間的總經理,?是他這輩子的造?了,還幻想當壹輩子嗎。我?早通知董事局,在會議上問責黎晟,為周?罷免他的職務做鋪墊。”

馮斯幹笑意高深莫測,“周德元在我身邊安插眼線,妄圖操縱我,我不容他的陰謀得逞。”

何江說,“周老先生安排自己的心腹空降,不僅賺您的錢,還監視您,礙於關系您不好拒絕,利用內部輿論鏟除他,周老先生雖然不樂意,也不得不認,他清楚您在董事局無法抗衡所有董事的施壓,高層有過?,面對股東的討伐理所應當。”

馮斯幹問,“醜聞壓下了嗎。”

何江回答,“華京?關部壟斷了市面上全部的廣告,買回銷毀,周德元為此打消了對您的猜忌。”

“留意接下來的廣告,可能會換媒體。”

何江不可思議,“還會流?市場?”

馮斯幹坐在椅子上,“這點動靜,韓卿可不滿足。”

我莫名想笑,他?真看透我了。

晚上他並未離開,留在瀾春灣過夜。

他洗澡的時候,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我壹瞥來顯,是孟綺雲的電話。

我接聽,嬌滴滴的嗓音,“餵。”

那邊壹楞,“韓小姐?”

我打呵欠,“是孟小姐啊,斯幹在洗澡呢。”

她沒吭聲。

“怎麽,又自殺了,還是犯心臟病了?”我笑著,“妳也該開發新鮮的招數,不如我傳授妳手段和經驗,怎樣留下男人。”

我不等孟綺雲開口,當即掛斷。

我瞟了壹眼浴室的磨砂門,馮斯幹修長俊挺的輪廓投映在上面,若隱若現,朦朧的欲和性感。

他洗完澡回到臥室,我翻了個身,背對他。





馮斯幹在黑暗中拿起手機,他指腹停落在?接來電,摩挲著綺雲兩個字,“妳接她電話了。”

我沒刪掉通話記錄,自然做?準備承認,“我告訴她妳在洗澡呢,不過去了。”我平躺,擰開臺燈,壹臉無辜,“我撒謊了嗎?妳最喜歡我說實話,對不對。”

“這件事妳有說實話的覺悟了,是嗎。”他擱下手機,掀開毛毯的壹角,“林恒呢。”

我心口壹驚,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壹動不動。

馮斯幹漫不經心拉開抽屜,蘸了壹點安眠的藥膏,化在太陽穴塗抹,“王晴娜呢。”

我手指無意識撕扯著身下的床單,“王晴娜在江城,林恒應該也在吧。”

“上星期,他們壹起消失了,在我和仇蟒的眼皮底下,憑空消失。”

我咬著嘴唇,“那可稀奇,林宗易被軟禁在萬隆城,仇蟒和喬叔指派了壹批保鏢噸切監控他,連振子這群手下都失去了自由,誰會協助他們逃離呢。”

馮斯幹耐人尋味註視我,“妳也疑惑嗎。”

我坐起,信誓旦旦的語調,“莫非神仙顯靈了?瞧他們太可憐了,出手幫扶壹把。”

他目光噙著壹絲笑,玩味又陰翳,他重復了壹遍,聽上去氣得不輕,“神仙顯靈。”

我用力點頭,指尖摁在他唇上,“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馮斯幹恍然,“神仙做功德,順手撈上他們了,相當有道理。”

我附和,“那壹切解釋得通了。”

馮斯幹說,“妳覺得是什麽神仙。”

我壹?正經,“美麗心善的?神仙。”

他解了兩顆睡衣扣子,“我覺得是撒謊仙子,或是惹禍仙女。”

我壹噎,不過我確定沒有被跟蹤,那輛車我也做過系統掃描,沒有追蹤儀和監聽器,是萬無壹失的。

我裝沒聽懂,繼續仗著膽子撇清嫌疑,“林恒是林宗易唯壹的兒子,馮冬要是陷在水深火熱,妳照樣會想方設法救他。”

馮斯幹垂眸,“林宗易借我手差點滅了王家,他和王晴娜水火不容,他把林恒托付給妳,也不會托付給她。”

“王晴娜是林恒的母親,又深愛林宗易,將林恒托付我,總不及血緣,何況男人與女人的思維不同,妳認定她恨林宗易,其實她?必情願他送命,興許很牽掛。”

馮斯幹解完最後壹粒衣扣,整個人?像心不在焉,“王晴娜親口對妳講的嗎。”

我剛要脫口?出,她還哭了呢!又發覺不對勁,有陷阱,我腦子飛快轉動,“我有半年沒見過她了,可我也是女人,她愛林宗易九年,愛得刻骨銘心,我何嘗不是愛妳愛得委曲求全呢?妳哪天垮臺了,我也盼著妳平安脫險,卻不是死於非命。”

他低下頭,望了我許久,輕聲笑,“這張小嘴,很會化險為夷。”

馮斯幹熄了燈,面朝門側臥,濃重的夜色覆在他脊背,神秘不可琢磨。

我壹夜沒睡?,拿不準他的心思,次日早晨起來頭昏腦漲,我發現馮斯幹不在臥室,下樓去找他,客廳裏還有壹個人。

是周德元。

茶幾上的壹壺茶喝了壹半,顯然他過來?壹會兒了。

“斯幹。”周德元忽然帶著幾分探究,視線定格在他身上,情緒陰晴難辨,“郊區天鵝湖的工程,妳是重用黎晟嗎?”

“不是重用,難道是算計嗎。”馮斯幹?接戳破,沒有兜圈子,“嶽父不相信我嗎。”

周德元面無表情端起茶杯,“不是不相信,是詫異。妳和綺雲的婚事,我催促妳不下五次,妳始終推辭,後來索性避?不答,上周妳突然提出娶她,綺雲高興昏了頭,?我不得不警醒,再加上黎晟出事,我?奇是??合亦或蓄謀,妳究竟出於什麽緣故。”

馮斯幹面不改色,“天鵝湖的評估報告有誤,我?意給黎晟添業績,再扶持他進?董事局,可惜出岔子,黎晟只能承擔後?。我對綺雲也並非不真心,?是顧慮多。我跟仇蟒結了梁子,他是灰色背景,我擔心連累綺雲,?嶽父又遲遲使不上力,我不願拖延辜負她,才冒險落實這樁婚事。”

周德元敏捷捕捉?他的弦外?音,“斯幹,妳是在怪我辦事不力。”

馮斯幹笑?不語。

周德元說,“只要妳善待綺雲,我答應妳的合作,我早晚會?妳交代。”

“多久。”馮斯幹不再留余地,語氣意味深長,“據說嶽父要退?線了,屆時您的權勢,恐怕有心無力了。”

周德元說,“上面不給我升壹級,我絕不退。目前的位置退下只是副手待遇,我在名?場拼了三十年,昔日的部下如今都高出我半級,我太不甘心。”

馮斯幹不著痕跡瞇眼,“嶽父有把握如願嗎。”

周德元十分篤定自信,“三個月內,我壹定得償所願。我坐穩後,妳希望林宗易死,那不是輕?易舉嗎?假如他是壹個無辜的人,我許諾不了妳,我沒有顛倒黑白的權力,可他有罪孽,化小還是放大,取決於我了。”

馮斯幹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茶幾,“必須將林宗易扣押在濱城或者江城,不然湖城的?把手會保他立功。”

“妳昨晚住在這邊。”周德元話鋒壹轉,“是妳自己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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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早,大家別漏掉昨晚的章節。




馮斯幹似笑非笑,“我也想請教嶽父,您是與嶽母同住,還是與孟女士同住。”

周德?面色驟沈,“妳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馮斯幹替他添滿熱茶,“嶽父也是名利場上的男人,家中妻子位置不變,是我們這種身份的底線,除此之外,嶽父何必太苛刻呢。”

周德?語氣陰惻惻,“妳倒坦白。”

“我向嶽父保證,壹輩子只愛綺雲壹個女人,您相信嗎。”馮斯幹也斟了壹杯茶水,“與其對婚姻期待過高,不如提前有個準備。婚姻能否長久,在於相處的原則度有多低,越低越長久。忠貞和實力相比,我覺得嶽父更看重實力,那忠貞還重要嗎?”

周德?審視著他,“我認為妳應該?得清場合與輕重。”

馮斯幹面不改色,“綺雲的心臟剛痊愈,我為她著想,不適宜親近。”

周德?捏起杯柄,有壹下沒壹下地搖晃茶杯,“斯幹,我印?中以及外面的傳言,妳不近女色,可以多年不碰女人。壹晚而?,即使不能親近,就不能留宿婚房嗎,妳這是損我的臉面。”

馮斯幹從容不迫,“處理完棘手的公事,我會回家多陪綺雲。”

周德?問,“妳迫不及待和我談交易了,我女兒的丈夫盡不盡責,取決於我出不出手掃清妳的障礙。”

馮斯幹輕笑,“我從未這樣說。況且嶽父也立?高升,不是嗎。”

聰?人過招,點?為止,全部擺在臺面上,便喪?了高手過招的意義。

周德?不再多言,沈默喝茶。

馮斯幹從茶幾的底層取出壹摞雜誌,“學校周邊,醫院雜誌區,美容院專欄,凡是設置閱覽架的地方,嶽母的新聞都夾在其中,《美麗女人》,《紅唇陷阱》,《青春誘惑》這三版雜誌是銷售最火爆的,也正好是傳播醜事的重災區,我吩咐下屬買空了市面上所有庫存。”

周德?視線定格在桌面,“都清空了嗎。”

馮斯幹說,“沒有遺漏壹本。”

周德?沈思,“誰幹的?是不是濱城的同僚。”

我握緊桅桿,直勾勾盯著這壹幕。

馮斯幹並未禍水東引林宗易身上,他更不希望周德?憤怒,從而打亂計劃對萬隆城下手,弄巧?拙解救出被仇蟒囚禁的林宗易,他答復,“我在查。”

周德?站起,馮斯幹送他出門,“有結果我通知您。”

何江這時從陽臺的窗簾後走出,停在馮斯幹面前,“周德?疑心非常重,幸好您臨危不亂。”

馮斯幹關上門,壹臉淡漠,“他和原配沒感情,他喜歡孟綺雲的母親,又虧?她名?,所以很保護這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懷疑我別有所圖利用她,也在情理中。”

“可惜,他懷疑錯了,這盤局的終點壓根不是林宗易,而是他自己。”何江試探問,“需要我打點嗎?周德?開始起疑心了,很可能暗中調查,萬壹他——”

馮斯幹凝視著周德?遺留的半杯茶,“不用妳插手,後面有人動手。”

“估計上面十拿九穩了。”何江猶豫片刻,壓低聲,“那塵埃落定之後,馮太太呢?”

馮斯幹看了他壹眼,“外界都稱呼馮太太了,我能讓她遭牽連嗎。”

何江壹楞,“您倉促訂婚原來是有意護著她在您羽翼下。”

馮斯幹神情意味不?,“妳眼力見長。”

何江跟在他身後,“可韓小姐忌諱您有其他女人。”

馮斯幹不由發笑,“她是壹個小醋精,處處顧慮她,還做事嗎?”

何江說,“韓小姐愛耍性子,而且滿腹詭計,您對馮太太留三?情,她未必理解,沒準什麽時候賭氣闖禍。”

“她難道不是天天闖禍嗎?三天大禍,兩天小禍,沒有壹日肯安生。”馮斯幹邁上階梯,“不過她這次確實膽大妄為。”

何江匯報,“又有壹批新聞曝光了。”

馮斯幹看向他,“?天嗎。”

“淩晨?點鐘,幕後?使仍舊是韓小姐。”

馮斯幹笑意極深,“壹柄擅長刺人心窩的軟刀,模樣甜如蜜,內裏毒?骨。”

何江說,“韓小姐自小家破人亡,不受管束,她的目的性極強,手段很市井,也過?狠毒了。”

馮斯幹走上樓,發現我站在樓梯口,旋即停下腳步,“妳偷聽的?病是改不掉了。”

我倚著墻壁,把玩奶白色的指甲,“有權有勢的老丈人應酬完了,該回去哄壹哄妳如花似玉的嬌妻了吧?妳壹夜未歸,沒來得及同她溫存,遺憾總要補上。”

他眉眼?靜帶笑,“很酸。”

“我酸得著嘛。”我撩發,玫紅色的真絲睡裙垂在腳踝,細膩雪白的腳背青筋環映,“不過馮先生最好別來了,周德?恨不得嚼了我的骨頭,妳們是翁婿,他不動妳,我還怕壹不留神出意外呢。”

我調頭要走,他壹把擒住我胳膊,往懷裏壹拉,我整個人撲在他胸口,他目光流連過我腳丫,壹寸寸上移,最終停落在我臉蛋,“我眼皮底下,誰敢害妳。”

我自下而上打量他,“尋求刺激找狐貍精,踏實生活找老婆,妳算盤打得可真響。”我踮起腳,調戲般的口吻,“不愧是精?的商人。”

馮斯幹垂眸,“承認自己是狐貍精了。”

“我是狐貍精,我供妳三?年的快活,供不了妳幾十年的刺激,我打算給自己物色下家了。”

“有?了嗎。”馮斯幹撅住我下巴,“什麽來頭,說壹說。興許我於心不忍,為妳介紹更好的。”

“我想勾壹個來頭厲害的男人做下家,不是易如反掌嗎?我的道行,從不缺少男人的青睞。”

壹張迷惑卻又壞透了的面孔倒映在馮斯幹眼底,逗得他笑出聲,“韓卿,妳越來越囂張了。打著給我生兒子的幌子,在婚宴上肆無忌憚折騰。”他指腹摩挲我肌膚,“顏面也不要了,對嗎。”

我在他禁錮下被迫擡起臉,無喜無怒的面目,“我的顏面,是妳親手打碎的啊。”

他耐人尋味註視我,“我給妳重新粘好,怎樣。”

我?知故問,“粘好什麽?”

他笑了壹聲,“妳的顏面。”

他撂下這句,沒有繼續停留,帶著何江進?書房。

我杵在原地琢磨了壹會兒,沒琢磨透徹,索性回屋補覺。

我昨晚沒睡好,躺了壹整天,等?傍晚再次下樓,吳姐告訴我先生中午離開了,接下來幾天都不回。

我從冰箱裏拿出壹瓶雞尾酒,“是出差嗎?”

吳姐說,“先生沒提緣由,似?和馮太太有關。”

我啟開瓶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撥通何江的號碼,他那邊迅速接聽,我問他,“華京最近項目多嗎。”

何江回答,“正常的數量。”

我後仰,枕著真皮坐墊,“那馮斯幹回來吃晚餐嗎。”

“馮董在新安路。”

我喝酒的姿勢壹頓,“在孟綺雲那裏。”

何江深意十足,“馮董和馮太太訂婚了,住壹起也意料之中,以後經常不回瀾春灣了,韓小姐也要習慣。”

我轉動著酒瓶,“訂婚和結婚有本質的區別。”

他說,“稱呼馮太太是馮董的默許,想必結婚是板上釘釘了。”

我冷笑,“妳接受任何壹個女人?為馮太太,唯獨排斥甚至阻撓我。”

何江不卑不亢,“您多心了。”

“?人不說暗話。”我打斷他的虛偽,“?為我嫁過林宗易,私下始終在幫他,馮斯幹和他是死對頭,妳不信任我。”

何江沒吭聲,我?動掛斷。

喝完這瓶酒,我返回臥室換衣服,又化了妝,開車直奔醉王朝。

駛?地下車庫,黑暗的角落壹輛賓利亮著前燈,我認出牌照的前四位,江A88,這麽高調的車牌號,除了馮斯幹,沒人敢掛。

我擡腕看表,七點十??。

他不在婚房陪孟綺雲,來醉王朝幹什麽?

我熄了火,解開安全帶下去,無聲無息逼近那輛車,駕駛位的男人突?推門,緊隨其後壹個女人的聲音叫住他,“斯幹。”

是孟綺雲。

她竟?也過來了。

他當即回過頭,“怎麽。”

孟綺雲看著他,“我壹直沒問妳,訂婚宴那晚匆匆離開,妳去哪了。”

馮斯幹皺眉,“公司召開緊急會議,不是跟妳講了嗎。”

孟綺雲並沒在這個節骨眼裝傻,“會議開?第二天嗎?”

“十點多結束。”

她窮追不舍,“那妳為什麽沒回。”

馮斯幹眉頭皺得更緊,“不願打擾妳休息。”

孟綺雲哽咽,“妳回她身邊了,對不對。”

他整理領帶,“在公司。”

“真的在公司嗎?我去華京了,辦公室和會議室壹片漆黑,開會不點燈嗎。”

馮斯幹望了壹眼孟綺雲,摸出煙盒,沒回應。

她深吸氣,仿佛下了多大的決心,“斯幹,我要妳壹句實話,妳?底喜歡我嗎。”

馮斯幹焚上壹支煙,叼在嘴角,“還可以。”

孟綺雲不死心,“那她呢?”

他目視前方,“兩年了,終究存在舊情,還有馮冬在中間。”

她眼眶發紅,“妳對她的舊情,讓妳在訂婚夜丟下我,她比妳的未婚妻還要緊嗎。”

馮斯幹神色帶點冷漠,“綺雲,妳知道我選擇妳,最在意什麽嗎。”



馮斯幹銜煙的手搭在方向盤,煙霧繚繞,吞噬了他面容,愈發神秘莫測,“簡單。”

孟綺雲盯著那壹縷潰散的霧靄,“是簡單還是愚蠢。”

“重要嗎?”他鼻孔溢出淺淺的灰青色,“壹個人只要得償所願,不必深究對方出於什麽緣故讓妳如願,不是每道題的答案都是幹凈滿意的。”

她莫名發笑,“那她呢?”

馮斯幹吸了壹口煙,“韓卿很復雜。”

孟綺雲握緊拳頭,“所以妳傾註大半的感情征服她。”

他臉上籠罩壹層深沈,“我從未征服過她。”

她十指越握越緊,“妳喜歡她那樣的女人,不可征服的女人嗎。”

馮斯幹沒回應。

孟綺雲緩緩挺直脊背,“我不了解妳的心思,我壹直蒙在鼓裏,妳需要壹個不聞不問,稀裏糊塗,三言兩語就可以隱瞞安撫的妻子。”

馮斯幹看向她,“那妳需要怎樣的丈夫。”

她壹字壹頓,“在乎我,眼裏只有我的丈夫。”

“我不在乎妳嗎?護工壹個電話,我當場棄掉韓卿和馮冬。綺雲,不知足的女人,大多下場不會十分如意。”

孟綺雲神情恍惚,“可這些不對勁,更像壹種——”她思索著,卻找不到合適的形容,“斯幹,我在妳身上感覺很不真實,似乎隔著什麽。”

馮斯幹繼續抽煙,“妳自己太敏感。”

孟綺雲閉上眼?復,“我要如何做,妳才能跟她徹底斷掉。何江告訴我,她是壹個相當糟糕不堪的女人。”

車庫的瓦檐下?長著綠色苔蘚,苔蘚上零零星星的鵝黃嫩蕊馮斯幹註視著那壹片,“花很美好,可沖破骯臟的苔蘚更吸引人。它原本也臟,夾縫中的汙泥纏裹著它,無時無刻試圖扯它墮落進深淵,它用壹己之力抗爭那些不為人知的陰暗和屈辱,苔蘚的倔強,它堅持的光明,是?上最誘惑的東西。”

馮斯幹撣掉壹截煙灰,“我曾經也認為苔蘚不純潔,韓卿是苔蘚,那種沙漠裏沾滿劇毒的苔蘚,帶刺奪目,被踩在?俗道德的腳下,卻又無與倫比的冷艷。”

地下通道的風將灰燼吹得粉碎,“但她確實不適合做妻子。”

孟綺雲竭力理解他的意思,“雖?她不適合,?妳也娶了我,我依?控制不住害怕,妳會離開我嗎?”

馮斯幹偏頭,“沒必要忌憚她,和她相比。妳已經是馮太太,她即使擁有馮冬,也沒拿到妳最渴望的身份。”

他並沒正面回答,孟綺雲坐在那,壹動不動。

“馮冬快壹歲了,他的戶口怎麽辦,登記在我們名下嗎,妳的計劃是我當他名義的齂親嗎?”

馮斯幹碾滅煙頭,“妳肯嗎。”

孟綺雲深吸氣,“我希望我們有自己的孩子,我也願意將馮冬視如己出,妳待我好,我會接納妳的壹切過?。”

馮斯幹悶笑,“她沒有妳這樣大度,她最會吃醋。”

他說完下車,我蹲在水泥柱後面隱藏自己,可地面晃動的影子暴露了我存在,馮斯幹經過紅色寶馬,他步伐止住。

我用力蜷縮,身軀緊貼輪胎。

馮斯幹望了許久,直到孟綺雲也下來,她走向這輛車,“妳在看什麽。”

他截住她,往相反的方向,“壹只沒人要的流浪小野狗,毛都禿了,不值得看。”

“是壹只狗?”孟綺雲問,“我能抱它嗎?”

馮斯幹嗓音含著笑意,“它會咬妳,它咬人非常兇狠,像齂老虎。”

她壹頭霧水,“不是小狗嗎?”

他漫不經心回頭,像是看著我,又像是在看那團顫動的黑影,笑意更濃,“狗小膽大。”

我乘電梯到達會所二樓,怒氣沖沖撞開門,蔣蕓在辦公室嗑瓜子,“心情不好?”

我煩躁反駁,“妳哪只眼看我心情不好了?”

她噗嗤笑,“我瞎說的,結果妳壹開口這暴脾氣,我確定妳真的心情不好。”

我坐下,“我不適合當妻子嗎?”

蔣蕓搖頭,“妳適合當小老婆。”

我扔枕頭砸她,“妳才適合當小老婆呢!”

“對啊。”她沒否認,“上流社會的男人都追求刺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她望著我,“幹脆小老婆妳也別當了,妳直接讓男人偷不著,妳永遠是他們心中的?月光,和初戀壹個級別的,妳缺錢了,他們給錢,妳缺愛了,他們給愛,對於求?不得的女人,他們犯賤極了。”

我心不在焉拆開棋盤,這時壹名侍?在過道敲門,“蕓姐,有大客戶。”





蔣蕓放下二郎腿,“什麽大客戶啊。”

我趕?侍?前頭說,“馮斯幹。”

她又翹起腿,“他啊?那是妳的戰場,我不管。”

我推搡她,“他有酒局,眼熟的老板多,我懶得現身敷衍。”

蔣蕓跟著侍?出?,沒多久,她又返?,“隔壁包廂熱火朝天的鬥地主呢,玩得挺大的,墻角擺著三個皮箱,全是現金。”

我隨口問,“哪家公司老板?”

“冤家路窄。”蔣蕓大口喝水,“妳猜是哪位?”

我玩膩了五子棋,又翻出壹副撲克牌,“我算計過那麽多男人,我哪記得住。既?是冤家,我更要避避風頭,不露面了。”

“是女人,江城本地的富太太。”蔣蕓奪過我手上的半副撲克,“今晚妳必須出風頭,橫掃千軍的勁頭殺壹殺她威風。”

我頓時明白了,“江都會所倒閉了,但梅園和紅樓的生意照舊,她們為什麽來醉王朝,咱們又沒有對外開設牌場。”

蔣蕓沒?臉,“白蓮花如今沈不住氣了,她用馮斯幹的卡簽單,頂級包廂全套法國洋酒,五十萬的大手筆,當眾朝妳示威嗎?敢欺負到跟前了。”她神色鄙夷,“清湯寡水的長相,還妄想和妳爭,她也不打聽打聽,堂堂的韓千年,二十二歲入?就打敗東南亞的選美皇後,從超壹流的美女手裏撬男人,孟綺雲再修煉八輩子都不是妳的對手。”

她情緒過於激動,我丟出紅桃A,“誰說什麽惹妳生氣了?”

“侍?送酒水,聽她們?包廂?調侃。”蔣蕓故意掐著嗓子,陰陽怪氣學孟綺雲的聲音,“斯幹疼我,梅園太遠了,紅樓又?半山腰,他擔心我受累,非要來這裏應酬,順便約妳們陪我消遣,辛苦妳們折騰壹趟。”

我默默撂下牌,凝視蔣蕓。

蔣蕓又改了腔調,學趙太太,“提什麽辛苦呀,我們男人和馮董應酬,我們玩兩把也打發時間了。新婚的小夫妻互相總是疼不夠,不過您出門坐車,應該不累啊。”

蔣蕓扮演孟綺雲天真害羞的樣子,“我最近?調養身體。”

緊接著趙太太上身了,“馮太太是要備孕啊?”

我環抱雙臂,靠著沙發背,欣賞蔣蕓壹人?飾多角的大戲。

“我本來想要馬上懷孕,斯幹還不急。”

我冷冽瞇眼。

“我奉勸您盡快懷上,馮董已經有長子了,是那個女人生的,她現?比您占優勢,名?上輸壹局不代表逆轉不了,萬壹她兒子爭氣,將來沒準踢您出局。您就算生個女兒,也強過肚子是空的。豪門裏爭名?,爭地位,拿什麽爭啊?拿子女爭,拿娘家的勢力爭,有女兒?歹也?壹塊肉嘛。”

蔣蕓朝地上啐了口痰,“沒見識的籠中鳥,什麽世道了,還搞老壹套。拿什麽爭男人的真心啊,拿風月?練就的本事!有兒女的最後反?被有本事的騎?脖子上,例子還少嗎?”

我聽完她描述,沒忍住笑,“馮斯幹如此柔情呵護孟綺雲,訂婚那夜卻睡?我的床上,實?委屈新晉的馮太太了。”

常言道,缺什麽就炫耀什麽,怕什麽,往往現實中被什麽淩駕於頭頂。

看來孟綺雲的生活過得並不安心,馮斯幹這匹琢磨不定的野馬,不是婚姻的韁繩能輕易勒緊拴牢的。

我起身,補塗了口紅,“迎戰。”

蔣蕓笑了,“凱旋?歸啊。”

我?奔隔壁包廂,春風滿面進?,“趙太太,袁太太,?我的場子?瀟灑,不打個招呼呢?我親自接待才不失禮啊。”

她們也笑著走上前,“韓小姐,恭喜您開買賣當老板了。”

我吩咐侍?端上最名貴的紅酒,“我是混口飯吃,比不了趙總和袁總家大業大,指縫裏流點油水,我旗下百十號的員?吃上幾年。”

孟綺雲全?沒有出聲,像面對壹個陌生人,我也不搭理她,到這壹步等於撕破臉了,陣營對立的兩個人又何必假惺惺示?。

我剛落座,馮斯幹從對門203包房進入這間,我們四目相視,我面無表情移開,他亦是波瀾不驚。”

他走到孟綺雲身後,攥住她的手,“妳手很涼。”隨即望?空調顯示的度數,28度,不至於冷,“白天偷偷貪吃冷飲了,是嗎。”

車內的不歡?散,孟綺雲心裏不痛快,配合度不高,意興闌珊低著頭,“吃得不多。”

馮斯幹倒是極其體貼,他俯下身,與她平視,“胃口不舒服嗎。”

他深邃?看的眼眸漾著笑,此刻的孟綺雲?他溫情的審視下,仿佛是甜蜜羞澀,不勝嬌憨的模樣。

“馮董溫柔起來啊,我們的男人可沒法要了,不僅懶,嘴又笨,我要是再年輕二十歲,死活要嫁給馮董。”趙太太從牌桌後站起,“馮董壹?是風月之外的男人,當初沒看出您與殷小姐多麽恩愛,我們以為您清心寡欲,連夫妻情?都淡,這年頭的夫妻是真是演,是情投意合還是相敬如賓,我掃上壹眼,立馬明了。”

馮斯幹輕笑壹聲,“那妳掃壹眼的結?是情投意合嗎。”

趙太太說,“馮董寵自己的老婆還能有假。”

馮斯幹淡淡嗯,“的確不會有假。”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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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太太感慨,“緣分太奇妙了,誰能想到馮董?真命天女是周老先生?女兒呢?”

她們都看著孟綺雲,她扯出壹絲笑,“我和斯幹不止是緣分,當初我喜歡他,就主動了。”

趙太太大吃壹驚,“是馮太太主動?啊?馮董,我還以為您紳士,您怎麽讓女人倒追啊?”

孟綺雲聲音嬌怯,“斯幹...他看重事業,不太會對女人主動。”

“是嗎。”馮斯幹摟住她腰肢,寵溺?語氣,“確定不是我主動嗎?”

她仰面凝視,“打電話,約吃飯,哪次不是我。”

他笑意深濃,“我不接電話,不應約,妳無從下手,能攻下我嗎。妳??功,是我暗中默許?結果。”

孟綺雲臉蛋發紅,“妳太壞了,故意等我出糗。”

他指尖撩開她耳鬢淩亂?散發,“我不是補償妳了嗎。”

孟綺雲問,“妳補償什麽了。”

馮斯幹笑了壹聲,“承諾壹輩子,還不算補償嗎?”

孟綺雲心不?焉摩挲著他?腕表,“但願真?壹輩子。”

我玩味?眼神掠過馮斯幹那張臉,“馮董主動?樣子,恐怕孟小姐無緣見到呢。”

包廂內鴉雀無聲,我點燃了火,放任它燒,全神貫註擦拭著無名指?鉆戒,臨了裝模作樣問壹?,“妳們楞什麽神啊。”

我?態度令趙太太越發不順眼,她陰陽怪氣問,“林老板垮臺後,還是官司纏身嗎?”

我眼底浮出冷意,只壹秒,又收斂,“我們沒接觸,真有大問題,《風雲人物》會報道,沒報道就沒事,道聽途說信不得。”

“林老板幹那個生意?,肯定不幹凈,風雲人物是正經媒體,能報道壹個罪孽深重?男人,汙染自己?版面嗎。”

我淩厲?視線和她隔空交匯,趙太太沒見過我如此危險?表情,她明顯心驚了壹下。

我語調耐人尋味,“林宗易確實比不了趙總,特別是風流艷事,以及人人唾棄?醜聞,趙總絕對首當其沖,他?光輝事跡給不少媒體都增添了顏色,黃得很吶。江城上流圈?富商感染臟病?,趙總也是獨壹份呢。”

袁太太嗆了壹口酒,她別開頭。

趙太太氣得臉發青,“臟病,韓小姐是大夫嗎,妳從何得知??”

我悠閑自得倚著靠背,“醉王朝??關經理是蔣蕓。”

趙太太瞬間不言語了。

趙總當年砸萬金包蔣蕓,?濱城買了三套房,蔣蕓硬是沒看上,選擇了大型國企?二把手,最轟動是趙總?市中心?金融街上演了驚天壹跪,向蔣蕓求愛,信誓旦旦保證,蔣蕓答應跟他,他回家就離婚,孩子也不要了,趙太太壹度淪為江城?笑柄,她如今對我敵意大,和蔣蕓有關,她覺得近墨?黑,我倆私交好,我必然不是什麽好鳥,她索性“恨屋及烏”。

我慵懶托腮,“馮董感興趣投資影視界嗎?”

馮斯幹喜怒不明打量我,“妳想演戲。”

我撥弄著果盤邊緣?絲絨裝飾球,“我天天活?別人?戲裏,不如直接演個角色,起碼賺點片酬。”

他漫不經心解開西服扣,“老實養著,娛樂圈跟妳沒關系。”

我明知故問,“那我養?哪呢?”

孟綺雲?面色差到極點,手指幾?掐爛了喝果汁?吸管。

馮斯幹收回目光,側身朝向我,“缺過妳?吃喝和住處嗎。”

“衣食住?才幾個錢啊?我缺大錢,沒錢瀟灑什麽。”我掌心劃過牌桌,“趙太太,妳們是三缺壹吧?”

她沒好氣,“我們不經常玩麻將,打算炸金嵟。”

這是逐客令,不玩四個人?項目,只玩三個人?,她們人手正好,暗示我多余,不留我壹起了。

我假裝聽不懂,絕不放過給嘲諷我,背地裏議論我?女人壹次添堵?機會,“男人才嗜好炸金嵟,咱們打幾輪麻將多有趣啊。”我笑瞇瞇端詳袁太太,“聽胡太太講,您是麻將桌上?常勝將軍,袁總?半壁身家是您打麻將贏來?。”

她眉開眼笑,“我手氣還可以,看來我名聲?外啊?”

我也掩唇咯咯笑,“您教我兩招,我也轉轉運。”

趙太太朝她使眼色,可她完全顧不上了,被我忽悠得高興,“好?呀,我保管妳贏到手抽筋。”

孟綺雲?情緒始終沒緩過來,馮斯幹不出現還好,出現了和我?場對話,好像她營造?所有關於婚姻美滿幸福?謊言都被我壹力戳破,她強顏歡笑,“妳們玩,我不擅長。”

趙太太拽住她,“誰天生會打牌啊,學壹學就精了,袁太太帶她,我帶您。”隨即湊近,壓低聲,“我幫您贏她,挫壹挫她囂張?德?,我最看不慣她,名嵟有主?男人了,她勾引倒有理了?您是正牌,躲她幹什麽,給她臉了?”

孟綺雲張了張嘴,沒底氣吭聲。

我冷笑,“袁太太,您聽過賊喊捉賊?故事嗎?”






袁太太不?所以,“那倒沒有,我聽過狼來了。”

我擺弄摸到?牌,“有些人啊,顛倒黑??不清先來後到和親媽後媽,把盜竊看作自己?能耐,其實最經不起扒?就是她們,只不過她們?對手不屑於做無恥強盜,否則哪輪得著她們得意。竟然有狗腿子拍錯了馬屁,忘記自己在誰?地盤上了,袁太太,她們像不像可笑?小醜呢?”

趙太太蹙眉,不耐煩瞥我,袁太太訕笑,眼珠子在她們身上溜溜轉,“是...是?呀。”

孟綺雲死死地抓緊桌布,馮斯幹在這時看了我壹眼,“話這麽多,能贏多少錢。”

“贏不了,能輸個七位數。”我指腹壹挑,挑出?板,“記妳賬上,會所壹直賠,妳填我?虧空。”

負責倒酒?侍?提醒我,“馮太太使?了馮董?簽單。”

我反手壹推,“那算了,改日我手頭富裕,再陪妳們玩。”

趙太太幸災樂禍,偏頭和袁太太奚落,“真拿自己當回?了,正室在場,她還妄想簽人家老公?名字。”

馮斯幹不緊不慢擋住我去路,“七位數?已,妳哭什麽窮。”

我繞過他,直奔門口,“就窮。”

他脫下西裝,若無其?搭在椅背,“記在何江?賬上,讓他買妳場子??金卡,給妳捧場。”他回頭,“別鬧了。”

趙太太後半?噎在喉嚨,噎得漲紅。

我這才重新坐回牌桌。

趙太太開局給孟綺雲放水,餵了她二筒,她不知?要胡牌了,直勾勾瞧著發呆。

馮斯幹彎下腰,指著壹列牌,“妳胡了,是地胡。”

他替孟綺雲推倒,剛要直起身,“斯幹。”她叫住他,馮斯幹動作壹停。

孟綺雲笑了笑,“我不喜歡妳衣服玫瑰茉莉?香味,我那天讀妳書架上?壹本晚清史,記載了八大胡同?名妓,接客時?香味?艷俗,妳是不是在會所應酬?時候無意沾上了包房女郎?味?。”

我掀眼皮,意味深長觀望這壹幕。

罵人不吐臟字,?八大胡同暗諷我是不三不四?女人。

馮斯幹並未回應什麽,只沈默站在那。

我接下來毫不手軟,孟綺雲不會打牌,技術?差勁,除了首局賺了,後面連續輸了六位數,趙太太打趣,“馮太太輸得手都僵了,我可要留情面,不然馮董心疼,我家老趙??意便黃了。”

馮斯幹眉眼含笑,“我是公私不??人嗎。”

趙太太似乎刻意說給我聽,“愛得情真意?了,打破?則也正常。男人啊,什麽甜言蜜語都是假?,唯獨願意娶壹個女人,才是實打實?情意。為了新婚嬌妻,因私忘公有什麽不行?”

馮斯幹許久沒出聲,他走向落地窗,佇立在霓虹深處,燈紅酒綠?光影籠罩住他,英氣又深沈。

我嗤笑,“?娘家?勢力威逼利誘,這種籌碼上位,好不容易搭上男人,未來也不壹定高枕無憂。男人是狗嗎?壹條鏈子拴住,他從此不跑了?即便真是壹條狗,主人沒幾??行,強行拴住它,它也能咬斷鏈子掙脫。”

馮斯幹從醒酒器內倒出紅酒,他搖晃著杯壁,揭過面前?玻璃,不露聲色註視我。

“您說呢,趙太太?趙總最寵愛曼娜小姐,他要是願意和您離婚,對曼娜小姐也算實打實?情意吧?”

趙太太壓著脾氣,可壓不住了,她變了臉色,“妳——”

我壹臉調笑,歪著腦袋,神情傲慢又猖狂,“我說得不對嗎?我是按照您?意思?析?呀。”

趙太太壹動不動,攥著牌發抖。

袁太太壹言不發,朝池子裏丟牌,氣氛顯得極為詭異。

尤其是孟綺雲,她現在最忌諱上位、離婚這些?,整個人心煩意亂,出手也更臭,我接連地胡,籌碼牌摞了有半人高,我停下,打了個響指,“清賬。”

侍?估算完錢數,“我們老板贏了壹百二十多萬。”

我似笑非笑,“我贏了馮太太?錢嗎?”

侍?清點各自?籌碼數,“是贏馮太太居多。”

我打呵欠,“可見風水輪流轉,有時屁股還沒坐穩位置,就要讓位了。不甘心也沒?,技不如人,只能願賭服輸。”我話鋒壹轉,“趙太太?呢?”

侍?說,“您贏了她差不多三十萬。”

我笑容更盛,甩下九個字,“助紂為虐,站錯隊,吃虧。”

我慢悠悠站起,挑揀出標記著五萬?籌碼牌,“今晚?開包費,酒水,我請客,剩下?錢,算作馮董和孟小姐以後結婚?禮金。”我靠近孟綺雲,她挺直脊背,不肯在氣度上遜色我。

我俯下身,雙手撐住桌沿,下巴虛虛浮浮抵在她肩膀,“賀禮我備好了,就看孟小姐有沒有本?熬到結婚那日了。”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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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綺雲捏著牌,“韓小姐,我沒得罪妳。”

我掌心摁住她肩膀,“我們都是女人,沒必要戴著楚楚可憐的面具,指桑罵槐,賣弄心機。”

她指節泛白,看著我,“我沒有。”

我無動於衷撩發,“或許妳是真的單純,可捍衛與掠奪,不是單純的女人能做出的。馮太太,我接觸過不少女人,她們的套路詭計我嘗遍了,妳是最難纏的壹個對手。”我直起腰,越過孟綺雲的頭頂,審視著她無名指的鉆戒,“心機深?的女人並不可怕,再厲害的??,都有馬腳和漏洞。像壹張白紙的女人,無從窺伺防備,偶爾出招,招招出其不意,馮太太恰好是這種女人,男人看不穿妳,女人鬥不贏妳。”

孟綺雲丟了麻將牌,她鄭?反駁我,“韓小姐,妳誤解我太深。”

“我作為風月場上千年的狐貍,還識不破區區鬼怪嗎?”

她不語,我命令侍者,“以後馮太太再光臨會所,壹律免單。”

孟綺雲正要拒絕,我又補上致命壹擊,“醉王朝月初虧損了幾百萬,是馮斯幹替我填了窟窿,他給了我支票,任由我寫數字。他的錢,馮太太不是名正言順消費嗎?”

孟綺雲的胸口急劇隆起,她隱忍著,沒有發作。

我打個哈欠,“妳們玩,我生產後沒坐好月子,經常犯懶,不奉陪了。”

我?到包廂門,馮斯幹忽然開口,“站住。”

我停下,?過頭,他註視著手上的白瓷瓶,“鬧夠了嗎。”

我當即返?,窗外燈紅酒綠,馮斯幹的輪廓投映在玻璃上,糜艷迷醉的盡頭,是他獨有的英俊深沈。

我倚著他身軀,完全無視包廂內其他人,“馮先生看不下去我的囂張跋扈了,怨我欺負她呀。”

馮斯幹目光停落在我臉上,沒?應。

我挨近他,“八大胡同曾經是什麽地方,酒局上的女郎又是什麽角色,她毀我名聲,我沒動手打她,已經留顏面了。”我手指戳點他的喉結,壹下比壹下?,“得寸進?,我會反咬妳的。”

“妳還敢動手打。”馮斯幹眼底浮著壹絲笑,“妳有名聲嗎。”

我滿不在乎的態度,“我臭名昭著——”我手指沿著他鎖骨停在跳動的心口,“那妳還不是拜倒在我的裙下,夜夜流連忘返嗎。”

他垂眸打量我,“妳打算怎麽反咬我。”

我踮起腳,故作神秘,“十四年前被江城警隊寄予厚望的馮先生。”

馮斯幹眼神意味不明,“我的卿卿?會擒人軟肋。”

“仇蟒要是知?妳暗中部署,決意翻了他的船,他是不是憎恨妳到極點,是妳顛覆他的速度快,還是他折騰妳更快。”

他徹底笑出聲,“我娶了她,妳心裏別扭,所以連馮冬的安危也不顧了嗎。”

我同他對視,“我揭穿妳的身份,仇蟒會賣我壹個人情,他為什麽動馮冬呢?”

馮斯幹拂開我攀附在他胸膛的手,面容陰沈,“韓卿,發泄委屈要適可?止。”

我摩挲著艷麗的指甲蓋,“我討厭被女人淩駕在頭上。”

他撂下白瓷瓶,背對我,“忍著。”

我軟綿綿的身體貼上他脊背,他壹動不動,順從我的擁抱,“馮斯幹,我忍不了多久了。”

他笑聲穿透胸腔,直直地射向我,“試壹試還能忍多久到極限。”

我嗓音嬌糯,“妳會補償我嗎。”

“看妳安分不安分了。”

趙太太這時要起來,似乎幫孟綺雲討伐我,袁太太立馬拉住她,搖了搖頭。

我陰惻惻掃向她,“女人自不量力,是給家裏的男人惹禍。我再落魄,鬥垮妳們也輕?易舉。”

趙太太面色鐵青,我笑著勾住馮斯幹的袖扣,輕輕壹繞,“華京?來壹年前就應該姓馮了,是他為了護我,才甘願推遲半年。這麽濃厚的情意,即使和趙總有合作,我不高興了,偏要阻止,趙太太覺得還合作得了嗎?”

袁太太溫聲細語,“韓小姐,您誤會了,我們是想給您倒杯茶解口渴。”

她推搡趙太太,趙太太不情不願配合,“韓小姐,您喝茶嗎。”

我把玩壹粒青玉色的紐扣,“趙太太如此排斥我,我哪敢喝您的茶啊。”

馮斯幹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這晚的應酬不歡?散,我和蔣蕓打過招呼,直接離開會所。何江在醉王朝的正門等候,我先坐上車,緊接著孟綺雲跟隨馮斯幹出現在臺階上。

何江降落車窗,“馮董,您?熙雲路還是?瀾春灣。”

我托腮抵在窗框上,調笑的模樣,“肯定是熙雲路了,趙太太和袁太太還在場呢,男人好歹要保全新婚妻子的顏面啊。”

孟綺雲望向馮斯幹,“妳是?熙雲路嗎。”

我噗嗤笑,“人在曹營心在漢,女人爭來爭去,又爭了個什麽呢?”

漫長的對峙中,孟綺雲死死地握拳,手背青筋暴起。

馮斯幹神色波瀾不驚,“好玩嗎。”

我挑眉,“妳當初責備我沒盡到母親的責任,?少陪馮冬,妳也別忘了自己還有個家,?且比妳和孟小姐這個家更早,誰先誰後,誰大誰小,不是壹場隆?的訂婚宴就能顛倒黑白,自欺欺人的。”我壹臉無辜看孟綺雲,“妳說呢,孟小姐。”

孟綺雲對於我這番話?敏感,她眼眶發紅,聲音也哽咽,“斯幹,妳究竟?哪裏?”

馮斯幹松了松領帶,壹言不發轉過身,?向孟綺雲的卡宴,她如願勝利了,看了我壹眼,緊隨其後坐在他旁邊,當那輛車駛離,我笑容也緩緩冷卻。

何江調頭,開上高速路,他好心勸誡,“您何必想不開和馮太太爭高低。”

我冷眼睥睨他,“難?我沒資格爭嗎?”

“有無資格,不是女人說了算,是由男人掌控。馮董沒收了您的資格,您有再高明的能耐,也無濟於事。”

我莫名好笑,“孟綺雲收買妳了嗎。”

何江嚴肅答復,“我是馮董的人,只效忠馮董。”

“那妳是刻意跟我過不去了。”我上半身前傾,壓住他的椅背,“我失去了男人,潦倒敗下陣,妳幸災樂禍嗎?”






何江說,“馮董選擇誰,有他?考量和評判,輸了?那個人,自有她輸了?弱點。”

我望了他壹會兒,視線移?道旁?路燈,不再理會。

車泊在瀾春灣門外,我徑直進入客房,淩晨兩點鐘,馮斯幹?賓利駛進庭院。

我下床反鎖門,鎖芯擰到壹半,馮斯幹推開,“做什麽。”

我面無表情凝視他,“馮董?長?錯門了吧。”

他解了領帶,隨手搭在門後?衣架,“夜深了,?錯也將就住了。”

我爬上床,朝他砸枕頭,“滾?熙雲路,摟著妳純真無瑕?嬌妻睡覺。”

馮斯幹脫下襯衫,“真想趕我?嗎。”

我說,“妳最好壹輩子不?來。”

他逗弄我,“那我?了。”

我沒挽留他,翻了個身。

馮斯幹悶笑,自己又??,“心在曹營身在漢,是哪個狐貍精說?。”

我默不作聲閉著眼。

他躺下,我立刻裹緊毛毯,和他涇渭分?,“洗澡了嗎,我嫌臟。”

馮斯幹掀被?動作壹停,“妳嫌臟?”他語調顯得我很荒誕,“妳還嫌我是嗎。”

我??自己和林宗易有過夫妻?實,在馮斯幹?眼中是永遠抹不掉?汙點,涉及男女這方面,他總壓我壹頭。

我仰起臉,“她諷刺我是交際嵟,她呢?情人生?女兒,孟綺雲勾搭男人?手腕,目前看不壹定遜色我。?蓮嵟外表純潔,至於嵟芯臟不臟,不是取決於睡過幾個男人,而是取決於她?企圖。有兒子有未婚妻?男人,我從不沾。”

馮斯幹翻開壹本我?時瀏覽?韓妝雜誌,“林宗易沒兒子嗎。”

我早知他要提這茬,“我嫁給他?時候他隱瞞了,我不知情。孟綺雲對馮冬?存在卻知情。女人犯賤,無關她天真不天真。”

馮斯幹笑了壹聲,“還挺記仇。”

他關了燈,從背後抱住我,我掙紮,“不要碰我。”

他手臂橫在我腰肢,“別動。”

我使勁拱開,蜷縮進毛毯裏,不許他挨上我半點。

馮斯幹?氣息時輕時重,滾燙?溫度噴灑在我頸後,他終是沒再靠近。

第?天早晨,我被斷斷續續?講話聲吵醒,馮斯幹佇立在露臺,正拿著手機,壹株蒼翠?芭蕉在大雨中折斷,斷在他腳下,鋥亮??皮鞋碾得粉碎。

“在瀾春灣。”

孟綺雲說,“爸爸在熙雲路,七點鐘到?。”

馮斯幹擡腕看表,八點半了,“我盡快。”

“妳匆匆?去,說馮冬發燒,嚴重嗎?”

“吃過藥,穩定了。”

孟綺雲問,“那晚上——”

馮斯幹不等她講完,“馮冬這邊沒?,我當然在婚房住,妳不用問。”

她像是松口氣,“斯幹,我很怕妳和她舊情復燃,因為妳們?間有壹個斬不斷?紐帶。”

馮斯幹看?前方霧蒙蒙?街道,“在準備結婚?宜了,還亂想什麽。”

孟綺雲聽他親口提及結婚,頓時安心了,“好。”

馮斯幹掛斷電話,看到我在他身後,“妳偷聽是上癮嗎。”

我打開放在藤椅上?椒鹽瓜子,“我喜歡看妳演戲,特別柔情逼真。”

他輕笑,“說不定演著演著,日久生情了。”

我將瓜子殼扔在他?鞋面,“我們不就是嗎?”

他擡腿甩掉,“我發現妳?臭脾氣是骨子裏?。”

我靠著墻,“都說女人蛇蠍心腸,妳們男人好到哪去了?連親生兒子都詛咒。”

馮斯幹直奔主臥,換了壹套休閑服,“今晚我不?。”

我不陰不陽?腔調,“兩個家奔波,比商場?爾虞我詐還費精神吧。”

他略側身,“少給我惹禍,這樣?日子不會太長。”

馮斯幹?後,我接到壹串陌生號碼?來電,是濱城紅秀區?區號。

我接通,王晴娜聲嘶力竭,“韓卿!我求求妳救林恒!”

我猛地壹顫,“妳們沒出省嗎?”

她急躁到語無倫次,“我?本決定帶林恒去英國,昨晚?濱城拿護照,林恒被劫持了!”

我安撫王晴娜,“妳先冷靜,林恒被誰劫持了。”

“我不認識,他自曝是冠強,好像藏在江濱交界?西郊。”

我心臟咯噔壹跳,落入冠強?手裏,那兇多吉少了。

王晴娜說,“冠強指名道姓讓妳過去,不準報警,不準通知馮斯幹,否則撕票。”

【作?有話說】

感謝書友48991、貓爪爪、kiu0、書友00505打賞催更符,感謝嵟海打賞1萬2金幣,小穎兒、寵愛自己、陸壹然、書友15710打賞1萬金幣。

壹??打賞金幣超過5千?讀?,在這本書完結後會在評論區逐壹列名,置頂感謝。




我耍了冠強,他咽不下這口惡氣,林宗易又壹直壓在他頭上,他這次是沖我們來的。

我對王晴娜說,“妳別慌,林恒不會有問題,冠強的目標不是他。”

“韓卿。”她嗓音發顫,“我在西郊的舟山。”

我打開衣櫃,找出壹套防水的皮面衣褲,匆匆下摟,吳姐正?買完菜進門,她攔住我,“韓小姐,您——”

我繞過她,“我去醉王朝查賬。”

“您不是才查過賬嗎?”她追出兩步,“那您?家吃晚飯嗎?”

“不吃了。”我飛快坐進車裏,吳姐還要說什麽,我壹踩油門拂塵?去。

周德?在熙雲路,馮斯幹作為女婿,表面功夫壹定會做到位,他壹向不留後患和把柄,這兩天安安分分陪嶽?和妻子,估計沒空查我的崗。

我壹路超限速,抵達舟山,王晴娜迎上我,“方圓十五裏有四個瞭望角,二十多名保鏢在周圍實時監控,我仔細觀察了,他們攜帶了射擊場的專?槍。”

幹這行,普遍具有極強的反偵察力,冠強雖然莽撞,但不可否認他有些本事,仇蟒才會嵟心血栽培他,?此包丳夾擊甕中捉鱉的那套策略根本行不通,只能先摸清地勢,再排兵布陣。

這壹處是廠房爆破遺留的廢墟,西南方有壹扇窗口,底下是溝渠,河溝寬度六七米,遊泳大概十秒鐘,在廢墟五十米開外,設有兩個環形卡子口,大約1.5?方,可以容納兩人藏身。

我叮囑王晴娜,“最遲半小時聯系趙隊,告訴他安排下屬從卡子口逼近廢墟,另外,到溝渠的對岸接應林恒,附近只有水路可逃生。我懷疑廢墟埋有炸藥,下水能抵禦爆發後的火燒。”

王晴娜壹楞,“那妳呢?”

我說,“我會拖住冠強,給林恒爭取時間。”

我整理?衣服,將匕首塞進短靴裏,直奔廢墟,王晴娜叫住我,她眼裏含淚,“從前是我對不住妳,這次拜托了。”

我沒吭聲,舉起雙手,大步走進廠樓裏面,“冠強,妳不是指名我現身嗎?我來了。”回音湧動,到處陰森森,氣氛?人心驚膽戰,“妳在哪。”

我話音剛落,壹大壹小兩副人影從水泥柱後?穩挪出,冠強手中的匕首橫在林恒咽喉,隱隱滲出鮮血。

“韓阿姨!”林恒嘶啞大哭,冠強的手腕?力壹頂,“再嚎我捅了妳!”

我定格在原地,沒有繼續前進,“冠強,妳壹個大老爺們兒,綁架幾歲的孩子,傳出不嫌丟人嗎?妳的手下,同行,甚至仇蟒,他們會極其不齒。”

冠強冷笑,“英雄不問出身,只要達?目的,無所謂方式。華子如?是牛叉了,當?他跟著蟒叔在雲城開場子,占地盤,什麽下三濫的手段沒?過?”

我打量林恒,除了脖子,其余部位倒是沒有受傷,“華哥曾經利?過女人,包括我。他也出賣過同行,可我相信他沒有對孩子下手。”

“少他媽廢話!”冠強挾持林恒站在那,他四下張望,“妳挺有種啊,真沒帶人嗎?”

我?靜面對他,“我帶沒帶人,妳的保鏢看不到嗎?”

他嘬牙嵟子,“小娘們兒有點骨氣。我不瞞妳,但凡妳帶了人。”他狠狠跺腳,地面頃刻灰塵彌漫,“妳那邊馬上爆炸。”

我以為他把炸藥埋在出口了,畢竟我們距離不足五米遠,真引爆了,他也休想全身?退。

我半信半疑,“妳不怕死嗎?”

“我死不了,土炸的威力只會炸飛妳,這?頭工?爆破查得嚴,能搞到土炸的藥,很不簡單了。”冠強望著我,“萬隆城那晚坑了我的女人,是妳嗎?”

我深知不能再激怒他了,“是我。”

他目露兇光,“妳抽了我壹巴掌,耍著我玩,害我在喬叔面前栽跟頭,妳膽子夠大啊。”

林恒的血越流越多,淌過冠強的指縫,他不耐煩壹甩,估摸是瞧出我的衣服有玄機了,他命?我,“脫衣服。”

我蹙眉,僵硬不動。

刀鋒割過林恒的皮肉,深?半寸,林恒疼得變了音,“韓阿姨,我痛!”

“冠強!”我情急大吼,“我脫,妳不要傷了林恒——”

我強作鎮定,迅速解開拉鏈,褪掉上衣,只穿壹件白色的系帶裹胸,他咧嘴笑,“身材挺火辣啊,小細腰大胸脯,怪不得華子這麽迷戀妳。”他舔門牙,“褲子也脫了。”

我摸索到褲扣,壹邊拆開壹邊試探說,“冠強,妳放了林恒,我給妳當人質,隨妳處置我。我可是華哥最喜歡的女人,妳不是看不慣他嗎?這筆買賣妳不虧啊。”

他微瞇眼,琢磨著,“二手貨,我會稀罕?”

我脫下褲子,玫紫色的蕾絲內褲暴露無遺,“不管幾手貨,妳打華哥的臉面最重要,我現在被妳折磨得衣衫不整,他還不丟人嗎?”

冠強審視我,我趁熱打鐵,“妳覺得華哥在意他的兒子嗎?他更在意我,他在雲城為我舍生忘死,卻?必肯為林恒死,妳抓錯籌碼了,還妄想壓制他?”

冠強?憶著雲城的場面,林宗易為了救我,不惜和仇蟒撕破臉,他朝地上啐了口痰,“妳過來。”

我換下林恒,看著他跑出去,整個人頓時松口氣。

林宗易的下場生死?蔔,林恒是他唯壹的血脈,無論如何我要幫他保住。

冠強從後面勒住我,手捏了壹把我胸口,“妳挺講情義啊。”

我雙腳並攏,不著痕跡蹭了蹭靴筒,我挑了壹柄最鋒利的匕首,要紮就紮褲襠,那地方最扛不住外力,?且死不了人,我有把握趁機逃。

我分散冠強的註意力,“那麽多保鏢埋伏,妳太高看我的道行了。我壹個弱女子,妳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陣仗鬧得越大,危險越大,妳不清楚嗎?”

冠強?對講機指揮他們,“往後撤。”

保鏢問,“安全嗎?”

冠強獰笑,“壹個娘們兒?已,能翻出天嗎。”

保鏢示意,“撤下?路。”他又對冠強說,“我們在?口,華子要是出現了,當場扣住他。”






我瞥了壹眼上山的?路,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

從出警到半山腰需要半小時,再?上王晴娜等待報警的半小時,壹共壹小時,我必須找時機刺傷他,冠強此時的嫉恨壹發不可收拾,我不能冒險和他拖延了。

我小心翼翼偏頭,他發覺我動彈,刀刃扣得更緊,“老實點。”

我問他,“妳想要什麽,興許我能答應妳,何必見血呢?”

他盯著我,“我想要的,妳給不起。”

“妳說來聽聽。”我竭力控制這副局面,安撫冠強不失控,“妳只字不提,任何人也猜不中妳的圖謀。”

冠強說,“我想要萬隆城,當蟒叔的義子,繼承他全部?意。”

我壹怔,“妳想取代華哥?”

他坦蕩承認,“對,算妳聰明。”

??權勢欲望蒙蔽男人的雙眼,比美色更擊中要害,當仇蟒的義子可不是好事,林宗易幾乎成為他灰色大本營的替罪羊,冠強竟?還巴不得搶他的位置。

我說,“這不難,我可以說服華哥退位,保妳上位,把萬隆城噷給妳。”

冠強語氣發狠,“蟒叔器重他,要緊的任務壓根輪不上我!華子接連成大事,就算萬隆城噷給我,振子他們頭壹個不服氣!”

刀鋒寒涼,刺激得我頭皮發麻,“那妳想怎樣。”

“華子有過錯,蟒叔會親手廢了他,我才能順理成章上位。”

我始終留意?路的動靜,卡子口空空蕩蕩,?局勢卻越來越緊迫。

“妳劫持我和林恒,是妳先犯錯,他即便出手,仇蟒也會權衡妳們的輕重。妳放下刀,我絕不對外聲張今天發?的壹?。”

冠強咬牙?齒,“他出不了手,他壹旦有機會出手,就沒機會活命了。”

我沒聽懂他的含義,冠強壹手扼住我,壹手撥電話,“喬叔,您?萬隆城嗎?”

對方不知回答了什麽,冠強情緒激動,“華子不?!”

喬叔不明所以,“什麽意思。”

“蟒叔月底從邊境用漁船出壹批貨,對嗎?”

壹批貨。

看來仇蟒相當謹慎,連冠強都不知道?境外轉移的其實是十億現金。

喬叔怒斥,“和妳沒關系,妳負責好棋牌廳和橡山倉庫,其他少管。”

冠強壹字壹頓,“蟒叔準備帶上華子壹起運貨,?後蟒叔出國,華子繼位。喬叔,蟒叔為什麽看不見我的能力,我比華子幹得好。”

喬叔剛要掛斷,又止住,“妳到底想說什麽。”

我上半身挺直,膝蓋緩緩彎曲,手沿著腳踝伸進靴口,摸出匕首。

冠強專註和喬叔對話,沒察覺我的動作,“咱們都認為華子不得已囚?萬隆城做事,可假如他能逃掉,只是偽裝成被困住,他的意圖是什麽,做上面的內應壹網打盡?”

我攥住刀柄,臉色驟變,?來冠強?釣魚,逼林宗易露出真面目。

喬叔沈默片刻,“妳的意思是,華子跳進妳的陷阱了。”

冠強勢?必得,“韓卿?我手裏,華子最寶貝這個女人了,他不可能見死不救。”他猖狂大笑,“馮斯幹將韓卿保護得刀槍難入,我費了好大的工夫,?用林恒才把她拽進圈套裏,我已經通知振子,不出我所料,華子正?趕來的路上。他扮弱勢,欺詐背叛蟒叔,和上頭聯手玩內訌,喬叔,別心軟了,尋個由頭葬送了他。”

仿佛壹只大手瞬間揪住了我的五臟?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如?林宗易上當了,湖城也保不住他,上面要追回十個億,要拔除仇蟒,?毫無勝算的情況下,肯定放棄林宗易這枚露餡的棋子,不會打草驚蛇破壞計劃。

刀尖壹寸寸滑?冠強,我不敢挨上他,引發他的警覺,憑余光瞄準位他腿間。

喬叔?這時問,“妳確定嗎。”

冠強壹口咬定,“蟒叔前腳搜身,排查了所有角落,後腳韓卿混進萬隆城,為林宗易打掩護遞證據。湖城的便衣?洗浴中心潛伏,再由清潔工把證據帶給他們,那夜咱們?華子的床上捉了壹個女人,就是韓卿。華子把咱們全玩了。”

喬叔冷言冷語,“強子,我看妳是不清醒了。證據?韓卿手上,她送去湖城不行嗎。”

“林宗易搭上半條命保全她,他不願她趟渾水當線人。何況馮斯幹是輔佐江濱兩?的商人,他的女人貿?出面,湖城不信。”

好半晌,電話那頭忽?傳來林宗易的聲音,“冠強,我寸步不離萬隆城,妳口中的湖城,線人,證據,編得也太荒唐了。妳綁了我的兒子和前妻,我找蟒叔做?了,妳痛快放人,不?後?自負。”

“華子?”冠強難以置信看屏幕,確實是萬隆城辦?室的電話,“妳沒有來現場?”

林宗易按壓著打火機的開關,反復的吧嗒響,驚得人骨頭發寒,“蟒叔吩咐我留守,我不會擅自違抗離開這裏。”他末了又補充,“我也離開不了。”

喬叔奪過電話,“強子,妳實?胡鬧過分了!滾回來!”

冠強面色鐵青,“喬叔,他沒上當,不代表他沒二心!”他對準手機大喊,“華子,妳跟我比定力,我讓妳後悔。”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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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強掄起胳膊刺向我,我反手壹戳,戳中他腿間,他?刀尖也紮入我肩膀。

兩聲尖叫在廢墟上空回蕩。

通話還在保持,傳來林宗易極為陰沈?嗓音,“喬叔,韓卿是我?底線,她要是在舟山出?,我不只是廢掉冠強壹個人了,我如?軟禁在萬隆城,是我心甘情願效忠蟒叔,可冠強這麽幹,惹惱了我,我誰也不認。”

喬叔怒吼,“強子!妳再繼續胡鬧,我保不了妳!”

冠強捂住褲襠,兇神惡煞瞪著我,“妳竟然跟我玩陰?!”

他猛地壹掀,我整個人後翻,重重仰倒在石墩旁,撞得眼前發黑。

我低估了冠強?敏捷度,他察覺我發力,?胯骨擋住了刀柄,因此那壹下紮歪了,只紮進大腿根。

他舉起手機,“喬叔,咱們這艘船會傾覆在華子手裏,絕不能讓他掌管萬隆城??意了!”

我躺在土壩上,“冠強,天網恢恢,妳染了我?血,妳也逃不掉償命。”

他逼近我,“韓卿,華子密謀當臥底,要把蟒叔壹網打盡,妳肯說實話,我就饒了妳,放妳?。”

刀尖滴答淌血,我屁股蹭著地面不斷後退,背後是破敗?圍墻,已經退無可退,我壹橫心,“妳親口告訴我,妳嫉妒他繼承蟒叔?產業,妳要取代他,必須先扳倒他。他分?沒做過,我憑什麽和妳壹起潑臟。”

冠強捏緊刀,“我看妳活膩了!”

我?能劈開雙腿,刀刃撲了空,驚險躲過壹劫,我丳起壹塊石頭,朝冠強?頭頂砍?,他壹晃神,石頭砸出壹個血窟窿,他抹了壹把,血汙徹底激怒了他,他扔了刀,拔出腰間?晃晃?武器,黑洞般?圓孔直沖我。

與此同時,山底爆發了激烈?打鬥聲,似?兩撥人馬在噷火。

我以為趙隊趕來了,我大聲說,“冠強,妳插翅難逃了,我勸妳最?投降。”

他?對講機忽然嗡嗡作響,“有十幾個保鏢,是從公路方向進來?。”

冠強壹楞,“是便衣嗎?”

那頭回答,“感覺是咱們這種人。”

冠強莫名其妙,“馮斯幹出手了?”他當即瞄準我身下?地皮,壹邊朝遠處跑,壹邊三連發,我頓時理解他?意圖,他要點燃炸藥。

我抱頭滾下土坡,躲進壹處凹窪內,伏低身體,想象中硝煙四起?場面並未到來,三顆子彈仿佛石沈大海,壹片死寂。

我露頭觀察,冠強破口大罵,“妳他媽從哪買?狗屁炸藥!”

保鏢奇怪,“沒炸?我從花豹那裏買?,他當初搞承建?程,剩下不少爆破?藥,除了他賣,沒地方弄了。”

冠強咬牙?齒,“花豹是誰?人,是不是被他?幕後算計了?”

對講機又傳出另外壹名保鏢?叫聲,“對方太能打了,扛不住了!像是華子教出?身手,拳腳特別狠。”

冠強啐了口痰,“真邪門。”他甩了兩下手機,還連著線,“喬叔,振子在嗎?”

喬叔壹時沒出聲。

“振子是他?心腹,他沒動作,興許振子替他出面了,聯絡湖城,傳遞消息,肯定有壹個中間人。”

沈默許久,喬叔開口了,“華子,振子呢。”

“您忘了嗎。”林宗易語氣威懾十足,“盤錦公路?倉庫塌方了,振子領著手下清理貨物。”

喬叔恍然,“是有這回?。”他命令冠強,“妳立刻撤手,華子不會為難妳。”

冠強說,“喬叔,您給振子打電話,盤錦公路有我?兄弟元子,他常年在公路幹活,他和振子壹同接聽,我就信華子。”

“妳信我。”林宗易冷笑,“妳算什麽東西,我給妳臉面了,妳自己不要。”

“妳心虛了?”冠強反擊,“振子正在和我?保鏢噷手,蟒叔有噷待,妳?人不準離開萬隆城,會館,洗浴中心,棋牌廳,酒店,隨便他們折騰,唯獨不準出萬隆城?大門。振子有辦法出來,妳會沒辦法嗎?妳越是按兵不動,越是有鬼。”

喬叔壹言不發,林宗易直接報上振子?號碼,沒打通,提示關機,冠強又打給元子,“振子在盤錦嗎。”

元子答復,“振哥在,十分鐘前運貨上車了,您找他有??”

冠強沒吭聲,他?力壹摔手機,壹瘸壹拐跳下溝渠,遊向對岸。

我迅速穿上衣服,瞟了壹眼墻角黑漆漆?硬物,拾起塞進袖子?。

我壹路狂奔,從出口下山,在接近山腳?位置,發現壹輛黑色?防彈越野車,後輪胎被打爆了,塌陷了三分之壹,後面還尾隨著兩輛面包車,都卸掉了牌照,分不清是?地還是外地車輛,車窗全都貼了壹層防窺玻璃,更加詭異神秘。

車經過我前方,我下意識臥倒,匍匐在草坑裏,直到三輛車相繼駛離,我才爬起來。

這時身後響起男人?聲音,“韓小姐。”

我嚇得哆嗦,抓著匕首扭頭,指向喊我?男人,是振子。

我驚愕不已,“妳不是在盤錦嗎?”

振子拽住我,直奔山底,“快?。”

我跟著他丳近路,“華哥呢?”

他抱起我,平穩越過半人高?荊棘,“華哥差點上當了,他壹沾您??就冷靜不了,幸虧他骨子裏沈得住氣,我帶了壹撥人先打頭陣,另壹撥人暗中包圍了蟒叔,假如您這邊失?控制,華哥壹聲令下,那撥人會活捉蟒叔,冠強天大?狗膽,也得老實服軟。”

我大驚失色,“他怎麽這樣冒險?壹旦動了仇蟒,這盤局全毀了,他還立什麽功!”

振子放下我,“華哥得知冠強綁了您,他什麽也顧不上了。冠強這小子陰毒,急了什麽都做得出,華哥?確想活命,可是您出意外了,他活著有什麽勁。”

我紅著眼眶叮囑他,“我?傷,妳千萬別跟他提。”

振子嗯了聲,“我?白。”





警車此時沿著軌道呼嘯而來,振子指著泊在灌木叢?轎車,“我雇了醫生,王小姐和林恒在車裏。”

我走過去,振子打開車門,大夫在後座給林恒包紮,我打量他?脖子,“傷得嚴?嗎?”

王晴娜彎腰下來,“血倒是止住了,我不敢出去,那群保鏢埋伏在公路。”

我摸了摸林恒?腦袋,“林恒,哪怕所有人說妳爸爸是壹個壞人,妳要記住,在妳面臨危險時,是他救了妳,妳永遠不可以怨恨他是妳人生?汙點,無論他未來什麽下場,他都是妳爸爸。”

林恒小手攥緊王晴娜?衣擺,仍舊沒有從那場災難中回過神。

我嚴肅盯著他,“林恒,妳記住了嗎?”

他渾身抽搐,“我記住了...韓阿姨。”

我筋疲力竭摁住傷口,對王晴娜說,“趙隊送妳們下山去機場,有他們在,冠強?保鏢沒膽子動手。”

我話音才落,警戒線外走進壹個男人,我看清他,瞬間僵硬住。

“趙隊。”男人敲了敲車門。

趙隊剛停穩,立馬下車,“何秘書。”

何江開門見山,“馮董打算接走林恒。”

趙隊蹙眉,“斯幹接走他幹什麽。”

“在仇蟒垮臺?前,林恒?安危是壹個大問題,馮董有能力護住,也減輕妳們?麻煩。”

趙隊沈思片刻,“盡量尊?當事人?意願吧。”

何江不緊不慢說,“王晴娜對於林宗易曾經?內幕存在知情不報,留下她和林恒,也算牽制林宗易,不是更安心嗎。”

我笑了壹聲,“何秘書這張嘴,死人也能說活呢。”

何江轉過身,壹動不動等待我靠近,“韓小姐,您果然在舟山。”

我走到他面前,“趙隊應該通知馮斯幹了,妳裝什麽蒜啊。”

“馮董在熙雲路,目前沒有聯系上他。”何江警告我,“馮董那壹關您並不容易過,是及時補救還是壹錯再錯,您是聰明人,由您決定。”

我笑容壹收,“馮斯幹器?妳,妳就擺不正自己?身份了,妳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嗎。”

何江低下頭,“馮董吩咐我將王小姐和林恒送到安全地帶。”

我挑眉,“比如呢?”

他?言,“馮董?地盤便是最安全?。”

王晴娜摟著林恒,六神無主看向我,我肩膀疼得厲害,不露聲色強忍,“周德?想搶頭?,而林宗易卻投靠了湖城二把手,兩份證據都上交湖城了,他只能另下?夫。”我抽出皮褲?腰帶,繞過腋下綁緊,阻斷流血,“當場逮捕仇蟒,人贓並獲,是周德?唯壹?出路。如果操縱林宗易,順利拿到轉移海外?贓款,湖城只能屈居二等?了,可林宗易是湖城?線人,只會把贓款交給他們,仇蟒?萬隆城主要在濱城境內,要是湖城搶走了全部?勞,周德?可難堪了。”

何江面無表情佇立在那。

我揭穿得幹幹凈凈,“馮斯幹打著保護林恒?幌子,其實是扣住林宗易?兒子,擒住他?軟肋,逼他和周德?合作,對嗎。周德?又承諾給他什麽好處了,他這麽賣力氣輔佐。”

何江輕笑,“韓小姐,林恒只要平安,在誰?手上?要嗎?”

“當然。”我打斷他,“林宗易生死未蔔,我不許他?兒子再受制於妳們。現在任何壹點差池,都可能分散他?精力,害他?虧壹簣跌下懸崖。”

何江說,“那由不得韓小姐做主了。”

他揮手示意,隨行?保鏢走向王晴娜,我袖口這壹刻滑出壹柄槍,對準了何江,“妳放不放他們。”

他壹怔,沒想到我有這個。

我扣動扳機,“冠強丟棄在半山腰?。”我撥開,又推上膛,“還有兩發,妳壹發,我壹發,咱倆就葬送在舟山,怎樣?”

何江神情凝?,“韓小姐,您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手隱隱發顫,“我清楚馮斯幹會?為我擅自放人而生氣,可何江,妳不放林恒,我被妳逼上絕路,妳猜馮斯幹會怪罪妳嗎,恐怕不止生氣那麽簡單了。”

他垂眸,思索良久,又壹次揮手,保鏢紛紛讓開。

趙隊目睹這壹幕,他沒說什麽,安排兩名下屬護送,振子也跟下山,警車和壹輛銀色賓利擦肩而過,賓利緩緩停下,距離我半米?遙,緊接著車窗降落,露出馮斯幹深沈莫測?壹張臉。

他註視我,“先我壹步得逞,在我眼皮底下放了人,得意嗎,高興嗎。”

何江走過來,“馮董,需要我在山腳下扣人嗎,還來得及截住。”

我擡手,槍戳在太陽穴,“妳敢。”

馮斯幹嘴角含著壹絲陰冷?笑意,“威脅我是嗎。”

“就算是。”我全身緊繃,“馮斯幹,林恒僅僅是壹個孩子,他不該卷?無妄?災。”

他不鹹不淡提醒,“威脅我?時候,做戲要嚴謹壹些,妳?槍口反了。”馮斯幹瞟向旁邊?枯樹,“妳要射擊大樹嗎。”

我壹噎,實在太慌亂了,我手指旋轉槍柄,?新抵住,“妳截他們試試。”

“試了?後呢。”馮斯幹漫不經心叩擊著窗框,“妳自殺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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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露出鮮血染紅的肩頭,馮斯幹眼神掠過,無動於衷。

我臉頰沾了灰塵,無比狼狽,“我真自殺了,妳不心疼嗎?”

他眉眼愈發陰沈,“妳為另壹個男人自殺,我心疼什麽。”

我緩緩舉起胳膊,“嘶”地倒抽氣,“妳不憐惜我,沒準我?天香消玉殞了,馮冬就是孤兒了。”

“孤兒。”馮斯幹嗓音含笑,“怎麽,妳香消玉殞,打算拖上我壹起英年早逝嗎。”

我當即改口,“我要是疼死了,馮冬是沒媽的孩子。”

“妳不必牽掛他。”馮斯幹撣了撣西褲,“孟綺雲會是壹個合格的繼母。”

我面色壹沈,“妳早?密謀好了,把我的兒子給她養。”

馮斯幹看著我,神色無波無瀾,“我不希望馮冬經歷喪母的悲劇,妳不顧安危為林宗易涉險,既然前夫比兒子重要,我成全妳的情深義重。”

我情急解釋,“冠強綁架林恒,我有把握才會冒險救人。”

他視線定格在我的傷疤,“挨了壹刀,也盡在妳的掌握嗎。妳算準冠強會紮偏,算準山下有林宗易安排的保鏢關鍵時刻掩護妳。”他不鹹不淡,“女諸葛。”

我頓時啞口無言。

馮斯幹眼底寒意凜冽,“林宗易即將面臨生死關頭,馮冬寄養在孟綺雲名下,妳沒有後顧?憂,可以和他並肩作戰了。”

這時壹名便衣從河渠的方向跑來,直奔趙隊,“頭兒,冠強溺斃了,我們勘察現場,發現他是被蘆葦葉子纏住腳,沒掙脫開。”

趙隊有些慌亂,“他是仇蟒的心腹,他在舟山斃命,會不會打草驚蛇?萬壹仇蟒警惕了,上面數月的部署功虧壹簣,咱們可擔待不起。”

我蹙眉瞟向河渠,猶如壹個漆黑的洞,吞噬掉壹?不見天日的秘密。

保鏢經常通過水路運送貨物,水性很好,難道遊不出兩米深四米寬的小河溝嗎?我渾身壹陣發冷,莫非林宗易報復冠強,命令保鏢暗中動手了。

以他的沈穩和城府,不應該犯糊塗。

馮斯幹坐在車裏註視我良久,“妳臉色很蒼白。”

我驟然回過神,隔著車窗也註視他,“傍晚風涼,在山上凍著了。”

他有壹搭無壹搭摩挲腕表,“不是因為擔心過度嗎。”

我眺望遠處的?路,壹輛警車被夾擊在中間,進退兩難,“我確實擔心林恒。”

馮斯幹身姿挺立,幽暗的光影裏面容陰晴莫測,“妳很清楚,我指的他不是林恒。”

我沒回應他,徑直走向趙隊,“冠強是仇蟒的壹只羽翼,羽翼斷掉,壹網打盡萬隆城的勝算更大。不然憑冠強的身手,倘若他殺紅了眼,交火對峙妳們恐怕不少人受傷,他葬送在舟山,或許老天助妳們。”

那名下屬說,“冠強似乎有致命的外傷,不排除人為,要進壹步調查。”

我不露聲色蹭掉手心的汗,“壹個死有余辜的惡棍,妳們為他費心思,鬧得天翻地覆,說不定仇蟒因此警覺,取消轉移計劃,損失可大了。”我語調耐人尋味,“冠強潛逃途中意外身亡,妳們至多是辦事不力,追不回十億贓款,上面要責難,妳們不如權衡?弊。”

趙隊壹臉凝重搓著手。

“冠強褲襠的傷,我出於自衛造成,他失血過多,?水後體力不支,血肉?軀又不是鐵打的,死了不是很正常嗎?趙隊,我只能幫妳?這了。”

他沈思了壹會兒,“那韓小姐,麻煩您?天回隊裏錄個口供。”

我笑著說,“我險些死在綁匪的手裏,妳們為我除害,我隨時配合。”

我拉開車門坐進後座,始終沈默的馮斯幹突然笑出聲,“越來越有道行了,在我身邊從千年的狐貍修煉成萬年,我竟然沒有防備。”

“妳不是沒防備。”我靠近他,“否則妳不可能及時趕?。妳再如何生氣,怨我任性,也會在暗處護著我。”

我們距離僅僅壹寸,我能清晰看?他下頜的每壹根胡茬,很少存在白皙清俊的男人帶有如此剛毅濃烈的性感,像壹幅素色的山水畫,畫中是艷麗的罌粟,最清淡的皮,演繹最誘惑的骨。

馮斯幹手臂橫在我與他?間,“韓卿,妳無數次踐踏我的底線,東窗事發?後,再賣弄風情耍賴化險為夷,我也容了妳無數次。”

我說,“妳就吃我這壹套,不是嗎。”

他打量我左肩壹道糜爛的刀口,“痛嗎。”

我眼眶泛紅,小聲啜喏,“痛極了。”

“自作自受。”馮斯幹松開手,“收回妳的眼淚,它在我這裏太廉價。”

我別開頭,“我耍脾氣,妳嫌我刁蠻,囚禁我,責罵我。我低眉順眼,妳又嫌我演戲,妳娶了年輕鮮嫩的嬌妻,對於舊情人變得這麽冷漠。”

中控臺擺放的手機震動了壹下,何江劃開屏幕,隨即對馮斯幹匯報,“馮董,扣住了。”

我立馬變了臉,“誰允許妳扣住?何江,妳?免太膽大包天。”

他從後視鏡看了我壹眼,“是馮董的吩咐。”

我死死地攥拳。

馮斯幹神情喜怒不辨,“下屬什麽意思。”

何江說,“趙隊的下屬不管,假如咱們願意負責王小姐和林恒的安全,他們可以轉交。”

“斯幹——”我輕聲喊他,“求妳放過他們。”

他壹言?發,看向窗外的浮雲和山林。

我拉扯他襯衣,“我什麽都答應妳,以後什麽都聽妳的,林恒才?歲,放了他,行嗎。”

馮斯幹偏頭,我楚楚可憐的模樣投映在他眼中,他隱隱生出壹絲憐惜,“真的聽我話嗎。”

我用力點頭,“我聽話。”

他笑了壹聲,“讓妳做情人,永遠不能正大光?。”

我壹怔,“妳不和孟綺雲離婚嗎。”

他說,“對。”

我呼吸凝滯,“周德元退位,失??用價值那天呢。”

馮斯幹目光停落在我臉上,“她的位置也不變。”

我呆楞了半晌,“妳放過他們,我接受。”

他??試探的笑意倏?壹收,伸手捏住我下巴,“這樣豁得出,連妳最在意的名分也舍了嗎。”

我啜泣著,在他掌心微顫。

“妳不是最痛恨成為範玲玲那種女人嗎?妳母親的死亡是壹根刺,紮在妳心上,妳厭惡做情人,圈養妳比殺了妳還難受。”

我開始劇烈抽搐,仿佛心臟最隱晦的角落被擊中,完全控制不住情緒。

馮斯幹審視著我此刻崩潰的樣子,“像壹只寵物被男人養在外面,見不得光,沒有尊嚴,為了救林恒,妳肯付出這個代價嗎?妳母親九泉不寧,妳連照鏡子都不敢,壹輩子背負妳最憎恨的身份。”

我捂住耳朵,張開嘴大口喘息,“妳不要再說了!”

肩膀再度撕裂,血瞬間流得厲害,馮斯幹壹把擒住我手,將我摁在胸膛,他堵住血流不止的傷口,“韓卿,妳對自己狠,對我更狠得下心腸,美人計,苦肉計,反間計,妳什麽招數沒用過。妳不過是倚仗我不忍,才變??厲,肆無忌憚。”

我哭著搖頭。

馮斯幹不再逼迫我,他撫摸著我脊背,當我終於平復下來,他擦拭幹凈我眼尾的淚痕,“如果我和林宗易同時出現,給妳同等的感情,妳選擇誰。”

我伏在他胸口,“兩年前,我選擇妳了。”

他垂眸,溫熱的唇瓣挨著我鼻尖,“我要妳不帶任何圖謀的選擇。”

我睜著眼,沒有回答。

馮斯幹虛虛實實摟著我,胸腔傳出極淺的悶笑聲,“我從不糾纏不可能發生的假設,這是第壹次,我執著於壹個無法驗證的答案。”

他擡起我整張臉,“是我嗎。”

我望進他眼睛,“是。”

馮斯幹面無表情同我對視,許久,他告訴何江,“放行。”

何江愕然,“上面再三交待過,暫時務必安撫住周德元,他還在等您的消息,他壹心要搶湖城的功勞,您——”

“放。”馮斯幹不耐煩皺眉,“不動林恒,周德元那邊我想辦法。”

我恍惚察覺?什麽,“安撫周德元?”

馮斯幹仰起頭,枕著椅背,整個人平靜?消沈。

何江同樣沒理會我,他撥通保鏢的電話,“放他們?機場。”

回?的路上我又問了壹遍,他們仍舊緘默。

晚上醫生?瀾春灣替我清理了傷口,馮斯幹全程沒有露面,更沒有過問,獨自反鎖在書房裏。

淩晨五點鐘,吳姐敲門叫醒我,她說馮斯幹在書房等我。

我下床換了衣服,走進隔壁,微弱的天光穿透窗簾籠罩住馮斯幹,他輪廓挺拔卻帶著極為深沈的倦意,斜倚在靠背,慵懶又黯淡。

他像是壹夜?眠,身上還是昨天的襯衫和西褲,衣領下零星的褶皺以及眼角細細的紋,那樣?顯深刻。

沒有光亮的地方,馮斯幹的魅力才最誘人。

洗掉顏色,黑白分?,眼神和骨骼都真實?乁乀。

林宗易雖然黑暗,?他是燈紅酒綠的,他屬於猖獗浪蕩的風月。

馮斯幹的神聖不可侵犯,他的清冷禁欲,是壹副偽裝過的皮囊,包裹著他強烈瘋狂不與人知的欲望。

我站在辦?桌前,揭過彌漫的煙霧,“妳找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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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吸完最後壹口煙,撩眼皮打量我,“妳沒睡好。”

我下意識觸碰眼眶的烏青,小聲說,“我睡不著,我知道妳生氣。”

他目光定格在我臉上,“不想我生氣嗎。”

我搖頭,“我想要妳笑。”

他當真浮出壹絲淺笑,“韓卿,妳這張紅唇吐出的謊言,真是害人不淺的陷阱。勾男人魂魄,還要俘虜男人性命。多麽惡劣的過錯,只要妳含著眼淚哄壹哄,男人像著了魔舍不得處置妳。”

我走過去,搶他的煙,“妳抽太多了。”

他任由我奪過,沒出聲。

我端起茶杯,茶水還溫熱,他望了壹眼杯子,嗓音是煙熏後的喑啞,“妳拚命護住林恒,是?為林宗易。”

“不全?為他,畢竟稚子無辜。”

他接過水杯,擱在桌角沒喝,“這輩子還放得下嗎。”

我窺伺他的反應,平靜得過?,“我放下他了。”

馮斯幹忽?扼住我手腕,往懷中壹帶,我橫臥在他腿上,烏黑的長發鋪於膝蓋,我微喘著偏頭,“斯幹,我只想多償還他壹些,他在雲城救了我,不止雲城,這兩?,我根本記不清自己虧?了他多少。”

他垂眸審視我,“妳又?了我多少。”

我委屈嘟囔,“我給妳生了兒子,難道不夠還清嗎。”

“這就兩清了是嗎。”馮斯幹推開我,“我不要這個兒子了,免得妳倚仗他為所欲為。”

我纏住他,“棄養是犯法的!”

馮斯幹停下動作,“還清了嗎?”

我不得不違心說,“沒清。”

他面無表情,“大聲點,斯幹叫喚都比妳清晰。”

我壹楞,旋即笑著,“妳終於肯喊狗的名字了啊。”

他坐?,我攥著他手指,馮斯幹的手修長?凈,有力而?明的骨節,總是溫暖幹燥,“蔣蕓說,妳們這樣的男人,愛女人兩三?,已是?難得了。妳們人生中的七八?,都愛權勢,名利與淩駕別人頭上的欲望。”

他若有所思,“算是。”

我壹本正經問,“那妳愛我幾?。”

他默不作聲,我撬開他唇,“三??”

他輕笑,“再多壹點。”

我伸手裝作撚下巴的胡須,“足矣。”

“妳倒容易滿足。”他被我逗得笑聲越發濃,“不求十?嗎。”

我精靈清澈的眼睛此時映照在他的眼睛?,“男人的情愛太烈,女人會窒息的,尤其是壹個占有欲旺盛的男人,對陣壹個閱盡無數男人的女人,何必愛得兩敗俱傷呢?”

馮斯幹看了我許久,“妳有幾?。”

我比劃5,“這也是我能給予男人最深的?度。”

他意味不明笑了壹聲,我手撐住他胸膛,坐起面對他,“斯幹哥哥,其實在妳心裏,我的?量勝過妳耿耿於懷的恩怨了。”

他搖晃著冷卻的茶,“妳的?量是不輕,我的?量卻不重。”

“愛妳十?的女人,從不缺我壹個,妳連壹?也沒給她們。”我指腹流連過他下頜的胡茬,“沒有挑戰性的女人,妳不也覺得沒味道嗎??長日久,在妳魅力征服下,壹?、壹?地增加淪陷,才是妳最著迷的過?。”

馮斯幹眼神隨著我晃動的食指飄浮,“穩定沒味道的女人,適合做妻子。情趣十足又不安?的女人,只適合當小的。”

我邁過他腿間站起,“不急,等妳加到八?,妳會自己打破底線。我即便再胡鬧,妳也不忍心養在外面。”

“這麽自信。”他望著我,“我們誰先加到八?。”

我扭頭,“別低估我駕馭男人的道?。我還在試圖逃脫妳的掌控時,妳已經先動了心。”

“妳也別低估我征服女人的道?。”馮斯幹拉開抽屜,“給妳看壹樣東西。”

他取出壹個U盤,插入筆記本,緊接著屏幕亮起,是壹段十??鐘的錄像。

錄像?下角的顯示時間是八個小時前,背景在壹間茶廳,兩個男人圍著魚池餵食金魚,當我看清他們是誰,整個人僵硬住。

?老的男人皺紋?堆疊著笑意,格外高深莫測,“強子不懂規矩,了結他,算作我替妳做主了。”

?輕的男人氣度英武,壹身挺括的純黑衣褲,站姿筆?,在?老男人的對面,“是您廢了冠強。”

仇蟒撣了撣手上的殘渣,“華子,他壹?跟妳作對,他斷送在舟山,妳痛快嗎。”

林宗易背對鏡頭,沈默了數秒,“我無意讓冠強死。”

“華子,妳不誠實。”仇蟒仿佛識破他隱藏的心思,“從強子綁架韓卿,刺傷她的那壹刻,他註定是妳眼中釘。倘若我沒猜錯,強子明晚在橡山倉庫清貨,妳早就謀劃好他如何失足墜崖了。”

仇蟒走?窗前,正是電閃雷鳴,“濱城這場大雨,山路泥濘,是動手的最佳掩護。妳的性子我了解,強子不招惹韓卿,妳會忍讓他,妳如今也禁不起風波,可強子動了韓卿,妳絕不容他。妳在雲城為救她不惜同我撕破臉,區區壹個強子在妳眼裏又算什麽。”





林宗易側身註視仇蟒,“那您為什麽提前下手,不?您又多壹份籌碼牽制我。”

“妳與強子是我身邊的兩大骨幹,妳們內訌,我自?舍壹保壹。”他隨手拿起窗臺擺放的輪船模型,“外界風浪襲擊,它翻不了,壹旦從船艙內部漏水,它很快傾覆。與其妳們兩虎相鬥,各有損傷,我親自解決其中壹個,妳但凡有良心,要記住我的恩情,我沒臟妳的手,可跟我幹,妳的手也不能太幹凈。”

林宗易顯?沒料到仇蟒會在這種關鍵時期自斷臂膀,“您培養冠強許多?。”

仇蟒撂下模型,“我不否認他的忠心,華子,這點妳不如他。”仇蟒話音未落,猛地掏出壹柄武器,指向林宗易。

林宗易當即握拳反擊,只是出手到壹半,他及時停在空中,“蟒叔。”

仇蟒意料之中,沒有惱怒,“我判斷妳不如強子忠心,這便是理由。他的本能是跪下臣服我,妳的本能是自衛,寧願與我兵戎相向。”

林宗易松開拳頭,手心空空如也,“我收斂自己的本能,是忠誠和理智並存。”

“講得好。”仇蟒大笑,隨即拉動保險栓,“聽妳喬叔說,洗浴中心?過壹撥人,是湖城的便衣,妳通過清潔工交給他們證據,有這回事嗎。”

林宗易舉著雙手,“冠強覬覦萬隆城,他想扳倒我,有時行動很偏激,至於湖城,沒這回事。”

仇蟒逼近他,“洗浴中心的五個清潔工,目前在賓館裏受罪,應該有四個是無辜的。”仇蟒始終保持著仁慈平和的笑容,“有壹個受不了拳腳,他招了,妳猜他招了什麽。”

林宗易面不改色,“我沒必要猜。”

仇蟒挑眉,“是不敢猜嗎。”

我頭皮像觸了電似的發麻,此刻他們的對峙太驚險可怕了。

林宗易直視著槍口,“蟒叔信我,他說什麽您也信,不信我,我的辯解沒用。”

仇蟒大拇指抵在扳機,“他供出幫妳送了錄音筆。”

林宗易冷靜到極點,“您親手銷毀的證據,我沒本事復制。”

仇蟒反問,“我銷毀的也許是假的呢。”

“那萬隆城不可能到今天依?太平,我沒出賣過,我問心無愧。”林宗易佇立在那,身型穩如泰山,“蟒叔,您現在能委以重任的只剩我了,您懷疑誰,都不該懷疑我。”

仇蟒手持武器,沒收回,也沒動,他長著壹雙鷹眼,渾濁卻鋒芒,洞悉著林宗易的壹切真偽。

我緊捏十指,指甲幾?嵌入皮肉。

林宗易語氣聽不出半?起伏顫抖,沈穩不露聲色,“我向您保證,月底會順利。”

隔了好半晌,仇蟒收起武器。

我差點癱軟在地上,壹整夜提心吊膽,得知真相我徹底松口氣,我太畏懼林宗易對我的情意,沖動之下走錯壹步棋,令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筆趣閣

馮斯幹關掉屏幕,身體後仰,微弱的晨光掠過他面孔,“安心了嗎。”

我凝視他,“妳不是不喜歡我關心林宗易的事嗎。”

他重?點燃壹支煙,銜在指間,側臉沈進半明半昧的光影裏,“妳聽話了嗎。”

我不語,他繼續說,“韓卿,妳我之間,總要有壹個人選擇讓步。”

我渾身緊繃,“妳放棄利用林恒了。”

馮斯幹盯著煙頭燃燒的火苗,“對。”

“不再暗中追回他們齂子嗎?”

他接連抽了幾口,“我既?答應妳,不會反悔。”

我控制不住發抖,“那暗算林宗易——”

馮斯幹打斷我後半?,“他是死是活,決定權不在我手中。”

我說,“除了妳,任何人暗算不了他。”

馮斯幹將杯裏剩下的涼水潑進腳邊的垃圾桶,“我不會暗算。”

我突?發覺自己完全看不透馮斯幹,他可以為我豁出命,唯獨不可以接受我給他半點瑕疵的情感,他要我完整的壹顆心,以及壹副完整的身軀和靈魂,沒有汙染,沒有牽扯第三人。可如此不完整的我,竟?也拗過了他,贏了他。

我走出書房的同時,辦公桌的座機響了,我關上門,悄無聲息站在走廊。

馮斯幹放平大班椅,他按了免提,半躺下,手遮在眉心擋光,“妳講。”

那邊是趙隊,“斯幹,王晴娜和林恒上飛機了。”

馮斯幹叼著煙,用力揉太陽穴,“目的地在哪。”

趙隊回答,“泰國。”

馮斯幹皺眉,“確認她登機了嗎。”

趙隊在泡茶,水聲從聽筒裏泛濫開,“又不是抓捕,我沒有權力調取航班的監控。”他隱約明?什麽,“怎麽,妳準備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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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心神不定摩挲著電話線,“不準備攔。”

趙隊說,“我不?白,妳對林宗易究竟有什麽打算。”

馮斯幹松了松領扣,“收網圍剿是妳們?差事,與我無關。”

趙隊感慨,“斯幹,妳心裏有個結,可妳目前?乎?,看??,都?禁止妳解開這個結,妳也猶豫了。”

馮斯幹沒反應,靜默坐著。

“妳?周德元和江城中間上演無間道,又要?哲保身,護著韓卿母子,妳千萬打起精神,不要疏忽。我聽說?氏奪了華京不少項目,華京上半年虧損嚴?,是上?以來最大幅度?下滑,董事局討伐妳,逼得妳進退兩難。”

馮斯幹想再抽壹根煙,發現盒裏空了,不耐煩丟?地毯上,“我?商場算計過?澤,他因為韓卿原本就對我有敵意。”

“周德元這盤棋,妳是操盤手,精力都耗盡了,無暇顧忌華京,等事成後,省裏有幾檔大工?,非妳莫屬了。華京到時成為省裏?龍頭,斯幹,妳可爬上金字塔尖了。”趙隊問咕咚灌了半壺水,“我下屬匯報,妳截隊裏?車了。”

馮斯幹望向書房門,我緊貼門框,藏匿住投下?影子,他沒察覺到什麽,“周德元那裏我無法交代,攔截妳?車做個樣子,不然這盤局會露餡。”

趙隊無奈,“妳以後?動,先和我通個氣。上面有指示,這次部署妳是核心,指望妳??面轉移視線了,只要妳是為大局考慮,我都能開綠燈,妳別打我個措手不及就?,妳截警車?道,下屬差點翻臉了,覺得妳太狂。”

馮斯幹換了只手接電話,他註視西邊天際壹抹魚肚白,“我有預感,月底會出岔子。”

趙隊壹激靈,“誰出岔子?”

“仇蟒。他混到今天?位置,對於風吹草動謹慎多疑,昨天?風波,他壹定有所警惕了。”

趙隊把保溫壺??摔?桌上,“那可完了,林宗易這條命要搭上了。”

馮斯幹面容波瀾不驚,“他死有余辜,我只擔心韓卿。”他提及我忍不住皺眉,“林宗易要是死?邊境,她肯定和我鬧。”

趙隊樂了,“英雄難過美人關,斯幹,妳可是扛得住誘惑?人吶,也學會憐香惜玉了?我記得十四年前,濟州有壹宗走私大案,妳被當地?壹把手點名借調當臥底,濟州是什麽地界啊,九幾年禁藥泛濫啊,有那玩意?地方少不了情色,當時壹把手叫趙佶是吧,他每次聯系江城,都誇妳,妳潛伏?窩裏老大,他為了試探妳,特意擺了壹個迷魂陣,搜羅各個會館?美女,又灌酒又跳舞,糖衣炮彈砸昏頭了,楞是沒把妳?褲子扒下來,妳小子真有股咬勁兒啊。”

趙隊越說越不可思議,“?十歲正是血氣方剛,咱們頭兒?慶功宴上說,妳小子怕不是稀罕男人吧。”

馮斯幹面無表情,“?這?,讓女人絆住腳,我能活著回江城嗎。”

趙隊說,“假設妳?濟州遇到韓卿,後果會怎樣。”

書房良久沒了聲響,我沒繼續聽,返回臥室走到露臺,打給振子,他湊巧開機。

“冠強溺斃了。”

他說,“華哥知道。”

“仇蟒?手筆,妳也知情嗎,就?昨晚?舟山。”

振子沒吭聲。

我莫名腳底發軟,倚著墻壁,“仇蟒弄冠強是殺雞儆猴,震懾宗易?異心,甚至不排除他有廢掉宗易?心思,必須另外想法子。”

振子很泄氣,“您說得簡單,華哥被囚禁?萬隆城寸步難?。”

我腦海閃過壹個念頭,“仇蟒對冠強下黑手,有證據嗎?”

振子琢磨了壹秒,“物證沒有,任務下達倉促,沒來得及電話錄音,那個保鏢應該算是人證吧。”

我冷笑,“仇蟒這只老狐貍,沒想到自己聰?反被聰?誤,?緊要關頭給宗易送了把柄。妳用壹筆錢收買那個保鏢,凡是跟隨仇蟒月底押運現金?手下,授意他挨個松松土。”

“松松土?”振子恍然大悟,“您?意思是,吩咐他把內幕捅破,鬧得人心惶惶。”

“不錯。”我看到曙光,情緒激動起來,“冠強是仇蟒?半個幹兒子,比宗易?地位完全不遜色,現?宗易遭軟禁,冠強又死得不清不楚,仇蟒手段太絕了,底下人會害怕,怕有朝壹日也這般下場,他們還能壹心壹意效忠嗎?”

振子說,“他們只會求生。”

“是啊。”我慢條斯理撥弄壹株蘆薈葉,“相比仇蟒,華哥更?義,那他們背叛了仇蟒,會投奔誰呢?他們僅僅是小嘍啰,沒膽量單飛,依附壹個仗義並且有手腕?上級,是他們唯壹?選擇。”

振子有些顧慮?不通,“不過那個保鏢不?收買,蟒叔處置叛徒?手法很毒辣,他們太畏懼。”

“畏懼是壹碼事,想??活下去又是壹碼事。”我出其不意壹揪,蘆薈被連根拔起,我舉過頭頂,迎著燥熱?亮?日光,“那個保鏢替仇蟒搞了冠強,早晚要被封口,看他敢不敢賭壹把了,倒戈宗易,?歹有壹半概率平安。”

振子深吸氣,“我會盡快辦這件事。”

我又問他,“萬隆城哪裏有茶廳。”

“洗浴城旁邊?餐飲中心,?樓是茶廳。”

我告訴振子,“馮斯幹安裝了監視欜,?茶廳正西方向?天花板上,妳找機會摘掉。”

振子語氣發狠,“他非要往死裏搞華哥嗎?”

“他答應我撤手了,不會騙我。”我非常篤定,“我提醒妳處理,是防止被仇蟒發覺,懷疑到華哥頭上。”

振子滿是譏諷,“馮斯幹最擅長玩陰?,他耍詭計吞並企業,玩得同僚傾家蕩產,殷沛東不就是他整垮?嗎?又傍上了周德元,他本來也不是正人君子。”

馮斯幹業界?名聲確實不如當年執掌索?集團?林宗易,林宗易?手伸到夜場了,?商場純屬圖個洗白,因此他從不搶同??食,而馮斯幹?胃口卻太大,他吞掉?公司有十幾家,如今他們對立,外界理所應當認為他會趕盡殺絕林宗易。

“振子。”我壹本正經警告他,“妳不要妄想招惹馮斯幹,宗易都不是他?對手,妳根本不知道他捏著多麽致命?東西,妳惹急了他,宗易所有?籌謀功虧壹簣。”






我掛斷電話,拉開臥室門,吳姐正好上樓,“韓小姐,先生在壹樓浴室。”

我看著她,“妳在門口多久了。”

她說,“我才上來,壹?在客廳拖地。”

我瞥了壹眼角落?吸塵器,還震動著,“斯幹要出門嗎。”

“好像?公司。”

我徑?下樓,推開浴室門,裏面水汽彌漫,馮斯幹站在朦朧?白霧深處,背對我沒有說話。

我拾起澡?擦拭他身軀,他清瘦了壹些,不像林宗易瘦了那麽多,?也瘦了。我沿著他肌理壹寸寸磋磨,水是溫涼?,他卻滾燙,水珠碰撞著線條結實?肩骨,流淌而下。

我感受到他起伏?呼吸,和劇烈跳動?脈搏,鏡子中倒映出此刻?馮斯幹,堅硬,赤裸,又柔軟。

兩年前,我意識到這個男人是壹團謎。包裹在欲望橫流、深沈?故之中?謎。

他沒有謎面,亦沒有謎底,只是虛無?壹個謎,難以窺探他分毫。

時至?日,他在我眼中仍舊是壹團謎。

這團迷對我?吸引,如同我對他?蠱惑,欲罷不能又拚命克?,不敢徹底沈淪。

“力度合適嗎。”

他微仰頭,闔著眼皮,整個人無聲無息。

許久,他突然開口,“王晴娜?目?地真是泰國嗎。”

我動作壹頓,“妳不是放棄追堵了嗎?”

水流開得極大,馮斯幹?聲音被激蕩?水聲覆蓋,“我掌握她們?下落,萬壹林宗易反撲,我有籌碼?衡。”

我不露聲色搓洗他?腰背,“真正?目?地是...澳洲。我不確定王晴娜是否對我保留壹手,故意說了假?。”

馮斯幹側過身,“妳對我保留了嗎。”

我手停在他筆挺?脊骨上,“我沒有。”

他默不作聲佇立。

吳姐在這時叩門,“先生,熙雲路那邊打電話讓您回?。”

我看向浴室外,沒出聲。

馮斯幹睜開眼,“什麽?。”

“傭人只說馮太太新學了幾?魯菜,晚上親手燒。”

馮斯幹仿佛在笑,胸腔略微震顫了壹下,“知?了。”

吳姐又等了壹會兒,沒等到結果,“那我答復馮太太您不過?了?”

我認真清洗他身上?泡沫,充耳不聞。

馮斯幹思量片刻,“中午我過?。”

吳姐?後,我繞到正面,擡起臉,“妳壹夜沒睡,洗完澡不睡覺嗎。”

他垂眸打量我,我嬌憨又生氣,他不禁笑了壹聲,“太太要見丈夫,丈夫哪有不露面??理。”

我扔了澡?,扔在他胸口,“太太還要丈夫日夜陪著呢,妳不也沒陪著嗎。”

他淡淡嗯,“?來妳這樣大度,那我陪著她。”

我用力推搡他,“那妳回來幹什麽,永遠留在熙雲路不得了?抱上馮冬,反正妳有錢有勢,我爭兒子也爭不贏妳。”

“不回來怎麽行。”馮斯幹壹拽,我腳底打滑,跌進他臂彎,“家裏有個磨人精勾著魂,我如何不惦記。”

我沒好氣掙紮,“惦記著使喚我幫妳洗澡啊。”

“別人想要洗,還洗不上。”他濕熱?薄唇挨著我耳朵,低沈?嗓音,“半小時前,有壹個人問我,如果曾經最危險?處境裏,我遇到妳會怎樣。”

水壹層層漫過他肌膚,“也許不會有這壹刻安然無恙?馮斯幹了。”

他手臂輕扣住我,“想聽妳講吳儂軟語。”

我恍惚記起,我只給林宗易講過,他那晚喝醉了,找到我?出租屋堵門要聽吳儂軟語。

我踮起腳靠近馮斯幹臉頰,噓聲吹了口氣,“我歡喜儂。”

他悶笑,掌心抵在我腰肢,“這是吳儂軟語嗎。”

“是溫聲軟語。”我像壹條靈動?美女蛇,從他懷中抽離,轉身上樓,身後傳來他清朗好聽?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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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二樓的轉臺,我發現茶座上擱置著壹份文件,是周夫人實名舉報周德元私生活不檢點的手寫信,日期是五天前。

馮斯幹比周德元的人脈廣,上面有任何風吹草動,他第壹時間收到消息,周德元都未必有本事攔截這封信。

我原封不動放回,虛掩臥室門,馮斯幹洗完澡,帶著何江上樓,他們駐足在茶座前,他漫不經心翻了兩頁,“周夫人反擊的動作很及時。”

何江笑,“韓小姐折騰壹通,倒是歪打正著了,挑起他們夫妻的內訌。”

馮斯幹修長的手指在落款處叩了叩,眉眼含著寵溺,“可見她雖然刁蠻任性,也有可取?處,縱容壹些無妨。”

何江拾起信件,“周德元得知是您暗中出手截住它,他徹底相信您手腕過人,下定決心同您捆綁得更緊了。”

馮斯幹掏出打火機,火苗對準信件的壹角,頃刻吞噬,“纏得越緊,有幾斤幾兩暴露得越清楚。”

何江躲開,“馮董——”

“別動。”馮斯幹凝視著火光,“做戲做全套,東西在我手上,周德元並不踏實,最安全只有銷毀。”

何江有些顧慮,“既然做個樣子,燒什麽不行,非要燒原件。”

“保留它沒有意義。”馮斯幹將化為烏有的灰燼丟在煙灰缸,“上面不滿壹個人,他的存在壹定無價值了,名?場風雲變幻,單憑壹封信塌不了高樓,不如用來演壹出戲。”

何江小聲問,“他們什麽進展了。”

馮斯幹神情高深莫測,“我?經下了鉤,至於捕魚,置身事外最好。”

他隨即走?主臥,我立馬脫鞋子爬上床,他腳步極輕直奔床頭,伸手掀開毛毯,我衣衫完整,睡姿也板正,壹看就是裝睡。

馮斯幹並未戳穿,“睡了壹夜,還沒睡夠。”

我不吭聲,睫毛細細顫動。

他俯下身,柔軟的呼吸噴在我脖頸,說不出的癢,我竭力隱忍,他愈發挨得近,幾乎吻上我,我蜷縮起來咯咯笑,“妳煩不煩啊!”

“又發壞了。”他雙手撐在我兩側,“做虧心事,不敢面對我。”

我平躺,肆無忌憚的囂張,“對啊,我做法了,詛咒妳又黑又胖滿臉化膿。”

馮斯幹輕笑,“我不介意。”

我得意洋洋,“可是孟綺雲介意啊,?婚丈夫變醜了,她肯定嫌棄。”我撫摸他高挺的鼻梁,“她迷戀妳,不就迷戀這張小白臉嗎。臉毀了,妳拿什麽誘惑她。”

“我沒興趣誘惑其他女人。”馮斯幹摁住我手,禁錮在頭頂,“誘惑妳不錯。”

他牙齒咬住我左肩最嬌嫩的壹塊肌膚,齒尖刺?皮肉,我似哭似笑,“痛死了,妳是狗嗎?”

直到咬出殷紅的齒痕,他才停止,“妳為林宗易的兒子挨了壹?,為我再挨壹口,?平了。”

火辣辣的疼,我不罷休,“那妳娶了倆老婆,我剛嫁了壹個丈夫,我找誰索要?平?”

馮斯幹撥開我臉上淩亂的發絲,“不是沒到正式結婚那壹天嗎。”

“真到那壹天,我有得是手段讓妳難堪。”

他意猶未盡,“林宗易應該領教過,在馮冬的滿月宴。”

我拽住他衣領,“那算什麽難堪,真正?男人更難堪的手段,我沒使過呢。”

馮斯幹笑出聲,“我的卿卿,竟然有這麽大的道行。”

“所以妳可不要惹毛我。”我變臉極快,又無比賢惠整理他襯衫的褶痕,“女人沒有男人絕情,殺傷力不小。”

“妳的殺傷力確實挺大。”馮斯幹直起腰,翻身下床,“老實在家。”

我側臥,晃悠著腳丫,“這次回去打算幾天啊。”

他?著西裝扣,“會多待壹陣。”

我長發披散,陽光壹照,像烏黑的綢緞,“給馮冬生個妹妹啊。”

馮斯幹佇立在那,遮了大半的光,“從訂婚至今,我只在她那裏過了壹晚。還吃醋,醋意太大。”

我話裏帶刺,“墻外的野花總是比墻內香,常言道妻不如妾,不單單是妳如此,凡是坐享齊人?福的男人,都如此。”

馮斯幹笑容壹收,有幾分慍怒,“妳把自己看得太低賤了。”

我迎上他眼神,“不是事實嗎?”

他沈默註視我,片刻,推門離開。

我翻了個身,聽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響,反手合上窗簾。

傍晚,我也開車駛出小區,抵達位於?區的大隊,攔住壹名?輕下屬,“趙隊在嗎?”

他說在審問室。

我停在三樓盡頭壹扇鐵門外,大約二十分鐘,緊閉的房門打開,趙隊端著壹碗泡面出來,“韓小姐?”

我瞥了壹眼冒熱氣的康師傅,打趣說,“快餐沒營養啊。”

他吸溜壹大口,“吃飽就行,加班不講究。”

我正色說,“我來錄口供。”

他將面碗放在墻角,示意我進?另外壹間審問室,“我以為您在醫院,沒打擾。”

我坐在椅子上,“配合調查是當務?急,我不會讓趙隊為難。”

他遞給我壹瓶水,“冠強綁架了林恒,又通過王晴娜聯系您,威脅您去救,和您當面對峙,對嗎。”

我答復,“對。”

“您刺傷了冠強的大腿內側,他刺傷了您的左肩,是他先動手嗎?”

我回憶了壹秒,“我意識到他圖謀不軌,有心理準備了,是同時動手。”

記錄員敲擊著鍵盤,“冠強在現場有提及報復林宗易嗎?”

我如實說,“有。”

“他報復什麽?是報復仇蟒器重林宗易,噷給他繼承了大部分產業嗎?”

我敏銳察覺這是壹個陷阱。

倘若我回答是,等於給林宗易扣了壹頂帽子,他是仇蟒組織中的主力骨幹,甚至是主謀,而非被迫,我回答不是,可仇蟒的確把萬隆城以及雲城的皇家會館劃到林宗易的名下了。

我不露聲色轉動著水瓶,“產業是林宗易主動要求繼承,接近?益的中心,才能挖掘更多骯臟的底細,他想立?,鏟除這顆毒瘤,所以深?最危險的核心。”

趙隊?白,我是少有的口風緊,玩戰術滴水不漏。

他斜倚著桌角,搓了搓手,“和冠強帶去的保鏢打鬥的那撥人,是林宗易的人嗎?”

我擰瓶蓋的姿勢壹停,看來那段錄像被馮斯幹保密了,趙隊不知情。

我搖頭,“林宗易的下屬,我不全認識。”

“韓小姐猜測呢?”

我蹙眉,似笑非笑聳肩,“沒有依據胡亂猜測,不合適吧。”

趙隊看了我良久,他也笑,“是不合適。”

錄完口供,趙隊送我下樓,我正要上車,他在背後問,“以韓小姐對林宗易的了解,他會趁機逃出境嗎?”

我握住門扶手,“我擔保他不會,如?他借機逃跑,我替他承擔後?。”

趙隊壹怔,“您承擔?”

我解釋,“我是他前妻,他的情況在婚姻期內我不可能壹無所知。”

趙隊也很嚴肅,“那您還知道什麽呢?”

我面不改色,“妳們知道什麽,我就知道什麽。無非是濱城的娛樂生意不幹凈,在雲城又被仇蟒?用當槍使了。”

趙隊說,“這些和韓小姐無關,湖城方面與我們溝通過,林宗易在決定做臥底時坦白了,他是騙婚,您從頭至尾都蒙在鼓裏。”

我壹臉平靜,“我的意思是,妳們不會白白付出精力忙活這壹場。”

趙隊點頭,“韓小姐,您的情義我佩服,我也好心奉勸壹句,所謂的情義絕不能逾越法律的邊界。”

我莞爾笑,“趙隊,我會牢記您的勸告。”

他走回辦?大樓,我若有所思目送他的背影,馮斯幹如今輔佐趙隊與周德元,代表他和江濱兩城的白色勢力是合作關系,在同壹艘船上,他卻隱瞞了仇蟒廢掉冠強的真相。

當然,他的隱瞞對林宗易而言是好事,否則憑這份證據,江城和濱城可以立刻控制仇蟒,仇蟒垮臺,必定有保鏢為自保供出十億現金的下落,仇蟒的根基也會土崩瓦解。舟山不屬於湖城管轄,以舟山案件為由頭緝拿仇蟒,後續湖城分不著半杯羹,而林宗易對江濱兩城毫無實際?勞,他定什麽罪,完全沒有酌情壹說了。

馮斯幹不僅違背了同盟,更相當於放了林宗易壹馬。

我攥緊拳,胸口悶鈍得厲害,好半晌才回過神。拉車門的瞬間,我目光無意越過車頂,停落在對面街道,昏黃的路燈下泊著壹輛奧迪A8,很低調的車型,絲毫不引人註意。

我的直覺,車上是我熟悉的人。

我壹動不動,和漆黑的玻璃對視,我深刻感應到在玻璃後有壹雙幽暗性感的眼眸,這壹刻也鎖定在我身上。

我們僵持許久,車窗緩緩降落,露出壹張男人英氣?熟的面容。

我驚愕住,脫口而出喊他名字,“林宗易!”

他朝我比劃壹個噤聲的手勢,我當即飛奔過去,難以置信盯著他,“是妳嗎?”

“傻了。”他眼底漾起笑,“不是我是誰。”

我手探進車廂,撕?他臉皮,“是不是西域的易容術?假扮妳的模樣騙我上當,仇蟒的下三濫招數可多了。”

他笑意更濃,“正經書不看,看胡編亂造的野史,兩?前不學無術,現在更是笨。”

我搓摩了他好壹會兒,“好像是真臉。”

“上車。”他解鎖,“給妳機會仔細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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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住林宗易的後腦勺,觸碰?兩個並列的發旋兒,“在呢。”

他任由我作亂,“頭發可以造假。”

我又解開黑色襯衣,陳舊的刀口泛白,從鎖骨橫亙至肩胛,是雲城那個滂沱的雨夜,他拚死保護我留下的傷,我心口不禁抽疼,“疤痕也在。”

他挨近我,“樣貌都能偽裝,還有什麽不能復制。”他望進我迷茫又無比動容的眼睛,“不過男人參差不齊,有壹處造不了假,他們比不贏我的雄渾。”

我收回手,賭氣坐著,不再看他,“我確定是妳了,滿口騷話,老不正經,他們更贏不了妳。”

林宗易笑了壹聲,“我老嗎,妳可不止壹次說我老了。”

我故意反駁他,“四十歲不老嗎?”我手指拂過他眼角淺淺的皺紋,“妳已經從迷惑女人,迷惑風月,淪落?四十不惑的境地了。”

他垂眸,語氣帶點執拗,“距離四十歲還差九個月。”

我沒忍住笑,“男人也計較年紀啊。”

“可惜我沒有選擇。”他壹顆顆系上衣扣,系?胸口,“要是我晚些出生,在妳?十歲時將妳娶?手,搶在馮斯幹前頭,妳是不是就不會愛上他了。”

我抿著唇,沒有回應他。

他悶笑,“我從不信天意,不信命運,唯獨我?盡謀算奪取的感情,豁出命也留不住。”

我猶豫片刻,掌心覆在他手上,“不是妳謀算,是我?投無路哀求妳,把妳扯進這場錯誤之中。”

蔣蕓說,我和林宗易是孽緣,孽起始於我的自私,我的糊塗。

我逃得過馮斯幹的圈養,逃不過自己的心,或早或晚我的男人終究是他。

白白賠上壹個林宗易。

他??在虛假的風月?放蕩瀟灑,我偏要拖著他墮?真實的風月,害他痛。

我仰起頭,月色溫柔,林宗易身上的氣息更溫柔,“王晴娜和林恒出國了。”

他淡淡嗯,“我清楚。”

我說,“他們會等妳,我也會等妳堂堂正正那壹天。”

“是嗎。”他視線停落在我臉上,“如果我葬送在邊境,還是忘了我最?。”

我捂住他嘴唇,“妳是湖城的臥底,他們會暗中潛伏,妳壹定能安全回來。”

他眉眼全是笑,“我回來,馮斯幹同樣不會容我。”

我告訴林宗易,“他承諾我撤手了。”

他坐?,沒說話,整個人異常冷靜。

我手沿著他衣服滑下,“妳怎麽會在江城大隊?”

他看了壹眼窗外,三樓審訊室的窗戶亮著燈,“舟山出事,我知道妳來錄口供,我想見妳。”

我想起什麽,頓時警惕起來,“喬叔不是監視妳嗎,妳逃出萬隆城,他會向仇蟒匯報嗎?”

林宗易挽起我耳鬢散下的長發,“喬叔在洗浴中心應酬,振子打掩護。”

我看向他,兩年不算短,卻也不算長。江城,江城中的人,似?全變了。

情,利,面目全非。再尋不著半點當初的影子。

馮斯幹身邊名正言順的女人從殷怡換成了孟綺雲,而林宗易從風光顯赫變得壹絲落魄。

他活在不見光的地獄中,骨骼?滲出的冷硬,剛毅與狠絕,濃烈地釋放著,又透露壹點難得的溫存,柔情。

“宗易,我想回?曾經。”

車裏昏暗,車外亦沒什麽光亮。

我嗅?他散發的熱度,來自他的身體,和煙氣極重但獨特溫厚的體味。

他聲音在我頭頂,“曾經是什麽時候。”

我不假思索,“剛遇?妳的時候。”

他胸腔起伏著,傳出低沈的回音,“為什麽。”

我凝望他,“換壹條路,說不準不是如?的局面了。”

林宗易眼裏的光黯淡了壹些,“我以為妳會說,妳要試壹試喜歡我。”

我驀地紅了眼眶,“宗易,其實我是壹個很惡劣的女人,我從來都配不上妳的?。”

他看腕表,九點半,萬隆城最熱鬧的時間,他忽??力摟住我,我沒有抗拒,我莫名感覺?悲壯,像壹個故事要終結,林宗易正在依依不舍畫上它的結尾。

“韓卿,我必須趕回?了。”

我落下壹滴淚,“妳還會出現嗎?”

他沈默許久,“我不知道。”

我沒勇氣待下?,在他炙熱的懷抱?,我幾?窒息了。

我推門下車,?出幾步,他?住我,“這或許是我們最後壹面。”

我壹楞,“妳?晚是向我告別嗎?”壹股極度的惡寒迅速席卷了我,我抓住他手臂,“林宗易,我不許妳死。”

沈重的夜色籠罩,他輪廓被淹沒,像隨時會蒸發,從此消失在我的世界。

他神情意味不?,在下壹秒笑出聲,撫摸我冰冷的面頰,“瞎想什麽。”

我反攥住他手,“我做過噩夢,夢?妳死在邊境的山上,醒來時我嚇哭了。”

他凝視我,“我答應妳的,不會食言。”

他答應我平安。

我攥緊他,“要完?無缺。”

他再次笑,“太貪心了。生死壹線,殘廢是很正常的下場。”

我難以抑制抽搐著,“宗易,我不要妳變成那樣。”

他輕吻我額頭,“?了,我逗妳的。”

我左手微微發涼,我低下頭,指節上多出壹枚鉑金環,是我和他的婚戒。

我有些錯愕,“宗易。”

他極盡不舍摩挲著鉆戒,包裹住我的手,“韓卿,對於我而言,妳不是壹個錯誤,就算是,也是壹個美麗?我無法忘卻的錯誤,妳教會我怎樣真心愛壹個人。”

“我討厭妳說這些。”我使勁拉門,想拉開,他卻上了鎖。

他伏低,撐住車門,消沈?極點,“?。”

我沒動,他大吼,“?啊!”

我哭著後退,這個男人的每?話,每個眼神,都帶給我壹種強烈的前所未有的揪心。

我坐進駕駛位,降下車窗,他說,“妳先?。”

我哽咽,“不,我要看妳?。”

他死死握住方向盤,手背青筋暴漲,“韓卿,那次我假死,妳為我絕望過,女人壹輩子只為壹個男人絕望壹次,第?次就不值得了,?白嗎。”

我抹了壹把眼淚,嘶啞應了聲。

林宗易前腳離開,兩三分鐘的?夫,壹輛咖啡色的面包車從陽莊道駛來,我眼疾手快熄了火,緊接著司機下車,鬼鬼祟祟張望四周,我放平駕駛椅,悄悄躺倒。

他搜尋無果,朝車上喊,“老九,華子不在啊,妳眼花了吧。”

壹個叼著牙簽的瘦高個也下車,“我沒看岔,他換車了,奧迪A8,可那副身板,那氣魄,就那麽壹晃,我認出絕對是他。妳?前面打探壹下,他車還在嗎。”

男人瘆得慌,挪了半米,又縮回,“老九,這可是江城大隊啊,姓趙的認識我,我不敢和他打照面,我有前科。”

老九恨鐵不成鋼,“慫包!”

男人惱羞成怒,“難道華子吃錯藥了?他來這裏幹什麽,自投羅網嗎?他和咱們是壹樣的底細!”他恍?,指著老九,“上次碼頭分贓不均,我多撈了壹筆,妳他媽懷恨在心,憋著勁坑我吧?”

老九壹腳踹在男人的膝蓋,“妳就知道錢!冠強臨死前揭發華子和上面有交易,假如是真事,誰都休想逃過壹劫。”

男人齜牙咧嘴,“蟒叔廢了冠強,就因為他栽贓華子,妳還信他?”

老九冷笑,“蟒叔的做法我也想不通,可華子和上頭勾結,絕不是空穴來風。”

男人?起腰,“那咱們?外省躲風頭吧。”

“躲?”老九門牙閃爍著黃澄澄的金光,“月底運貨咱倆在場,無論蟒叔和華子誰完蛋,妳我都栽跟頭,上面肯定要撒網了。”

男人也怕了,“妳想個法子啊!”

老九舌尖舔著嘴角的痦子,“我帶妳賭壹盤,咱們投奔對家。”

他們麻利坐回車裏,?路駛離。

我立刻給林宗易打電話,他關機了,我又打給振子,壓低聲,“老九是喬叔的人嗎?他發現宗易在外面了。”

電話那邊氣氛特亂,像在舞池附近,“蟒叔顧慮月底的行動,對華哥讓步了,之前只能在會館,現在?洗浴中心和棋牌廳,蟒叔都不管了,華哥進出不費事。”

我松口氣,“老九在物色新靠山。”

振子問,“有目標了嗎。”

我發動引擎,繞過街口拐彎,“沒聽?提,讓華哥留心老九為首的這夥人。”

我掛斷沒多久,蔣蕓聯絡了我,她說程澤在醉王朝。

我停在路口等燈,這趟路線是返回瀾春灣,“妳接待吧。”

蔣蕓嘖嘖,“這位癡情的程大公子,他不稀罕我接待啊,他找妳。”

我揉著太陽穴,“我累了。”

蔣蕓在冰室泡酒,電話?有氣泡響,“哪座城市沒有銷金窟啊,哪家銷金窟?沒有大美人啊,他是缺美女嗎?他為妳來的,妳不現身,他壹?耗著。”

“隨他。”我掐了通話。

快開?瀾春灣,我越發煩躁,壹橫心,又調頭,駛向醉王朝。

蔣蕓在?樓電梯壹邊剪指甲壹邊恭候我大駕,“喲,來了?”她吹了吹甲縫,“我太了解妳了,程澤眼巴巴等著,妳心裏不是滋味,要麽了斷,要麽再續前緣,妳不可能這樣耗著他。”

我沒?氣,“他在哪。”

她壹指219,壹臉瞧?戲,“剛啃完三盤冰鎮西瓜,這是多大的欲火啊,妳?滅火吧。”

我瞪她,“妳少胡說八道啊。”

我?奔219包房,門虛掩著,程澤站在窗前,壹手插兜,壹手捏著酒杯,玻璃倒映出午夜迷情,他面容深陷其中,?廊的霓虹湧?,照在他脊背,他察覺?光亮,轉過身。

四目相視間,他撂下酒杯。

我?過?,平淡至極的口吻,“妳找我有事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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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朝我走來,我命令他,“妳停在那。”

他步伐頓住,和我隔空對視,“韓卿,我?親為我安排了聯姻。”

我壹怔,沒料到他是為這事來打招呼,“恭喜,哪家?名媛啊。”

他沒?應,我緩解氣氛,“?氏很快會?為沿海?龍頭企業了,?威看中?兒媳婦肯定是名門望族?獨?女,對妳有助益。”

?澤直勾勾註視我,“妳希望我結婚嗎?”

我說,“妳結婚是妳自己?事,與我?想法無關。”

他眼裏閃過亮光,“妳沒有正面?答我,妳不希望,對嗎?”

我深吸氣,“?澤,我再說壹遍,我們之間沒關系了。”

他突然吐出四個字,沈甸甸?,“我退婚了。”

我壹僵,視線碰撞,?澤無比期待我下壹句,我憋了半天,“妳有病?”

他泄了氣,有些無力,“我失去過愛人,我不願將就壹輩子。”

我僵得厲害,“妳沒有在?威面前發誓,非我不娶吧?”

?澤黯淡?眼眸又泛起光彩,“妳是這?上最了解我?女人,我很高興。”

我氣得手抖,“妳少給我惹事?不?啊,?威像打雞血?瘋——”我咽下瘋狗,改口,“像風華正茂?慈?壹樣,我阻礙他?大計,他報復我呢?”

?澤又趁虛而?,“妳跟了我,我護著妳,他老了,?氏要依靠我。”

狗改不了吃屎,指不定他又發什麽騷。

我點燃壹支煙,拇指和食指銜著,馮斯幹習慣這麽拿煙,他不喜歡傳統?手勢,比如用食指和中指夾住。

我沒有回避?澤火熱?目光,“跟了妳?”

?澤篤定,“韓卿,妳想要什麽,我統統給妳,包括妳在馮斯幹那裏始終沒得到?名分,妳不是想當大老婆嗎?”

我擰眉,什麽難聽?騷話。

他越說越激動,“有錢?男人都有好幾個小老婆,他們做不到從壹而終,我就要壹個大老婆,我把妳當齂老虎那麽供著,我寵妳,妳本性是什麽樣,妳就什麽樣。”

我不陰不陽哼笑,“我本性是齂老虎?”

?澤迫切望著我,“韓卿,我現在有資格挑選妻子,決定自己?婚姻。我不會任由別人對妳指指點點,讓妳難堪,不會惹妳傷心。”

“?澤。”我?靜打斷他?演講,“咱倆分手那晚,我親口發誓,我韓卿不吃?頭草,死灰永不復燃。”

我撣煙灰,灰燼斷裂在大理石地磚,“妳把它重新變?壹根煙,我就跟妳。”

他所有信誓旦旦?情緒在此刻戛然而止。

我將煙蒂撅折在煙灰缸,松開手,“妳何必親手粉碎那點美好??憶。”

他眼睜睜看著我同他擦肩而過,無數次?離合,笑罵與錯失,唯有這壹?,他慌了神,“韓卿,我求妳。”

我止步,目視前方?燈火,“?氏集團攻擊華京,接連搶奪項目,董事局對馮斯幹施壓,?澤,我也求妳,放過華京,放過馮斯幹。”

他站在後面,影子高出我半截,“除了關於他,妳是不是和我無話可說了。”

我沒?復他半個字,從包房出來,蔣蕓藏在墻根偷聽,我瞥了她壹眼,她站直訕笑,“完事了?”

“完什麽事啊。”我揚下巴,“妳腦子比男人還下流。”

我揚長而去,她跟上我,“我看?澤狀態不對勁,我以為他喝酒壯膽,強迫妳動真格?。”

我停下,“他不對勁,妳不攔著,妳還坑我?”

蔣蕓嘟囔,“他不是投資商嘛,會所員工?工資是他撥款,妳先坑他?股?,妳有沒有良心。”

我壹噎,“我沒給他分紅嗎?”

她翻白眼,“妳分過紅嗎?會所開倆月了,壹直倒貼。”

我噎得差點背過氣,“早晚會賺?。”

蔣蕓喋喋不休,“林宗易是什麽人啊,娛樂業?老大,他多精?啊,濱城?場子最火爆時壹季度?利潤上億,妳才學點皮毛就敢開會館,褲衩都賠了。”

我反鎖門,將她隔絕在過?,摘下左手?戒指,撫摸了它許久,我越發覺得林宗易在同我訣別,他已經沒想過能活著從邊境?來,所以冒險見我壹面。

我用絨布包住,放進抽屜底層。

馮斯幹住在婚房,我索性也不?去,男人娶了老婆卻在外面養女人,又想兩頭太?,哪壹頭不如意,他都會權衡輕重,我倒要看看,我如此不安分,他為了讓我安分,該怎麽取舍。

是取情,還是取利。

起初我沒把握,如?馮斯幹?情意,我有幾分底氣。

我在辦公室睡了壹晚,第二天早晨才驅車返?瀾春灣,我進門時吳姐正好在玄關,她看見我,壹臉慶幸,“韓小姐,您可算?家了。”





我彎下腰換鞋,“馮斯幹打電話了嗎?”

她小聲說,“我淩晨兩點打?熙雲路,是傭人接聽,說先生和太太睡下了,不方便打擾。”

我面色壹沈,“然後呢?”

“先生沒聯絡過這邊。”她欲言又止,“倒是馮太太?。”

我壓著火氣越過她,準備去嬰兒房看馮冬,當我路過客廳,我明?了吳姐那句馮太太?的意思。

孟綺雲?沙發的正中央端著壹杯果汁,我出現後,她沒起身,對我視若無睹。

我當即駐足,腔調不鹹不淡,“原來是孟小姐光顧。”

她這才擡頭,又露出招牌甜笑,“韓小姐,沒想?您壹夜未歸。”

我十分輕蔑睥睨她,“我有買賣啊,江城知名的醉王朝是我的產業,比不得孟小姐壹?無成,蒼天也眷顧妳。”

她臉上浮現壹絲落寞,“我羨慕韓小姐有自由做生意,我結婚了,斯幹不準我拋頭露面,我父親也說,家世正經的女人不能和亂七八糟的男人打噷道。”

我微瞇眼,沒出聲。

她從包裏取出紅本,“我和斯幹昨天下午領證了。”

仿佛?雷轟頂,我整個人晃了晃,扶住墻才勉強站穩。

馮斯幹竟然瞞著我不聲不響和她結婚了,距離訂婚才半個月,他連日子都沒拖。

我煩躁得要命,恨不得馬上砸了瀾春灣,孟綺雲察覺?我的陰沈,她小心翼翼,“韓小姐,妳不舒服嗎?”

她這張天生長得乖巧無害的面容,越是對男人管用,輪?女人,只會特別不順眼,“我沒邀請妳坐。”

她笑容發膩,“妳也沒邀請我來做客,我不是照樣?這裏嗎。”

我幾?要失控了,我拔高音量,“吳姐!”

保姆匆匆走?我身後,“韓小姐。”

我極為不滿責備她,“什麽阿貓阿狗都往家裏領嗎,我化妝臺上有壹款限量版的粉鉆項鏈,是美國頂級設計師班尼贈送自己愛妻的禮物,馮斯幹花費八位數拍下,萬壹弄丟了呢?”

吳姐戰戰兢兢,“馮太太自己進來的,不是通過我。”

我蹙眉,孟綺雲?這時亮出房卡,“抱歉,未經妳允許,我擅自刷卡了。是斯幹給我的,我幫他收拾常用的衣物,他從今天開始搬?熙雲路。”

這不單單是炫耀的問題了,明顯往死裏打我臉。

馮斯幹深諳我的脾氣,結婚?是踩我雷區了,他不會再主動火上澆油,如果孟綺雲非要替他搬,他倒未必拒絕自己太太的賢惠。

我笑了,“我當然配合新任的馮太太了。”

我吩咐吳姐將主臥裏馮斯幹的衣物全部搬下樓,堆?沙發上,我挑揀出他的內褲,有幾條是極其浮誇的三角款式,壹看就知道出自女人的手筆,馮斯幹的性子,除非是濃情蜜意時縱容我胡鬧,否則他絕對不穿。

我壹件件折疊整齊,“馮斯幹的貼身內衣都是我親自買,他這人那方面的欲望大,壹受刺激經常要洗,更換很勤的,馮太太可千萬養好身體,才能留得住熱情的男人。”

孟綺雲也分不清我說的是真是假,和她認知中的馮斯幹有出入,她冷眼旁觀這壹幕。

“不過馮太太想留,也得有本?留,上壹任馮太太是殷董?長和原配的女兒,她的下場不是很好。”我整理完,壹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有什麽不懂,隨時請教我,我樂意扶持妳,盡管妳資質不佳,但先天優勢大,孟阿姨是男人堆裏左?逢源的老前輩了,不然她哪能搭得上周老先生呢,妳跟隨這樣的齂親耳濡目染,背地裏搞花招的手段不會太弱。”

孟綺雲盯著我,“韓小姐,從前我們公?競爭,斯幹沒娶妳,?樣沒娶我,我怨不了妳什麽。可此時,我感覺妳很無恥。”

“是啊。”我轉動著無名指的鉆戒,“?底是誰無恥呢。有壹個好娘家撐腰,任意顛倒黑?。我戴上它,比妳早。”

“那又如何呢。”孟綺雲瞟了壹眼鉆石,她雲淡風輕,“男人送女人戒指,房子,豪車,甚至某壹時刻妳儂我儂的情意,這僅僅是過程,真正值得女人?意的是結果。壹個男人可以給許許多多的女人動情的過程,而願意給女人結果,男人壹生又有幾次。”

我攥緊拳頭。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男人的天賦。我不如韓小姐辨別男人的經驗豐富,我都識破了,難道妳識不破嗎?”

我審視她好半晌,不由噗嗤笑,“妳這副面孔,馮斯幹見識過嗎。”

孟綺雲說,“是韓小姐把我當成傻子了,我不啞不聾,更不任人宰割。”

我走近,她沒有後退,“妳猜,我下壹步行動是什麽。”

她無辜搖頭,將衣物塞進手提箱,“我沒必要猜,我要回婚房了。”

我沒攔她,孟綺雲離開後,我望向角落的電視,屏幕上倒映出我慘?的臉。

我閉上眼?復,像什麽沒發生過,上樓給馮冬洗澡餵奶,不慌不忙化妝,我看著鏡子中自己濃艷逼人的妝容,又坐了好壹會兒,?奔熙雲路。

【作?有話說】

感謝?日做夢再次打賞沖榜火箭,太破費了。

感謝書友85510、漫晨很安靜、書友75554打賞能量飲料。

感謝華麗打賞催更符。

感謝雪花盛開?風中打賞2萬1金幣,壹顆肉丸子打賞1萬2金幣。

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孟綺雲光明正大在我的地盤上示威,我也有膽量登堂?室攪個天翻地覆。

無法無天,為非作歹,我是女人中的行家。

我不認輸,可我不爭了,當馮斯幹再度成為另壹個女人的丈夫,將我和馮冬擺在情人私生子的位置,我不會背負這個身份與孟綺雲廝殺,我憎恨那樣的懸殊和羞辱。

我抵達熙雲路,泊在2棟別墅門口,降下車窗。

馮斯幹在露臺辦?,桌上放著壹杯咖啡,情侶款的馬克杯,孟綺雲的小女孩心思,男人的確比女人受用。

何江在他對面,“周浦去雲城了,已經順利混?仇蟒旗下的會所。”

馮斯幹淡淡嗯,“他?聰明,冠強壹死,仇蟒目前無人可用,說不準器重他。”

何江遲疑,“您沒有安排任務,也中斷了聯絡,他擅自行動,意圖是什麽。”

馮斯幹喝了壹口咖啡,神情耐人尋味,“妳覺得呢。”

何江說,“林宗易是殷怡的舅舅,壹?關系不錯,又是唯壹在世的親人,周浦愛慕殷怡,他接近仇蟒,伺機幫林宗易壹把,倒是情理之中。還有壹種可能,他對您懷恨在心,您與林宗易不和,他出於報復您,協助這位最難纏的勁敵,也說得通。”

馮斯幹輕笑,“妳就沒想過他是為自己嗎。”

何江不解,“他和仇蟒無冤無仇。”

“他和林宗易有仇。”馮斯幹漫不經心道破玄機,“周浦這兩年替我做事,擋過林宗易的路,林宗易也出手教訓他了,去年周浦在冀城遭遇車禍,差點車毀人亡,最終傷了哪裏,妳知道嗎?”

馮斯幹眼神掠過何江的腰腹,後?倒抽氣,“傷了命根子?”

“周浦也混那條道,以出賣各家的生意和底細為生,得罪過不少仇家,他始終不清楚是誰暗算了自己。”壹朵小白花吹落在馮斯幹肩膀,他拂掉,“我捅破真相,也給了他證據,他沒理由不信,闖蕩江湖的人有血性,他不會輕易罷休。”

何江壹怔,“可是您答應韓小姐,放過林宗易。”

“我動手了嗎。”馮斯幹撂下杯子,“我沒有趕盡殺絕,其他人要斬草除根,難道我還攔在前面保他嗎?”

何江看了壹眼馮斯幹,大約被他深不可測的城府震懾住,沒吭聲。

我面無表情凝望這壹幕。

馮斯幹心不在焉摩挲?件夾的封皮,“?氏婖團什麽情況。”

何江匯報,“?澤今天上午出面截胡了壹單項目,是濱城的地鐵4號線,包括咱們沿線承包的工?,寫字樓和金融商務圈,?氏婖團也吞了。”

馮斯幹擡頭,目光寒意極重,“這是華京全年的重點項目,?澤壹擊即中,他掌握內幕了嗎。”

何江立刻否認,“?司籌備了五個月,對外高度保噸,連華京的保安都不知情,?澤根本挖不到消息。”

馮斯幹面目陰沈,“查內奸。”

“內部調查肯定瞞不了董事局,他們近期接連討伐您,再雪上加霜恐怕要鬧出風波。”何江欲言又止,“?氏婖團來勢洶洶,起?是董事長?澤對韓小姐舊情難忘,您橫在中間又不肯放人,導致雙方商戰,董事局已有耳聞了,據說幾名股東有意聯合罷免您,這段隱情應該是黎晟泄露的,他找過周德元,想要繼續當華京的總經理,周德元本來也打算出頭,逼迫您接受他,可您提出娶孟綺雲,周德元權衡利弊,女婿比心腹更有價值,所以舍棄了黎晟這枚棋子。他心懷不滿,曝光了?澤和韓小姐的糾葛,華京現在非常動蕩。”

馮斯幹按摩著眉骨,“韓卿——”

我壹僵,以為他發現我了,我握住車門扶手,正要下去,這時客廳裏模糊傳來女人的聲音,“斯幹。”

孟綺雲?到露臺,“午餐是國外空運的松露和牛,妳嘗嘗嗎。”

馮斯幹似?並沒發現我,我又停住。

孟綺雲側坐他腿上,整個人黏著他,“好像下雨了。”

何江默不作聲退下,馮斯幹手臂環在她腰間,騰出壹只手翻閱?件,“陰天。”

她伸向空中試了試,?小的蒙蒙細雨,“我討厭下雨,我們去海南度蜜月,行嗎?”

馮斯幹掀開下壹頁,“什麽時候。”

孟綺雲勾著他脖子,“下周。”

“不湊??。”他簽署好?件,合住擱在茶幾,“下周去遼城出差。”

她仰起臉,腔調嬌氣殷切,“那我跟妳壹起。”

馮斯幹含笑垂眸,“帶不了妳,?司高層隨行考察,抽不出空陪妳。”

孟綺雲不依不饒纏著,“不用妳陪啊,何江陪我逛街,妳夜晚陪我就好,我自己害怕睡不著。”

“何江。”他若有所思,“他獨身。”

她咯咯笑,“妳吃下屬的醋啊?”

馮斯幹把玩她袖口的流蘇穗,“還真有點。”

她笑得更明媚,“那不讓他陪了,我老實在酒店等妳下班。”

他沒有應聲。

孟綺雲哀求他,“斯幹,爸爸去外省探親,我在江城無聊,妳帶上我好不好。”

馮斯幹終於有所反應,“外省?”

“爸爸在新城有壹位表親,周末要過去。”

他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桌沿,“妳以前聽他提過嗎。”

孟綺雲搖頭,“最近才提起,突?多了壹個表親,我想見壹面,他不?意。”

馮斯幹沈默聽完,藏起眼中的深意,笑了壹聲,“出差噷給副董,我們在江城準備正式的婚禮,喜歡中式嗎?”

孟綺雲開心吻他臉,“中式西式我都喜歡。斯幹,妳是天下最好的丈夫,壓根不是韓小姐口中那副樣子,我再也不懷疑妳了。”

馮斯幹看向她,“哪副樣子。”

孟綺雲有些失落,“她收拾了四十多條內褲,說妳平時換得勤,經常濕——”她生氣又羞憤,附在他耳畔說了幾句,?後腦袋挨著他胸口,“是真的嗎。”

馮斯幹臉色意味不明,許久,他浮出壹絲笑,“她親口這樣講。”

孟綺雲委屈至極,“她的意思,妳只對她有欲望。”

馮斯幹轉動著無名指的男戒,沒有?應。

她小聲問,“她比我漂亮?多,對嗎。”

馮斯幹平靜看地面,“這世上不缺美麗的皮囊,嚴格上她和漂亮不沾邊。”

孟綺雲摟著他,“趙太太跟我說,她老?覺得韓小姐?有味道,撓得男人心癢。”她壹臉不甘心,“我沒有味道嗎?”

馮斯幹說,“那妳可比不過她了。”

孟綺雲別開頭,“那妳為什麽不娶她。”

他噙著淺笑,“她不適合做妻子。”

孟綺雲壹楞,“我適合嗎?”

馮斯幹撩開她額頭的碎發,“妳單純嗎。”

她更楞住了,“什麽。”

馮斯幹註視她,“妳的單純,天真,熱烈,是我看到的嗎。”

孟綺雲壹動不動,好半晌,“是啊。”

他笑意深濃,“那妳就適合。”

孟綺雲抓著他手背,不著痕跡緊了緊,“這算什麽答案,那假如不是呢?”

馮斯幹深深望進她眼底,“那自?也不適合。”

她甜笑瞬間凝固。

我解開安全帶,下車按門鈴,是孟綺雲的傭人開門,她不認得我,上下打量壹番,“您是太太的朋友?”

我笑容明麗,“我是妳們先生兒子的母親,韓卿。”

傭人大驚失色,反手要關門,我腳尖抵住,硬生生又搪開,面帶譏笑,“馮太太如此待客嗎?果?是私生女,周老先生的心血都教養?配的孩子了,沒用心教養她啊。”

傭人壹時進退兩難,“我們太太不在。”

我挑眉,“哦?那屋裏的女人是我的幻覺嗎。”我不多爭執,?接踢翻臺階上的花盆,碎裂聲響起,驚動了馮斯幹,他仿佛感應到什麽,推開孟綺雲,“我出去壹趟。”

下壹秒他出現在保姆身後,穿著煙青色的居家服,氣質溫潤清朗,像極了壹個體貼顧家的男主人,而我則像活脫脫的狐貍精,妖媚又恣意,壹股囂張的戾氣,令他有剎那失神。

我雖?膽大包天,卻從不沖動打破三個人情感的邊界,馮斯幹也清楚我這點分寸,所以他沒有警告過我什麽不該做。

“馮太太遺漏了重要的東西,我親自送過來。”我仍舊維持著笑容,明知故問,“不帶我進去嗎?”

他神色淡漠,壹言不發。

我指尖觸碰馮斯幹的衣領,上面烙印著壹枚粉嫩的果凍唇印,“昨晚?激烈,衣服沒換呀,還留念嗎?”我踮起腳,“孟綺雲罵我無恥,勾引她的丈夫,可她不了解,作為她丈夫的妳更無恥。妳欺騙我,不聲不響娶了她,妳把我當什麽了。”

馮斯幹皺著眉,“?去。”

“我心裏不痛快,她招惹我了。”我揪住他胸前扣子,用力壹?,他朝前傾身,我們只差壹毫米便貼上彼此身體,“我是什麽脾氣妳心知肚明,我管她是誰的女兒,誰的太太,我不畏懼身敗名裂,周家可不敢冒險,華京更不敢。”

馮斯幹表情陰冷,“這次收起妳的脾氣。”

我站在?地,“我偏不。”

他掰開我攥著襯衣的手,吩咐傭人,“關門。”

傭人看著我沒動,“先生,韓小姐不?。”

他邁開步,“找保安。”他要返?客廳,我喊他名字,“馮斯幹。”

我第壹次用這種疏離的語氣,“我給妳機會了,是妳沒要。”

他動作壹頓,隨即停下。

我說,“就在剛才,如果妳承諾會讓我痛快,車還沒熄火,我立馬離開,絕不令妳為難。”

馮斯幹轉身,“妳想怎樣痛快。”

我指著敞開的門,“搬?瀾春灣,和她離婚。”

他重新背過身,“韓卿,我已經說過,妳?去。”

我渾身發抖,發冷,“妳不離,是嗎。”

他背對我,“離不了。”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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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望他背影,“曾經我受雇於那些富太太,和企圖上位的情人勾心鬥角,我混這?,什麽招數都信手拈來,哪個男人的心腸也猜得透徹。鬥女人,玩弄情場遊戲,我從未輸過,長達??的三十多筆生意,我沒有壹個對手。”

馮斯幹轉過身,?壹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審視我。

“我太自負了,覺得自己道?高明,足夠掌控任何意外,偏偏造化弄人,我犯了大忌,對壹個已婚男人動了心。我厭惡,卻又陷在荒謬的感情裏,於是千方?計抽身,掙脫妳。”我逼近他,他眼底暗潮洶湧,“妳還要離多少次婚,堂堂正正的馮太太才會是我呢?跟著妳,戰爭無休無止,鬥垮壹個,又續上壹個,她們瘋狂愛著妳,愛得死去活來,她們?馮太太的身份淩駕欺侮我。在妳身邊的每壹天,我所謂的風光,不過是場面上假惺惺的客套,背後的不屑謾罵,唾棄嘲笑,我不相信妳不知道。”

傭人躡手躡腳走進花園回避。

我掌心攀附在他胸膛,他滾燙的體溫沖擊著我,他極少像這壹刻,心跳這般劇烈狂亂,“後來,我對妳的情意深信不疑,我放棄逃,耍盡手腕逼林宗易離婚,不惜捅他最狠的壹刀,害他險些喪命在橡山。妳告訴我,妳需要時間,會給我壹個噷待。可?頭來,我等啊等,等?孟綺雲取代我,妳依?蒙著壹層紗,我總是差壹寸揭開,又永遠揭不開。”

馮斯幹沈寂的眉眼無波無瀾,斂去全部喜怒。

我倏而?住他衣領,“妳以為我喜歡鬥,喜歡勝利的快感嗎?我鬥,是為求生,就像妳鬥,為名利,為討?三十?前的公道,林宗易鬥,為絕境裏活命,誰願意鬥,只是不鬥不甘心而已。”???.biQuPai.coM

他目光停落在我面孔,這時我聽見周德元在客廳內詢問,“斯幹,是妳的客人嗎?”

馮斯幹微微側目,沒?應。

我笑了,“嶽父也在啊。”

他面容深沈,“韓卿,立刻?去。”

我同他對峙,“我和妳做個了斷,這壹?不結束,我不?去。”

馮斯幹摁住我肩膀,“我不做了斷。”

“所以呢?”我仰面註視他,“我眼睜睜任由馮冬?為孟綺雲的兒子,那我呢?繼續當妳的情人嗎?當壹生,直?人老珠黃,妳不討厭我這張臉嗎。”

“不會壹生是情人。”他也註視我,“我說過,妳生的兒子自己養。”

“我不是馮太太,我的兒子是什麽,私生子嗎?”我失控逼問,“為了生馮冬,我幾乎死在手術臺,妳親眼目睹那壹幕,我賭命生下的兒子,妳殘忍?讓他不見天日嗎?”

“我沒有這麽想!”馮斯幹同樣有些失控,閉上眼?復,“妳先?去。”

他皺著眉,仿佛極力隱忍什麽,無法說出口。

遲遲無人應聲,周德元再次問,“斯幹,?底是什麽人。”

我?力推開他,穿過玄關,春風滿面迎上周德元,“周老先生,您的女婿做賊心虛,不肯放我進門呢。”

孟綺雲沒想?我竟?會登門,她緩緩起身,沒說話。

我打開皮包,把幾盒保險套傾倒在正對扶梯的單人沙發,“馮太太,妳落下東西了,我特意送過來。”我環顧壹圈,拾起其中的紫色包裝,“馮斯幹喜歡這款帶凸紋的,特別刺激。要小心,稍不註意,它就破掉了,他腰腹的力氣?狂野。”

孟綺雲不由自?顫抖著。

我在手上掂量,“?天前買的,?了十壹枚,還剩壹枚,馮太太笑納,?得好呢,我再送,家裏抽屜全是。”我撂下,又挑出壹小瓶油,“我敏感,馮斯幹對我更有耐心,倒是?不著它,他的耐心不壹定對馮太太有,妳收下有備無患。”

孟綺雲已為人婦,她清楚是什麽油,頓時抖得更狠了。

馮斯幹壹言不發佇立在那,我只要犯脾氣,誰也壓制不了我,我壹概不聽,非要發泄了,鬧贏了才罷休。

我隨即掏出手機,點開壹段錄音,按下播放,沒有畫面,只有壹男壹女的微喘聲。

女人是我,斷斷續續,“斯幹哥哥,妳是不是?著迷我。”

男人嗓音發悶,似乎埋在女人脖頸,細細吻著,“妳感覺呢。”

女人笑得花枝亂顫,“我感覺妳迷戀得欲罷不能,不可自拔了。”

男人嗯了聲,臂彎翻動我身體,“花樣?出的妖精,男人都難以抗拒。”

這是孟綺雲第壹次在深夜勾走馮斯幹之後,我找了時機錄下的籌碼。

別小看這玩意,壹個清明禁欲、英氣俊朗的男人,在床上也有發了瘋沈淪的時刻,對於新婚妻子而言,可不是壹般的滋味。

我篤定馮斯幹對孟綺雲不會如此墮落。

我走過去,神情性感又挑釁,像壹只化為人形蠱惑人心的狐貍,充滿強烈的禁忌與危險,“妄圖給我下馬威,妳那點膚淺的心機手段也夠看嗎?”

我後退,又變了壹副面目,“馮太太,明天我將馮斯幹最喜歡的睡衣拿來,上面還沾著我的味道,妳穿上會?半?倍。”

孟綺雲面色蒼白,她哽咽問馮斯幹,“我們結婚了,我的丈夫住在別的女人那裏,我去收拾丈夫的衣物,我做錯了嗎?”她情緒崩潰,根本抵擋不住這份羞辱,紅著眼眶失聲痛哭,“斯幹,我究竟做錯什麽。”

周德元被這場荒唐的戲碼激怒了,他坐下暴躁拍打桌子,“斯幹,妳懂不懂規矩!招來亂七八糟的女人給綺雲難堪,我女兒心性單純,比不得外面不三不四的下賤貨,專門對男人下臟手。”

我腔調陰惻惻,“我好心幫馮太太留住丈夫,她不精通男歡女愛,男人哪會留戀她的溫柔鄉呢?馮太太沒錯,難道我錯了呀。”我俯下身,雙手撐住紅木桌面,與周德元?視,“馮斯幹和我這樣不三不四的女人上過床,不戴措施,萬壹搞出花柳病,不是周家的家門不幸嗎?莫非孟小姐不介意,不怕傳染。”

“妳——”周德元臉色壹陣青壹陣白,馮斯幹忽?擡手甩了我壹巴掌。

我頭瞬間被打偏,捂住臉,望向地面。

這巴掌其實?輕,手壹掃,卻發出極重的聲響,我也不明白怎麽發出的,我整個人僵在原地。

周德元看了馮斯幹壹眼,“妳什麽意思。”

馮斯幹手停在半空,“替嶽父和綺雲出這口氣。”

周德元冷笑,“老胡。”

司機帶著保鏢從壹樓的壹扇門走出,周德元呵斥,“安保呢。”

保鏢說,“我夜晚巡視。”

“白天有瘋子闖進來,妳保證我女兒安危嗎?”

保鏢低下頭,“我疏忽了。”

周德元嫌惡從我身上收?視線,“拉下去,男人動手沒輕沒重,不?太客氣。”

我蹲下掙紮,保鏢扼住我,並且暗暗發力,捏得我骨頭生疼,我伸腳踢踹他,他擒住我腳踝,倒拎著,壹晃壹顛拖我出去。

“嶽父。”馮斯幹出聲制止,雖?面無表情,保鏢卻壹驚,本能駐足。

馮斯幹不鹹不淡壹瞥,保鏢猶豫了壹秒,放下我。

我大口呼吸著,扶著墻壁站穩,馮斯幹此時不露聲色擋在前面,掩蓋我的存在。

“這巴掌也打了,我認為?此為止。”他倒了壹杯茶,遞?周德元面前,“您認為呢。”

周德元不給他面子,沒接茶杯,“我不認為。”

“是嗎。”馮斯幹不再端著,他擱在茶幾,“嶽父打算如何呢。”

周德元怒不可遏,“妳想護著人?”

“不。”馮斯幹整理著衣袖,語氣漫不經心,“我有必要向嶽父介紹壹下這個飛揚跋扈的女人,我容忍她的理由是什麽。”

他走向周德元對面,“嶽母的新聞,是她曝光的,嶽父的底細,她也摸查過。林宗易對她還不錯,留下壹大筆錢和不少勢力,她因此為非作歹,連我的把柄也攥住了壹些。她沒有心思,只喜歡?處惹?,嶽父要教訓她,我求之不得,您也算是解了我的圍,只不過鬧出風波,我無能為力?息。林宗易是我目前的頭號勁敵,嶽父不是也無可奈何嗎?”

周德元默不作聲盯著他。

馮斯幹背對我,轉動著茶杯,“林太太,折騰盡興了嗎。”

我沖進去,奪過他手中的杯子,將茶水盡數潑在他臉上,他身型壹動不動,慵懶而沈穩,冷靜?極點。

“馮斯幹,從?往後,咱倆斷了,妳再糾纏我,別怪我不留情面。”

他白皙修長的手搭在膝間,輕輕握住,越來越緊,最終緊崩出三條筋絡。

我從別墅離開,發現汽車自動熄火了,皮包也丟在客廳,我的重要證件都在包裏,我正要返?,保姆拿著我的包追出來,馮斯幹走在後面。

我接過包,他壹把拽住我,“打疼了嗎。”

我?過頭,看向他。

他觸摸我臉頰,與此同時,我掄開他手,“馮斯幹,我受夠妳的謊言和陰晴不定了。我韓卿這輩子只當男人的妻子,不當玩物,不管妳多麽高貴,多麽耀眼,妳給不了我想要的,我可以銷毀所有感情,與妳斷得壹幹二凈。”

我坐上車,調頭駛離,馮斯幹的身影投映在後視鏡,他站在灰白的細雨中,許久未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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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狗說:大家稍安勿躁,好心情最重要。





我?到瀾春灣收拾?李,馮斯幹送?全部禮物,連同手上這枚戒指,我都留在梳妝臺,壹樣沒帶。

吳姐追到玄關,抱住我?腿,“韓小姐,先?壹定有苦衷,咱們不是男人,不理解男人?苦。”

我拉著?李箱,“我不理解他,他同樣不理解我,互相不理解何必在壹起折磨,我和他過不下?了。”

她不死心,抱得更牢,“您不管馮冬了嗎,天下哪有您這麽狠心?齂親?”

我捏緊拉桿,“那他在乎馮冬?顏面嗎?他晾著我,和孟綺雲結婚,讓我面對風言風語,他不?,我對孩子心軟又有什麽?,我改變不了局面。”

電話鈴在這時響起,吳姐壹手拖著我,壹手拿話筒,“先?!”

馮斯幹似乎在開車,急促?鳴笛此起彼伏,“她??了嗎。”

“韓小姐要離家出走!您快攔住她!”

那邊沈默片刻,“電話給她。”

吳姐遞給我,我毫不猶豫?斷電話線,揚長??。

我直奔醉王朝,蔣蕓和壹個男人躺在辦公室?沙發上,腿絞著腿,胳膊纏著胳膊,我咳嗽壹聲,男人從蔣蕓懷裏掙開,我看清他?長相,是阿壞。

蔣蕓之前誇他壞,花花腸子壞出水了,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尤其紙醉金迷?風月場,男人壞,女人浪,不出名都難。不少富太太稀罕阿壞,寧可等半宿,死活要跟他喝酒,最高出價壹萬塊錢壹杯酒,當場結賬。

我還納悶,蔣蕓什麽沒見識過啊,她頭壹?誇男人,敢情私下看對眼了。

我把?李箱放在墻角,“兔子不吃窩邊草,自己場子?男模,妳勾搭得熱火朝天啊。”

蔣蕓使勁擰阿壞?屁股,擠眉弄眼,“寶貝,今晚在301等我。”

阿壞朝我鞠了壹躬,“老板。”

“花功夫討好闊太太,妳傍她,她能給妳錢嗎?”

阿壞深情款款,“我喜歡蕓姐。”

他走後,蔣蕓叼著煙,吞雲吐霧,“20號了,林宗易那事有把握嗎。”

我不耐煩,“妳自己?萬隆城打聽。”

她瞪眼,“好心餵狗了,我不是替妳關心他嗎,馮斯幹忌憚他,有林宗易護著妳,孟綺雲算個屁啊,妳有底氣和周家玩硬?,周家再厲害,防得了黑手嗎?”

“?林宗易?勢力爭搶另壹個男人,別給他惹禍了。”我脫了高跟鞋,光腳踩地板,“馮斯幹結婚了,硬?軟?我都不奉陪了。”

蔣蕓猛地站起,“黯然神傷退出啊?”

我沒搭理她。

“那馮冬呢?”

我解下長裙?拉鎖,“過了月底,林宗易?事情有結果了,我找馮斯幹談判,馮冬不滿周歲,就算打官司也能判給我。”

“妳小瞧馮斯幹了。”蔣蕓語重心長,“他可是省?特聘?專家,上面欠他?人情,妳撞上他?槍口,未必打得贏官司。”

我蹙眉,“什麽是特聘專家?”

蔣蕓撣煙灰,“破重案?,比如致命性和危害性極高?罪犯,會聘請頂級?刑偵專家在幕後?析對手心理,撒網,部署。馮斯幹不在編制,可這方面他相當有本事,?且他?文不取,辦案經費有限嘛,他不收錢,妳說上面欠不欠他?人情?07?夏天,他和壹夥跨省亡命徒鬥智鬥勇,就在市局?監控大廳,從放餌,到布局,最後釣上大魚,全程運籌帷幄,本來那次預估損失非常大,包括壹線人員?安全,聽說領隊?出發前簽下?死狀了,很嚇人?。”

她扔給我壹盒煙,我沒抽,“然後呢?”

“上面想起馮斯幹了,?把手到海格公司請他出山,那時他在海格做業務經理,是殷沛東吞並?壹所企業。上面也刻意保護他,畢竟他?過壹線,不排除壞人尋仇,就說是找親戚,殷沛東了解到他有上面?人脈,才正式器重他,不然他能舍得將殷怡嫁給壹個沒家世?窮小子嗎?”

我問蔣蕓,“誰告訴妳?。”

她聳肩,“我前夫啊。”

我腦袋嗡嗡?,“妳早知道馮斯幹?背景,妳還跟我裝傻?”

她舉起右手發誓,“我剛知道,上周我前夫在209包廂招待朋友,我負責開酒,聽他朋友提起這茬,當?馮斯幹要是不辭職,熬到今天,估計是副局級了。”

我站在窗臺,馮斯幹太神秘了,隔三差五曝出重磅內幕震撼我,他竟然是省??特聘專家。

我心事重重看墻上?日歷,還剩十天,林宗易就要護送十億現金出境,那筆錢是仇蟒壹輩子?心血,是他洗錢?罪證,林宗易可謂九死壹?。

無論是否?功出境,仇蟒都會對他下死手,不僅因為林宗易?背叛,更因為他掌握了太多不可告人?秘噸,壹旦落入上面?大網,揭發仇蟒在雲城?老底,仇蟒早晚要被引渡,他很清楚林宗易活著後患無窮,唯有徹底封口,才壹了百了。

傍晚我讓蔣蕓在附近酒店開了壹間套房,把我??李送?,我親自到包廂接待壹位南方?老板,在走廊遇到阿壞,我?住他,“阿壞。”

他駐足,扭頭,“老板。”

我走過?,倚著消防栓,仔仔細細打量他,他任由我,但他不如我沈得住氣,“您有事嗎?”

我撥弄耳環?銀鏈,“妳通過什麽渠道在醉王朝上班。”

他壹楞,旋即?答,“應聘。”

我若無其事,“蕓姐嗎?”

“是徐經理。”

徐力是保安部經理,開業初期程澤安排?,海軍退役,身手挺好,我壹直沒留意他。

我笑了,“我查過記錄,最近範太太經常光顧會館,照顧妳?意。”

阿壞面不改色,“她挺能喝?,壹般人架不住她酒量。”

我直勾勾看著他,“範太太?男人是城建部門?,實權不小,?程氏集團前不久搶了華京?市建工程,妳感覺巧合嗎?”

他壹時不知說什麽。

我走到他跟前,比劃槍?手勢,頂在他眉心,“阿壞,妳應該有耳聞,我?脾氣。”






他壹僵。

“在我眼皮底下竊取商業情報,效力於程澤,犯了我的大忌,我不介意妳和徐力聯手暗算馮斯幹,可萬壹哪天妳們算計到我頭上,引著我掉進程澤的陷阱,如何是?呢?”

“程董不會害您。”

我揚下巴睥睨他,“承認妳是間諜了。”

阿壞不吭聲。

我?力頂,他頭不由自?後仰,和我平視,“去找妳?子匯報,收起他的心思,妳立馬滾蛋。”BIqupai.c0m

電梯停在這壹層,我進去,那個南方老板沒來,只派了秘書在包房談買賣,我送了壹瓶人頭馬,提前回酒店。

我在房間正要卸妝,門鈴忽然響了,傳來壹個女人的聲音,“客房服務,您需要拖鞋嗎。”

我莫名其妙,該睡覺了要什麽拖鞋,“我有。”

“您需要吹風機嗎。”

“有。”

女人鍥而不舍,“那您需要新床品嗎。”

我火冒三丈,暴躁拉開門,“妳有病嗎!”

女人穿著華京婖團的制服,盤了發髻,她身後佇立壹名男子,深紅色的襯衫在燈火下泛著柔和的絲絨光,壹半是?亮,壹半陷在極致迷惑的昏暗中。

男人眼眸低垂,唇齒間溢出壹團霧。

女人恭敬朝他頷首,“馮董,我回公司了。”

他熄了煙,點頭。

女人離開,他連招呼都沒打,徑?要進門,我手臂壹橫,“馮斯幹,妳有病嗎?”

他止步,審視著我此刻的模樣,“很誘人,要出門嗎。”

我沒理會,更沒讓路,“馮董?長和嬌妻鬧別扭了,來尋安慰嗎?”

馮斯幹壹點不?氣,眼神清朗溫柔,“去會所。”

我語氣?硬,“對啊,陪客戶喝酒。”

他面容平淡無波,“老板也上陣陪酒嗎。”

“給錢多啊,”我理?氣壯,“客戶是大老板,喝壹杯小費十萬。”

馮斯幹松了松領口,“留下,妳喝壹杯,我給?十萬。”

我慢條斯理撩動卷發,“這位大老板背後的大大老板,出手更闊綽,喝壹杯三十萬。”

馮斯幹瞥了我壹眼,“妳是國寶嗎,壹杯酒值三十萬。”

我堵住門,仍舊寸步不讓,“下海了,藝名小仙女。”

他輕笑,“下海了。”

我冷言冷語,“不三不四的女人,總要配得上罵名吧。”

馮斯幹豎起壹根手指,抵在我的烈焰紅唇,不經意壹抹,他指腹殷紅,而我則恢復原本的粉嫩,失掉了濃艷的顏色,壹張面孔清純不?,“妳在這裏喝壹口,我給四十萬。”

我別開頭,抗拒他的觸碰,“我偏不賺妳的錢。”我手繞過他身體,拔下房卡,揣進皮包裏,“我嫌妳惡心。”

他壹把擒住我,“妳越是氣我,我越是不放人。”

我面無表情?視他,“有沒有人說過,妳挺犯賤的。”

“有。”他邁進玄關,反手關門,逼仄的空間裏,他距離我更近,我能清晰看到他下頜密密麻麻的胡茬,“妳。”

我啐他,他沒躲。

我大聲質問,“妳?不??”

他漫不經心?拇指擦拭著臉上唾液,不回應。

我惱了,“馮斯幹,妳究竟想幹什麽,名正言順不刺激,非要拽著我搞地下情才爽嗎?”我往外推他,“我幫妳找女人,沖妳的條件,她們能從西街排到北街,妳別再招惹我。”

他微微側身,壓住門鎖,擡手拆領帶,“我記得妳有三套房。”

我眼見他不肯?,索性搬了椅子,在中間隔開,與他楚河漢界,涇渭分?,“妳記得房子在哪,我還敢去住嗎?誰保證妳會不會撬鎖翻窗騷擾我,妳這點無恥的手段,我領教過。”

他笑了壹聲,將領帶搭在椅背,逆光註視我,“妳評估了所有風險,不是也沒逃出我的手心嗎。”

我說,“?天我賣了會所,賣了房,遠?高飛,只要不在江城的地盤,妳就沒轍。”

“妳不會?。”他打開公?包,取出壹套睡衣,“妳要等林宗易的結果。”

我盯著他,?半晌,我噗嗤笑,“孟綺雲清楚妳過來找我嗎?”

他壹粒粒解開襯衣扣,“她沒必要清楚我的?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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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我是媛姐打賞1萬3金幣,趙老師、碎碎碎玻璃打賞1萬金幣






我深呼吸,“哪個女人愛上妳,真是不幸。”

他將襯衣扔在床上,“有些不幸是女人?選擇,?年人承擔自己選擇帶來?壹切後果,這是社會法則。”

我靠住墻,“也包括我。”

“不包括妳。”馮斯幹?進房間。

我註視他背影,“我?結局,難道不比孟綺雲慘嗎?她起碼擁有馮太太?名?。”

馮斯幹回過頭,望了我良久,“妳總是喜歡過早下定論。”

我沒和他糾纏下去,拿起手機避到洗手間,撥通了三位數?號碼,壓低聲講了幾句,隨即掛斷。

孟綺雲既然不清楚自己?新婚丈夫在外面幹什麽,我便讓她清楚清楚,家屬領人,場面多有趣,我倒要瞧瞧她?承受力有多強。

不是任何女人都駕馭得了馮斯幹這種深不可測又無情狠決?男人。

我脫下內褲,攢?團抓在手裏,從洗手間出來,馮斯幹已經換過睡衣,坐在書桌前批閱文件。

我?向他,“喝茶嗎?”

他擡眸望著我,沒說話。

我又問,“玫瑰,菊花,喝哪種?”

馮斯幹翻了壹頁合?,目光依然定格在我臉上,他覺得不對勁,又難以識破哪不對勁,“妳隨意。”

我將玫瑰茶包泡進沖洗腳丫?水裏,擱在馮斯幹面前。

他似笑非笑,“涼水?”

我面不改色,“天氣熱,涼茶下火。”

馮斯幹轉動了兩下杯壁,“有道理,不過我不是?渴。”

我直截了當戳穿他?戒心,“怕我下瀉藥嗎?”我張開唇貼上杯子,他專註觀望這壹幕,沒阻止我繼續。

比猴都精,我沒法演了,又挪開,“愛喝不喝,狼心狗肺。”

他笑了壹聲,?新拾起文件,我實在不甘心,主動將茶杯餵到他唇邊,“好歹我親手泡了,妳總要領我?壹份情。”

馮斯幹神色意味深長,“妳心裏恨我。”

我沒動,維持著餵水?姿勢。

他壹語道破,“所以現在應該不是妳願意對我獻殷勤?時候。”

我意興闌珊收回手,他突然握住我手腕,打量那杯水,“但妳親手泡?茶,即便是毒藥我也喝。”

他含住杯口,與此?時,我另壹手不露聲色探向他後腰。

燈光黯淡,我整個人更柔媚幾?,他好像試探,又好像真?動了情,在這壹刻挨近我,我直起身,打斷氣氛,“味道怎樣。”

他喝完茶,神情平靜,“有點臭。”

“是啊,能不臭嗎。”我晃動著乁裸白膩?腳,“它在高跟鞋裏悶壹天了呢。”

馮斯幹淡淡嗯,“確定嗎。”

我不加掩飾自己?開心,“當然,我倒在壺裏?水。”

他壹指垃圾桶中?空水瓶,以及角落兩只盛滿水?玻璃杯,“抱歉,我有潔癖,妳倒入?那壺水,我澆在鞋裏了,換?沒開啟?礦泉水。”

我停下笑,望向他,“誰?鞋。”

馮斯幹雲淡風輕,“妳?鞋。”

我脊背發僵,“我花費三萬塊錢定制?鞋。”

“妳?喜歡嗎。”他噙著壹絲淺笑,“那為什麽要冒險。”

我壓下情緒,不急,惡人自有惡人磨,好戲在後頭,我不相信馮斯幹有??次次逃過我?設計。

我轉身,?遙控器調低空調?度數,“我去卸妝。”

他問,“不去會所嗎?”

我推門進浴室,“不去了,馬上請妳看戲。”

十?鐘後,有人敲門。

過道站著壹個年輕男人,向開門?馮斯幹出示證件,“臨江區,警察。”

馮斯幹微瞇眼,“什麽?。”

男人說,“壹位女士報警,有知名流氓入戶騷擾。”

“知名流氓。”馮斯幹?復了壹遍,“妳敲錯門了。”

男人後退,端詳門牌號,“沒錯,2106?住戶。”

馮斯幹說,“這間房沒有女人。”

他話音才落,睡褲?腰帶掉落壹條蕾絲內褲,在他喝茶時,我纏繞上面?。

我藏在洗手臺?推拉門後,捂住嘴笑。

男人發現內褲,低頭撿起,“妳能解釋它嗎?”

馮斯幹看著,面目喜怒不辨,他明白我剛才那出戲??意了。

男人立刻逼近,試圖控制他,“妳儀表堂堂?,竟然幹這些不堪??。”

在電梯口打電話?年長便衣此時?過來,“馮董?”

馮斯幹壹言不發系著睡衣扣,男人越過他頭頂,打探四周,“裏面除了您,還有其他人嗎?”

“還有我。”我衣衫不整,?出浴室。

男人又壹懵,“林太太?”

我遮住春光袒露?胸口,“是我報警。”

馮斯幹看向我,許久,他悶笑,“韓卿,長能耐了。”






我煞有其?控訴他,“馮董?長是什麽嗜好,深更半夜不睡覺,偷偷溜進酒店騷擾女住客,幸好我沒睡,抓個現行,妳是慣犯還是初犯呢?”

我背過身,面對馮斯幹,委屈可憐的樣子蕩?無存,反而笑得明媚得意,“這樣滴水不漏的套路,想必是害人不淺的慣犯了。”

我又扭頭,告訴為首的男人,“同誌,妳們要拘留他,並且對外通報,絕不能手下留情。”

馮斯幹忽?正色開口,“我坦白,不是騷擾,是交易。”

男人愕?,“您和誰交易?”

“房間?的女人只有她。”馮斯幹點到為止,男人很上道,“和林太太交易?”

馮斯幹的演技?木三?,拿捏非常精準,那種欲言又止的壓抑感,遭遇仙人跳之後無奈的迷茫感,看上?還真挺可信,“價格沒談妥,她惱羞成怒,驚動了妳們。”

我笑容頃刻凝固,“馮斯幹。”我全身發麻,血液逆流,“妳再潑臟我,我砍了妳信不信。”

男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我情急跳起來,“他放屁!這個狗娘養的王八蛋,是他騷擾我。”

馮斯幹臉色壹沈,“韓卿,誰教妳罵臟字。”

“我罵妳祖宗——”我撕扯他衣服,“妳又毀我名聲!”

他扣緊我手,我張嘴咬他手背,含糊不清咒罵,“妳不要臉,妳憑什麽胡說八道!”

他捏住我下巴,將我整張臉擡起,“馮冬跟著妳學不到好,不許罵臟字。”wap.

年輕便衣哎了兩聲,“公?鬥毆是嗎?”他?開我和馮斯幹,“誹謗犯法知道嗎?”

我大吼,“我沒撒謊!妳們可以調取走廊監控,他有同夥,是他公司的女員工。”

男人?監控室,很快又返回,對年長的便衣說,“監控故障,這層樓沒錄上。”

馮斯幹在壹旁發笑,我氣得渾身哆嗦,指著他,“算妳狠。”

年長的男人在這時示意我跟他走壹趟。

我慌了神,“和我沒關系,我是受害人。”

他說,“那您更要配合我們調查取證,給自己討公道了。”

我下意識後退,“沒來得及留下證據,妳們逮捕他就行,他屬於未遂。”

男人耐著性子解釋,“目前的流程是公?公辦,林太太請吧。”

我知道騎虎難下了,到局裏就麻煩了,明顯我證據不足,趙隊出面沒準把我拘留了。

我們坐進警車,馮斯幹氣定神閑看窗外的霓虹,我坐立不安,心虛問男人,“上電視嗎?”

馮斯幹徹底笑出聲。

男人嚴肅搖頭,“看性質了,特別惡劣會登上法制新聞。”

我臉發白,“打碼嗎?”

男人說,“就算打碼,您的身份也瞞不住,認識您的人不少。”

我壹路心不在焉,心知鬧大了,確切說,是我磕上硬茬子了,馮斯幹不是那麽容易出醜的。我還沒想出對策,車泊在辦公樓,馮斯幹先下車,我緊隨其後,被帶?審訊室。

由於我拿不出半點實際證據,卻涉嫌妨礙公務和名譽誹謗,面臨拘留十五天的處罰,唯壹的出路是求得馮斯幹原諒,寫壹封書面檢討,達成和解,我才能免罰。

我被關在審訊室憋了壹個小時,男人?而復返,“馮董,林太太,商量完了嗎?”

我用力攥拳,“多少字檢討書。”

馮斯幹搶先壹步,“壹萬字。”

我瞪著他,“寫論文呢?”

他按摩眉骨,“韓小姐的態度,我們是不是無法達成和解了。”

我胸腔壹鼓壹鼓,強忍怒火,“不好意思,馮董,我誤會妳了。”

馮斯幹慵懶闔著眼,喉結滾動,沒反應。

男人輕咳,“林太太,馮董必須簽署這份諒解書,否則不能放您離開。”

我語氣緩和,“馮董,我真心悔過,妳大人不記小人過,高擡貴蹄。”

“高擡貴什麽。”他凝視我。

我大聲喊,“高擡妳寬厚的大手,饒過我小女子。”

馮斯幹眉眼漾出笑意,“這算是自己坑自己嗎。”

我拳頭攥得更緊,他站起,和男人握手,“耽誤妳們下班了。”

我們從辦公樓出來,何江在門口等候,他看到我,沒忍住笑,“韓小姐。”

我沖過?拍車窗,緊接著玻璃降落,我俯下身,盯著黑暗中的男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折騰死妳,我不姓韓。”

馮斯幹單手支著額角,“姓馮也行。”

我冷笑,“我姓奶,叫奶。”

他坐?,“原來是小奶女士。”

我反手壹巴掌掄向他,車窗頓時升起,我遲了壹秒,只砸中玻璃。

馮斯幹側臉浮著笑,我從沒見過他這麽愉悅,汽車拂塵而?,我站在原地等來了蔣蕓。

她大口喘粗氣,“妳沒?了啊。”

我沒好氣,“妳盼著我出??”

蔣蕓說,“妳不是掃黃被掃進來了嗎?我以為妳要蹲號房了。”

我咬牙切齒,“誰散播的謠言?”

“酒店保安啊,他說親眼看見妳和壹個男人被警車帶走了。那家酒店是華京旗下的五星級度假村,年初才建成,保安原先在濱城的?公司,他認出妳了。”

怪不得馮斯幹對我的下落如此了如指掌,我自己羊?虎口了。

【作者有話說】

這是16日更新,白天有?出門,所以寫完壹起更出來,大家別漏掉上壹章,壹共是兩章。







接下來三天,馮斯幹都沒出現,吳姐趁機將馮冬抱出來,我順便問他馮斯幹死沒死,她說活著。

我憋笑,“我以為出殯了,沒個音訊。”

吳姐欲言又止,“先生好像在籌備婚禮,華京的?務也多。”

我戳著馮冬的小臉蛋,隨口問,“他與孟綺雲之間和諧嗎?”

“您指哪方面?”

我瞥了她壹眼,“床上和不和諧,妳能知道嗎?”

吳姐說,“先生壹直住在熙雲路,沒回來。不過前天傍晚我去送文件,是馮太太開門,我上樓發現先生在書房。”

我換了壹只手逗馮冬,“那有什麽稀奇的,這邊住他也經常在書房。”

“可先生的內衣,睡衣,都在書房的衣架上,按道理在臥室才對。”

我問她,“周德元在熙雲路住嗎?”

她搖頭,“那不清楚了。”

倘若周德元在,那馮斯幹萬萬不會住書房,孟綺雲的性子也不像殷怡,殷怡當時迷戀紀維鈞,而孟綺雲對馮斯幹如癡如狂,形婚這種婚姻,壹個深愛丈夫的女人是無法接受的。

我餵馮冬喝完奶,又噷給吳姐,“我雇了幾個保鏢,下午到瀾春灣,妳收拾兩間客房。”

她不解,“先生說沒人在瀾春灣鬧事,用不著保鏢了。”

我發動引擎,“最近要出亂子,我防備壹個仇家綁架馮冬。”

晚上醉王朝營業,我在大堂豎起壹塊燈牌,“馮斯幹和狗禁止入內”九個字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彩光,壹百米開外都晃眼。

我吩咐保安,“他要是來了,妳往外轟,捅婁子我兜著。”

蔣蕓拎著食盒進門,壹臉為難,“妳栽他的面子,他會不會砸場子。”

壹團雪?的?茸茸這時從角落躥出,蠕動到我腳下,我壹看,竟然是斯幹。

我抱住它,它在我懷裏撒歡兒,舔我的手指,蔣蕓不可思議,“瀾春灣距離會所二十?裏,狗成精了啊,它認路?”

我仔細嗅了嗅,?發有壹股濃郁的煙味,我警惕起來,“馮斯幹在附近。”

我話音剛落,壹簇車燈射?會所大門,為首的男人彎腰下車,第二輛車的趙總也緊隨其後。

馮斯幹穿著挺括板正的深藍襯衫和?色西褲,西裝搭在臂彎,整個人輪廓英俊挺拔。

沒有哪壹座城?比江城的深夜更撩人,它迷離瘋狂,誘人墮落。而這樣壹座燈紅酒綠的城?,在馮斯幹的背後黯然失色,沒了光彩。

他更?人沈淪,更具有迷惑性。

我放了斯幹,它壹溜煙奔?馮斯幹,我倚著柱子等他靠近,停在臺階下。

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混合著尼古?與薄荷冰片的味道,剎那吞噬了進進出出的女人香。

霓虹搖曳,我們隔著曖昧的燈火,像壹場沈睡的風月復活,我風情萬種,他長身玉立。

趙總眉開眼笑,揮手讓司機擺花籃,“韓老板,小小禮物,給您捧場了。”

我撥弄著花籃上碩大的粉百合,春風滿面,“趙總,怎麽壹個人來喝酒啊。”

他下意識瞧壹旁的馮斯幹,“這——您沒看見嗎。”

我歪著頭,純情又嫵媚,“看見什麽呀?”

趙總不?所以,“還有馮董啊。”

“哪位馮董。”我演戲可有壹套,趙總壓根辨不出真假,我揚下巴,“特別爽情趣用品店的老板馮寡婦嗎?”

“特別爽的老板是寡婦嗎。”馮斯幹松了松勒緊的領帶,“??是男人。”

我視而不見,“什麽東西嗡嗡嗡,蒼蠅似的討人厭。”

馮斯幹忽然伸手撫摸我臉,“妳說呢。”

我當即打掉他手,“幹什麽!”

他笑了壹聲,“現在看見了,是蒼蠅嗎。”

我沒好臉,“好大的蒼蠅,還沾著壹坨屎呢。”

他雲淡風輕,“蒼蠅喜歡狗屎,不然能摸嗎。”

我指著他,“姓馮的,我的地盤上妳少撒野,保安的身手不是吃素的。”

趙總打圓場,“馮董,逛場子圖個開心嘛,沒必要鬧不愉快。”他塞我手裏壹沓錢,“韓老板,您給安排壹間大包房,開兩箱好酒。”

我把錢退回他,“抱歉了趙總,新定下規矩,您另外改地方吧。”

他納悶,“什麽規矩,沒聽說啊。”

我笑著,“恕報不周。”

趙總壹怔,憋笑不語,馮斯幹無奈皺著眉,“恕報不周是這麽用嗎。”

我垮了臉,陰陽怪氣反問,“嫌我沒學識啊,馮太太不是出國留學的海歸嗎,馮董到醉王朝找什麽樂子啊,家裏樂子大,馮太太的本事連國外猛男都擺平了,何況妳這個小?臉呢。”

馮斯幹任由我犯性,邁步朝大廳?,我胳膊壹橫,不準他進,連?趙總也攔下,“不認字啊?”我推搡蔣蕓,“妳念。”

“馮斯幹和狗...”

馮斯幹寒浸浸的眼神投?蔣蕓,她不吭聲了。

我索性自己念,“馮斯幹和狗禁止入內。”我望著他,“不接待妳。”

他也望著我,“狗能進,我為什麽不能。”

我恍然,“怪不得斯幹在這裏,原來是堵我的嘴啊。”我姿勢懶散,“狗四條腿進來的,妳四條腿也能進,妳有嗎?”

他淡定自若,“缺壹條。”

我沒反應過來,驚愕問他,“妳有三條腿?”

馮斯幹佇立在那,“嗯。”

我如夢初醒,“要麽兩條,要麽四條,妳多長出壹條,或者鋸斷壹條。”

他逆著光,身影拉得高而長,“韓卿,鬧夠了嗎。”

趙總壹頭霧水,“斯幹?”

我來回翻轉著手,欣賞美甲,“斯幹是我養的狗。”

趙總訕笑,沒搭腔。

馮斯幹神色平靜,“我可以去消費者協會投訴。”

我滿不在?的樣子,“我營業執照都沒收了,我還怕妳投訴?不就是罰款嗎,反正我的場子也快賠黃了。”

他沈默半晌,徹底笑出聲,“跟誰學的無賴潑皮,做什麽都不成事,妳還挺橫。”

蔣蕓解釋,“她亂講的,執照在辦?室呢,黃了倒是真的。”

我打呵欠,“馮董多大的能耐啊,他真想出手整我,?天場子就關門大吉。”

馮斯幹壹步跨過三級臺階,“給我留點顏面。”

我看?他,“顏面?”

我壹巴掌掄在他左臉,毫不手軟,“那晚沒打著妳,?天補上。馮斯幹,妳沒資格跟我提顏面,妳娶孟綺雲過門,我已經淪為江城的笑柄了,妳沒給我留顏面,我憑什麽為妳留。”

這壹下力道重,他頭頓時壹偏,嘴角滲出壹縷血痕,?皙的皮膚愈發?得透?,沾染的壹點血色像朱砂壹般濃艷。

?是他的清冷神聖,紅是他的陰狠欲望。

那樣赤裸??生。

趙總被這壹幕震驚,“馮董...”他遞上紙巾,馮斯幹接過,“無妨。”

他擦拭著那抹血色,“發泄完了。”

我脾氣沖,“沒完。”

馮斯幹說,“沒完接著。”

我沒動。

他握住我手,又甩?右邊,馮斯幹操縱著我的力氣,比我自己打那壹下有過之無不及,“痛快了。”

會所人來人往,他如此醒目?亮,有幾位商人經過,微微止步,客氣頷首,“馮董。”

他置若罔聞,目光落在我臉上,打量眼角那顆細小的淚痣,生氣時靈動,哭泣時可憐,而此時,冷艷淡漠。

“?捅過,也咬過,巴掌由妳打了,再不痛快,也不至於太絕情。”

我別開頭,回避他的目光,“孩子生了,血流了,婚離了,情婦的名頭扛了壹?,我也幻想妳不至於太無情。”

馮斯幹在光影裏,壹言不發。

商人?近,“馮董,內人開了壹家美容院,馮太太如?有空賞臉,內人求之不得。”

聽口音是外地的,像個暴發戶,馮斯幹望?他,“方總。”

男人情緒激動搓手,“馮董,您還記得我,太榮幸了。”

馮斯幹側過身,與他面對面,語氣耐人尋味,“方總的眼力見,不記得?難。”

方總說,“勞煩馮董捎?話給馮太太,內人——”

方總後面的男人不露聲色拽住他,“馮董,打擾您興致了,告辭。”

方總被拽下臺階,他不樂意,“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正好和馮董套近?。”

男人越?越快,“套什麽近??站著的女人是他外面養的情人,妳瞎了嗎。”

與此?時蔣蕓拖著我到門後,“咱們做生意講究賺錢,妳管他是狗是豬呢,給錢不得了。”

我找前臺要賬本,翻開上月的結余,負20萬。

我頭昏腦漲,“賠死我了。”

蔣蕓又翻了壹頁,她?知足,“上上個月負50萬呢,越賠越少了。”

我總覺得不對勁,會所從開業那天客人沒斷過,酒水的價碼並不低,比大多數場子都貴,十有八九是被動手腳了。

程澤在保安部安插徐力,馮斯幹在財務部安插眼線,他們拿我場子練習無間道呢。

我深吸氣,看了壹眼遠處的馮斯幹,“會所裏有他的間諜嗎。”

蔣蕓說,“我沒查過,就算他安插間諜了,咱們也查不出,妳這點道行哪鬥得過他啊,妳誹謗他差點拘留了,妳可老實點吧。”

我壹噎,“壓他壹頭就行,輸贏不重要。”

我朝馮斯幹?過去,“馮董,趙總,我安排了401鉆石包,二位滿意嗎?”

趙總大喜過望,“我們能進去了?”

我作出請的手勢,“我不是開玩笑嗎,俗話說當官不打送禮的,我開買賣迎客更不打花錢的了。”

馮斯幹似?看破壹?,擦肩而過的壹霎,他淡聲說,“又耍花招。”

我?在前面,輕飄飄反駁,“妳願意上鉤啊。”

【作者有話說】

感謝書友85510打賞能量飲料,感謝lunar打賞催更符。

感謝酸死的檸檬精打賞1萬1金幣。

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我站在電梯的正中央,發現趙總不見了,只有馮斯幹壹個人進來。

他按下數字4,漫不經心的戲弄語氣,“韓老板欠我的壹萬字檢討書,寫?了嗎。”

我理直氣壯,“沒寫。”

他指腹觸了觸略微紅腫的唇角,“做大買賣的人,言而無信。”

他口中的“大買賣”,我聽出調侃的意味,“跟妳學的,我撒小謊,害小人,妳撒大謊,害良民。”

“?大壹頂帽子。”馮斯幹透過門壁註視我,“妳是良民嗎。”

“我無辜受騙,妳還指望我給妳?臉色嗎?”

他含著壹絲笑,沒?應。

“醉王朝有妳的間諜。”我盯著他,“妳是什麽目的。”

馮斯幹沈默壹秒,“只是防備林宗易的仇家鬧事,我可以第壹時間過來。”

我撫弄耳環,“妳安插在哪了。”

他神情坦蕩,“財務前臺是我的人。”

“那個小女人啊。”我意味深長,“愛慕妳嗎?”

電梯在四樓打開,馮斯幹按住暫停,“沒有。”

某個包房有客人在唱黃土高坡,震得我發抖,“她手腳不幹凈,吃裏扒外吞了我不少錢,都流入妳口袋了嗎。”

他笑了壹聲,“韓卿,妳是我見過最灑脫不受束縛的女人。”

我說,“所以妳搬空我的錢,逼我服軟,找妳索要,以此牽?我,掌控我,妳知道我?不了,我在江城有太多羈絆。”

他看?我,“感情留不住妳。”

我冷笑,“馮斯幹,妳根本不了解我,感情是唯壹能留住我的東西,而我們?今天這壹步,我有過錯,妳更有過錯,不是感情留不住我,是妳的感情不配留住我。”

我邁出電梯,他突如其來壹?,“我沒撒謊。”

我駐足,電梯門合攏,?廊的燈光極暗,也極多情,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眉眼,“什麽意思。”

“馮董——”趙總這時從安全通道爬上四樓,氣喘籲籲跑?馮斯幹身邊,“我沒來遲吧。”

馮斯幹不鹹不淡看了他壹眼,“妳來早了。”

趙總滿頭大汗,“那我再下去。”

“不必了。”馮斯幹?進401,趙總殷勤跟上,“馮董,我公司真有麻煩,銀行催貸款,幾項工?都要資金周轉,潤元的那筆尾款又收不?,再僵持壹陣,我的總經理位置不保了。”

馮斯幹坐下,“潤元的老總,我替妳打個招呼。”

趙總坐在他對面,“那可救急了,馮董,我渡過這壹關,??報答您。”

馮斯幹感覺?坐墊底下隆起壹個鼓包,他手探進縫隙,拽出壹條帶亮片的黑絲襪,濃烈的茉莉香彌漫在空氣中,那是獨屬我的味道,他挑起旋轉著,明知故問,“誰的。”

我奪過,“我的。”

他審視我,“妳的。”

“妳聾了?”我彎腰,對準他耳朵,“應酬老板時精心打扮穿的絲襪。”

馮斯幹神色喜怒不定,“哪位老板下手,襪子?爛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剮破的,順手擱在401了,我將襪子攢成團攥在手心,“做?意計較那麽多幹什麽。”

馮斯幹笑著,“韓老板這樣豁得出,場子卻要黃了,實在令人惋惜。”

我沒理他,扭頭出去,馮斯幹壹邊摸煙盒壹邊叫住我,“妳親自開酒,需要點什麽。”

我合住酒單,“點什麽酒無所謂,取決於小費,給妳打折,壹?萬開壹瓶。”

他解衣扣的手壹頓,“妳背了多少負債,窮瘋了。”

我瀟灑轉身,“沒錢讓老板開酒,妳吃錯藥了?”

馮斯幹扔出壹張限量發行的黑卡,“開。”

我拾起卡,在掌心掂了掂,“什麽額度啊。”

他後仰,氣質慵懶又矜貴,靠著沙發背,“開?妳手廢了。”

我?開酒器拔出酒塞,將酒瓶摔在桌上,他壹掃瓶身的商標,“什麽酒。”

“二鍋頭啊。”

馮斯幹上半身前傾,“二鍋頭賣三萬,妳的場子不黃誰黃。”

我俯下身,氣勢不減,“開瓶了,妳不願意喝,退酒錢,不退小費。”

他垂眸,目光掠過我胸口,“妳?光了。”

我立馬捂住,低下頭檢查,絲絨襯衣裹得嚴嚴實實,我上當了。

我怒不可遏,“妳和我過不去嗎?”

馮斯幹笑意深濃,接過趙總遞來的酒杯。

二鍋頭的度數真不是吹的,林宗易是風月局的老手,充其量喝壹斤半,馮斯幹半斤過喉,便浮現出醉態了,趙總喝得更多,已經癱在沙發上,不過他不省人事之前提?了林宗易,被馮斯幹截住,沒說完。

我再次倒滿杯子,馮斯幹摁住我手,壹雙眼睛晦暗深沈,“準備灌醉我,讓我出醜嗎。”

我說,“趙總比妳醉得厲害,妳出醜他也看不?啊。”

馮斯幹伸手壹?,我被他??腿上,他旋即擡起我整張臉,“妳詭計多端,心思奸詐,設計我出醜自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妳不會滿足小打小鬧。”

我翻臉,“妳放開我。”

他手臂攬住我身體,“我猜壹猜,妳打算灌醉我,脫光衣服,丟在會所門口,再通知孟綺雲,對嗎。”





我壹怔,他??猜中了。

“僅僅我出醜,妳仍舊覺得不痛快,妳還要孟綺雲崩潰,以她的承受力面對這副局面會手足無措,委屈大哭,而妳在壹旁光?正大看戲。”

我徹底失聲了。

馮斯幹貼近我頸側,他氣息灼熱,似有若無熨燙著我的肌膚,“我說過,妳是壹個壞女人,妳要相信壞女人對男人的誘惑力,不是壹個不夠壞的女人能取代的。”

他緩緩上移,薄唇抵在我嬌小?嫩的耳垂,“孟綺雲不夠壞。”

“馮斯幹。”我面目冷淡,“我再也不信妳的花言巧語,妳松開手。”

他擁著我不放,我連踢帶擰,和他廝打得正狠,何江推門進屋,馮斯幹這才放過我。

我立刻抽離他,整理著短裙。

何江朝我鞠躬,“韓小姐。”

我不屑譏諷,“擔不起何秘書的禮數,妳瞧不上我,又何必裝模作樣呢。”

何江越過我,??馮斯幹面前,“那邊有動靜了。”

馮斯幹有些薄醉,他揉著眉骨,“哪邊。”

何江余光瞟我,舌根擠出壹個字,“仇。”

我手壹滯,裝沒聽?,繼續開酒,馮斯幹睜開眼,“什麽動靜。”

何江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在場。

我識趣主動離開,從外面帶上門,何江追出,確認我不在過?,又?新返回,他前腳進去,我後腳?回401。

“萬隆城八點鐘撤掉了壹批保鏢。”

馮斯幹擡腕看表,九點半。

“撤去什麽地方了。”

何江回答,“橡山。”

馮斯幹從?盤裏叉了壹塊西瓜,“妳認為有問題。”

何江說,“會不會月底出境是假消息,仇蟒放出的煙霧彈,連林宗易也被騙了。”

我瞇眼,沒久留,銜著壹支煙在電梯外等候馮斯幹。

幾?鐘後,他帶著何江?出包廂。

狹路相逢,他眉頭緊蹙,“又抽煙。”

我朝天花板噴出煙霧,“卡在蔣蕓那裏。”

他試圖搶我的煙,我早有預料,側身躲開,他停下,“刷了幾位數。”

我撣煙灰,“妳的間諜拿了幾位數,我就刷了幾位數。馮斯幹,我不多沾妳壹?,我喜歡兩清,如?不能兩清,我寧可妳欠我的,我絕不欠妳。”

他?向電梯,背對我,“這就是妳連那枚戒指也留在瀾春灣的理由。”

“對。”我不置可否,“我什麽都沒帶。”

他面無表情閉上眼,“其實妳比我狠。”

我不說話,掐滅煙頭。

兩個?樣狠毒的人,愛的時候天崩地裂,恨的時候天塌地陷。

提示燈變成1,我確定馮斯幹下樓了,迅速返回包廂,趙總剛好出來,我扶住他,“趙總,您喝醉了。”

他搖搖晃晃站不穩,“是韓老板啊——”他摟著我肩膀,滿嘴酒氣,“馮董呢?”

我說,“?了啊。”

他壹楞,“?了?酒沒喝盡興呢。”

我拍他後背順氣,“我陪您喝,是不是別有壹番韻味啊?”

我指尖在他鼻下擺動,酒意燥得慌,他聞著清冽的茉莉香,骨頭都酥了,“那我喝壹夜。”

我架住趙總回?包房,他興起要喝交杯酒,我大大方方斟滿,和他臉挨臉的瞬間,我試探問,“趙總,您喝糊塗了,我聽您提起林宗易,您壹個商人,從哪知?那些內幕啊。”

趙總確實喝大發了,舌頭也打結了,完全忘記我是林宗易的前妻,毫無戒備對我吐口,“我老婆的高中?學負責濱城財政,上面要翻修鐵路,缺口三個多億,他沒批款,工程也沒幹,後來?裏告訴他,馬上有錢了,起碼??四個億,後來他打聽,有壹艘大船月底要翻,上面通知銀行調十臺點鈔機去現場。”

我坐著沈思,他又倒滿酒,“肯定是贓款啊,不?能充公嗎?除了娛樂業的龍頭老大林宗易,誰值得上面這麽死磕啊。”

我忽?想通了,起身沖出包廂,從車庫開出壹輛越野,?奔江濱交界。

路上我打電話給振子,問他林宗易在萬隆城嗎。

他說不在,跟喬叔去橡山倉庫清點貨物了。

我脊背冒冷汗,“妳去邊境,仇蟒可能今晚行動。”

他莫名其妙,“今晚?怎麽得?的風聲。”

我猛打方向盤開上高速,“仇蟒在月底轉移贓款的消息,上面沒瞞住,對外泄露了,他壹定察覺被盯上了,延期運送夜長夢多,仇蟒只會提前。何江剛才特意?包房向馮斯幹匯報,我懷疑和宗易有關,他從不打擾馮斯幹的酒局,除非突發情況,而且他們離開很匆忙。”

振子半信半疑,“可是蟒叔這兩天沒什麽動作。”

我留意後視鏡,沒有尾隨我的車輛,“宗易應該被喬叔扣下了,來不及傳話給妳。妳聯絡湖城,他不是投奔了?把手嗎?讓對方派人支援他。”

我掛斷,又打給蔣蕓,她沒接,估計在應酬哪個大老板,我將趙隊的手機號發給她,又編輯了壹行字:兩小時後以林宗易的名義報警,地址197國?。

相距國?三公?是江浦碼頭,壹個新建成的中轉港口,對接闌城,只要流過闌城的富江,再經過壹段公路,就駛出國境線了。

【作?有話說】

18日出發去北京,親戚家過中秋,所以連夜寫完更出來了。

大家別漏掉上壹章。





淩晨壹點,江浦碼頭霧氣茫茫,三艘貨輪泊在岸口,零零星星的幾個工人在帳篷?熱火朝天打牌。

我匍匐在壹處沙坳?,?相機鏡頭監視著海港,夜越來越深,完全看不清目標,手機也沒電了。

蔣蕓遲遲沒回復消息,我正準備再聯系她,視線?闖入兩雙男人的腳,從帳篷的方向過來。

我屏息靜氣,盯著他們靠近。

後面的小個子抱怨,“也不提前通知,那些箱子?是什麽?”

壹個黃頭發的男人拎著望遠鏡,壹邊走壹邊觀察四周,“現金。”

小個子更暴躁了,“從銀?直接轉移海外不?嗎。”

黃毛男人沒?氣,“蠢貨,那麽大壹筆錢,銀?不查來源?”

他們腰帶拴著射擊場專?的練習槍,估計不是什麽厲害角色,仇蟒安排他們放風,真正有本事的都調?運錢了。

我沈思壹秒,悄悄迂回到他們身後,使勁壹踹,黃毛毫無防備,摔個趔趄。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槍口抵住他後腦勺,“不許動。”

我趁小個子發楞的工夫,又掏出壹個東西對準他,“妳也蹲下,擦槍走火不是鬧著玩的。”

黃毛趴著不動,“妳是什麽人。”

“女人。”

他不信,“女人敢摻和我們的事?誰派妳出手的。”

“少廢話。”我撥動保險栓,“妳們?放風,對嗎。”

他沒吭聲。

我另壹只手朝小個子壹甩,“我要??思考,究竟是先廢了妳們的腿,還是廢胳膊呢。”

小個子嚇得哆嗦,“我們到大門放哨,有車輛接近碼頭立馬報告給喬叔。”

幸?我動手了,否則上面趕到,他們通風報信,勢必會打草驚蛇,驚動仇蟒狗急跳墻。

我逼問,“然後呢?”

小個子搖頭,“我只清楚這些。”

我俯下身,頂住黃毛的後頸,“妳又清楚什麽呢。”

他牙口緊,小個子勸他,“妳別扛了,蟒叔顧不上咱們死活,這娘們兒——”他咽了口唾沫,“她恐怕有來頭。”

黃毛不搭理。

“硬骨頭啊。”我挑眉笑,“軟趴趴的廢物,我還沒興致對付呢。”

我踩住他屁股,鉚釘鞋底震擊著褲襠,他疼得倒抽氣,“我說——”

我停下。

黃毛側臉貼地,“情況緊急,蟒叔會當場銷毀貨物,沈海或者火燒,不留證據。情況有轉圜,就拉鋸戰,讓華子打頭陣掩護開船。”

槍口戳了兩下,每戳壹下,我說壹?,“華子不幹的下場呢?失足墜海嗎。”

黃毛壹激靈,“妳是同??”

他衣服這時傳出聲響,我頓時警惕,我聽林宗易提過,蟒叔下手特黑,在雲城曾經搞過人肉盾牌,我握緊槍柄,“什麽動靜。”

黃毛說,“要裝船了,喬叔給了我倆通訊機。”

我找到,將聽筒插進耳朵,裏面是喬叔在說話,“華子,委屈妳了。”

緊接著是解開鎖鏈的響動,林宗易冷笑,“馬上出發了,蟒叔和喬叔還不信任我。”

喬叔安撫他,“不是不信任,是謹慎??。妳的身手和力?,妳蟒叔壹清二楚。妳真叛變了,他們沒有任何壹個人是妳的對手,能和妳過上兩招。”

林宗易語氣波瀾不驚,“說到底,蟒叔給我戴腳鐐,是防我。”

喬叔圓場,“我這不親手解了嗎?妳蟒叔顧慮多,華子,我相信妳是自己人,妳不要辜負我的良苦?心啊。”

林宗易活動著麻木的腳踝,沒回應他。

“小坤。”

黃毛應聲,“喬叔。”

我回過神,槍孔深入半寸,碾壓他的太陽穴,消聲比劃口型,“妳最?老實點。”

黃毛看了我壹眼,“我和阿元在大門附近。”

喬叔問,“有異常嗎。”

黃毛答復,“風?浪靜。”

“註意風向,過於安靜也不對勁,馮斯幹是上面的重量級底牌,他的偵查嗅覺不?糊弄。”

我錯愕不?,看來仇蟒查到馮斯幹的底細了。

我使了個眼色,黃毛領會,“喬叔,咱確定出港嗎。”

“當然。”喬叔十分得意,“妳華哥坐鎮,馮斯幹的???必管?了。”

喬叔和黃毛交接完,我抽出兩人的皮帶,捆住手腕,小個子怔住,“妳剛才拿什麽嚇唬我。”

我雲淡風輕,“香蕉啊,我的宵夜,嘗嘗嗎?”

小個子啐了口痰,“妳蒙事?”

我掂量著黃毛的那把槍,“這是真的,不就?了?”

他咬牙切齒,“玩鷹的?家,竟然被鷹啄了眼。”

黃毛端詳我,“妳挺有膽氣,馮斯幹的人?”

我也端詳他,“與妳無關。”

他哂了聲,“圖什麽,錢?”

我別開頭,“還妳們華哥壹份情。”

黃毛嗤笑,“華子的風流債,多到他記不住女人的名字。這麽多年,我就看他在女人身上栽了壹回,妳太拿床上那點事當回事了。”

我余光瞥他,“栽在哪個女人身上,妳認識?”

他舔著幹裂的死皮,“不認識,聽冠強講過,華子的前妻。”

我不再搭腔。

幾分鐘後,壹隊人馬出現在堤壩盡頭,夜幕籠罩下,壹片連綿的黑影。

燈塔灑下黯淡的薄光,最前面的男人輪廓漸漸清晰,穿著黑色的立領襯衣,剛硬分明的棱角,淡漠的克制感,渾身散出壹股寒意,浮蕩的霧氣掠過他眼睛,深刻又沈郁。

我從?見過林宗易如此淩厲陰鷙的模樣,從頭到腳充滿詭譎的殺氣。

火苗燎紅他眉眼,他借著那簇火光,似笑非笑審視保鏢,“手抖了。”

保鏢訕笑,“華哥,我緊張。”

林宗易吹出壹縷霧,“又不是第壹次替蟒叔出貨。”

“華哥。”保鏢湊近,“能順利嗎?”

喬叔不耐煩,“晦氣什麽。”

保鏢壹縮,不言語了。

“華子。”站在後方的仇蟒走到林宗易身旁,“萬隆城太?嗎。”

林宗易眼神閃爍,他垂眸掩住,“照樣營業。”

仇蟒說,“妳很聰明,越是反常越是惹人註目,表面歌舞升?,反?無人關註它的瓤是腐爛的。”

林宗易叼著煙,涼辣的煙霧熏得慌,他半瞇半睜,顯得越發高深莫測,“蟒叔,送完這批錢,您打算如何了結我呢。”

仇蟒目視前方,雪?的綢衣在海風裏擺動,“妳年輕時,心思也重,現在更重了。”

林宗易悶笑,“我有今天,?也是您,毀也是您。”

仇蟒感慨,“妳我是?子,翁婿,也算仇人了。”

林宗易沈默。

許久,仇蟒問,“華子,跟我出國嗎?”

林宗易撣了撣煙灰,“那不是我應該走的路。”

我慌了神,林宗易仿佛要撕下面具了,仇蟒像什麽沒聽懂,“出國,什麽都有。”

“蟒叔,出得了境嗎。”

仇蟒面無表情註視波濤起伏的海面,“我認為誰也阻擋不了我。”

林宗易抽完這根煙,佇立於舷板上,朝水面開了壹槍,銜接三艘貨輪的韁繩劇烈震動起來,剎那燈火通明。

亮如?晝的碼頭,卻寂靜得詭異。

仇蟒和林宗易並排走向貨輪,冗長的汽笛在低空回蕩,驚飛了停落在帳篷上的海鷗,翅膀的拍擊和嘶鳴?這樣的夜晚愈加風雲變幻。

壹個保鏢擠進隊伍?,“蟒叔,喬叔乘坐救生艇?富江了。”

林宗易步伐壹頓,不露聲色朝隨?的保鏢點了下頭,後者放緩步子,趁大部隊沒留意,溜下甲板。

仇蟒吩咐,“安插人手在闌城的邊境接應。”

我正在監控這壹幕,黃毛掙脫了禁錮,舉起壹塊巖石兇狠劈向我後腦勺,影子晃過,我本能自衛,忽然間,壹?利落的人影撲向黃毛,將他控制在身下,?麻繩綁得結結實實。

與此同時,那?人影摁住我手背,“韓小姐,別開,出聲就麻煩了!”

我認出是振子,雙腿瞬間癱軟,“宗易是不是有危險?”

振子俯臥在沙堆中間,“華哥今晚要完了。”

我整個人不由抽搐,“妳想辦法啊。”

振子也慪火,“我但凡有辦法,會躲在這裏嗎!”

“湖城呢?”我像揪住壹根救命稻草,“湖城的二把手,我不是告訴過妳,求他出面部署支援宗易嗎?”

振子說,“上面沒簽字,他不夠格調遣。”

我扼緊十指,橫了橫心,?振子的手機打給馮斯幹。

前三遍他沒接,直到第四遍,他接聽了,他語調同往常很不壹樣,很壓抑,很鎮靜,帶點試探,“哪位。”

“馮斯幹。”我哽咽喊他。

“韓卿?”他聽到海浪,“妳在哪。”

“我在江浦碼頭。”

他站起的動作太猛,桌椅也掀翻,緊隨其後趙隊開口詢問,“斯幹,怎麽了?”

馮斯幹並沒理會他,只全神貫註在這通電話,“韓卿,妳過?幹什麽。”

我聲音戰栗不止,“斯幹,仇蟒要傷害林宗易,他熬不過今晚了。”

馮斯幹健步如飛,“妳立刻藏在安全的地方。”

我牙齒磕絆著,語?也斷斷續續,“我不要名分了,我不任性了,孟綺雲以後欺負我,我也忍著,我只求妳,千萬讓他活著。”

馮斯幹呼吸沈重,“妳等著我,不準亂動。”

趙隊似乎拽住了他,“斯幹,妳是上面的特聘專家,?經箭在弦上了,妳要負起責任!仇蟒做事心狠手辣,這場圍剿咱們多少人沖壹線,妳臨陣撂挑子,妳想過後果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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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甩開他,“韓卿在江浦!”

趙隊說,“我知道她在!斯幹,就算馮冬在,妳也要考慮全局,我們信任妳,服從妳?部署,妳不能兒戲。”

“趙凱,我沒有兒戲。”馮斯幹失了耐性,“我過?找她,不妨礙大局。”

趙隊也急了,“可妳出意外我沒法和上面交待!我們特聘妳,簽署了保證書,必須保障妳?安全。”

“我不用妳交待。”緊接著傳來反復開門關門?聲響,馮斯幹迅速?下樓梯,“韓卿,妳受傷了嗎。”

我搖頭,又意識到他看不見,“我沒有。”

馮斯幹平穩住情緒,“妳用誰?手機。”

我哭著,講不出話。

他竭力鎮定,可隱隱?顫音暴露了他此刻?驚慌,“為什麽?江浦。”

我坐在地上,盯著貨輪?方向。

“因為林宗易嗎。”他?知答案,仍舊問了壹遍。

“斯幹——”趙隊攔住他,“仇蟒出貨了嗎?”

馮斯幹等待我回答,?半晌,我打破沈寂,“在清點箱子,碼頭?倉庫有二十個鐵皮箱。”

趙隊指揮三組和四組出發,“斯幹,絕不能讓仇蟒啟?,我們來不及調遣海上設備,交手沒有勝算。”

壹名下屬對趙隊說,“應該有湖城?臥底在江浦碼頭,不清楚他們是否準備了?具。”

“他們即使有設備,也肯定獨立圍剿,不會與我們聯手。”趙隊壹籌莫展,“斯幹,妳聯系上面,有辦法從濱城調船嗎?”

下屬說,“濱城調船,現在投放也晚了。”

馮斯幹自始至終不曾出聲,?到趙隊帶人離?,他才開口,“韓卿,如果林宗易喪命在港口,妳還回來嗎。”

我死死地握住機殼,“回哪裏。”

他說,“瀾春灣。”

“瀾春灣不是我?家了,就像熙雲路才是妳正式?家庭,有資格為人所知,而我無法堂堂正正在妳身邊生活。”我深吸氣,“妳幫林宗易脫險?條件,是我做妳?情人嗎。”

馮斯幹壹言不發。

我擦掉眼淚,“我答應。妳什麽時候厭倦我,我什麽時候再離開。馮冬養在孟綺雲名下,我也?意。我?住處她想砸就砸,想鬧就鬧,至於我,她只要對外手下留情,不令我難堪,我也任由她。”

馮斯幹依然沒有回應,我們聽著彼此?呼吸,在死寂到極點?深夜裏。

許久,他發出壹聲笑,“犧牲壹切,換他活命,我理解對嗎。”

我哽咽,“法律會審判他生死,但我求妳,不要放任他毀在仇蟒手上。”

車庫飄蕩著回音,馮斯幹?壹字壹句壓抑又深沈,“為了林宗易,妳求過我三次,每壹次給出?籌碼,都是妳從未給予我?。韓卿,我娶孟綺雲,和上面有關,我有我?大義,我?職責。而妳袒護林宗易,除了感情,沒有任何理由。我無數次卻步,猶豫要不要終止,都源於我看不清妳?心,妳?搖擺和糊塗,我沒有精力賭註。”

我壹動不動,像釘住。

“情和名,我從不覺得後?多重要,有名無情,無名有情,男女?間逃不過這兩?。對於有些男人而言,情比名更稀缺,名很容易,給壹百個人也輕而易舉,情很難,壹分也不可求。”

“馮斯幹。”我打斷他,“這?上也有男女?間有情有名。”

他聲音低沈,被發動引擎?噪音吞噬,“韓卿,那需要漫長?時間。那是普通人才能無所顧忌求得?東西。”

我閉上眼,把手機給振子,他接住,掛斷,“馮斯幹可靠嗎?他恨不得華哥挫骨揚灰。”

“妳還有其他法子嗎。”我神色變得平靜,全然不似在電話??投無路?慌張,“馮斯幹?地位不壹般,省?特聘他出馬?案子多得是,刑偵?行家,業界?香餑餑,他?安危是頭等大事,他來江浦碼頭,趙隊壹定會跟著他,確保他平安,壹旦大隊人馬到來,仇蟒還敢玩命嗎,不是等於保下了宗易?”

振子還是不踏實,“可馮斯幹對華哥——”

我?白他畏懼什麽,“馮斯幹是正經商人,又有專家?身份,不可能?目張膽下黑手,壹個外界眼裏霽月光風?清高男子,他深知趕盡殺絕?猙獰會汙染自己?美?皮囊。”

振子恍然,“萬壹馮斯幹出事了呢?”

我篤定,“真涉及性命攸關?時刻,趙凱寧可替他死,他都出不了事。”

振子隨即失笑,“我終於?白這些男人心甘情願栽在您身上是圖什麽了。”

我目光定格在第壹艘貨輪,沒吭聲。

林宗易進?船艙?壹霎,倏而轉身,壹柄銀色勃朗寧隔空指向仇蟒。

氣氛頓時凝重,我瞪大眼,僵硬站起。

“蟒叔,這副場景在妳?意料?中嗎。”

仇蟒駐足,他並無多大驚訝,“華子,妳果然是叛徒。”

只片刻,在場?幾十名保鏢亮?底細,齊刷刷對峙,壹批跟隨了林宗易,壹批護在仇蟒身前。

林宗易面無表情,“演了三個月?戲,該落幕了。”

保鏢遞上拐杖,仇蟒淡定自若拄著,“壹場戲?落幕,也分喜劇和悲劇,與其悲劇落幕,不如繼續演,演成喜劇。華子,妳放下槍,老老實實送貨,我既往不咎。”

林宗易?眼睛晦暗幽深,“我或許是壹出悲劇,可妳也絕不是喜劇。”

仇蟒?他四目相視,“妳自立門戶二十年,待我也算敬重,八年前抓了幾個?行,從此大洗牌,當時?風波妳也受牽連,妳沒有供出我,如今妳反咬,卻不在乎錢和勢。華子,我問妳壹個問題,妳背叛我?導火索,是我對韓卿下手,以致於妳起了殺心嗎。”

勃朗寧寒光四射,像極了林宗易眉目間?淩厲,“是。”

仇蟒說,“我承諾不碰她。”

林宗易冷笑,“放虎歸山,貽害無窮。咱們壹起栽跟頭,吃槍子,我才安心。”





仇蟒微瞇眼,“妳不為立??”

“立?。”林宗易語氣自嘲,“我的過錯,?彌補得了嗎。我騙她的,蟒叔,妳是老江湖了,妳也信。”

我身子壹晃,險些摔倒,振子眼疾手快扶住我,“韓小姐!”

我反扼住他手,“他什麽意思。”

振子低下頭,“我不知道。”

林宗易那邊為首的是壹個光頭硬漢,他上前壹步,“仇蟒,妳自作孽,天道昭昭,容不下作惡多端的匪徒。”

仇蟒打量他,“我瞧妳眼生。”

光頭說,“很快眼熟了,說不準到裏頭是我負責審訊妳呢。”

“哦?臥底嗎。”仇蟒放聲大笑,“妳膽子夠大,敢在我眼皮底下翻我的船。”

他撥弄著大拇指佩戴的翠玉戒指,“妳是湖城的。”

光頭沒遮掩,“算妳有眼力。”

仇蟒感慨,“華子,誰混進萬隆城,我都認,正邪不兩立,早晚有兵戎相向的壹日,唯獨妳忘恩負義,被他們策反,傷透了我。”

林宗易橫在空中的手臂紋絲不動,“我回頭了。”

仇蟒面目陰毒,“妳回不了頭,妳回頭就是死。”

“能回。”林宗易輕笑,“只要我親手滅掉妳,洗壹洗自己的汙穢,以後別人在韓卿面前提起我這個前夫,她臉上也好看壹些。我不希望她不光彩,被我臟了後半生,這是我立?唯壹的用處了。”

仇蟒聽出同歸於盡的意味了,他不著痕跡向後退,“華子,我時常和這群小輩提起妳。”他拍了拍距離最近的保鏢肩膀,“妳記得嗎?”

“記得。”保鏢恭敬,“華哥是好樣的,有骨氣,有謀略。”

林宗易也笑,“蟒叔厚愛,您上路前,我預備了大禮再孝敬您壹回。”

“妳的大禮?”仇蟒不屑壹顧,他指著貨船上的鐵皮箱,“妳檢查過嗎。”

林宗易神情驟然陰狠,“我何必檢查無用的廢料,大禮自然要壓軸出場。”

他接連三槍,打碎了三盞位於船頭照明的大排燈,燈光熄滅,碼頭再度漆黑。

林宗易在黑夜中穿行,攀著數米高的桅桿奮力壹躍,從A輪跳上B輪,他的最終目的在C輪,A、B兩艘輪船是護航船,左右夾擊,全部現金都放置在中間C輪的貨艙。

正在C輪搬運的保鏢搖晃著桅桿,想要把林宗易搖下來,“快堵截華子!”

光頭壓低聲,扔出彈夾,“宗易,當心!”

林宗易在C輪落腳的同時,仇蟒的四名保鏢沿著舷梯悄無聲息圍攻上?,?他並?發覺。

我瞄準船身,砰地巨響,林宗易發現了他們,光頭循著槍響也發現了我存在,他面色突變,“黑鷹,保護韓小姐!”

伏擊在帳篷裏的黑鷹踢翻了鐵架,帳篷頃刻坍塌,不明所以的幾名保鏢被甕中捉鱉,黑鷹擒住其中壹名,利落戴上手銬,“附近有後門嗎?”

保鏢知道黑鷹是便衣的代號,他顫顫巍巍,“後門通往省道,喬叔擔心華子逃了,下令封死。”

黑鷹將他噷給同伴看押,飛快朝我跑來,在他逼近我的途中,壹個巡邏的保鏢持?從背後偷襲他,我對準那個保鏢的膝蓋補了壹槍,他當即跪倒。

我直奔貨輪,黑鷹大驚,“危險!”

我伏低,連滾帶爬,每接近三十米,便躺在沙坑裏短暫隱蔽壹會兒,正當我摸索著上膛,有男聲在不遠處喊我名字,“韓卿!”

聲源來自C輪,林宗易脊背緊靠艙門,他臉色是前所?有的慌亂,“回?!”

他胳膊淌著血,被桅桿割傷的,“誰讓妳來的。”

頭頂的金屬帆上,壹個保鏢伺機俯沖制服林宗易,我擡手壹扣,可惜打偏,對方飛撲?下,林宗易側身避開,反手壹擰,保鏢腳下不穩,倒栽入海。

“小心身後!”黑鷹大吼,緊接著我被壹束手電筒的強光刺得別開頭,下壹秒,壹陣疾風在耳畔炸開,男人哀嚎,掀倒在地。

林宗易的槍口冒著壹縷灰煙。

黑鷹脫下防彈背心裹住我,“快撤離,外面有我們的人。”

我扯掉背心又塞給他,“妳們有妻有女,沒必要搭上自己救我,我自找的。”

我沖向船舶,黑鷹沒撈住我,林宗易察覺我更近了,他雙眼血紅,“妳回?!”

“林宗易——”我抱頭,躲過壹個保鏢飛出的鐵棍,“我欠妳太多了,我想還妳。”

他攥緊拳頭,“我他媽用不著妳還!”

“馮斯幹結婚了。”我停在那,“宗易,我要是死在這,他不會多麽難過,他也無心為我難過,他下周舉行婚禮。”

我掩面啜泣,“宗易,我這壹輩子很多不甘心,我沒有當過新娘,沒有盛大的婚禮。”

他望著我,夜色深重,掩蓋了他眼底洶湧的暗流。

林宗易忽然伸手摟住我,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在他即將吻上我嘴唇,他隱忍著,微微錯開,滾燙的吻落在我臉頰,壹寸寸疼惜,流連,止於我眼角細細的淚痣,“我知足了。”

我緊繃著,淚意翻覆。

他笑了壹聲,我聞到刺鼻的血腥味,從他身體彌漫開,“最後見妳壹面,沒什麽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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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易。”我偎在他頸側,仰面註視仿佛烏墨般的天際,“妳說人真的有來生嗎。”

我眼前浮起壹層霧,越來越重,我看不真切他鬢角剛硬的發茬,“妳書房的書架上,有壹本《佛?》,老和尚說罪孽太深的人,只有壹?。”

他嗓音含笑,“有這本書嗎。”

我嗯了聲,“妳是不是沒有下輩子了。”

林宗易撫摸著我散亂的長發,“妳有就?。”

淚水流進他衣領,他瞬間壹僵。

“那我分給妳半輩子,我們來生各自只活四十年。”

他笑聲更濃,“為什麽。”

我毫無征兆失聲痛哭,“我不希望妳下地獄。”

林宗易臉埋進我發絲,“?。”

淚霧遮住視線,漸漸什麽也看不清,“我根本不介意她們議論我和妳,我自己走的路,我從不後悔。”

他深深呼吸著,“沒有後悔嫁給我嗎。”

“以前後悔過,恨不得下藥把妳變?太監。”我破涕為笑,“後來,不後悔了。”

他唇瓣沿著我面頰滑落到脖頸,“再重新來過,還離婚嗎。”

我沒有答案,也沒有多余的時間思考答案,我清楚他等不了,“宗易,我不離了。”

他良久沒有說話,我感覺到他輕微的戰栗,像下壹刻便要蜷縮在壹處,他不是崩潰,是難得的歡喜。

壹名保鏢在船帆上壹腳踩空,林宗易開槍擊中他小腿,保鏢撲騰砸在水面,我背對那壹片狼藉,也知?此刻何其危險。

“韓卿,馬上離開這裏。”林宗易塞給我壹枚鑰匙,“上交湖城,是萬隆城地下室的鑰匙,我壹?藏在C輪的駕駛艙。沒有鑰匙,如果強?爆破那扇門,會觸發連接在門壁周圍的炸彈引線,裏面儲存的現金毀於壹旦。”

“現金?”我壹怔,“那鐵皮箱——”

“是假的。仇蟒今晚?動的目標是廢掉我,他出境前不打算留我活口。”不知從哪個角落躥出的保鏢,拿著壹截斷裂的韁繩勒住林宗易,林宗易臂肘用力,將他撞下海,“轉移地下室的現金,計劃在三天後的淩晨兩點。”

我接過,放進內衣?,“那妳呢。”

他並沒回答。

我隱約明白了什麽,每壹?都帶著顫音,“宗易,妳有活路的,妳為上面保住了十個億,是妳布局扳倒仇蟒,妳立功了,他們會酌情審判的!”我指著堤岸,“趙隊?快趕來了,宗易——”

他攥緊我手,壹張臉像壹潭死水,沒有波瀾,“韓卿,我不在?。”

“可我在?!”我撲在他胸口,拚命摟住他,“宗易,我不想妳死,沒有人對我?了,妳死了別人欺負我怎麽辦,妳告訴我怎麽辦?”

“韓卿。”他再次叫我名字,“我消失了,馮斯幹心裏的死結解開,他會護著妳,別人不敢欺負妳。”

“我不要!我不要用妳交換。”我搖晃他身體,“妳?哪?宗易,我跟妳壹起走。”

林宗易捧住我臉,“我有我該?的地方。”

我眼睜睜看他笑,那樣決絕又無畏的笑,我慌亂到極點,“妳帶上我,妳也拋棄我是嗎?”

他摁住我頭,抵在跳動的心臟,“韓卿,就算妳剛才騙了我,再重新來過,妳依?會選擇結束,我聽到妳說不後悔,我更覺得沒有遺憾了。”

振子這時追上我,他在甲板下停住,“華哥。”

林宗易狠狠壹推,推下船,“帶她從2號碼頭走。”

我紅了眼朝前沖,振子二話不說拖著我往回,2號碼頭的對面泊著A貨輪,林宗易踏上舷梯,掃清了出口駐守的四個保鏢,他們全部右腿中彈。

接二連三的槍擊聲回蕩在港口,忽?間,六七輛警車呼嘯?來,夷平了鐵門,呈包抄之勢,鋪天蓋地圍堵住江浦碼頭。

我歇斯底?,幾?喊斷氣,“A輪!在A輪船!”

警笛覆沒了我的喊聲,為首的壹輛車?接駛向裝載著鐵皮箱的C輪,振子使勁拖我,“韓小姐,蟒叔要動真格了,落進他手裏就完了!”

振子沒猜錯,仇蟒無聲無息登上了A輪。

?最邊緣的A貨輪漆黑無光,完全被忽視。

振子捂住我嘴,生怕我驚動仇蟒的保鏢,淪為他們的人質。

林宗易佇立在船頭,他望著仇蟒發笑,“蟒叔,妳我都插翅難逃了。”

仇蟒說,“華子,我在橡山救過妳壹命。”

林宗易將手上的武器擱在甲板,他指尖壹甩,旋轉著停在仇蟒腳下,仇蟒垂眸壹掃,沒吭聲。

“?上的老規矩,遇到有恩於自己又不得不鬥的人,生死看天意。”

仇蟒靜默片刻,他大笑,“?樣的,華子,有骨氣,我沒看錯人。”





壹撥保鏢擋在仇蟒身前,他攔住,“退下。”隨即彎腰撿起那支勃朗寧,在手心掂了掂,“幾發。”

“只壹發。”

話音未落,仇蟒擡手,直指林宗易眉心,槍口壹彈,沒子彈。

幾十名警力在另外兩艘貨輪上和仇蟒的手下打得難分難舍,無暇顧及這邊,林宗易?仇蟒開始輪流試槍,林宗易發射第二槍,也是空的。

第三發,仍舊是空的。

仇蟒有些慌神,他以為第四發林宗易會得逞,結果?樣沒出殼。

林宗易手摸向西褲,“蟒叔,等死的滋味,刺激嗎?”

仇蟒恍然大悟,林宗易是打著老規矩的幌子,支開保鏢單獨搞他,他大驚?色,“華子,妳敢算計我!”

林宗易面露狠意,從腰間拔出壹柄臥底專用的64式,瞄準仇蟒,“妳不死,我如何甘心死呢。”

保鏢打開防彈傘,護衛仇蟒逃離,彈頭壓根擊不穿傘檐,林宗易先打傷了保鏢,直?仇蟒落單,他壹擊制敵,頂住仇蟒的額頭,余下的保鏢頓時在數米外止步,用獵槍也對準了林宗易。

林宗易無視他們,笑著打量仇蟒,“蟒叔,妳早有準備了結我,我正好也預料?妳的居心。”

仇蟒表情陰惻惻,“不是我要妳的命,就是妳要我的命,華子,我們只能活壹個,對嗎。”

“不。”林宗易輕描淡寫,“是我們壹個都活不了。”

仇蟒分散了林宗易的警惕,使出陰招,他袖口的折疊匕首寒光壹閃,?尖刺?林宗易肩膀,力?之大,銳?的?鋒卷了刃,活??切斷森森白骨。

仇蟒咬著牙,手背青筋暴起,“妳?死吧——”

千鈞壹發之際,激起了林宗易的野性,他鉗住仇蟒,反手壹掀,連?那柄?,剮著皮肉血濺半尺,像水柱沖天,強大的慣性?他身軀直挺挺後仰,仇蟒先落水,巨浪頃刻覆蓋了他頭頂,林宗易在下壹秒也摔進海浪之中。

我目睹這壹幕,他沒有呼救,沒有掙紮,像??了所有知覺和意誌。

我聲嘶力竭,“林宗易!”

翻騰的雲海吞噬了這個狂浪的男人,他浮出,強撐著望向我,又沈沒,繼?又浮出,壹次比壹次渺茫,他那麽遙遠,慢慢模糊?壹個虛無的黑點。

我發了瘋似的推開振子,飛奔向那艘貨輪,試圖打撈林宗易,可大海壹望無際,水花翻滾,他身影剎那淹沒在激蕩的漩渦?。

我跪倒在甲板,上半身沈?海?,水源源不斷灌?我口鼻,我不肯放棄,繼續最大限度往下沈。

多沈壹厘,拉起林宗易的機會便多壹分。

我恍惚中,甲板傳來迫切的腳步聲,匆匆抵達的馮斯幹壹把攬住我腰肢,我被他從水下帶起,扣在懷裏,“韓卿,妳冷靜!”

我抓住他手臂,抽搐著哀求他,“斯幹,妳救救他,妳身手這麽敏捷,妳能下海救他的!”

他看著我,“現在是汛期,妳知?海水有多急嗎。”馮斯幹的眉眼陷?黑暗深處,辨不出喜怒,“誰下?都可能沒命。”

我不死心,眼眶全是淚,“那次王晴娜將我關在水箱?,妳都能救...”

“我憑什麽賭上性命救林宗易。”他打斷我,指腹捏住我下巴,“妳讓我救他,韓卿,妳要我為他陪葬是嗎?”

也許是涼,也許是恐懼,我在他懷中瑟瑟發抖,他?住我,丟向海面,壹波高過壹波的漲潮從海中央蔓延奔騰,直至漫過我腦袋,“看清楚了嗎?”

我嗆了口水,難耐咳嗽著。

“江浦碼頭比江城港的水更深,人攪進?,大概率屍骨無存。”他伏在我後背,炙熱的胸膛挨著我,“林宗易這三十九?,他的?意,他的手段,他有今天的下場是自取滅亡,妳憐憫他,但他憐憫過那些在他場子?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的人嗎?”

馮斯幹掐住我脖子,迫使我擡起頭,“妳求我冒險,不擔心我葬身海底嗎。”

我神情呆滯,不停啜泣著,“斯幹,我擔心,可他受傷了,妳有力氣求?,妳可以上岸。”我嘶啞尖叫,“林宗易卻不能了!”

“那又怎樣,韓卿。”他唇貼在我臉上,壹開壹闔,“我不是神,我也是壹副血肉之軀,也會寒心,會割舍掉始終不願意安分屬於我的女人,無論我多麽舍不得她,記住,別把這段感情推向不可挽回的絕路。”

打鬥聲還在持續,空氣中有燒焦的彈殼味,有泄露的機油,馮斯幹在煙塵?擁著我,海水四起,濺濕我和他的頭發,像是壹張斑駁空洞的網,我的矛盾,不舍,哀怨,壹切女人對男人的無助和情感,它們瘋狂漏掉,暴露在馮斯幹眼中,他在此時還給我的謎底,是壹張更為沈默的面孔。

我感受?他在發力,那種極端的,憤怒的,最終又無可奈何的力量,壹點點松垮,歸於平靜。

我臉色慘白,“可是他沒法活了,斯幹。”

他語氣陰沈,面容亦是冷漠,“他也不該存活。”

我眼裏僅剩的壹絲光亮驟然熄滅。

馮斯幹抱起我邁下甲板,我哭喊著回過頭,眺望深不見底的海域,席卷的風浪之上,湧動著墨色的雲霧,傾覆這座碼頭。

“林宗易!”

我絕望的壹聲飄忽墜?大海,又壹個水浪砸落,連半點回響皆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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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將我關在後座,反鎖車門,我嘶吼著沖出去,他壹把?住我,“韓卿,妳到底要幹什麽。”

我搖頭,壹股猩甜哽在喉嚨,憋得窒息,馮斯幹囚禁我在懷裏,他傾身,掰開後視鏡,強制我看向鏡子中?自己,“這是妳現在?模樣。”

我長發淩亂,裸露?鎖骨染著血,是林宗易遺留?血跡。

“沒想到妳對他如此情深義重。”馮斯幹盯著我空洞?雙眼,“救他嗎?來不及了,何止他,水性再好?人跳下江浦,也沒有?還?可能。”他側臉抵在我頸部,壹字壹頓,我心口也涼透,“林宗易必死無疑。”

我仿佛中了邪,整個人癡楞。

何江緊隨其後上車,趙隊從堤壩?方向趕來,招手示意降下車窗,“鐵皮箱裏沒有錢,是捆著報紙?磚瓦。”

馮斯幹皺眉,“二十個箱子,沒有錢嗎。”

“全部打開檢查了,沒有壹毛錢。”趙隊摘掉白手套,垂頭喪氣扔在地上,“仇蟒這老狐貍跟我們玩偷梁換柱?把戲,連狡猾?林宗易都上當了。”

馮斯幹神情冷冽,“雲城是仇蟒發家?老巢,各方勢力監視他,他早已暗中轉移根基,雲城?倉庫,會所和宅院壹定是空殼。萬隆城在林宗易?手中,仇蟒對他有戒心,錢不會放在林宗易觸手可及?地方。”

趙隊越聽越懊惱,“難?神不知鬼不覺運出江濱境內了?仇蟒不信任林宗易,所以隱瞞了?動,林宗易也被蒙在鼓裏。”

馮斯幹視線定格在遠處?海面,巨浪翻滾,他也高深莫測,“最危險?地帶也最安全,仇蟒是做?意?賭徒,他會選擇賭徒?方式。當所有人認定萬隆城危險,它反而不受關註,興許在眾目睽睽下逃過壹劫。”

我眼珠動了動,不聲不響坐著。

?然最難纏?角色是馮斯幹,其他人瞄準了境外這趟線,包括趙凱其實也挺容易對付,只有馮斯幹瞄準了萬隆城,壹擊即中賭徒?心思。

趙隊遞給馮斯幹壹根煙,他沒接,“妳盯緊萬隆城。”

趙隊嘬牙花子,“這次可麻煩了,十個億?現金下落不明,妳有把握在江城嗎?我和上面沒法交代了。”

馮斯幹沒接煙,他沈思片刻,“我有把握。”

趙隊卡在耳朵上,“?,我和上面寫申請,多支援壹組人手,死磕萬隆城。”

涼浸浸?鑰匙貼著胸脯,我不著痕跡攥緊拳。

趙隊在這時打量我,“斯幹,湖城?臥底黑鷹遇襲,是韓小姐開槍擋了壹下,我打算請客做東,感謝她?仗義,湖城和江城壹直在爭搶這檔?勞,鬧得?不愉快,他們?便衣在江浦出事,我有失職?責任,因為江浦劃在江城?境內了。”

馮斯幹望了我壹眼,替我回絕,“她嚇得不輕,妳不必謝了。”

趙隊納悶,“韓小姐?膽子好像忽大忽小,剛才她阻截仇蟒?保鏢,出手可是相當利落。”趙隊趴在窗口,“槍法也不賴,妳私下在演練場教她??”

馮斯幹語氣不鹹不淡,“他教?。”

趙隊當然明白這個他是誰,訕笑沒吭聲。

我無視馮斯幹?怒意,伸手抓住趙隊胳膊,“他墜海了。”

趙隊壹怔,“仇蟒?”他招呼下屬,“發現仇蟒?蹤影了嗎?”

下屬回答,“正在搜查,已經封鎖海域了。三艘貨輪,三十壹名保鏢,壹個不少,唯獨缺了仇蟒。”

趙隊咬牙,“千萬不能讓他跑了,碼頭有後門,妳們馬上追捕,通知卡子口,嚴查過往車輛。”

下屬直奔位於省?附近?後門,我眼淚隨即又奪眶而出,“還有林宗易。”

趙隊愕然,“林宗易那麽好?身手,他也墜海了?”

我失魂落魄凝視那片漆黑?海域,“他和仇蟒同歸於盡了。”

趙隊下意識看馮斯幹,後者面目深沈,像包裹著壹觸即發?火焰。

他半信半疑,“親眼所見嗎?”

我哀求他,“趙隊,能打撈嗎。”

“人手不夠啊。”他琢磨了壹秒,“我盡快安排下屬雇幾個漁民,他們有捕撈?工具。”

我情急拉住他,“那要等多久?”

“韓小姐。”他欲言又止,“天太黑了,風浪也大,?存希望實在渺茫了,林宗易要是命大,遊上岸了,我們立即能發現他。”

我渾身癱軟,直挺挺朝前栽倒,馮斯幹攬住我肩膀,趙隊立刻說,“斯幹,帶韓小姐回去。”

車緩緩駛離港口,堵在喉嚨?那口猩甜猛地嗆出,啐在前方?椅背,何江急剎車停靠在路邊,“韓小姐,您不舒服嗎?”

我大口喘息著,不停落淚。

?旁沒有路燈,馮斯幹?壹張臉晦暗至極,“開車。”

何江試探說,“她——”

馮斯幹眼神淩厲,“讓妳開車,開快點。”

汽車在?路飛馳,我顛簸得更暈眩,馮斯幹註視我唇邊淌落?血汙,他覺得礙眼,用力抹掉,“沒完了嗎?”

他掌心鉗住我下巴,“如?是我死在碼頭,妳會這麽悲痛嗎。”

我哭著,“妳在幕後布下天羅地網圍剿他和仇蟒,這裏?地勢妳都知?,妳?明準備了應急措施,妳能救他。”

“對,我能救。”馮斯幹手指挑逗般撫摸我殷紅?唇珠,“我不願救他,不趕盡殺絕已是我最大?仁慈。”

我劇烈抽搐,“我錯了。”

淚水漫過他手背,他仍舊握住我半張臉,“錯什麽。”

“我不應該認識妳,不應該?下馮冬。”

“是嗎。”他怒極反笑,“可惜了,妳認識了我,也?了馮冬,妳永遠要面對這份現實。”





我拂開他,他又壹次囚住我,我不再掙紮,馮斯幹抱著我,壹路沈默。

車泊在庭院,吳姐出來迎接,馮斯幹先下車,壹臉冷漠,“扶她回屋。”

吳姐不敢多問,吃力拖著我,邁臺階時她沒拖住,我腳下壹滑,馮斯幹聽?噗通的動靜,從客廳返回,停在光影裏望著。

吳姐結結巴巴,“先?,韓小姐使不上勁,我壹個人扶不了她。”

他佇立在那,面色陰沈,“半死不活想要激起我心軟嗎。”

我軟趴趴蹲在門口,像抽幹了全身的血液,他粗暴拽起我,反手壹甩,甩進玄關,我摔在鞋櫃上,蠕動著。

“韓卿。”他拉扯我,“我就是對妳太心軟,無數次心軟,妳才明目張膽踐踏我的底線。”

我被他丟在?臥的床上,他扒光我的衣服,從頭?腳沒放過任何壹寸部位,確定沒有傷口,他解了領帶,拿著睡衣離開。

過了半晌,吳姐端著壹碗粥上樓,她擰開臺燈看?我赤裸,她壹抖,放下粥碗,又匆匆退下。

我躺了許久,翻身坐起,沒碰那碗粥,直接從抽屜裏摸出壹盒煙,倚在床頭抽著。

淩晨三點半,夜很深,像壹池墨。煙慢騰騰盤旋而上,我幾乎枯竭,麻木等待日出。

天光乍亮的壹刻,我接?蔣蕓的電話,她問是不是江浦發?意外了。

我幹啞得發不了音,她拔高音量,“韓卿!妳沒事吧?”

我擠了半天,艱難擠出倆字,“沒事。”

她問,“那妳在哪。”

“瀾春灣。”

她松口氣,“林宗易...找?屍首了嗎。”

“沒有找。”

蔣蕓嘆息,“壹個命喪黃泉的亡命徒,誰會管他的身後事呢,妳得過且過吧。”

“蕓姐。”我打斷她,“林宗易會不會僅僅是失蹤了。”

“什麽意思?”她也正經起來,“妳懷疑他活著嗎。”

我說,“他答應我了,他會服從審判,再堂堂正正站?我面前。”

她頭疼,“韓卿,他究竟有沒有機會活,他最清楚了,他騙妳的,總不能吐露真相害妳難過吧?”

我還要再說什麽,走廊響起腳步聲,我當即掛斷,塞進枕頭下。

馮斯幹推門進來,幾步便停住,審視地板上的煙蒂,甚至頗有耐性數了數,“十七根。”

我抱膝蜷縮在?毯裏,沒動彈。

他漫不經心撩眼皮,明知故問,“有心事嗎。”馮斯幹笑著在梳妝椅坐下,“說來聽聽,我給妳開解。”

他抽出盒裏僅剩的壹支煙,沒點燃,指腹捏了捏,忽然間,他掃落了梳妝臺上所有東西,那些瓶瓶罐罐四分五裂,煙也撕扯得粉碎。

這壹幕,就像我和他之間瀕臨破碎的關系。

我了解馮斯幹,他克制冷靜,近乎沒有情感,他欲望極重,卻也掩藏極深,他的爆發,是日積月累的壓抑和怨怒。

我望向他,他活??忍回,平復下情緒,“清理?妳自己。”他走出房間,狠狠關上門。

緊接著隔壁傳來推倒書架的巨響,整棟別墅似乎陷?天崩地裂。

吳姐驚慌失措,“先?——”

“出?。”

良久,他沈聲吼,“出?!”

當壹切歸於寂靜,我起身?浴室,收拾完下樓時,馮斯幹在餐廳,他神色波瀾不驚,全然不見在書房的失控,他幽深的目光停落在我臉上。

我走過?,拾起湯匙舀了半碗雞湯,手腕壹起壹伏,七分長的半袖微微上移,露出半截白皙輕柔的肌膚,散發出清淡的體香,不是我身上慣有的茉莉香。

我沒有?妝打扮,面龐單薄素凈,了無?氣。

他收回目光,面無表情擦拭嘴角的湯漬,“不繼續鬧了。”

“我沒鬧,只是昨晚心裏難受,壹個不存在的男人,妳不允許我難受壹會兒嗎。”

馮斯幹臉色意味不明,“今天呢。”

我平靜坐在他對面,“?多了。”

他把帕子撂在桌角,“既然結束了,以後別再提起這個人。”

馮斯幹走向樓梯,又駐足轉身,“妳過來。”

我朝他走?,他指尖觸碰我眼角的淚痣,劃過鼻梁,摩挲淺粉色的唇瓣。

他命令,“擡起頭。”

我仰面,與他對視。我眼睛裏的媚態和風情收斂得壹幹二凈,曾經鮮活放肆的感情,被江浦這場血雨腥風徹底焚毀?為烏有。

他笑了壹聲,“還是不痛快,恨意沖我來了,對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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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手掌?禁錮下微微發顫,“他自作孽,這份下場罪有應得,我沒有不痛快。”

馮斯幹耐人尋味審視我,“真心話嗎。”

我含著淚,可憐到極點,“斯幹,我不奢求其他,只求妳派壹隊人馬搜索林宗易?屍體,可以嗎。”

“可以。”他很幹脆,“什麽時候,今天嗎。”

我怔住,“妳同意了?”

他臉上盡是笑意,“我?卿卿提出任何要求,我都會滿足妳。”

我註視他許久,“那十億現金?去向,我沒有內幕消息。”

馮斯幹語調漫不經心?懶散,“林宗易除了妳,無人可信。”他指腹搓磨我?唇,廝磨出壹層殷紅,“只有妳背叛暗算我,還能在東窗事發後安然無恙,保住他想保住?東西,他沒理由不選擇妳。”

我面不改色,和他博弈這場攻心戰,“但我確實不知情。”

他倏?翻轉我,寬闊?胸膛貼住我身體,他釋放?呼吸像壹股電流,流竄過我脊背,燙得我發抖。

“憑空蒸發嗎。”他唇舌吮著我耳垂,似有若無?吻,出其不意?咬,就像他這個人,表面波瀾不驚,骨子裏又陰沈莫測,我戰栗得更厲害,“妳們精心部署都?手了,我又知道什麽。”

馮斯幹吻得用力,在我頸側肌膚烙下溫熱?齒痕,他感受到我全身抗拒,臂彎鉗住我,“林宗易壹定掌握了這筆贓款,他?手段不會?搭壹條性命。”

“他手段再高明,贏得過妳嗎。”我偏頭,他眼眸烏黑明亮,漾著壹絲淡笑。

“妳在監控大廳運籌帷幄,操縱著萬隆城和江浦碼頭,仇蟒與林宗易?每壹步,妳算計得?毫不差,壹心甕中捉鱉,支援周德?立大功。”我笑容嘲諷又玩味,“既然對嶽父有孝心,想辦法查啊,查出藏錢?地點,周德?高升了,作為他?女婿,妳不也沾光嗎?”

馮斯幹壹邊吻壹邊打量我?反應,“韓卿,妳了解自己最誘人?壹面嗎。”

我嗅到他?氣息,濃烈醇厚?煙味,像是傾覆理智?毒。

曾經,我被他?毒蠱惑,無助,難舍,也上癮。

後來我撕下他?面具,在迷惑?皮囊下,他?心那麽硬,那麽有?寸。

愛與欲,黑與?,妻子和情人,涇渭?明,從不踏錯。

我迷戀過他?禁欲克制,也為他?克制崩潰。

他偶爾?寸大亂,也迅速回歸軌道,?不是壹味墮落,放縱。

馮斯幹下頜?胡茬沒刮幹凈,淺淺?毛刺紮著我,“妳?倔強,清高,故作鎮靜,毀掉它們?瞬間,非常有意思。”

他將我長發沿著頭頂捋向腦後,露出光潔飽滿?額頭,“尤其妳愛著我也恨著我?壹刻,掙紮在玉石俱焚和茍且偷??夾縫裏,妳根本不知道,破碎?妳有多麽誘惑。”他輕輕撫弄我柔軟?發梢,“那些男人愛妳?風情奔放,是?為他們沒有擁有妳委曲求全?模樣。不肯屈服,又不得不屈服,我很喜歡。”

我看著他,“我?誘人,是我最痛苦?時刻。”

馮斯幹笑意壹收,毫無眷戀松開我,“妳?痛苦,是妳自找?。”

他?進書房,關上門,我盯著那扇門好半晌,去嬰兒房給馮冬餵奶。

他似?重了許多,八個月了,頭發濃噸硬實,黑亮如墨。

?官像馮斯幹,倘若非要說像林宗易?神韻,也無不可。

懷著他那段日子,是林宗易陪護,日積月累?相處,總歸是有三?影子。

“他認識妳嗎。”

我嚇壹哆嗦,回過頭,“妳?路沒聲響啊。”

馮斯幹倚著門,指間銜煙,煙霧飄向過道,他沒靠近,“他對妳很陌?。”

我抱起馮冬,在懷裏掂了掂,他咯咯笑,卻不黏我,含糊不清吧唧著,爸、爸。

馮冬黏馮斯幹,其實他也極少陪馮冬,比多數初為人父?男人冷淡,可吳姐說先??時照顧馮冬很盡心,當爹又當媽。

我重新放回嬰兒床,面子下不來,“他跟著妳?活,能熟悉我嗎。”

馮斯幹悶笑,“妳當母親臉皮真厚。”

我?出房間,馮冬忽然開始啼哭,馮斯幹抱住他哄了兩聲,他漸漸止住。

我沈默片刻,“他怎麽了。”

馮斯幹將壹個無敵醜?玩具豬卡在床欄,逗著馮冬,“他聞不慣妳?味道,他對壹?香味過敏。”

我楞住,“我沒噴香水。”

馮冬睡著後,馮斯幹也?出嬰兒房,“妳有體味。”

我壹噎,“那我以後不能挨近他了?”

他若有所思,“妳挨近他,他哭鬧,只要我在場便沒問題。”

我如夢初醒,“馮斯幹,妳猜中我會離開,所以堵死我?路,對嗎。”

他?著襯衫扣,“妳離開,我不阻止。可馮冬無法適應妳,妳帶不?。”他表情略帶調笑,“韓卿,看妳怎樣抉擇了。”

他下樓,閱覽當日?雜誌,我看了壹眼沈睡?馮冬,“臭小子,他?奸壞妳都繼承了。”

臨近中午,趙隊從市局過來壹趟,他告訴馮斯幹,萬隆城已經布下天羅地網,逐壹排查包廂和洗浴中心。

馮斯幹示意他坐下,“墻壁,天花板,電梯箱,不要放過壹處。”

趙隊說,“我們聽妳?,妳指哪查哪。”

“會館有地下室嗎。”馮斯幹突然問了壹句。

我泡茶?手壹僵。

“有地下車庫。”趙隊琢磨了壹會兒,“十億現金不是小數目啊,會所人來人往,搬進地下室目標太大,內部瞞不住。倒是棋牌廳,賭資流水大,神不知鬼不覺能兌進去。”

“是嗎。”馮斯幹端起茶杯,“妳能想到這點,林宗易會想不到嗎。”

我背對沙發,緊張得直冒虛汗。

“妳覺得錢壓根沒運送出境,就在地下。”

馮斯幹這時制止了趙隊說下去,“水。”





我停在茶幾前,斟滿茶壺,馮斯幹望?源源不斷註入?水流,“會所?地下室,位置很隱蔽,應該被偽裝成壹間包廂。”

我穩了穩心神。

“記住。”馮斯幹目光移?趙隊,“禁止開啟地下室,特別是爆破不要輕易嘗試,等我到場分析再動手。”

我差點窒息,他又算準了林宗易?壹招棋,看來耽誤不得了。

趙隊起身告辭,“那我先回隊?了。”

馮斯幹點了下頭。

趙隊?到門口,朝送??我頷首,“韓小姐,留步。”

我返回客廳,“妳晚上回熙雲路。”

馮斯幹搖晃著杯子,壹張臉喜怒不辨,“妳希望我回去嗎。”

我平淡至極,“希望。”

他喝了壹口茶水,“不回來了呢。”

我說,“隨妳。”

他仰起頭,他坐我站,對視了良久,他說,“我帶妳去個地方。”

馮斯幹親自開車載著我抵達江浦港口,壹撥保鏢跳下漁船,?他匯報進度,A貨輪泊位?方圓十公?,沒有打撈到林宗易。

他佇立在風口,襯衣吹得颯颯作響,“擴大範圍。”

為首?保鏢遲疑,“再擴大,成?投入太高,基?上壹公?嵟費十幾萬。”

馮斯幹踏上壹塊巨大?礁石,“擴大五公?。”

劇烈?漲潮把江浦碼頭籠罩在撲朔迷離?陰暗中,嘯浪撕開天際壹道豁口,我看到馮斯幹指尖升騰?火光,燎紅他神秘深沈?眉眼。

他拽著我站到礁石中央,底下巨浪翻滾,我不由瑟縮,馮斯幹摟住我腰,“害怕嗎。”

我四肢緊繃,“有點。”

他浮起意味不明?笑,“壹個充滿畏懼?女人,竟?有膽量跳海救?蹤?前夫,是為什麽。”

我低頭,不回應他。

馮斯幹擡起我臉,強制我面對他,他凝視我素白?面孔,壹雙撩人勾魂?眼睛此刻灰暗而死寂,“是美麗?愛情嗎。”

“馮斯幹。”我喊他名字,聲音被海風沖擊得飄忽不定,“妳是不是很想折磨我。”

他再次笑了壹聲,“有用嗎。”

馮斯幹並非沒折磨過我,軟禁,強迫,冷暴力,精神以及肉體,他統統都折磨過。我也?確溫馴安分了,可壹旦涉及林宗易,又打回原形。

“將這座碼頭徹頭徹尾翻壹遍,我也翻得起。”馮斯幹卷起?衣領掠過我臉頰,溫柔又危險,“最後沒有蹤跡呢。”

我閉上眼,“我從此再也不提他。”

何江從2號碼頭?出口迎上馮斯幹,“馮董,有沒有可能林宗易玩了咱們所有人,包括湖城也被他耍了,他和仇蟒聯手做戲,壹起逃出境,逃過上面?圍剿。”

馮斯幹視線定格在茫茫海面,“也許漲潮,屍體沖到闌城境內。如?沒死,他東山再起或?自首,都有可能。”

他邁下礁巖,順勢抱我下來,何江跟在身後,“您傾?哪壹種?”

馮斯幹雲淡風輕,“死。”

我攥緊拳,沒有出聲。

江浦碼頭由上面全?督辦,發生槍擊?次日,湖城?負責人也在江城開總結會議。

馮斯幹從碼頭?接去熙雲路了,我包了壹輛出租,在?政大樓等了壹下午。

傍晚六點,辦公樓出來壹名中年男人,年紀五十出頭,穿著純黑?制服,挺像湖城?二把手老賀,不過我沒有十足?把握,揭過車窗按兵不動。

半分鐘後,壹輛吉普從對面街道駛來,我壹掃車牌號,湖A00002,是公家車,而且是大人物專用牌照。

我當即下車,??那名男子,“賀先生。”

男人看?我,他先認出,“林太太。”

“您見過我?”

他不置可否,“林宗易當初和我談交易,要我務必抹掉妳?包庇罪,他給我看過妳?照片。”

我松口氣,找對人了,“賀先生,宗易出意外了。”

他面色凝重,“我清楚。”

我壓低聲,“他留下重要?物證,委托我轉交您。”

老賀相當謹慎,他四下張望,“妳隨我來。”

他拉門上車,吩咐司機開遠壹些,又升起擋板,“老馬,妳下班吧。”

司機離開後,老賀關掉手機,“什麽物證。”

我回答,“十億現金?具體下落。”

他愕?,“江城上報?結論是仇蟒提前轉移出境了。”

“不。”我否認,“在萬隆城?地下倉庫。”

老賀吐出口氣,明顯被震撼了。

“鑰匙在我手上。”我說完沒動,望著老賀。

聰明人打交道只需壹個眼神,便各自明了,他也望著我,“林太太,妳開條件。”

我壹字壹頓,“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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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賀摸出壹根煙,“介意嗎。”

我搖頭,他點燃,打開排風,“據我所知,江城搜救了壹天壹夜。”

我深吸氣,“但是壹無所獲,我懷疑他活著。”

老賀使勁嘬煙頭,“林宗易水性不好,江浦又是漲潮期,夠嗆婈上岸。”

“趙凱和馮斯幹分別派出兩撥人馬打撈,船艙,閘口,沿岸,排查了將近十公裏。”我說?這,微微壹頓,“唯獨沒有排查貨輪底部。”

老賀蹙眉,“什麽意思。”

我說,“如果提前在船底紮了大網,人墜入網中,從排水閥門爬進貨艙,投下救生艇,反方向漂流至闌城境內,?趙凱的下屬最初打撈範圍只在江浦港附近,當時是淩晨,天色漆黑,林宗易和仇蟒都穿了壹身黑衣,即便擦肩?過,同樣不排除會陰差陽錯。”

老賀愕然,“妳分析的?”

“我記得昨晚的場景,仇蟒很篤定自己能逃出境,全然沒把林宗易的威脅當回事,警車突襲港口時,甚至不慌不忙和林宗易對峙,他絕對留了後路,有把握在包圍中逃之夭夭,我猜測仇蟒對貨輪動了手腳。”我望向窗外的街?,“對付天羅地網,用另外壹張暗網,是最隱秘完美的金蟬脫殼。”

老賀吐出壹縷煙霧,“林宗易心性野,不願意接受審判,會不會跟隨仇蟒逃了。”

“不會!”我瞬間激動起來,“他不會當逃犯,他寧可拖著仇蟒同歸於盡,不會讓我和林恒被外界指指點點,他親口說的!林宗易有本事逃,何苦留下現金充公,十個億能逍遙幾輩子了。”

老賀想不通,情緒不由煩躁,“那他藏什麽?上面找不著屍體,很快會下達通緝令,他等於多添壹項罪名,他懂法,他何必呢。”

我攥著裙擺,“我不清楚。”

?經二十個小時了,林宗易應該自首了,單打獨鬥仇蟒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可偏偏就是兩人壹起人間蒸發,除了臨陣逃脫,確實無解。

“我會想辦法插手,求證船底是否有暗網。”老賀猛抽了壹大口,戳滅火苗,“假如他真犯糊塗了,我先盡力隱瞞,妳最好勸他自首,不然再大的?勞也保不住他這條命。”

我掩面,整個人蜷縮著,“我明?。”

老賀說,“我有消息了再聯絡妳,妳給我鑰匙。”

我推門下車,“別打電話,發簡訊。”

他叫住我,“沒換號嗎?”

“坐墊的縫隙裏有紙條。”我關上門。

老賀摸索了壹陣,果然有紙條,寫著我的新號碼,他沒察覺我什麽時候塞的,意味深長掃了壹眼我背影。

我回?瀾春灣,吩咐吳姐買兩只活雞,大個兒的,?越多越好,她莫名其妙,“您喝雞湯嗎。”

我說,“不,我鬥雞。”

她問,“鬥雞?”

我沒解釋,反鎖臥室門,又打電話給蔣蕓,告訴她幫我辦兩件事,天黑前要結果。

馮斯幹看破萬隆城的玄機了,正在掘地三尺,避免夜長夢多,我必須盡快?動,林宗易費盡心機立下的?勞,絕不能為他人做嫁衣。

第二天傍晚,我收?老賀的短訊,只壹?字:有暗網。

我手控?不住發抖,看來仇蟒百分百逃了,林宗易...我精神幾乎崩潰,他為什麽要逃呢,難?真的是聯手瞞天過海嗎。

林宗易有傲骨,或許他無法面對階下囚的下場,選擇了賭壹把。賭贏了,天高海闊,賭輸了,橫豎壹死罷了。

可馮斯幹親自坐鎮部署,他完全插翅難逃。

我看得很透徹,林宗易恐怕抗衡不了馮斯幹的??。

半小時後,蔣蕓在院子裏嚎,我拉開門,她抱著我嚎啕大哭,“我不活了,男人不如狗啊——”

吳姐聽?動靜,拎著雞從廚房探頭,“韓小姐,?晚燉嗎?”

我瞪大眼,“不吃它!我留著有用。”

蔣蕓聲淚俱下,“我老公出軌了,我那鮮嫩嫩水靈靈的小老公啊,被外面的野雞啃了!”

我大吃壹驚,“什麽!”

吳姐壹臉疑惑,“您不是?初離婚了嗎?”

蔣蕓發飆,“再婚不?啊?”

她比劃,“胸那樣鼓,臀那樣翹,比妳還翹,我們才結婚四天,狐貍精就插足了——”

“那還了得!”我義憤填膺,“吳姐,我出去壹趟,這事我要管,為女人討公?是我的職業操守。”

吳姐為難,“可先生安排了保鏢——”

我奪過雞,“妳替我保密,保鏢我解決。”

“先生要是中途回家...”

“他在熙雲路陪老婆。”我打斷吳姐,“他沒空回這裏。”

這倆保鏢我試探過,身手很壹般,純粹是擺設,目的消除我的戒備,馮斯幹巴不得我暴露手上的籌碼,他不可能軟禁我,但不安排保鏢做個樣子,釣魚的企圖又太明顯了,我反?會按兵不動,馮斯幹知?我有些小聰明。

至於暗處跟蹤我的人,輕易甩不掉,我也索性不甩了,只要老賀掐準時間攔在趙隊的前頭,倉庫門壹開,就算周德元?場也搶不了這份頭?。

不過這是得罪江城上面的壹招險棋,我想要全身?退,只能演壹出戲,不論他們信不信我是無辜卷入,起碼明面上逮不?我摻和的把柄,誰也沒轍。

蔣蕓先出門,我緊隨其後,保鏢正好從後院巡視回來,我瞅準時機撒手,鬥雞的體力不是吹的,撲棱著翅膀,頓時雞?滿天飛,壹個保鏢被啄了褲襠,他捂住,面目猙獰,“大剛!哪棟樓飛出的雞?”

大剛扭頭,雞打著鳴撲面?來,啄了他鼻孔,他接連後退,“是吳姐買的!我認得那撮?!”

保鏢拔腿跑,雞玩命追,“吳姐買活雞幹什麽?”

大剛趴在樹下,用翻土的鐵鍬打雞,“那位姑奶奶要,先生都哄著她,吳姐敢不買嗎?”

我趁著壹團混亂,鉆進地下車庫,從後門開出,駛過泊油路時,保鏢還在和雞搏鬥。





我?小區門口緩緩停下,蔣蕓掛斷電話,趴?車窗跟我介紹,“?江湖高速呢,南方腔,四十歲左右,臉型特瘦,?痞氣,頭發——”

我壹踩油門,駛?萬隆城,壹屁股黑煙熏得蔣蕓直咳嗽。

晚上十點,我進?會所,依照事先計劃,?包廂的走廊搜尋那個男人。

十點零七分,男人出現?三樓。

我站?監控的盲區,給老賀發簡訊:十分鐘後包抄會所。

他發回壹個對勾,是暗號,沒問題。

我直奔男人,小聲打招呼,“來了。”

男人高出我壹頭,叼著吃果盤的小叉子,他看著我,“妳——”

我踩他左腳,莞爾壹笑,“抱歉,大哥,沒註意腳下。”

他臉色發青,撣了撣灰塵,“瞎了。”

我納悶,蔣蕓沒給他劇本嗎?劇本是他摟住我上下其手,色瞇瞇說小美人真俊俏,老子親壹口。然後老賀恰??進場子搜查,出手解圍,我悄悄把鑰匙給他。

我如此大費周章,是想再次親眼確定他是老賀,有能力調動人手?江城的地盤上搜查,和馮斯幹硬碰硬,那麽他也壹定保得了林宗易。

我定了定神,又繞?男人右邊,踩他右腳,這壹下比左腳那下更重,“大哥,我長得俊嗎?妳仔細瞧瞧。”

男人惱了,“妳有病啊?”

我恍然大悟,雖然那條?上的男人脾氣野,演戲還挺細膩,循序漸進深?劇情。

我提醒他,“扒我衣服,傾斜四十度。”我自顧自指揮,“對準妳後面的攝像頭扒。”

男人舔牙床,“妳吃撐了吧,妳他媽碰瓷呢?”

我發覺不對勁,立刻聯系蔣蕓,我沒來得及說話,她問我?哪呢,?大堂接九哥。

我說,“我們已經見面了。”

蔣蕓楞住,“是小?頭嗎?瘦猴兒長相,胳膊青龍紋身,綽號夌九。”

我也楞住,“是紅毛,地痞造型,幹癟瘦,胸口紋了皮皮蝦。”

“妳認錯人了!”蔣蕓氣得半死,“韓卿啊韓卿,妳和程澤才是最般配的,他不正常,妳也是,正常男人配不上妳。”

紅毛沖上來,狠狠壹推,我絆個趔趄,手機也摔?地上。

蔣蕓大吼,“哎!皮皮蝦哥,?男不和女鬥,要錢?商量,別打人啊。”

紅毛鞋底子壹碾,屏幕稀碎,我火了,這個手機我用了?幾年,專門談業務的,我的萬貫家財和輝煌傳奇,軍功章有它的壹半,就這麽廢了。

我雙手交替撓他,“妳橫什麽啊,我踩妳腳能踩死妳啊!”

紅毛猝不及防,下巴當場剮出兩?紅印,他齜牙,反手攻擊我,我蹲下壹個掃堂腿,紅毛蹦起,我敏捷扯他褲子,正打得火熱,兩部電梯門?時敞開,馮斯幹和老賀各自走出,他們目睹這壹幕,老賀驚呆,馮斯幹倒是見怪不怪,他不是第壹次撞上我打架了,不過是第壹次和男人交手,而且不可思議是我竟然占據上風,撓得男人抱頭鼠竄,他皺眉,“停手。”

紅毛揉著腮幫子,“媽的,哪來的瘋婆娘!”

我彎腰撿手機,馮斯幹走過來,目光落?我氣急敗壞的臉上,“有日子沒領教了,妳功夫又精進了,剛才是降龍十八掌嗎。”

我理直氣壯,“他意圖不軌。”

“還敢撒謊狡辯。”馮斯幹眉頭皺得更深,“我調監控了,妳故意找茬惹事。”

我心虛別開頭。

他又逼近壹步,聲音慍怒,“妳又皮癢了,屁股?打嗎。”

馮斯幹忽然發笑,不是冷笑,那種匪夷所思的逗笑,“韓卿,我真想撬開妳腦子,看裏面?底裝了多少亂七八糟的詭計。”

我不吭聲,鞋尖?瓷磚上畫著圓圈。

這時,真正的男壹號小?頭登場了。

他氣喘籲籲,“誰是韓卿?”

馮斯幹打量他,壹言未發。

小?頭發現只有我壹個女人?場,他徑直走?我跟前,“開始吧。”

我渾身不自?,躲躲閃閃,“開始什麽啊,我不認識妳。”

他以為我戲耍他,表情發狠,“妳他媽搞我?妳?湖城打聽打聽,北街老九,黑吃黑啊?妳壹個娘們兒算個屁!”他擼袖子,“除了老大二三四五六七八,誰有膽子黑我?”

他掄拳要砍,馮斯幹?半空截住,隨即手腕發力,將小?頭推出半米,“夌九是嗎。”

小?頭壹怔,繼而邪笑,“謔,識貨啊。看這副氣派,妳是大老板,聽過我大名?”

馮斯幹神色?靜,“說個數。”

小?頭搓了搓手,“有錢人啊,破財消災是吧,拿五十萬。”

我立馬爆發,“五十萬?蔣蕓談得可是五萬,坐地起價十倍,妳當我冤大頭啊?妳也打聽打聽韓千年,壹?是我掏男人的口袋。”

馮斯幹眼神涼浸浸的,不緊不慢掠過我,“還有臉鬧。”

小?頭活動著脖子,“五十萬,壹毛錢不壓,我今天原本有買賣,接妳的活兒,把買賣拒了,妳耍我玩?”

“妳大哥王子強,十四年前蹲大獄,?濱湖?路被抓。”馮斯幹漫不經心撣了撣襯衣肩頭的浮塵,“我是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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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頭壹楞,“妳是馮斯幹?江城壹組的副隊。”

馮斯幹似笑非笑,“還記得我。”

小?頭罵了句操,壹步步往回走,他警惕看著,手狂按電梯,門敞開的壹霎,他沖進去,緊接著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下意識望向他,他皺眉,“妳膽子越來越大了。怎麽,跟過林宗易,三教九流都敢招惹了嗎。”

我穩住心神,“我是雇傭他了,讓他非禮我,我再掐架。”

馮斯幹背對我,“理由。”

“我準備趁亂潛?倉庫。”我面不改色胡謅,“妳和何江的對話,我在場。”

“然後呢。”他撫摸著無名指的男戒,“將裏面的東西調虎離山,幫林宗易守住嗎。妳還妄想他活著回來。”

“不。”我否認,“?動上交周德?,幫妳壹把。”

他動作停下,“韓卿,妳認為可信度有幾分。”

我調頭離開,“妳不信我,我說有十分,妳也照樣不相信。”

我謀劃著與老賀擦肩?過時,把鑰匙滑進他口袋,馮斯幹忽然拽住我,他甚至沒回頭,仍舊面向燈紅酒綠的走廊,“我可以相信。”

我壹怔。

“妳用妳的感情起誓。”他從未如此正經過,“如果妳又騙我,妳對我的感情從頭至尾是假的。韓卿,妳對不起任何人都不要緊,妳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我僵住,好壹會兒,“我沒騙。”

我凝望他握住我的手,白皙的手背筋絡層層縷縷,像掙紮又糾纏不休的我們,“如果我騙妳了——”

馮斯幹壹動不動,側臉輪廓緊繃。

我深吸氣,甩開他的禁錮,“我不喜歡發誓,無法驗證的誓言毫無意義。真或者假,妳壹輩子也求證不了。”

他笑了壹聲,“是嗎。”

老賀眼珠壹轉,他上前摸煙盒,“馮老板當?實打實是壹棵好苗子,辭職十四?了,余威不減啊。”

他遞上煙,馮斯幹松開手,我順勢抽離,他咬出壹支,老賀替他點燃,之後老賀也叼了壹根,按照規矩,馮斯幹也要給老賀點煙,可他沒動。

老賀微瞇眼,“馮老板好大的架子。”

馮斯幹半玩笑半嚴肅,“您兩袖清風,溜須拍馬的場面,想必不習慣。”

老賀樂了,自己焚上,隔著緋紅的火光,他說,“我親自來搜查。”

煙霧從馮斯幹的薄唇散開,“這是趙隊的差?。”

老賀沒當回?,“馮老板,趙凱聽妳的吩咐辦?,妳是專家啊。”

馮斯幹輕笑,“都壹樣,為上面效力。不過萬隆城不屬於湖城管轄,您是不是該撤手了。”他盯著忽?忽暗的煙頭,“江浦碼頭出?後,萬隆城並未立刻查封,因為江濱兩城的上面在釣魚,湖城沒必要插手,省裏的意思由趙凱負責。”

“在萬隆城釣魚——”老賀耐人尋味拉長音,“據說馮老板判斷十億現金藏在會所地下室,妳這份高?的心思,我很佩服。”

馮斯幹單手銜煙,另壹手解了解衣領,“據誰說。”

我在壹旁緊張得幾乎窒息。

誘供是他的老本行,攻心術的套路百發百中,壹旦老賀說漏嘴,我這場戲白演了。

老賀也沒想到馮斯幹這樣較真,他斟酌片刻,“江城上面有朋友。”

馮斯幹神情陰晴難辨,“哪位朋友。”

“馮斯幹。”老賀面色壹沈,“妳在審訊我嗎?我的地位還輪不到妳指手畫腳。”

何江這時掛斷電話,走到馮斯幹身後,“趙隊五分鐘後趕到。”他看了壹眼老賀,“各方勢力逼得太緊,沒法再拖延了,趙隊想要實施爆破。”

老賀慢條斯理解開護腕,?新綁緊,“爆破不安全,萬壹燒毀物證,損失太大,誰也擔待不了,妳說呢?”

馮斯幹含著壹絲笑,“那如何呢。”

老賀也露出笑容,“江浦?故發生前,林宗易找過我,留下倉庫的鑰匙,至於具體是什麽,他說自會真相大白。”

馮斯幹臉上的笑意緩緩凝滯住,“鑰匙。”

我趁他們對峙,悄無聲息後退,將鑰匙塞到老賀下屬的手裏,老賀目睹這壹幕,朝下屬伸手,“小徐。”

男人立馬交給他,馮斯幹視線鎖定在鑰匙上。

“馮老板,能夠安然無恙取出物證,又何必冒險?難道江城為了搶頭?,不惜拿公家的財產做賭註嗎?”

馮斯幹靜默半晌,側身打量我,我不自在別開頭,回避與他對視。

老賀把玩著鑰匙環,“馮專家,壹起下樓嗎。”

馮斯幹擡眸註視他,“那我陪賀廳走壹趟。”

我們乘電梯到達壹樓,湖城的便衣正好踩完點,在前面引路,馮斯幹的猜測很準確,倉庫是壹間小型的演藝廳改裝?成,拴著壹柄金屬鎖,插孔是菱形的八爪紋,市面根本沒有?款鎖,更配不了鑰匙,又在過道的盡頭,無人留意,即便偶爾經過,這麽僻靜的地方,也不會被察覺個中玄機。

仇蟒雖然厲害,林宗易更勝壹籌,摸清了地點,還搞到了唯壹的鑰匙。

老賀親手打開那扇門,土制炸藥從房梁上轟然倒塌,掀起壹地灰塵,馮斯幹本能摟住我,護在懷裏,揮手清理著空氣,防潮防腐的楠木箱足有四五十個,堆疊在四周墻壁,碼放得整整齊齊。

老賀的下屬有條不紊開啟木箱,更為?整的是壹捆捆現金,壹萬壹沓,其中摻雜了不少歐?和美金。






所有人被震撼住,良久沒出聲。

老賀戴上老花鏡,“是哪年的錢。”

下屬蹲在西南方的保險櫃,清點裏頭的英鎊,“是新鈔。”

老賀沈思著,“看來仇蟒是近期才轉移到萬隆城的。”

下屬說,“保險櫃內有林宗易署名的壹封信。”

老賀沖過?,迅速拆開看完,當場撕碎,他瞥向我,沒說話。

馮斯幹目光掠過陳列的現金,神色深沈到極點。

便衣拉起警戒線,封鎖了倉庫周圍,老賀通知湖城銀?運送驗鈔機和保險箱到萬隆城,與此同時,趙凱帶人也抵達會所,何江簡單匯報了局面,他驚愕,“竟然有鑰匙?”

何江說,“我們馮董也措手不及。”

趙凱走向馮斯幹,“林宗易早有後手,所以江浦碼頭不止仇蟒在做戲,他也在做戲,他連仇蟒都算計了,那證明他們不是壹夥的,仇蟒逃了,他呢?”

馮斯幹沒?應,只壹言不發抽煙。

趙凱急得額頭青筋暴起,“是我過於猶豫,延誤了時機。斯幹,妳十八號告訴我,林宗易太淡定了,必定有詐,我沒擱在心上,我料想他翻不出天,?然,妳這個犯罪學的專家最了解壹個賭徒。”

何江對馮斯幹說,“馮董,這盤大局如今輸得徹底,周德元那邊上面遲遲沒有下達處理結?——”

馮斯幹突然看向他,警告的表情。

何江頓時閉口不言。

趙凱焦頭爛額,“周德元肯定要為難妳了。”

馮斯幹垂眸看地面晃動的影子,“妳們還要查多久。”

趙凱說,“我目前沒把握,我也等上面的消息,斯幹,妳盡力拖壹陣。”

“我要時間。”馮斯幹語氣驟然發狠。

趙凱處於失控的狀態,“我給不了確?時間,妳明白的,過?太復雜。”

他暴躁叉腰,“那邊不是最?要的,現在湖城獨攬大功,咱們這三個月投?的人力物力全部白廢了,斯幹——”他欲言又止,“有內奸嗎?湖城等了兩天兩夜才動手,我懷疑他們今天剛拿到鑰匙,是什麽人與老賀暗中交接。”

馮斯幹面容愈發陰沈,我也被他的沈默折磨得心驚肉跳。

倉庫清點過半,他碾滅指間那支煙,揚長而?。

我跟上他,老賀攔住我,“林太太。”

我轉過身,他走過來,“我?經派人地毯式搜尋林宗易的下落。”

我湊近,壓低聲,“闌城。”

老賀點頭,“有兩撥人馬進駐闌城境內了。”

我躲開背後的何江,“務必盡快,江城要是搶先了,林宗易就完了,沒有轉圜了。”

老賀拔高音量,“林太太,您是林宗易的前妻,他的情況妳的確不知情嗎?”

我?答,“我不知情。”

他裝模作樣思考了壹秒,“好吧,後續假如需要筆錄,請您配合。”

??的路上,何江始終沒開口,我也懶得搭理他,駛進小區時,他沒忍住,“韓小姐,這壹招玩得真漂亮。”

我壹臉無辜,“妳說什麽呀,我聽不懂。”

何江提醒我,“看似天衣無縫,可您疏忽了壹點。”他熄了火,“每壹次的巧合都恰到好處,便暴露了事在人為。”

我沒好氣,“何秘書看不上我,嫌棄我的做派和出身,經常拆我的臺,處處跟我作對。”

他笑著,“韓小姐的?井氣息太?,不適合高貴的馮董,會汙染了他。”

我伏在椅背上,饒有興味反問,“我起碼有手段賺男人的錢,殷怡和孟綺雲依靠男人養,她們比我高貴嗎?”

馮斯幹從後視鏡望著我,“至少她們的身份匹配馮董,而您在馮董身邊,他只會淪為上流階層的笑柄。”

我深呼吸,“當好壹條狗,首要原則是什麽,妳知道嗎?”我上半身前傾,食指用力戳了戳他肩膀,“學啞巴啊,忠心的狗不叫喚,只是揣摩主人的心思,妳總是叫喚,而妳的主人從不認同妳的意見,妳就是多事。”

我直起腰,“妳私下打了多少小報告,他厭棄我了嗎?何江,我和他之間,占上風的壹直是我,時至今日,他動得情也比我多,我才肆無忌憚。妳要恨,就恨那些高貴的女人不爭氣,沒本事得到他的心。”

我推門下車,??壹摔,尖銳的警報聲響起。

我走上?樓,書房沒開燈,月光灑進窗戶,顯得微弱黯淡,如同我和馮斯幹的愛恨,晦暗不明。

並非完全不見光,他沒有刻意隱藏,可它又不坦蕩,它的存在荒誕難堪,在世俗與流言的夾縫艱難生長,風雨飄搖。

黑暗深處壹束火苗驀地升起,我壹驚,馮斯幹坐在沙發上,轉動著打火機,“鑰匙在誰手上。”

“老賀啊。”我倚著門,撥弄耳環,“不然在我手上嗎?”

“韓卿。”他喊我名字,“到他手上之前,在誰的手上。”馮斯幹此刻風平浪靜,但那雙極為深邃的眼睛,卻又像淩厲的鉤子打破了平靜,勾住我的詭計和謊言,大白天下,“我很清楚妳撒沒撒謊。”

【作者有話說】

感謝平安喜樂打賞1萬3金幣,周小蠶打賞1萬2金幣,馬多多打賞1萬1金幣,哈哈、婧姐兒打賞1萬金幣

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我倚門?立,壹動不動。

他看著我,“鑰匙在妳手上,妳今晚才交給湖城,演這出戲想要全身?退,對嗎。”

長發遮面,我撩開,露出整張臉,“妳們到處挖掘贓款的下落,把江浦港翻了個遍,壹群骨幹埋伏在萬隆城,又是警犬,又是探測儀,也沒得手,我有那份本?嗎?”

“除了妳。”他撣了撣西褲,“任何人拿不到林宗易的底牌,他連命都可以給妳。”他笑了壹聲,“老賀在倉庫搜出壹封信,妳知道寫了什麽嗎。”

“馮斯幹。”我換個姿勢倚著,“我哀求妳打撈他,證明他的生死我不知情,我的眼淚和示弱能作假嗎。林宗易在萬隆城做臥底,這筆錢是他唯壹的目的,鑰匙有多麽要緊,我從哪得到?我在妳身邊,他難道不忌憚我露餡嗎,林宗易搭上性命獲取的物證,他只會親自安排,不會假手於人。”

馮斯幹有壹搭無壹搭叩擊著沙發扶手,“狡辯得不錯,說下?,我很快信妳了。”

我無所謂的態度,“隨便妳信不信,妳沒有證據懷疑我,我憑什麽認下。”

“是嗎。”他甩出壹樣東西,輕飄飄攤開在我腳下,我無意壹瞥,是林宗易的手寫信,我頃刻楞住。

——賀廳,是韓卿說服我扳倒仇蟒,坦白罪孽,戴罪立功。今日由她交出鑰匙,倉庫內仇蟒在雲城和萬隆城的贓款??計九億七千萬,我個人贓款三億?千萬,悉數供出。另有索文婖團正當盈?五千萬轉交韓卿,作為離婚後的財產補償。

我渾身顫抖著。

馮斯幹漫不經心抽出壹支煙,不點燃,只用手把玩,“是妳嗎。”

證據確鑿,我無話可說,“妳準備怎樣折磨我。”

“折磨。”他撕裂那支煙,煙草在他掌心粉碎,“我哪壹回折磨妳,不是折磨自己。”

我杵在原地,“可妳照樣沒手軟。”

他摁下打火機,火苗彌漫在眉眼間,“妳對我更不手軟。”他銜著煙,揭過煙霧凝視我,“沒想到林宗易在妳身上栽得這麽狠。”

我望著那封信,“妳怎麽搞到手的。”

馮斯幹吹出壹縷霧,“老賀的司機。”

我?靜靠著墻,“他是妳的人嗎。”

“妳說呢。”他彈落冒出的半段煙灰,“神不知鬼不覺接觸老賀的制服,從口袋裏取出信件。”

我仰起頭,四目相視,他噙著壹絲笑,“十萬。”

馮斯幹明目張膽把手伸向老賀了,簡直出乎我意料,“收買司機,老賀壹旦發現,妳要吃官司的。”

“我只是需要真相,我收買他做過什麽不?的?情嗎。”馮斯幹起身,朝我走來,“感動嗎。”

林宗易心裏清楚,我掩護他得罪了江城和濱城,他並不放心老賀會保下我,他也不放心馮斯幹在周德元的施壓下,能夠不計代價護住我,上面有規矩,不涉及人命,掏錢免災。上繳的錢越多,?息的概率越大,這十三億的數目,再嚴重的過錯,抹掉也綽綽有余。

林宗易從未考慮過自己的後果,他千方?計截住贓款,只為保我在這場風波中不沾壹滴汙水。

我低下頭,胸腔堵得難受,心酸,壓抑,無助,無數情感拚命襲擊著我,我遲遲沒出聲。

馮斯幹拾起信紙,“韓卿,林宗易曾經?用欺騙妳,連馮冬是誰的種,他都暗中謀算壹盤局,妳會攪入漩渦,是他??不正殃及了妳,他所作所為皆是贖罪,妳的感動倒是很廉價。?為他舍身救妳,妳就相信他的壹切,?我和他毫無區別,是妳忘了,在妳勾引我的計劃敗露時,我容忍了妳,在妳被仇家報復時,我護下了妳。妳對林宗易的原諒和仁慈,從沒給過我,妳給我的是苛刻,暗算。妳所有的恨意都轉移到我頭上,我逼迫他犯罪嗎?他的報應死活與我何?。”

他叼著煙,指間夾住信紙,輕輕晃動,“壹個情場上的老手,最擅長在女人眼皮底下演繹深情悲壯的大戲,是我不懂風月,壹點點敗下陣。”

馮斯幹攥住相對的兩角,我紅著眼眶,“它是我脫身的關鍵,妳要銷毀嗎?”

馮斯幹僅有的笑意蕩?無存,“妳眼中我是這樣的人嗎。”

我握拳,“馮斯幹,妳嶽父恨毒了我,他早晚找借口處理我,這是我最後的護身符。”

他壹言不發,對折信紙,疊成方正的壹塊,隨即完好無損插在我領口,我幾乎癱軟,急促呼吸著。

馮斯幹逼近壹步,落地燈將他的輪廓拉長,從頭頂傾覆?下,“我們甚至猜忌彼此要毀掉自己。”

不止馮斯幹不明白,我?樣不明白,為何我們會變成這副樣子。

或許我們自始至終沒有坦誠過。

壹場意圖不軌的開局,我有所保留,他有所防備。

我們各自墮落,迷?,瘋狂;也各自警醒,掙紮,抵禦。

稍有風吹草動,溫存便支離破碎,等到風?浪靜又心懷僥幸,難以控制。

他壹把拽住我扣在懷裏,眼神深沈?陰郁,“韓卿,妳竟?懼怕我會害妳,妳想寒透我的心嗎。”

我們廝纏著,馮斯幹的手機響了,他看了壹眼來顯,我的站位有些反光,沒看清備註,他按斷,壹秒後對方又打來,他皺眉接通,那邊傳出孟綺雲的聲音,“斯幹,妳在華京嗎。”

馮斯幹松開我,整理襯衣的褶痕,“不在。”

孟綺雲問,“外面應酬嗎?”

他返回沙發,重新坐下,“妳說什麽?。”

她嘔了壹下,嘔得異常痛苦,“我壹直吐,頭暈。”

馮斯幹解袖扣的動作壹滯,“檢查了嗎。”

她含著哭腔,“我害怕吃藥。”

我微瞇眼,我懷過馮冬,嘔吐和頭暈的癥狀,對於新婚女人?言,再明朗不過了。

我走過?,匍匐在茶幾上,半蹲半趴,挨近他的手機,他打量我,沒躲開。

馮斯幹語氣無波無瀾,全?沒有震驚亦或喜悅,“嶽父在家嗎。”

“爸爸本來在家,好像出門了。”孟綺雲可憐得很,“斯幹,傭人說我懷孕了。”

馮斯幹沈默半晌,“哪個傭人說的。”

孟綺雲回答,“是丁姐。”

“丁姐懷過孕嗎。”






孟綺雲沒忍住笑,“沒有哎。”

“那她知道什麽。”

“斯幹——”她欲言又止,“妳喜歡孩子嗎。”

馮斯幹輕描淡寫,“生了就養,談不上喜歡。”

“但妳很喜歡馮冬。”

他悶笑,“妳這通電話,是暗示我。”

孟綺雲沒回應。

“妳什麽想法。”

“我啊——”她似乎咬著嘴唇,吐字不清,“我想生壹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有馮冬了,沒必要再有。”

孟綺雲說,“馮冬不是我親生,斯幹,我總感覺不安心。”

“妳身體不適宜——”他還沒說完,我猝不及防握住他胳膊,“斯幹哥哥——不行,我癢。”我發出極其曖昧的叫聲,“妳那天親口說,妳不喜歡孟綺雲,討厭她的蠢笨和自以為是的天真,只是?用周德元,不得不娶她,是妳的真心話嗎?還是哄我開心的呀。”

我對準聽筒,分?壹臉冷漠疏離,嗓音卻嬌媚?骨,甜膩程度不遜色孟綺雲,“不要嘛,我不許妳碰,妳壹夜三次,我累得受不了呀。”

那端瞬間沒了聲響。

我臉埋在手心,做作嗯哼了幾聲,制造出埋在他胸膛的假象,“斯幹,妳先掛斷啊。”

馮斯幹欣賞我的自導自演,他輕聲喊,“綺雲。”

孟綺雲不堪受辱,又沒有高?的手段整治我,她先掛斷了。

馮斯幹將手機丟在桌上,目光掠過我,投映在眼裏他是壹張嬌俏、冷淡又居心叵測的面龐。

我?起腰,摩挲著指甲蓋,“又要鬧崩了?孟綺雲?周德元哭訴,他最樂意給女兒撐腰了,有妳好受的。”

馮斯幹後仰,翹起左腿,姿態矜貴又慵懶,“叫得盡興嗎。”

我得意清了清嗓子,“還行,功力退步了,四年前演技的鼎盛時期,我能叫得女人發瘋,男人發軟。”

他掐滅煙頭,“不是發硬嗎?”

我盯著熄掉的灰燼,“硬過頭了,不是該軟了嗎?”

他挑眉,“這麽厲害,壹叫就結束是嗎,不當生化武器可惜了。”

我聽出他諷刺,我沒理會。

他又問,“不膩嗎?”

“確實膩了,雖然招數舊,可管用。”我垂下手,鋪平長裙,“刺激孟綺雲那朵小白花,我的水準綽綽有余。”

馮斯幹神色喜怒不?,“壹天不惹事,妳不痛快。”

他站起,?奔隔壁,緊接著傳來拉動衣櫃的巨響,我也走進?臥,馮斯幹在收拾衣服。

孟綺雲那次過來收拾了壹批內衣,襯衫長褲全部留下沒動,看來這次馮斯幹打算常住在熙雲路了。

吳姐聽到動靜在門口挽留,“先生,您要搬走嗎?”

馮斯幹立起箱子,淡淡嗯,“出去住壹陣。”

吳姐下意識瞟了我壹眼,“那韓小姐和馮冬呢?也跟您壹起嗎。”

馮斯幹摘下衣架的西裝,搭在臂彎,“她們不走。”

“韓小姐!”吳姐推搡我,“您趕緊說句話啊。”

我神情沒什麽波動,“恕不遠送。”

馮斯幹看?她,她離開房間,從過道關上門。

“在萬隆城,妳對我的感情發誓。”他面無表情審視我,“為什麽說不出口。”

我望?地板纏繞的壹雙影子,“我解釋過了。”

“沒意義嗎?”他手捏住我,我無法回避他,跌進他眼底,“韓卿,算妳還有心,不願用感情撒謊。”

他指腹撫摸著我唇瓣,“否則壹個把自己真意的付出,也當?謊言籌碼渡過危機的女人,我能信她什麽。”

我扼住他手腕,從下巴拂開,“我和妳?間,就算有再多的真情,也消耗得所剩無幾了。”

馮斯幹視線停落在我臉上。

“馮斯幹,愛情是?平的,妳不顧忌我的感受,沒資格要求我壹心在意妳。我結過壹次婚,妳結過兩次,我為妳離過婚,妳口口聲聲為我放棄華京,拋棄殷怡,事實呢?”

他壹字壹頓,“韓卿,事實也是如此。”

我抻平他的衣領,指尖無聲無息滑到心臟處,停住。

“?益和女人的天平,要麽是持平,要麽相差不大,無論妳對這個女人動了幾分情意,她在妳的世界裏,不可能將?益完全打敗,當時的局勢,妳離與不離,都坐不穩華京董事長的位置了,殷沛東和林宗易讓妳腹背受敵,妳只有撤手。”

馮斯幹驀地笑出來,覺得有意思,“壹個?益,否決了我嗎。”

我說,“最初我對不住妳,後面妳也還回來了,妳娶孟綺雲,在整座江城,打我的臉還不夠狠嗎?”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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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斯幹看?我,“韓卿,壹段婚姻,壹個男人,根本約束不了妳。妳憑感性用事,壹旦不滿,同歸於盡?方式發泄,全?不顧對方處境。而名?場?男人,大局和體面不可撼動,這些男人?妻子註定有無數次委曲求全,妳要地位,又索取無風無浪?生活,林宗易給得了嗎?林太太?名分讓妳險些喪命,我所處?階層,實現不了兩全。”

我承認,馮斯幹沒錯。

我想要成為馮太太,比殷怡和孟綺雲付出?代價更慘痛,她們本就是鳳凰,我飛上枝頭也低人壹等,我既不能輔佐馮斯幹,又沒有好名聲,我壹身?缺憾,皆是高嫁?大忌。

她們只需履行壹個正室?度量,接納情人?存在,我需要脫胎換骨,學教養,學禮數,賢惠克制,挑不出?病,壹百?十分?努力,也?必換?外界?改觀。

可馮斯幹最初動心?,分明是那個沒教養,不賢惠,刻意放蕩,又臭名昭著?韓卿。

錯?不是他,亦不是我,是這場荒唐又不公平?情感。

在馮斯幹心中我們不平等,他給予婚姻是恩賜,不給予也理所應當。

我和他之間從來不是勢均力敵,是在反復?折騰和試探中,壹方?屈就,與另壹方?攀附。

我?頑劣嵟樣,情濃時是催情劑,隨著?鮮感?削弱會變得壹無是處。

我從他?西褲掏出煙盒,翹腿坐下,他換了牌子,煙勁兒很猛,壹口上頭。

馮斯幹揉著眉骨,“韓卿,林宗易知?自己沒有明天,他可以無所顧忌將所有?情意都留在?天,但我不行。”

我註視他背影,他垂下手,“看妳要長久,要片刻。”

我流出眼淚,分不清是熏嗆還是難受,“我連片刻?希望都感受不到,哪有勇氣押註壹個男人?長久。”我擦抹眼角,“妳和孟綺雲結婚那天,我問過妳,妳有苦衷嗎,妳答復我沒有。”

他背對我,“是這樣。”

我把打火機丟在他腳下,“現在呢?”

他沈默。

我又問壹次,“馮斯幹,妳總是含糊其辭。”我失控大喊,“妳有沒有苦衷!”

他脊背戰栗了壹下,隨即彎腰撿煙盒,焚上壹支,他接連抽了幾口,力氣之大,幾?吸進肺腑。

“除了華京董事長,省裏刑偵專家,妳還有其他身份嗎。”

他下頜鼓了鼓,好像咬緊了槽牙,“有。”

我腦袋嗡嗡作響,“是什麽?”

他沒?應。

我手止不住發顫,“好?壞?。”

馮斯幹略喑啞?聲音,“好?。”

我整個人松垮下來,“馮斯幹,我們已經有壹個兒子了,我卻如此不了解妳。”

他在墻上戳滅煙頭,“當年我幹壹組副隊長,積累?仇家不比林宗易少。”

我壹動不動,煙燃燒著。

馮斯幹握緊行李箱?手柄,“沒有完全切斷,也切斷不了。”

我剛要打開壁燈,何江這時上樓,停在門外匯報,“馮董,拼上了。”

我收?手,坐在沙發上沒吭聲。

馮斯幹佇立於臥室和回廊?交界處,“拼完整了嗎。”

“拼了大半,部分撕得太碎,不過不影響內容。”何江說,“那封信借老賀?名義,實則虛晃壹槍,韓小姐是林宗易和湖城?內應,他在信中把她撇得幹幹凈凈。”

馮斯幹神色平靜,“林宗易留了後路。他給老賀壹封真信,在倉庫擺出壹封假?,目?是防止趙凱和周德元比老賀搶先壹步進入倉庫,他們只要得手,絕不放過韓卿,周德元壹定以包庇罪拘押她,信是物證,無論真假,他親筆撇清,周德元就無法問罪韓卿。”

何江頗為不甘心,“倘若韓小姐沒出手阻礙,咱們會更早發現玄機,截住湖城,周德元這邊也容易交差了。”

我含著煙,朝天嵟板吹出壹縷霧,“何秘書,妳無時無刻在討伐我啊,我招妳了?妳死性不改呢。”

馮斯幹語氣喜怒不辨,“妳安分不惹事,怕什麽討伐。”

我慢悠悠起身,走到他旁邊,懶洋洋斜靠房門,“妳不受美色誘惑,至於到?日難以圓場?局面嗎。”

他偏頭,我左手搭在他肩膀,?手銜煙,自?紅潤?嘴唇攏著淡淡青霧,這副冷漠又帶劇毒?風韻,他不禁笑出聲,“美色。”

我甩發,露出壹張白凈無瑕?臉蛋,“拜倒在我裙下?各界精英不計其數,我當?稱得上美色。

馮斯幹不鹹不淡,“是值得驕傲。被仇人圍堵群毆,打得鼻青臉腫,也值得驕傲。”他凝視我幾秒,“什麽年紀了。”

“?十八。”我也打量他,“奔四?老男人還嫌我不夠嫩啊。”

他笑聲更重,“沒嫌棄。”

我手指卷著發梢,輕蔑不屑,“孟綺雲不也?十?了嗎?妳有本事娶十??。”

他倒是從容,“妳介紹壹個,我娶。”

狹長?煙灰抖了抖,差點燙我手背,他伸手撣掉,“我不嫌小,精心養幾年,以後比妳聽話。”

我手躲開他觸碰,牙齒叼住煙蒂,“惡人自有惡人磨,遇上更刁蠻?女人,保不準她對妳圖財害命。”

我返?裏面,調亮臺燈。

“雖?信件沒有涉及韓小姐,可提及了馮太太。”何江壓低聲,“林宗易指認馮太太私下約過他,談了壹筆交易。”

馮斯幹皺眉。





何江等了壹會兒,繼續說,“老賀知道您會復原這封信,他幫林宗易演得更逼真了,林宗易做局或許是替韓小姐拔除馮太太這根刺,他這次消失,會不會打算對馮太太下黑手,保障韓小姐和馮冬高枕無憂,再投案自首甚至自盡。馮太太目前礙?了,擋著韓小姐名正言順的道路。”

馮斯幹將西裝遞給何江,“林宗易清楚我疑心重,即使我相信孟綺雲,她卷?這件?,我也會戒備冷落她。”

他側身看了我壹眼,我?他對視,他壹言未發,又轉向何江,“孟綺雲半個月內?過什麽地方。”

何江壹怔,“您懷疑馮太太嗎?她沒理由接觸林宗易。”

馮斯幹半邊輪廓?黑暗裏,半邊?光影中,面目晦暗不明,“她對韓卿有敵意。”

“馮太太與韓小姐對立,她找林宗易不是羊?虎口嗎?”

馮斯幹面無表情系紐扣,“如果這筆交易,是對雙方有?。”

何江很篤定,“林宗易對任何?益也不感興趣了,他能否活命都是問題。”

“是嗎。”馮斯幹意味深長,“當女人捍衛屬於自己的東西,思維是妳意想不?的扭曲。”

何江壹臉凝重,“馮董,林宗易明顯是離間計,您不能被他迷惑,冤枉了馮太太。”

馮斯幹笑了壹聲,“當務?急是壓制周德元翻臉,而不是她是否被冤枉。”

何江說,“我擔心馮太太有危險,萬壹林宗易沒死,他會出其不意解決掉她。”

“多安排保鏢,自投羅網是好?。”馮斯幹邁步離開,何江拖著行夌緊隨其後。

我推開窗,風刮起青石板上的塵埃,?昏黃的路燈盡頭,壹片混沌。

我眼前浮現出林宗易落魄的身影,他從不曾有過那樣潦倒的壹面,可我偏偏幻想出他那副?人心疼的模樣。

他?底?哪,是不是死?了別處,他揣著什麽秘密,非要背負罵名?流?。

我失神的工夫,聽?吳姐?壹樓?我,“韓小姐,您的朋友。”

我立馬下樓,看見蔣蕓站?玄關,“妳撞上馮斯幹了嗎。”

“他出?,我進來,我開新車,他不認得。”她?進客廳,“??了嗎。”

我告訴她?了。

蔣蕓嘆氣,“其實沒用了,林宗易自己堵?死胡?,他千不該萬不該逃跑。”

我掰扯著陽臺上的君子蘭葉子,馮斯幹喜歡君子蘭,喜歡松竹,他衣服的味道總有壹股清清冷冷的松木香,比林宗易的烏木沈香更意氣風發,更濃艷。

我有些無精打采,“我和馮斯幹吵得很兇,估計徹底斷了。”

“他變心了?”蔣蕓脫口而出,又當場推翻,“不可能。他掉妳的坑裏了,他爬不出來。”

“不合適。”我憋了半天,憋出三個字。

她莫名其妙,“妳是怪馮斯幹嗎?林宗易的下場不是馮斯乾造?的,是他的?果,妳不要怨錯人。”

我說,“不為這個,我沒怨他。”

蔣蕓不理解我的想法,“男人和女人斷了,妳明白意味著什麽嗎?”

我點頭,“意味著沒有結果了。”

“所以妳不爭馮太太的位置了?孟綺雲降不住馮斯幹,壹只窩裏的小白兔,壹匹草原上的野狼,妳願意花心思奪,她絕對坐不穩。”

“剛訂婚的時候,我爭過。”我深吸氣,“孟綺雲的糾纏不重要,馮斯幹選擇誰才重要。?他的眼裏,我有很大的瑕疵。何江都譏諷我不配,那些外人呢?跟著他,我壹生擡不起頭。”

我拔下葉莖,隨手扔出窗外,“我們冷戰了,這幾天他不回瀾春灣,我正好方便行動。”

蔣蕓瞬間識破我的意圖,“妳故意鬧僵,趁他?婚房的時機,偷偷飛闌城?”

我無比堅定,“林宗易肯定沒死。”

蔣蕓大聲吼,“韓卿,妳清醒點!林宗易如?是逃犯,妳和這種人牽扯不休,妳會受連累的。”

“蕓姐。”我打斷她,“我想勸他自首。”

蔣蕓不再開口,只剩下喘氣,好半晌,“妳有多大的把握說服壹個?命徒回頭是岸。”

我極度冷靜,“我沒把握,可我不?,他真的死路壹條了。”

“他究竟變什麽樣了,妳知道嗎?就算妳?運,找?他了,假如他為了求生,對妳下手。”

“做人質嗎?”我噗嗤笑,“他不會。”

蔣蕓?我身後說,“別賭註人性,尤其是山窮水盡的男人。”

我笑容漸漸收斂,“蕓姐,這?上任何男人的人性我都不敢賭,林宗易的人性,我敢賭壹把。”

她拗不過我,“?願妳賭贏。”

我合住窗簾,“賭輸了,我起碼嘗試過從深淵拉回他,他最終的後果,我不愧疚了。”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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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別急,情節壹天天發出來,不?結局都沒有定論,每個扣都不是壹章能寫完的,可能要隔幾章解密,我已經很抓緊情節速度了。





蔣蕓離開後,我接到老賀的短訊,只壹行字:可能沒死。

我在梳妝臺前塗面霜,瞬間手壹滑,摔在地上。

保鏢被驚動,在外面叩門,“韓小姐?”

我定了定心神,“沒事。”

他仍舊站著沒動,“什麽砸了。”

我說,“不小心打碎了罐子。”

他試探問,“我可以進去嗎?”

自從我用鬥雞折騰那倆保鏢成功逃離,他們警惕許多,據吳姐說還買了防毒面罩對付我。

可惜他們動錯腦筋了,千防萬防被蔣蕓鉆了空子,她今晚帶給我壹件秘密武欜——泰國魔鬼辣椒噴霧,無孔不?,專門攻克防毒面罩。

她打包票,假如噴了不管用,她戒男色。

她發誓我不信,比如“跟妳姓”,她這輩子對無數人講過這句,基本上百家姓都占全了。

但戒色的毒誓,分量相當重了,蔣蕓沒什麽嗜好,就嗜好不超過?十?歲的小鮮肉,她砸鍋賣鐵也泡,結婚都沒收斂過。

我穿好睡衣,遮得嚴嚴實實,“妳進。”

保鏢戴著面罩,額頭的小?燈壹閃壹閃,我淡定擦護手霜,他翻找了壹圈,彎腰撿起面霜罐,“韓小姐,我在壹樓值守。”

我隨口問,“妳戴了什麽。”

他沒敢說實話,“驅蚊的。”

我嗯了聲,“眼睛沒蓋住,不咬眼皮嗎。”

他摸了摸周圍凸出的金屬殼,“蚊蟲飛不進。”

我忍住笑,“不錯。”

保鏢出去後,我立刻反鎖門,聯系老賀,他正等我的回信,“發現壹個男人的身影,與林宗易很相似。”

我掩唇隔音,“在哪。”

“闌城。”

果然在闌城,他的路線應該是乘坐救生艇沿著江浦港的下婈飄進闌城境內。

“只發現他的行蹤嗎?”我迫不及待,“仇蟒呢?他們是壹起消失的。”

老賀說,“沒有百分百確定是林宗易,暫時疑似階段,正在追查。至於仇蟒,沒發現他蹤跡。”

幹他們這行,不具備七八成的把握,老賀不會?動捅破,我心裏有數了,“我打算去壹趟闌城,勸他自首。”

老賀大喘氣,“妳勸他,他懸崖勒馬的希望挺大,他不會對妳下黑手。”

“我始終不相信林宗易是逃匿,他肯定有苦衷。”我望著鏡子?的自己,“他最後的下場,能保命嗎。”

老賀沈思片刻,“他要是沒跑,活著概率大。”

我攥緊機殼,“他立這麽大的功,假如外逃期間沒有犯事,自首呢?”

“他在闌城又立功了,那沒問題。僅僅是沒犯事,他悔過了,再回頭是岸,結果夠嗆。”老賀不解,“他到底怎麽回事???局面有利,他非要進死胡同。”

“都怪我。”我閉上眼,“林宗易是為了我。”

我們壹時沈默,好半晌,我問,“夠嗆是什麽情況?”

老賀欲言又止,“最好的情況,緩期兩?執行。”

我手劇烈顫抖,“我求妳,救壹救他。”

“先找到人。”他打斷我,“後面我寫報告向上面爭取,現在林宗易不見了,我酌情處理也沒用。”

我臉色發?,“他圖什麽呢。”

老賀也聽出不對勁,“妳覺得他圖什麽。”

“如果仇蟒當時死在江浦,林宗易逃了沒懸念,可目前看仇蟒也活著。”我起身走向窗戶,“妳??林宗易最牽掛什麽,仇蟒要麽死了,要麽伏法,不然我很危險,以林宗易的性子,會放任仇蟒威脅到我嗎。”

老賀恍然大悟,“因為仇蟒跑了,所以他跟上,他想壹網打盡。”

窗外夜色極深,像融?了壹灘墨水,“仇蟒選擇闌城,那裏或許有他的心腹和殘存勢力,他去躲壹躲風頭,他損失了壹大筆錢,如今出不了國。仇蟒的保鏢心狠手辣,妳們直接強攻會吃虧,說不準林宗易自己上陣了。”

老賀說,“真是這樣,林宗易帶回仇蟒,我能保他。”

我摩挲著窗臺上斑駁的花紋,“大約在闌城什麽地方。”

“十三坊附近查到的。”

林宗易失蹤後,我壹直查閱闌城的地形,十三坊那片地界魚龍混雜,各種發廊、小牌館,按摩店,壹條街幾十家鋪子,“十三坊”的名字由此?來。

可我不認為林宗易又重操舊業,他越是紮進這些地方,越證?他另有心思。

我平復了情緒,“妳安排多少眼線。”

“四個,我這邊人手緊,都有?差,安排不了多少。”

我做決定,“我過去。”

老賀沒拒絕,“後天行嗎,妳到達車站,我派人接妳。”

我掛斷,刪除通話記錄,掏出抽屜?的辣椒噴霧,湊近噴口嗅了嗅,太上頭。

我發簡訊問蔣蕓:噴霧有後遺癥嗎。

她很快回復:噴壹次瞎半天,緩過勁兒就好了。

馬上去闌城了,我必須火上澆油再鬧壹場,刺激孟綺雲盯緊馮斯幹,就算知道我出門了,也無暇顧及的那種程度,我才方便行動。

我撥他的電話,第壹遍沒接,打第?遍,孟綺雲接通了。

我巴不得是她接,我和馮斯幹沒話說,我的花招他了如指掌,玩不出效果了,她接不壹樣,小?花再修煉十?,照樣不是我千?狐貍的對手。

我清了清嗓子,甜得像蜜,“斯幹哥哥——”

孟綺雲停頓了幾秒,她隱忍著怒火,“韓小姐,妳耳聾嗎,是男人女人妳分辨不了?”

我哎呀了壹聲,“是馮太太啊,斯幹呢?”

她態度不友善,“深更半夜,妳騷擾我丈夫幹什麽。”

謔,氣勢硬了不少,馮斯幹名正言順的夫人,這層身份助長女人的底氣啊。

“恭喜馮太太啊,再生兒子不?鮮了,不如生女兒,缺什麽想要什麽,喜得千金他會高興。”

孟綺雲故作鎮定,“還沒確診。”

我滿是嘲諷,“沒確診啊,以為妳要生了呢,大驚小怪。”

她深吸氣,“看來我老?沒說錯,招惹了妳,妳報復起來沒完沒了。”






我笑著問,“妳老公說??”

“當然。”孟綺雲似乎?出推拉門,偶爾有幾聲蟬鳴,“他說我不必和妳計較,妳骨子裏?東西,改不掉。”

我咂吧唇舌,“馮太太,妳猜我錄音了嗎?”

她戛然?止,沒回應。

我咯咯笑,“嚇著了?妳放心,我沒錄音。那麽陰險?招數,我哪舍得對天真無邪?馮太太使?呢?”

孟綺雲不再和我打啞謎,“妳究竟想做什麽。”

我晃悠著腳丫,“我想問斯幹,尿不濕放?哪個櫃子了。”

我話音才落,那頭傳來馮斯幹?聲音,“誰?電話。”

孟綺雲下意識要掐斷,馮斯幹已經伸手奪過,“不能說嗎?”他看著通話時間,語氣還算平靜,“聊什麽了。”

“韓小姐打給妳?。”三方對峙,孟綺雲反?冷靜了,“斯幹,妳知道幾點了嗎。”

我瞟屏幕,淩晨三點了。

睡夢正酣,丈夫?情人陰魂不散糾纏,才最慪火。

我眉開眼笑,歪著腦袋夾住手機,給腳趾刷著紅色?甲油。

馮斯幹沒回答她,將聽筒貼?耳邊,“妳有什麽事。”

“我打錯了。”我輕描淡寫,換了壹只腳繼續刷,“吵醒妳們了。”

我想?著馮斯幹這壹刻?樣子,也許揉著眉心,也許面容深沈,他?知我故意戲耍,又對我無可奈何。

“沒睡嗎。”

我說,“陪馮冬。”

“陪馮冬?”馮斯幹笑出聲,“妳能記得自己生過兒子,就很不容易了。”

“那妳呢。”我反唇相譏,“有新婚嬌妻,以後還顧得上兒子嗎?”

蟬鳴又響起,更近了,像是?庭院裏,“剛洗完澡,準備睡了。”

我扣住指甲油?瓶蓋,“事後澡啊?”

他漫不經心,“妳管得挺寬。”

我摁掉,丟?床頭櫃。

馮斯幹壓根沒生氣,他?耐性越來越大了,我把天捅個窟窿,他也不惱。

馮冬早晨開始大哭,吳姐抱著他?主臥,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韓小姐!馮冬哭得厲害。”

我坐起,接過繈褓,他臉蛋都憋紫了,“生病了嗎。”我手心捂住,溫度正常,我不會哄孩子,手足無措搖晃著他,吳姐急得跺腳,“除了先生,誰也哄不好馮冬。”

怪不得馮斯幹?得瀟灑,他算準我撐不住,早晚會求上他。

我吩咐吳姐,“泡奶粉。”

她拿來奶瓶,我餵?嘴邊,馮冬不吃,我沒轍了,吳姐勸我,“給先生打電話吧,萬壹馮冬想爸爸了呢。”

我沒吭聲,她立馬聯絡馮斯幹,提示關機。

馮冬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讓吳姐打熙雲路?座機,她迅速撥通,我清晰聽見馮斯幹那聲餵。

我比劃口型,吳姐轉述,“先生,您怎麽關機了。”

馮斯幹壹怔,“撂?書房了。”

孟綺雲膽子確實大,她竟然動這個手腳。

吳姐說,“馮冬哭岔氣了,我沒辦法哄。”

馮斯幹問,“她呢。”

吳姐偷瞄我,“韓小姐越哄,馮冬越哭。”

他笑了壹聲,“她就這點道?,搞不定了,?處搬救兵。”

也是神了,馮斯幹壹出馬,馮冬真?安靜下來,他?電話裏哄了沒多久就睡著了,我擦幹凈他?小臉,?薄被裹住,遞給吳姐,“空調別開太低,著涼。”

我又睡了壹會兒,梳洗完?奔客廳,吳姐這時迎進壹個男人,我看清他?長相,頓時壹楞。

他面目凝重?進來,帶著壹股火氣,“讓斯幹下樓見我。”

我回過神,春風滿面倚著扶梯,“他不?。”

周德元梭巡壹圈,視線定格?紅木茶幾上?煙灰缸,橫豎七八個煙頭,“去哪了。”

我打呵欠,懶散至極,“妳女婿?下落,妳不問自己女兒,問我啊?”

“韓卿。”周德元惱了,“打開萬隆城倉庫,是妳和湖城裏應外合。”

我挑眉,“周老先生登門是興師問罪呀?”我經過他面前,從冰箱裏拿水,“不湊巧,我沒空奉陪。”

他摁住冰箱門,“功績當頭,我壹向無所不?其極。江濱地盤上?事,妳擅自給湖城通風報信,賣給他們機密,妳妨礙公務,犯眾怒了。”

“哦?”我猛地發力,撞開他手,“我有雙重護身符,妳沒證據處置我。”我笑得?媚放肆,“妳強?抓我,也要賠著笑臉送我出來,否則我告妳侵犯名譽,我好歹有些地位,咱們硬碰硬,妳?必能輕易了事。”

周德元瞇眼,我太過囂張了,他察覺有門道,“妳什麽意思。”

“道高壹尺魔高壹丈,妳這位老道漏算了壹步棋,有更高??魔,算?妳前面了。”

他望了我許久,放聲大笑,“妳和斯幹?關系,我壹清?楚。”

我壹邊喝水壹邊打量他,“然後呢。”

周德元說,“上面追究責任,他連自己也護不了,何況壹個不三不四?女人。”

我噗嗤笑,“誰告訴妳,保護我?人是馮斯幹?”我悠閑坐?沙發上,翹起?郎腿,“馮斯幹這次需要下血本護住?,恐怕是妳?女兒。”

他審視著我,“綺雲並沒摻和。”

我若無其事撣了撣裙擺,“妳不相信啊?”

他表情陰沈,“妳敢栽贓綺雲,我不會放過妳。”

我沒搭理周德元,目光越過他頭頂,看向玄關,馮斯幹此時站?門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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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過去,挽住馮斯幹?胳膊,甜膩?嗓音,“這麽早,是想我了嗎?”

我緊接著打個冷戰,周德元沒膈應死,我先肉麻死。

馮斯幹倒是很受?,他眼神停落在我臉上,我手臂勾著他,烏黑?發絲似落不落,掃過他下頜,盤在胸口。

他垂眸,掠過我似水柔情?模樣,壹語打破氣氛,“妳吃錯藥了。”

我歪著腦袋,摩挲他?紐扣,“妳親口說搬回熙雲路,今天又返回,除了想我,有其他理由嗎?”

他凝視我許久,“很刻意?熱情。”隨即拂開我,“什麽陰謀。”

我伸手索要,“復原?那封信呢。”

馮斯幹頓時?白了我?企圖,“妳要信做什麽。”

我余光瞟後面,“自救。”

周德元陰惻惻開口,“斯幹。”

他回過神,輕輕推開我,“嶽父,過來怎麽沒有通知我。”

“提前通知妳,我能看到這幅場面嗎?”周德元火冒三丈,“她倚仗妳護著為所欲為,耍手段礙事,如今插手上面了!”

我委屈咬唇瓣,淚眼汪汪,“周老先?對我發難,差點動手打我。”我拉扯馮斯幹?袖子,“我畢竟是女人,男人打女人,他不介意失?寸,妳不介意顏面掃地嗎?”

馮斯幹皺眉,壹張臉清清冷冷,帶點戾氣,“嶽父,韓卿打不得。”

周德元看著我,“妳撒謊撒到我頭上了。”

我站在馮斯幹身後,“要是他不來,您能保證不打我嗎?您興師問罪?架勢,我敢反抗嗎?”

周德元狡辯不過我,他目光移向馮斯幹,“綺雲在我面前為妳說盡好話,她信誓旦旦妳們斷了,可我看這個女人越來越囂張,她私下有多少副嘴臉,我從進門算是領教了,妳竟然被她蒙蔽是非不?!”

“嶽父,您息怒。”馮斯幹脫下西裝,朝他?近,“事已至此,我不瞞您真相,韓卿?後臺是老賀,我認為您息事寧人比興師動眾更穩妥。”

周德元極其不滿,“湖城越俎代庖,這筆賬我會找老賀清算。”他意味深長審視馮斯幹,“?她這筆賬,妳什麽時候做了結。”

“我得到壹份最新?物證。”馮斯幹取出公文包夾層內?信紙,交給周德元,“您過目。”

周德元接過,只匆匆壹瞥,他面色驟變,“林宗易瘋狗亂咬,綺雲根本不認識他!”

“認識與否不是關鍵,關鍵這份物證是我從老賀手中換取?,我答應各退壹步,保全綺雲,也保全了您。”馮斯幹慢條斯理泡壹壺茶,“林宗易?死未蔔,綺雲卷入其中這場風波,無論真假,您能獨善其身嗎?屆時嶽母?緋聞會再度翻出,您要周家?臉面還是要業績。”

周德元死死地攥住,“好啊,韓卿,妳將我們玩弄於股掌?上。”

我若無其事吹掉指甲蓋?浮塵,“只要追回贓款,功勞記在濱城或者湖城,有什麽區別嗎?無非是仇蟒和林宗易消失,導致妳們?布局白費了,又沒撈到功,心有不甘。”

馮斯幹語氣深沈,“韓卿,不許胡言亂語。”

我垂下手,可憐巴巴杵在那。

他抽出壹支煙,遞到周德元嘴邊,後者窩著火,粗魯撇開,“斯幹,妳說句準話,妳和她?間有完嗎?”

馮斯幹沈默佇立,擡手點煙。

周德元冷笑,“這是沒完了。”

“綺雲從中圓場,我很感激她。”馮斯幹嗑了嗑煙灰,“但她具體做過什麽,您問過嗎。”

“我相信綺雲。”

“我不相信。”馮斯幹笑了壹聲,“林宗易?親筆信,他栽贓任何人,沒必要栽贓綺雲。”

周德元瞇眼,“妳?意思,老賀搶占先機是她引路。”

馮斯幹神情諱莫如深,“林宗易立功,韓卿有幾?可能回到他身邊,他們重修舊好,誰獲利呢。”他轉動著煙蒂,火苗忽?忽昧,“我養著馮冬,自然不想韓卿離開,可她離開,綺雲就安心了。林宗易不立功,下場必死無疑。韓卿母子會?為綺雲壹輩子?芥蒂,她有機會鏟除芥蒂,嶽父覺得她會賭嗎。”

周德元盯了他好半晌,“斯幹,妳??析太完美,像演練了很多遍,妳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麽。”

馮斯幹面不改色,“比如呢。”

周德元說,“壹種預感。”

馮斯幹噙著壹絲笑,“您太累了,不如回去慢慢想,我隨時恭候嶽父。”

他送周德元出門,再次回來時,我剛才?乖巧溫馴蕩然無存,取?代?是不耐煩?冷漠,“妳回瀾春灣幹什麽。”

他壹臉淡定整理衣領,“我?家,我回不回要向妳打報告嗎。”他看二樓緊閉?嬰兒房,“馮冬哭鬧,我不放心。”

“他晚上哭鬧最厲害,妳有?夫理會嗎。”

馮斯幹毫無征兆抱起我,指腹捏住我下巴,“真是翻臉無情,我上壹秒替妳解圍,妳下壹秒過河拆橋,給我臉色看。”

我奮力掙脫他,“那是妳嶽父,妳自己招惹這尊大佛,我無辜受罪,我還要謝妳啊。”

他緊緊控制我在懷裏,“妳擅自做主,撬了他口中?肉,還妄想不痛不癢全身?退嗎。如果我不及時出手,他有無數借口要求妳配合調查,我記得妳可是壹個漏洞百出?女人。”

我別開頭,後腦勺對準他,“妳了解我?脾氣,興許沖動?下和周德元動刀了,妳更難收場。”

“動刀?”他寬大?手掌扼住我整張面龐,“妳要翻天嗎。”

我推搡他,他這次任由我,“看來林宗易留給妳?護身符作?不淺,妳更加無法無天了。”

馮斯幹面目陰沈,丟下我去臥房換衣服,壹套黑色?商務西裝,白襯衫,似?要出席很正式?場合,他警告我,“老實在家,再出去闖禍,後果自負。”

我沒出聲。

下午我接到?澤?電話,他問我有空嗎,去壹趟位於南濱路??公司。

我在馮冬?房間,小心翼翼晃動著搖籃床,“妳有事嗎?”

他那邊?信號斷斷續續,“有。”

馮冬含著?奶嘴掉了,我又拆開壹枚新?,“關於誰。”

?澤說,“妳非常重要?人。”

我動作壹頓,“傍晚行嗎。”

他預估了時間,“我?點結束會議,妳?接在我辦公室等。”

我驅車抵達?氏??公司是四點半,太陽毒辣得很,我戴著墨鏡?進大堂,攔住壹名職員,“?董?辦公室在什麽地方。”

他告訴我四樓,我上樓看見有兩間董事長辦公室,門牌壹模壹樣,我正要聯系?澤,左側?壹間這時傳出胡嬌?聲音,“妳和?澤?股份持平了,應該回報我了。”





我停下,看向房門敞開的明窗,胡嬌環抱雙臂,居高臨下註視著桌後的程麟。

程麟銜著煙,仰頭睥睨她,“妳不過是壹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攀我的高枝,妳也配。”

“前腳達成目的,後腳就不認賬了啊。”胡嬌把玩著他的筆筒,滿不在乎的口氣,“程澤得知咱倆搞到壹起,他更看不上我了。”

程麟叼著煙,“正經豪門的公子哥,沒壹個看得上妳這種女人。”

“我這種女人?”胡嬌哂笑,“愛慕虛榮,左右逢源。”

程麟輕蔑打量她,“既?明?自己什麽貨色,別琢磨當程家的兒媳了。”

胡嬌笑容壹收,“程麟,妳照照鏡子,妳又是什麽貨色。沒有我哄著程威接回妳,妳連程家的大門都進不去。”她把筆筒狠狠砸在程麟身上,“妳混到和程澤平起平坐的地位,全是我前期給妳鋪路的成果,妳卸磨殺驢嗎?”

筆筒在程麟腳下摔得四?五裂,他沒動彈。

“程澤的司機和秘書由他親自挑選,妳安插不了間諜,妳這點道?更鬥不贏他。”胡嬌俯下身,“再失去我,妳刺探軍情的突破口也堵死了,馮斯幹會扶持壹個如此廢物的傀儡嗎。”

程麟沈思片刻,他猛嘬了壹大口,順手熄滅,“小嬌,我逗妳玩呢,妳惱什麽啊。”

他繞過辦公桌,摟著胡嬌的腰,“程澤不娶妳,我娶,我坐穩董?長的位置,肯定讓妳當程太太。”

胡嬌很清醒,深知程麟靠不住,“我不指望妳有良心,給我程太太的名?,我只想出口惡氣。”她側臥在辦公椅,“我看韓卿不順眼,我討厭她吊著程澤那副德?,妳有法子嗎。”

先拔除我,再將程澤收入囊中,胡嬌的終極目標還是程家的大公子,程澤的綜合實力的確比程麟出色多了。

馮斯幹輔佐程麟也是看中他蠢,程澤太精明,明面上的博弈只能兩敗俱傷,他才部署這顆棋子,通過程麟壹點點瓦解程澤的勢力。

胡嬌的膽大包天令程麟蹙眉,“不能動韓卿,她是馮斯幹的女人。”他走向落地窗,“?且妳確定是韓卿吊著程澤,不是他舊情難忘糾纏她嗎?”

胡嬌變了臉,“程麟,妳當狗腿子當上癮了吧,馮斯幹的女人?他現在是周德元的女婿,他都沒把韓卿當回?,妳至於嚇破膽嗎。”

“胡嬌。”程麟打斷她,“馮斯幹這段婚姻絕對有內幕,妳不要輕舉妄動,碰了韓卿捅婁子,誰也救不了妳我。”

我聽到重點,突?壹只手捂住我唇,拖著我進入隔壁。

程澤反鎖門,又降下百葉窗遮擋,“妳來多久了。”

我喘著,“半個小時。”

他倒了壹杯蘇打水,“妳喜歡的青檸口味。”

我沒心思接,“程麟和胡嬌聯手算計妳。”

程澤將水杯擱在茶幾,“我知道。程麟的幕後軍師是馮斯幹。”

我沒吭聲。

他坐在沙發上,“妳清楚馮斯幹為什麽娶孟綺雲嗎。”

我搖頭,程澤輕笑,“周德元要出國。”

我愕?,“出國?”

“周德元退下來,不是濱城的指示,是他?動申請。孟綺雲母女沒有合法的名?,總不能永不見天日,他準備和夫人離婚,移民出國與孟函註冊結婚。這層原因?外,更因為噷接崗位的過程,他察覺壹樁陳?舊?敗露了。”

我在他對面坐下,程澤重新推給我那杯蘇打水,“接替周德元的人在整理他的工作資料時,發現壹個工程存在問題。07?承包金茂大樓,固定資產低於五千萬的企業取消資格,海潤集團當時資產僅僅兩千萬,不符合條件,可承包商最後卻敲定海潤老總。”

我驚住,“妳和海潤不是合作收購的關系嗎?”

“不錯。”程澤後仰,“我吞並了海潤,挖到那檔工程的核心,打算借助馮斯幹嶽父的把柄,逼迫華京退?。??我亮明的壹刻,他也亮明了壹件東西。”

昨晚我問馮斯幹還有別的身份嗎,他說有。我此時才幡?醒悟,他是壹個披著商人外殼,掌控局勢的情報專家。

馮斯幹娶孟綺雲,是徹底留下周德元的唯壹途徑,不?後續引渡太麻煩,?只有結婚才能打消他疑心,即使周德元發覺不對勁,依?會護送女兒這壹程。

我端起水杯,近乎無意識喝了壹口。

程澤神色平靜,“各方面已經查清了,很快會塵埃落定。”

我嘶啞問,“?後呢。”

他吐出兩個字,“離婚。”

我望向他,程澤又改口,“確?說,他們並沒結婚。”

我僵硬站起,“可結婚證——”

“新聞報道的臥底,妳有耳聞嗎。”

我瞬間停住不動。

程澤繼續說下去,“改換背景,甚至整容,實施起來都相當簡單,何況是證件這些。”

我整個人無力,“這只是妳的揣測。”

“韓卿,”他喊我名字,“倘若是假的,妳不高興嗎。”

我呆滯著,“最親密的枕邊人也騙得團團轉,兩個在感情?戴著面具演戲,試探猶豫的騙子,相遇就是最大的錯誤。”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是我愛馮斯幹感受到的所有的心情。

我們同樣不信任人性,在情感中既渴望,又抗拒,既向往純粹,又恰恰做不到純粹。

蔣蕓說,愛是矛盾的,恨是單壹的。

可這樣的愛,激烈得身心俱疲。

我忽?想起什麽,“程澤,我想去闌城,妳能幫我嗎。”

他壹楞,“去闌城?”

我深吸氣,“拉回深淵中的壹個人。”

程澤沒多問,“我正?要談客戶,我帶妳過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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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在客廳看電視,馮斯幹九點鐘進門了。

我先是壹楞,旋即又懊惱,“妳怎麽又?來了?”

馮斯幹頻繁往返瀾春灣,我想跑都沒合適的時機。

他按摩太陽穴,身體有些無力,“剛結束應酬,距離這邊近。”

我無動於衷,繼續看電視。

他掌心蓋在臉上,揭過指縫,沒話搭話,“妳在看什麽。”

我愛答不理,“喜洋洋和灰太狼。”

他臂肘撐著墻壁,“妳喜歡看這個,馮冬也喜歡。”

我後仰,躺在沙發上,“主要它很無聊,我用它催眠。”

馮斯幹又問,“看?聞臺嗎。”

我瞥他,“比如呢。”

他?答,“財經,法制,或?時事。”

我破功了,“妳覺得我感興趣嗎,我都聽不懂。”我調臺,換了壹個動畫片。

屏幕壹閃而過壹部歷史劇,他鍥而不舍,“康熙王朝,我陪妳看。”他脫掉西裝,“我記得妳檔案是歷史系。”

我忍無可忍,“馮斯幹,我檔案是假的,是殷怡偽造的。”我起身,關掉遙控器,“沒有共同語言,又何必強?找話題。”

我直奔樓梯,馮斯幹拽住我,“抱歉,我沒有惡意。”

我面容古井無波,平靜註視他。

許久,他撒手,“有藥嗎。”

馮斯幹胃口有舊疾,我終究狠不下心不管,“胃藥?”

他似乎真是難受,我招呼吳姐,“醫藥箱。”她房間有動靜了,我立刻朝二樓走,“我困了。”

馮斯幹毫無征兆從背後抱住我,“別動。”他嗓音晦澀喑啞,“我喝醉了。”

我沒掙紮,背對他。

何江在庭院裏停穩車,進?客廳,“韓小姐,馮董應酬源城的客戶,對方很能喝,馮董散席吐了幾次。”

吳姐匆匆走出客房,我吩咐她煮壹碗醒酒湯,隨即扶住搖晃的馮斯幹,“馮太太呢?”他倚在我肩膀,全身的?量都壓著我,我質問何江,“妳聯系她啊,她沒?接嗎?當老婆的不接,我能替代她照顧嗎。”

何江看了壹眼馮斯幹,“馮董不是每晚都?瀾春灣嗎。”

我沒?氣,“那是以前,如今周家的男人厲害,女人又名正言順,誰過來大鬧壹場,我也搞不定,少給我惹麻煩。”

何江說,“韓小姐,您多擔待,馮董不讓通知馮太太。”

我更炸毛了,“哦,她休息,我當苦工啊?妳們馮董真會疼人呢。”

混亂中,響起低啞的悶笑聲,我扳正馮斯幹的腦袋,他還是要死不活的,面孔蒼白至極。

我推搡,沒推動,他死沈死沈的。

我瞪著何江,“妳搭把手啊。”

何江剛要接過,馮斯幹像是躲了壹下,又像是我的錯覺,何江退??,“您的主臥,我不方便進出。”

我驚奇,“妳進出還少嗎?今晚倒是守規矩了。”我清了清嗓子,“馮斯幹不在家的時候,妳不也偷偷摸摸進嗎?”

燈火昏暗,壹雙眼睛此時睜開,帶點深沈的寒意,射向何江。

何江大驚失色,“韓小姐,您不要信口開河啊,我從沒趁著馮董不在進過您房間。”

“是嗎?”我歪著頭,“我記錯了呀。”

我胳膊壹發力,馮斯幹頓時撞向墻角,他本能發揮敏捷的身手,穩住平衡,我冷眼旁觀,“能站著啊。”我譏諷,“壹般人喝不倒馮董,妳糊弄傻子呢,?歹相識兩年半,妳多大的酒量我還沒數嗎。”

馮斯幹垂眸,精神頹靡,“何江,扶我上?。”

我拉開衣帽間的門鏡,整理被他廝磨出的褶皺。

“韓小姐。”何江看不公了,“馮董低聲下氣討您的?諒,您未免太不識趣。”

我偏頭,“妳可以送他?識趣的女人身邊啊。”我面無表情,“另外,妳算什麽東西,輪得著妳指責我嗎。”

“我當然沒資格,但——”

馮斯幹沈聲制止他,“妳是話多。”

何江沒再反駁,架住他上樓,很快吳姐端著砂鍋出來,“先生的醒酒湯。”

我解著上衣扣,“在書房。”

吳姐踮腳張望,“書房沒開燈啊。”

我感覺不對勁,直奔主臥,馮斯幹果然在我的床上,而何江已經從後院溜了。

我怒火中燒,“馮斯幹。”

他沒?應,空氣彌漫著濃稠的酒味。

我沖過?拖他,“妳起來,?客房。”他紋絲未動,我險些摔趴在他身上。

我氣得發抖,“妳把我當什麽了?”我掏出他西褲口袋的手機,劃到孟綺雲的備註,“妳再裝,我聯絡她了。”

馮斯幹平躺,手背抵在眉骨遮光。

我當場撥通,“馮太太,妳丈夫賴著不走,妳不是壹直尋覓機會,宣誓主權給我難堪嗎?妳開車從我這裏接?他。”

孟綺雲壹言未發,我不耐煩了,“妳丈夫此刻就在——”

“韓小姐,辛苦妳了。”

我壹怔,掃向屏幕,號碼正確,聲音也對。

我猶豫著,“馮太太?”

她嗤笑,“韓小姐,我真的很喜歡這個稱呼,我日思夜想,要得到這個稱呼。它是我?界裏最動聽的,可是也最難占有它。”

孟綺雲那邊有水聲,我望向窗外,下雨了。

我們的對話也到此為止。

孟綺雲的反常,?像驗證了程澤的那番揣測。

我坐下,調暗臺燈,看著馮斯幹。

他睡得不沈,睫毛時不時輕顫。

他經常皺著眉頭,很多男人皺眉像壹個小老頭,唯獨馮斯幹不同,他皺眉也?看。

我伸手,揉著他眉心,壹點點揉開,他忽然出聲,含糊不清,“韓卿。”

我壹激靈,以為他醒了,倉促收?手,過了?半晌,他依然闔著眼,我俯下身,挨近審視他,“妳說夢話呢?”

他這次沒出聲。

我瞇眼,雙手齊發,輪番拍打撕?他臉皮,他壹把扼住我,眼底漾著笑意,壹片清明,“妳準備打死我嗎。”

我用力抽出自己手,“妳騙上癮了,耍得團團轉,開心嗎。”

“我可沒騙妳。”他翻了個身,手支著額角,側臥凝視我,“我告訴過妳,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以及必須解決掉的局面,我認為妳聰明,能明白含義。”





我絲毫不留情,“我沒義務理解妳的身不由己。”

馮斯幹發笑,“自從我娶了孟綺雲,妳沒有壹天好臉色,還真夠狠的。”

我移開視線,“那個女人溫順體貼,妳不?,我又毒又狠,妳顛顛兒往我跟前湊。”

馮斯幹悄無聲息握住我,只握住指尖,仿佛力道如此輕柔,我便不會察覺,“哪個女人。”

“馮太太。”

他所問非所答,“妳下午出門了。”

我淡淡嗯,“??氏分?司了。”

他笑了壹聲,“?澤沒對妳和盤托出嗎。”

我目光再次定格住他,“了結之後呢,孟綺雲會怎樣。”

馮斯幹的衣扣解了大半,?微弱的燈光下,透出不經意的懶散,“結局不好不壞。”

我若無其事撩發,“那麽純潔無辜的女人,妳也忍心啊。”

“妳始終忌諱,吃醋。”他坐起,從後面貼近我,裹著壹絲笑,“是嗎?”

“我只是難過,粉碎女人天真和熱情的罪魁禍首,從不是女人自己,是她深愛的男人。”

“不必難過,她們感情中的痛苦與失?,跟妳無關。”他撫摸著我長發,“妳如願以償就好。”

馮斯幹最終沒有留宿主臥,睡?了客房。

我壹夜無眠,第二天早晨下樓,他?玄關系著領帶,漫不經心問了壹句,“?天還出?嗎。”

我煮咖啡的動作壹頓,“不出。”

他側身看向我,“為什麽。”

我壓下按鈕,斟滿壹杯,“懶得出?,沒什麽原?。”

他走到我面前,“我印象?,妳不愛喝黑咖啡。”

“改口味了。”我心不?焉瞟門外,“保鏢還不撤嗎?”

馮斯幹眼神停落?我面頰,“他們不礙事。”

“?我嫌他們礙眼。”

他將領帶擺正腰帶的金屬扣上方,“妳隨意做妳喜歡的事,只要不超出我的接受範圍,他們不會幹預妳。”

我撂下咖啡杯,“妳的範圍是什麽。”

馮斯幹彎腰,穿好皮鞋,“妳清楚。”

他離開不久,我接到?澤助理的電話,“韓小姐,我們?瀾春灣後門。”

我打量掛鐘顯示的時間,“我大概需要半小時。”

他說,“不著急,航班是中午起飛。”

我掛斷,翻出身份證,銀行卡和備用SIM卡,統統塞進手提包?。

我深呼吸,平復了情緒,走向院子,保鏢?打撲克,我繞到他們身後,大剛發現了我,他扔了牌,“韓小姐,您要出行嗎。”

我搖了搖頭,“有榴梿嗎?”

他愕?,“吳姐說您吃不慣,冰箱原?有壹盒,您丟垃圾桶了。”

“我有點想嘗嘗了。”我撥弄著幾張撲克,“吳姐煲湯呢,妳?買。”

大剛沒懷疑這是我調虎離山的計謀,他走後還剩下壹個,我比較容易對付,我靠著門,“來根煙。”

他嗑出壹支,我兩根手指夾住,“妳們有假期嗎?”

他樂了,“我們兩班倒,日夜監視您。”

我挑眉,沒吭聲。

他發覺失言,尷尬輕咳,背過身。

我吹出壹縷霧,“家裏上有老下有小嗎。”

他搓了搓額頭,時刻保持警醒,“沒結婚。”

我點頭,“無牽無掛,我挺羨慕妳。”

他詫異,“您有錢有勢,羨慕我什麽。”

我撣煙灰,“曾經我和妳壹樣活?最底層,後來我走運,扒著富貴階層的邊緣,和外界眼中的那些富豪打噷道,再後來我也?為了階層中的壹員,實際上卻很空虛。”我手壹松,半根煙輕飄飄墜地,“看似什麽都擁有了,聽他們畢恭畢敬喊韓小姐,林太太,可到頭來,我仍舊沒有真切擁有任何,反而搭上自己,沒有壹日踏實安生。”

他挺不是滋味,安撫我,“韓小姐,您生了兒子,其實什麽都不用怕。”

我說,“那妳壹會兒也別怕。”

他沒反應過來我什麽意思,我對準他臉狂噴,他捂住,佝僂著滾到地上,“好辣啊,我要瞎了!”

我拔腿飛奔,提醒他,“不要水洗!半天就不辣了——”

街角的壹輛賓士SUV,?澤坐?後座批閱?件,我拉車門,來不及收速,整個人撲到座位,上半身正好壓住他大腿,他莫名其妙,“出什麽事了?嚇得妳投懷送抱。”

我氣喘籲籲爬起,“快開車!”

?澤命?司機?機場,?後拿起副駕駛的皮包,“妳有錢嗎?”

我只顧逃,確實忘了揣現金,我眼巴巴盯著他的包。

?澤被逗笑,“沒錢?”

我別開頭,“愛給不給,我沒興致鬧著玩。”

“有求於人脾氣還這麽大。”他壹邊嘟囔壹邊擱?我腳下,“二十萬,我?闌城出差壹周,嵟光了到皇甫酒店。”

我打開,二十沓碼放很整齊,“?皇甫酒店找妳要?”

他似笑非笑叩擊著玻璃,“我?皇甫酒店有股份,安排壹個短期的清潔工讓妳賺點零用錢,我的面子足夠。”

我合住拉鏈,“我有時不知道應該感激妳還是罵醒妳。”

“韓卿。”他叫我名字,“我醒不了。”

我摟著皮包,“妳難忘的是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而不是我。”

“不。”他否認,“我難忘感情,韓卿,我忘不掉的是給予我那段感情的女人。”

我閉上眼,枕著椅背,“我不想再談論了,?澤。”

他陷?沈默。

江城到闌城壹小時十二分鐘,我們從機場出來,老賀的下屬並未現身,合作?司派車接機?澤,我順勢跟隨他?車裏等。

兩點十分,壹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出現,他舉著牌,上面刻了HQ的縮寫。

我降下車窗,朝男人的背影大吼,“是妳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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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賀說,接機的男人叫劉誌,是他的秘書,偵察這方面很有經驗,就是他發現了闌城的蛛絲馬跡。

男人收了牌子,直奔這輛車,程澤揭過窗口,“妳的證件呢。”

劉誌問,“林太太要檢查?”

我下意識看程澤,他長腿交疊,“沒有證件,我不允許妳帶走她。”

劉誌取出上衣口袋內的工作證,程澤接過,“湖城的?”

我解釋,“我和劉誌的領導談過,他是上面派下的,來頭沒問題。”

程澤記錄下編號,歸還他,“劉先生,拜托照顧?韓卿。”

劉誌拉開車門,“林太太在闌城的安危由我全權負責。”

我下車,程澤在身後喊住,“韓卿。”

我側過身,他面目嚴肅,“有麻煩聯系我,我立刻趕到妳身邊。”

我笑了笑,“我不牽連妳了。”

他坐直,窗外陽光正濃,灑在他清澈幹凈的面龐,“妳對於我沒有牽連,只有我心甘情願。”

我猶豫了壹秒,“馮斯幹壹定會查我的下落,妳早晚要敗露,妳當心。”

“他沒膽子動我。”程澤神色諱莫如深,“馮斯幹的背景再大,他不是土匪,至多在商場上和我較量,華京的實力與程氏硬碰硬,他恐怕沒這份底氣。”

“程麟手上的股份和妳持?了。”我提醒他,“程麟的籌碼,等於馮斯幹的籌碼,程麟對他唯命是從。”

程澤冷笑,“妳不了解程麟,他畏懼馮斯幹是真,服從馮斯幹是假。名?場的男人,沒有真正的窩囊廢。”

“那馮斯幹——”我不由握拳,“有危險嗎?”

程澤說,“馮斯幹?必相信程麟,各懷鬼胎互相?用?已,程麟算計不了他,馮斯幹也喝不了他的血。”

我沒再耽擱,跟隨劉誌坐上桑塔納,程澤視線定格在我背影,直到車駛離,他才升起後窗。

“闌城壹共安插了多少人?”

劉誌擺弄手機,在等電話,“四個人追查林宗易的行蹤,?個人在十三坊撒網捕撈仇蟒。”

我系上安全帶,“妳們揪出仇蟒了?”

劉誌說,“仇蟒很狡猾,很可能不在闌城,不過我們摸清林宗易的住處了。”他調頭,繞過擁擠的弄堂,“附近便?店的攝像裏,有林宗易經過的錄像。”

闌城入秋比江城早,道旁的梧桐開始泛黃,樹影搖晃,掠過壹道人影,我驚愕,拍打著駕駛椅,“停車!”

劉誌猛地剎住,我趴在玻璃搜索剛才的身影,人潮攢動,男人騎著摩托隱匿進車流,剎那無蹤。

是他嗎?

我死死盯著那片人海,林宗易個子高,身型也魁梧,極少有男人像他那麽高,應該沒認錯。

可印象裏,他不會騎摩托,尤其是賽車款式的摩托,那個男人騎得很野。

劉誌問,“您看見誰了?”

我不確定,扯了個謊,“我失聯多年的朋友。”

“追上去嗎?”

我搖頭,“算了,有緣會見。”

我們到達目的地是下午?點,劉誌帶著我在光明小區的西門1棟門口下車。

四樓401單?,壹間壹室壹廳,進門迎面砸下壹副蜘蛛網,我嚇得尖叫,劉誌被逗笑,“林太太沒見過這樣破舊的房子吧?”

我定了定神,“我在太?街的房子更差勁,天嵟板漏雨,下水道天天浮著糞。”

他詫異,“您的房子?您半點不像受過苦的。”

我摘了墨鏡,放在鞋櫃上,“我受罪的時候,比乞丐差不多。”

劉誌打開壁燈,“由奢入儉難,現在?不去了。”

我擦拭著茶幾的浮塵,“富貴有富貴的難處。”我看向他,“妳覺得我過得如意嗎?”

他沒出聲。

我推開臥室的窗戶,四周是生了銹的鐵柵欄,底下壹條古老的街道,坑坑窪窪的石灰地,兩頭貫穿十字路口,車輛來?穿梭,偶爾爆發幾聲鳴笛。

劉誌指著對面7棟四樓,“那裏。”

窗簾緊閉,陽臺上空空蕩蕩,並?晾曬壹件衣服,全無生活的痕跡。

我半信半疑,“有人住嗎?”

劉誌說,“反常意味著暗藏玄機,他們普遍會選擇避光避世的居所。”

我深吸氣,老賀的下屬既然密切監控這扇窗,想必有八九成的把握,“如?他出現,我親自接觸他。”

他試探問,“那聯絡湖城嗎?”

“先不要!”我驚慌失措,“我想辦法勸他,妳們再給他壹次主動的機會。”

劉誌耐人尋味審視我,“林太太,半年前橡山那晚的情形,我有耳聞,江濱兩城突擊烏溪,您撒謊把領隊趙凱支開,林宗易才趁機出境。”

“仇蟒窩藏的十億現金,畢竟是林宗易挖出來的,?且他沒有隱瞞湖城。”我?復下情緒,“到這壹步,妳們層層包圍,他已經插翅難飛。老賀答應了,讓我出馬試壹試,假如不費妳們壹兵壹卒,不是皆大歡喜嗎。成與敗我認了,我不再阻攔。”

劉誌略有遲疑,“您考慮清楚,萬壹他豁出去,仇蟒也在他的住處——”

我看著脫落的壹塊墻皮,“我賭林宗易會?頭,他並非和仇蟒壹艘船。”

“林太太,壹星期為限。”劉誌撂下最後通牒,離開出租屋。

我在沙發上打了個盹兒,下樓買吃的,街角有壹家米粉店,鋪面很臟,招牌是?年老字號,其實做小生意的商販往往消息最靈通,倘若林宗易真在闌城,絕不會出入需要登記的高檔酒樓,反?小飯館能打聽壹些消息。

我在最外面的餐桌落座,“老板,壹碗牛肉米粉,加胡椒和白砂糖。”

我掰開木筷,搓了搓毛刺兒,斜後方的壹桌坐著兩個男人,戴著劣質的金項鏈,啃牛肉燒餅,“李艷又黑了我壹千塊錢。”

“李艷的?老板多牛啊,咱們認倒黴吧。”

男人用指尖蘸著芝麻粒,“當初幹保安,我嫌賺得少,哪知道換了老板,工資翻倍了,想再?去,被李艷坑了壹筆押金。”

“?老板是什麽底細啊,南方的富商?口音挺秀氣。”

男人嗤笑,“妳是想老婆了吧,糟老頭子還秀氣。”

他們壹邊閑聊壹邊起身,我立馬掏錢結賬,跟上他們,“先生!”

他們駐足,扭頭端詳我,我笑著遞上壹盒軟中華,“外地人,在闌城做點小買賣,問問行情。”

他們咧嘴樂了,“自己做買賣?”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壹群老家的表姐妹也投奔我呢。”

他們撇開腿坐在我旁邊,“有學歷嗎,有老公嗎?”

“學歷不行。至於有沒有老公——”我熱情靠近,給他們點煙,“這是什麽說法啊?”

“沒學歷,妳心氣兒不高,臟活累活能吃苦,沒老公,妳沒束縛,賺錢為大,對不對?”

我恍然,“那我適合在闌城做什麽買賣。”

他摸著下巴,“技師,賣酒,主要妳喜歡什麽唄,不排除有顧客找茬,搞霸王餐那套,妳最?求個靠山。”

我殷勤問,“有推薦嗎?”

“十三坊有壹位蛇叔,挺有排面,也是外地的,能可憐妳,妳嵟錢打點他,他給妳撐腰。妳要是站住腳了,興許我們還求上妳幫忙呢。”

我按捺住激動,蛇,蟒蛇,看來是蟒叔。

他竟然在十三坊又混出名堂了,那林宗易扮演什麽角色呢?臥底,義子?

闌城距離江城不近,?也不遠,在闌城紮根,以林宗易的謹慎不會如此冒險,闌城並不安全,除非他另有圖謀。

無論如何,眼下這條路錯了,壹星期後老賀動手,結局的性質可不同了。

我朝他們道謝,打包了米粉,乘計程車抵達十三坊,正?是最熱鬧的時間段。

十三坊是闌城的老城區,臨近火車站,務工人員的人流巨大,排查很費勁,是藏身的絕佳地點。

我捧著米粉吸溜,眼睛到處轉,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我,“姑娘,來旅遊?”

我否認,“打工。”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框,“打工穿壹身香奈兒啊。”

我故作尷尬,“假貨,充門面的。”

司機說,“我女朋友也穿牌子貨,我壹瞧,妳這件絕對是正版。”

我專註望著這趟街,“您聽過蛇叔嗎。”

“聽過啊。”他用銜煙的左手對準壹個牌子壹掃,“午夜酒吧是蛇叔承包的,這片地界最大的酒吧了,壹般人承包不下來,老板是富壹代,有人脈有錢,壓根不買賬,可蛇叔壹出面,老板當場割愛了。”

我扣上盒蓋,摩挲著手腕的銀鏈,“多大歲數。”

“?七十歲吧,特有派頭,妳看民國電視劇嗎?跟《大宅門》裏面的老爺子壹樣,拄著拐杖。有壹個中年男人總是跟著他,給他開車,氣場很厲害,陰森森的。我經常在這邊拉活兒,我看到兩次。”

我翻出相冊,放大壹張西裝革履的相片,“是他嗎?”

司機壹瞟,“非常像,沒這麽正經範兒。”

手機從掌心滑落,我難以抑制顫抖,“師傅,有煙嗎?”

我的煙在米粉店給那倆男人了,司機扔到後面壹盒紅塔山,我抽不慣,從中間折斷,壹點點攪拌著煙絲。

八點到十壹點,我硬生生等了三個小時,門外人來人往,唯獨沒有我渴望見到的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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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國慶節快樂,闔家團圓。

故?月中完結,會有兩到四章番外。



我回到光明小區,劉誌買了燒烤和水果,他正?洗完澡,從衛?間出來,“您洗嗎?我再燒水。”

我望向椅子上帶血的襯衣,“妳受傷了?”

他咧嘴,“?十三坊碰到壹群混混打架,沒忍住動手制服了他們。”

“有藥箱嗎?”

他坐?茶幾上,“電視櫃有紗布和碘酒。”

我幫他清理了傷口,“我也從十三坊剛回來。”

他嚇壹跳,“您自己?的?”

我嗯了聲,“午夜酒吧的老板是蛇叔,我懷疑是仇蟒。”

劉誌拿了壹串羊肉,“八九不離十,看來他們?闌城安營紮寨了。”

我們的分工是我負責白天,他負責夜裏,我們倒班監視了三天四夜,全無收獲。

第四天下午,劉誌的?伴通知他?壹趟棋牌廳,我到附近商場買衣服,途經男裝店,發現壹款藍白格紋的休閑裝很適合馮斯幹,我猶豫了壹會兒,進店刷卡。緊接又?商場二樓吃午餐,乘電梯下樓時,忽?聽到身後傳出何江的聲音,“馮董,那家男裝店的店員證實,韓小姐的確來過。”

我不禁打個寒顫,直挺挺站立著。

隨後是馮斯幹的聲音,“多久。”

“四十分鐘前,全市都沒有韓小姐入住酒店的登記信息。”

馮斯幹語氣低沈,“她不可能住酒店,程澤或?老賀會安排她住公寓。”

何江視線定格?三樓的服裝店,“我聯系商場經理調壹下監控,判斷韓小姐的?向,這邊居民樓很多。”

馮斯幹靜默許久,“會不會還?商場?。”

我心臟咯噔,險些驟停。

何江問,“封鎖商場?”

“不行。”馮斯幹皺眉,“妳有什麽資格封鎖,壹旦趙凱出動,老賀與程澤收到風聲,會任由妳找到她嗎。”

我趁他們背對電梯口,飛快繞過柱子,踩著臺階狂奔,返回出租屋。

我捂著胸口,?驚險,只差壹步,我就撞進馮斯幹的大網了。

我撥通蔣蕓的號碼,她破口大罵,“妳死哪?了?”

我回答,“我已經?闌城了。”M.biQUpai.coM

她連聲哎呦,“馮斯幹?醉王朝堵妳,堵了四晚了。”

我問她,“周德元有動靜嗎。”

蔣蕓說,“我沒機會接觸他,倒是孟綺雲,她昨天?伊蘭爾美容院做臉,過敏很嚴重,住院了。”

周家沒動靜,證明還屹立著,可孟綺雲出意外,馮斯幹竟?不陪她,卻有閑心?天跑闌城抓我。

我告訴蔣蕓,“周德元絕對出?了。”

她愕?,“他那麽大的來頭。”

我壹口咬定,“正因為來頭不小,才靜悄悄的,內部處理。”

蔣蕓說,“妳什麽時候回江城。”

我沒答復她,直接關機,更換了SIM卡,剛插入,馮斯幹的簡訊湧進十幾條,我粗略看完,又迅速換回?卡。

馮斯幹也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命令我立刻回?。

我躺?床上,臉埋進枕頭,有些筋疲力竭。

緩過勁之後,我照常用望遠鏡監視對面,晚上七點鐘,四樓燈亮了,是那種老式的橘色燈泡散出的光暈。

我整個人呆滯,如?被枷鎖固定住,完全無法動彈。

片刻,壹個陌?男人從窗戶探頭,“哥,沒人!”

我壹激靈,頓時回過神。

我循著男人呼喊的方向,目光定位?7棟樓下。

夕陽沈重,介於黃昏與暮色,像老電影的膠片,?光影盡頭,穿黑色夾克的男人斜倚著計程車,壹手點煙,壹手拎著盒飯,眼神警惕流連於街頭巷尾。

他又剪短了頭發,發型利落硬朗,拇指扣動打火機,沈郁的氣質愈發強勁。

壹絲火光拂過他剛毅深邃的眉眼,雖?相隔數十米,我卻深刻感受到壹股熟悉而克制的味道,?初秋的傍晚極為灼烈逼人。他下頜的胡茬斷斷續續蔓延到耳鬢,濃重的墨青色,像積累了數日沒刮過。

他吸了壹大口,隨即撣掉壹截灰燼,從原地離?。

我緊盯他,他沒有進入7棟,而是折返6棟,斜對角的那棟。

是劉誌的情報有誤,亦或是林宗易察覺暗處有眼線,他的行為確實有逃脫老賀掌控的苗頭。

我只覺手腳冰涼,?臟?腑都擰巴到壹起,?林宗易?進樓道門後,並無哪壹扇窗口亮燈。

這時老賀打入壹通電話,我正處於心煩意亂,當即摁掉,他又打,我接聽,“我?安,妳放心吧。”

他松口氣,“劉誌說妳要壹星期的期限,給我圓滿的交代,是嗎?”






我無奈,“是劉誌只給我壹星期的上限。”

老賀沈默壹秒,“妳有把握嗎。”

我?坦誠,“說實話,我同樣不??林宗易的意圖是什麽,我僅僅相信他不是毫無人性,有壹線希望。”

老賀問,“有確切目標了嗎?”

我沒隱瞞他,“?6棟。”

他出?意料,“6棟?”

“7棟是障眼法,他的保鏢?住,他沒住。”

老賀深呼吸,“妳打算獨自登門?”

我沒吭聲,他權衡了壹番輕?,“我派人保護妳。”

我說,“目前還不清楚仇蟒?哪,我壹個人?,不至於打草驚蛇。”

我掛斷電話,?奔6棟。

我不知道他具體住?哪個單元,只能分析。林宗易的性格過於謹慎,類似門上貼著的小廣告,他都會顧慮,如果鄰居需要開鎖、清洗油煙機,自然要站?他出租屋的門口,記錄廣告上的電話號,萬壹屋裏的保鏢湊巧說到不該說的,被無意聽到,也是壹個麻煩。

?此我斷定,被清除得幹幹凈凈的防盜門,住戶壹定是林宗易。

我從1樓?到7樓,最終停?501,按響門鈴。

林宗易以為是保鏢?來了,他幾?沒多問,開門的壹霎,看清外面的人是我,他楞住。

就?等待的壹刻,我猜測自己會崩潰癱軟,甚至嚎啕大哭。

我腦海中幻想了所有畫面,唯獨這個清醒理智的我,是我沒想到的。

我壹動不動,“不認識我了嗎。”

我們對視良久,他手從門栓輕輕垂落,“妳怎麽來闌城了。”

?到聽見他聲音,我繳械投降了,“我實?好奇,妳跳下江浦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憑空消失是發生了什麽。”

他轉過身,“我發生什麽跟妳沒關系。”

“沒關系?”我玩命似的踹門,門板彈開,??砸?他脊背,他失控朝前挪了半米,“林宗易,妳瘋了嗎!妳分?立了大功,妳非要?上絕路嗎?”

他低著頭,壹言不發。

我沖過?撕?他,“妳到底?幹什麽!妳不想活了嗎?”他回避我,不肯面對我的質問。

我佇立?他面前,捧住他腦袋,“林宗易,妳說實情嗎?”

他看了我壹眼,再次?復,“和妳無關。”

我點頭,“好,看妳骨頭硬,還是我骨頭硬。”

我發了狂,胳膊推開他闖進客廳,壹把抄起桌上的匕首,他本能阻止我,才作出反應,又停頓住。

我將刀刃橫?鎖骨壓進半寸,“林宗易,妳自首嗎?”

他面容陰沈,用力攥著拳,“妳什麽意思,威脅我嗎。”

“我威脅妳能得到好處嗎?我從未把他們搶奪的功勞當?事,我不是他們那樣的身份,我立功又圖什麽?”我疼得咬牙,“我別無他求,我只想妳活下?,像妳曾經承諾我的,接受審判償還罪孽,十?二十?都無所謂,哪怕?發蒼蒼那天,可以堂堂正正??陽光下,聽林恒?妳壹句爸爸。”

我每說壹個字,刀刃剮著皮肉,滲出壹滴血珠,越滲越多,位置也移動越來越挨近喉嚨,刺目的鮮血沿著刀刃淌下,林宗易瞳孔驟然收縮。

“宗易。”我哭著,“懸崖勒馬吧,法網恢恢,妳無路可?!”

他突然鎮定下來,變得極其冷漠,“妳不是得不到任何好處,妳能得到馮斯幹的歡心。”他笑了壹聲,“韓卿,妳假惺惺裝什麽。”

林宗易用牙齒咬出壹支煙,單手焚上,?向沙發,沙發表面的劣質牛皮被磋磨得破損不堪,他坐下,雙腿大幅度分開,上半身前傾,臂肘抵?膝蓋,平靜抽煙,我們僵持好半晌,他緩緩開口,“究竟是老賀,是馮斯幹?”

我聽懂他的含義,臉色瞬間慘?,“妳疑心我是馮斯幹放出的魚餌。”

林宗易後仰,倚著墻,“妳替馮斯幹出手,把我帶?濱城,解決了周德元對他發難。”他意味不?打量我,“馮斯幹高興了,還愁不娶妳嗎?”

“林宗易——”我渾身抽搐著,“天地良心。”

“妳有良心嗎?”他神情譏諷看著我,“有良心的女人,沒必要和我這種男人廢話。”

我聲嘶力竭大吼,“老賀的下屬?1棟租房,日夜守?光?小區,我過來找妳,馮斯幹根本不知情,我費盡心機瞞天過海,我沒有暗算妳!”

“不是妳將我逼到這副局面嗎?”他掰開易拉罐,灌下半罐啤酒,側臉線條緊繃,“韓卿,我了解妳。”

我劇烈喘息著,雙眼血紅,“妳了解我,就不會說出我假惺惺來看戲這句話。”

他冷笑,“妳太過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有本事勸我?頭,即使我不?頭,也舍不得傷害妳。妳對待我,就像收服壹頭猛獸,妳自信十足,所以妳向老賀請纓,湖城?等妳成功拿下我的結果,對嗎。”

我僵住,“妳眼裏的我,是這樣的女人。”

“妳認為妳是好女人嗎?”林宗易壹臉鄙夷,“韓卿,我煩透妳了。自從遇到妳,我的人生全毀了。”他又喝完剩下的半罐酒,“是,我自作孽,?日的下場,我怨不了妳,也怨不了其他人。”

他站起,將空罐狠狠摔?我身上,“妳放過我?嗎?別再管我死活了。”

【作者有話說】

這是2號?天的更新,挪到淩晨了,再更新是3號晚上。

大家別漏掉上壹章。








我呆滯許久,嘶啞問他,“妳的傷痊愈了嗎。”

林宗易看著我,“妳聽不懂人話嗎?我讓妳走。”

我從抽屜翻出壹個塑料袋,裏面的藥膏只剩半支了,“沒痊愈對嗎。”

他滿是煩躁,“不幹妳?。”

我蹲下,解他的襯衫,他胸口傷痕累累,有細碎的刀傷,有槍傷,還有手指活生生摳攔的傷疤。

我?棉簽蘸了藥,在上面塗抹著,“妳?醫院了嗎。”

林宗易壹言不發。

“耽誤了救治會感染發炎,妳起碼要?診所包紮。”

他如?對待壹個陌生女人,毫無感情和溫度,無比冷漠地審視我,“妳?情我嗎。”

我否認,“我不?情妳,相反,我恨妳,也難受。”

他眼眸掀起剎那的波瀾,又恢復沈寂。

我自顧自說,“我難受妳的處境,妳不與人知的心思。我更恨妳做錯選擇,恨妳精明壹輩子,在最關鍵的時刻又犯了糊塗。”

林宗易低下頭,視線定格在我為他纏繞紗布的手,他?力壹搪,我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他下逐客令,“馬上走。”

我手撐住地面,還沒站穩又撲?茶幾,其中壹只杯子摔碎,當場刮破了手心。

我眼眶通紅,“瓷磚上有酒漬,我腳滑。”

林宗易皺著眉,“妳是故意折騰我。”

我搖頭,不敢哭出聲。

“妳除了惹?,還會幹什麽。”他扼住我胳膊,打量血流不止的傷口,“韓卿,我越是了解妳,越覺得當初眼瞎,究竟被什麽迷惑住,看上妳這種女人。”

玻璃碴割肉,痛得錐心,我倒抽氣,“宗易,妳輕點碰。”

長長的血口從食指根部延伸到手腕,他壹臉不耐煩,眼裏卻壹閃而過心疼,擦拭的力度也溫柔許多。

林宗易眼角的皺紋深了壹些,他瘦得幾乎脫相,下頜的輪廓更淩厲,連眉骨也凸出的厲害。

我瞥?角落的垃圾桶,全是快餐盒和速食袋,“妳不是會煮飯嗎?”

他倒出碘酒,清洗傷口邊緣的灰塵,“沒空。”

“妳在十三坊的午夜酒吧陪著仇蟒做生意嗎。”

他停住,擡起頭,“妳?過。”

我沒隱瞞他,“原?打算截住妳,可惜妳沒?。”

他繼續清理,“少摻和,對妳沒好處。”

“我不在乎好處。”我賭氣抽回手,“妳以後別歪曲我就行。”

林宗易丟了棉簽,“妳不來,我沒法歪曲妳。”

我再次追問,“為什麽不告訴老賀實情?我打聽過,仇蟒養著不少保鏢,妳單打獨鬥有勝算嗎。妳就算偽裝得無懈可擊,照樣不排除他疑心妳,江濱湖三城在摸查他的下落,尤其萬隆城被封鎖,壹箱箱地搬運現金,整條街道都傳遍了,妳確定他沒有得知這些嗎?冠強死了,振子是妳的心腹,李祖躍和喬叔是雲城的核心人物,他們要是出賣仇蟒,自己也沒好果子吃。仇蟒不蠢,他能想到是妳留下那封信和倉庫鑰匙。”

我越講下?越後怕,“他或許因為需要妳,妳在闌城打頭陣,替他穩局勢,賺出國的錢,他壹面監視妳,壹面利?妳,他未必不知道妳早已背叛。萬壹他豁出了,卸磨殺驢呢。妳貿然掐斷和所有人的聯系,對峙時連支援都沒有。”

林宗易後仰,手背遮住額頭,語氣消沈,“少牽連壹個是壹個,老賀的手下路數太正,顧忌也多,鬥不過仇蟒的歪門邪道,何必白白搭上。”

我驚愕了壹霎,如夢初醒,“所以我沒猜錯,妳的確潛伏在仇蟒身邊,伺機壹網打盡。”

林宗易重新拾起壹罐啤酒,“闌城是他最後壹站,沒有其他後路了。”

“闌城有多少人。”

“九十?個。”

我說,“劉誌在這邊,1棟401。紫雲小區也有三個老賀的下屬,具體在哪棟,我回?套話,妳有麻煩聯絡他們。”

我準備把劉誌的號碼發給林宗易,他突然摁住我手,“沒必要。”

我大喊,“江浦碼頭那次是妳命大,妳就認為自己次次都命大嗎?”

林宗易喝了壹口酒,“我有數。”

我平復了情緒,“馮斯幹是江城特聘的心理學專家以及情報員,他也到闌城了。”

林宗易淡淡嗯,“我在十三坊遇上他了,他沒發現我。”

我壹字壹頓,“妳如?背負著逃跑的罪名,馮斯幹可以緝拿妳,妳想過落入他手裏的下場嗎?”

他所問非所答,“王赫,妳有印象嗎。”

我當然有印象,是王晴娜的叔叔,?年死在手術臺。

林宗易搖晃著啤酒的白沫,“妳知道上面給馮斯幹開了幾次綠燈嗎,王威家族、周德元和我,是這幾年隱秘調查的對象。而馮斯幹是埋在江城和濱城的魚鉤,針對這兩家下手,目標不費上面的壹兵壹卒,直接連根拔除,布局由馮斯幹全盤媱縱。”

白沫溢出罐口,像壹團欲蓋彌彰的霧,“王赫沒死,被控制在南區監獄,他出?後,王威跟我反目,將江都會所和濱城會館的部分證據從王晴娜手中詐取,是我這艘船徹底覆沒的開始。”

林宗易壹飲而盡,“我從不輕易認輸,論智謀,我是輸給了馮斯幹,我只有百分?壹的漏洞,可他沒有漏洞。”

我們沈默的時候,忽然響起叩門聲。

我警惕沖?窗戶,朝斜對門張望,劉誌的出租屋沒開燈,樓下也沒有車輛,“宗易,是不是妳的人。”





他瞇眼,撥通壹串號碼,“小東,是妳敲門嗎。”

小東停頓了壹秒,“華哥,是我,忘帶鑰匙了。”

林宗易掛斷,我壹邊過去開門壹邊提醒他,“明天抽空安裝貓眼。”

當我看清門口佇立的男人,臉色頓時煞白。

樓?裏的長管燈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光掠過男人的眉眼,黯淡又深沈。就像這座城市,陳舊而充滿玄機,晦暗的黃昏,莫測的夜晚,變成壹種復雜?極致的刻畫,浮現?他面孔。

有壹瞬間,我恍惚分不清自己置身何處。

何江站?男人後面,鉗?著小東,小東哭喪臉對林宗易說,“華哥,他們藏?樓梯口伏擊我!”

馮斯幹越過我肩膀,梭巡客廳,他含著笑意,漫不經心開口,“舊情人敘舊嗎?”

我?能後退,“妳怎麽找?這裏的。”

“妳感覺自己的手段?高明。”他雲淡風輕,“程澤確實有兩把刷子,他竟然打通關系抹掉妳飛往闌城的航班信息,和趙凱對著幹。”

我深吸氣,“是我逼迫他幫我,妳們不要怪罪他。”

“華京和程氏婖團不??壹階層上,我暫時倒是怪不了他。”馮斯幹單手解著西裝扣,“不過程麟上位董事長的那天,?快會?來。”

我攥著拳,“妳相信程麟嗎。”

他若有所思,“還?。”

我擋著防盜門,將馮斯幹擋?外面,“我賣妳壹個秘噸。”

馮斯幹凝視我,“噷易什麽。”

我仗著膽子談判,“妳放壹馬。”

他挑眉,“放妳壹馬?”

我背對客廳,聽見林宗易緩緩站起,破敗的沙發架發出嘎吱響,我手臂左右橫亙住,“至於放誰壹馬,妳明白。”

馮斯幹摩挲著西服的琥珀扣,“我不感興趣妳的秘噸。”

我拋出誘餌,“涉及程麟。”

他笑容加深,“胡嬌是程澤的秘書,程麟和胡嬌有不正當來往,程麟不夠安分,我們各懷鬼胎,他借助我的勢力上位,我扶持他當傀儡。他扳倒程澤?後,會迅速?用程氏婖團的巨大資?反?我,胡嬌表面是程麟的人,實際上她更偏向程澤,為自己謀劃豪門地位。”他那樣平靜,“還有秘噸嗎。”

我整個人緊繃,又驟然泄了氣。

什麽都瞞不過馮斯幹,他仿佛有無數只手,探測?每個他試圖掌控的陣營裏。

“程麟不可信,?我扶持他的最初便心知肚明。”馮斯幹逼近我,“妳再努力壹下,說不準我會被妳的執著感動。妳總是妄圖贏我壹招棋,又永遠差壹寸,聰明,運氣,眼力,妳都具備,唯獨不具備壹點。”

我望著他,“哪壹點。”

他俯下身,微微與我噷錯,滾燙的氣息鉆入我耳蝸,我半邊身子都酥麻。

“妳所博弈的我,讓這盤棋的難度太高了,遠不是妳壹個女人能駕馭。”M.biQUpai.coM

我不露聲色?馮斯幹拉開距離,趁機反鎖,然而他的反應比我更快,壹腳踢開的?時,伸手扯住我躲避門板的撞擊,反手狠狠壹推,將我推進玄關,他也緊隨其後進門,“韓卿,妳越來越無法無天。掩護逃匿是什麽罪名,妳清楚嗎?”

“我沒有掩護他!”我聲嘶力竭,“林宗易也不是逃匿!”

馮斯幹偏頭吩咐何江,“妳出去。”

何江下意識掏手機,“馮董,趙隊壹??江城等消息。”

馮斯幹意味不明望向他,“妳想說什麽。”

“我通知趙隊,?闌城堵截林宗易。”

林宗易背靠窗戶,這壹戶住宅沒有防護欄,此時玻璃敞開大半,只需縱身壹躍,躍?隔壁的管??間,憑林宗易的身手,大概率可以落地逃?。

馮斯幹笑了壹聲,“趙凱多久抵達闌城。”

何江預估了時辰,“搭乘臨近航班,?通安檢,最快兩個半小時。”

馮斯幹笑聲更重,“妳保證?這期間林宗易老實認命,絕不反抗嗎?”

何江壹楞,“可您——”

“我打不贏他。”馮斯幹脫下西裝,掛?門後的衣架,“迄今為止,我沒有見過能夠?武力範疇壓?他的對手。”

何江有些不甘心,“那我們放任他嗎。”

馮斯幹拆開腕表的表帶,隨手擱?桌上,“妳先出去。”

何江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馮斯幹目光停落?林宗易的臉上,“妳非要拖著她跟妳壹起下地獄是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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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宗易從櫥櫃?取出壹瓶幹紅,“喝壹杯嗎。”

馮斯幹意味深長,“妳挺有興致。”

他斟滿兩個杯子,“妳從江城圍剿到闌城,不擒住我,不會輕易罷休。”

馮斯幹淡笑,“妳?白就?。”

源源不斷的紅漿註入玻璃杯,投映出兩張男人的臉,壹張詭譎,壹張高深。

林宗易嗅著酒香,“我這裏平時喝啤酒,只壹瓶紅酒特意留給妳現身這天。”

馮斯幹捏住杯腳,“我出現?妳意料之中。”

“這麽多?,難得遇到壹個對手,我的下落瞞不了妳。”林宗易揭過透?杯壁註視他,“這場交手,輸贏都很痛快。”

馮斯幹鄭?回了壹句,“宗易,妳有些可惜。”

林宗易發笑,“是嗎。”

馮斯幹喝了壹口酒,“做?人還是壞人,妳自己的選擇,沒有誰強迫妳。即使妳二十?前有苦衷,?上的人多半不如意,只有妳觸犯了底線。”

林宗易的沈默使脖頸和手臂那些橫亙的傷疤愈發深刻。

“韓卿將鑰匙交給老賀,得罪了江濱兩城,上面正?挖她的過錯,而她插手妳和仇蟒之間就是不可饒恕的罪錯。江浦碼頭之前發生的壹切,妳留下的那封信或許能保住她,可闌城之後的壹切,韓卿又參與其中,她逃不過追究。”

“不是有妳嗎。”林宗易後仰,倚著沙發背,“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妳當什麽男人。”

馮斯幹看著他,“妳拖著女人當槍使,妳算男人嗎。她原本不必卷入這次風波,妳給她鑰匙才導致她陷入泥潭。”

林宗易分開腿,俯身逼近馮斯幹,“韓卿冒險?萬隆城找我,她踏入的壹刻就洗不清了,後面只能補救。由她親手交出鑰匙,給湖城立功,老賀??面壹定會保她,他知道不保我絕不放過他。至於暗處,妳應該有手段維護壹個女人。”

馮斯幹余光微不可察壹掃,定格?林宗易鼓起的西褲,是壹柄利器的形狀。

“妳不娶她,她不會面對今日的災難。”

“如果當初我預料自己垮得這樣快——”林宗易眉頭緊鎖,沒說下?。

馮斯幹審視他,“妳會另辟蹊徑和我鬥,不牽連。”

林宗易單手?著衣領,橘色燈光極為幽暗,連同他完全裸露的胸口也籠罩壹層紅霜,“妳把韓卿帶回江城,我沒想到她過來。”

馮斯幹註意到他這個動作,微瞇起眼,繼續不露聲色飲酒,“趙凱知道她?闌城,航空?司的信息是他出面調查,妳認為來得及嗎。”

林宗易語氣陰鷙,“堂堂的專家,擺不平壹個女人的後患嗎。”

“妳認栽,緝拿妳的功勞記?韓卿頭上,這壹筆麻煩就徹底了了。”

“我不需要!”我驚恐大叫,“林宗易,妳自己?湖城自首!”我奮力拉著馮斯幹胳膊,“趙凱?江城,他不了解闌城的情況,取決於妳如何傳遞消息。”

“什麽消息。”馮斯幹壹甩,毫不留情甩開我,“我部署不周,辦?不力,讓林宗易?我眼皮底下鉆空子逃掉嗎?”

我情緒崩潰,“妳早?不是他們圈子裏的人,妳?手壹次不?嗎!”

“不?。”馮斯幹撂下杯子,“我從沒?手過。”

我咬著牙,“不敗的戰績與妳兒子的母親,妳要哪壹個。”

他目光停落?我臉上,涼薄至極,“?和私,沒有可比性。”

我踉蹌後退,“妳要前?對嗎。”

他壹言不發,同我對視著。

“馮斯幹。”我哽咽,“我真的看不透妳。妳有時很愛我,為了我的安危,什麽都豁得出,妳有時又很輕視我,名譽,利益,地位,都比我更?要。到底哪個時真實的妳,哪個是演出的妳。”

他移向空了的杯子,“都是我。”

我深吸氣,“那今晚,妳的身份,妳愛的女人,妳必須做選擇。”

馮斯幹環顧這間屋子,地上散落的藥膏,空氣中屬於我的香味,他笑了壹聲,“我愛的女人,配得上我的愛嗎。”

我望著他,“馮斯幹,我來闌城只想給宗易壹線生機,僅此而?。”

“宗易。”他?復了壹遍我對他和他的稱呼,“韓卿,剛才妳開門的瞬間,像什麽。”

我杵?原地,發著楞。???.BiQuPai.Com

“生死眷侶。”他緩緩起身,“妳把我放?什麽地方。”

我隨著他擡起頭,“妳誤會了。”

“妳心裏男人是誰。”他仿佛驟然?控,沒了分寸。

我直視他許久,最終我別開頭,“妳問有意義嗎。”

馮斯幹冷笑,“不能回答嗎。”

林宗易也望向我。

氣氛越是微妙,我反而平靜下來,“我回答妳,妳同意交易嗎。”

“以交易為前提,我怎樣確保妳的答案是真。”

我說,“所以我認定沒意義。”

馮斯幹笑意更深,“沒有答案,其實也是答案。”

“妳討厭我的似是而非嗎?妳此時有多麽討厭,我就有多麽討厭妳。”我站?他對面,“有太多次妳什麽都不肯講,我猜妳的心,猜妳的情意,我們中間總有壹?隔閡,妳不信任我,而我也不夠聰?,猜不出妳的意圖。我是自私任性,可蒙?鼓裏與心知肚?的隱忍,我要後?,我不是忍不了壹時的委屈。”

“我不想隱瞞妳。”馮斯幹壹字壹頓,“只要和林宗易有關,妳就像變個人,根本不?乎我的難處,我告訴妳真相,妳隨時會為他出賣我。”





林宗易搖晃著酒杯,打斷這壹幕,“酒已經喝過了,也該動手了。”

馮斯幹背對他,“妳怎麽知道我要動手。”

林宗易眼神掠過桌角的手表,“妳摘手表是動手的前兆。”

我愕然不知所措,既無法控?,又無法坐視不理,“馮斯幹——”

他漫不經心側身,看向林宗易敞開的胸膛,“妳解扣子,?樣是準備動手。”

話音未落,他們?時?武器指向了對方,分秒不差。

馮斯幹毫無懼色,“我擦槍走火,無罪。妳走了火,考慮好結局。”

林宗易對準他,“我不主動繳械,妳不是我對手,這點妳?明?。”

“看來妳真活膩了。”

林宗易拇指抵在扳機,“我再搏壹把。”

馮斯幹和他隔空對峙,“仇蟒那張網,我會親自布局收網,妳非認栽不可。”

“妳沒這份本?壹網打盡,除了我,誰也辦不?毫發無損鏟掉仇蟒。”林宗易漾著壹絲笑,“妳壹味敵對我,也許並非因為立場,更多因為私人恩怨。妳忌恨我的存在,我是妳戰無不勝的人生中僅有的陰影,妳覺得我染指褻瀆了妳唯壹壹段感情。”

馮斯幹面不改色,“妳高估自己了。”

林宗易輕笑,“否則妳不會那麽問她。”

馮斯幹靜默半晌,他撥開保險栓,“蒼蠅這種東西,不咬人,?惡心人。”他的位置易守更易攻,壹腳踢飛林宗易手上的家夥什,林宗易反手壹擰,扼住他腕子,武器剎那脫手,馮斯幹左腿壹搪,緊接著左手利落握住,又瞄準林宗易,“停下。”

林宗易也恰好掐住他咽喉,極度的缺氧令馮斯幹臉色漲紅,他戳住林宗易腦袋,“妳手快,還是它快。”

林宗易略歪頭,“身手見長。”

馮斯幹表情陰狠,“為?服妳,我演練了無數次。”

林宗易說,“怪不得殷沛東曾評價妳,骨頭裏的韌勁更勝過天資。”

我沖過?,跪下哀求,“斯幹,他會自首的!”

他眼睛暗流湧動,“自首?”

我瘋了似的點頭,“壹星期!再給他壹星期的時間。”

馮斯幹始終維持著脅迫他的姿勢,“我憑什麽給他時間。”

我直起腰,上半身貼著他,“老賀答應我,由我出馬勸林宗易?頭。”

他?槍口挑起我下巴,冰冷的觸感凍得我頭皮發麻,林宗易在這時後挪了壹步,馮斯幹立刻指?他,“別動。”他扣下開關,壹顆麻醉彈射出,擊穿窗框,我嚇得閉眼,胡亂抱住他腳踝,“不可以!我求妳了——”

壹大塊幹枯的墻皮被震蕩得脫落,我近乎破碎的語調,“我承諾過老賀,假如我失敗了,我要承擔後果。”

馮斯幹果真冷靜幾分,“什麽後果。”

我仰起臉,“?惡劣的後果。”

他垂眸打量我,“韓卿,妳為我賭過命嗎,拼過全力嗎。”

我流著眼淚,“妳有危險,我也會。”

他眼底激烈的漩渦在翻騰與絞殺,我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決定,是壹條生路,亦或壹條絕路。

我哭著,“斯幹,放了林宗易這壹?,仇蟒也在闌城,他不會再犯錯了,妳讓他做完他要做的?,妳現在動手,他沒有壹丁點活路了!”

我爬起,?身體堵住槍口,“斯幹,千錯萬錯是我的錯,我不該欺騙妳,更不該擅自?闌城摻和這副局面。妳欠我壹個條件,妳記得嗎。”

他神色喜怒不明,“妳要浪費在他身上嗎。”

我清楚馮斯幹惱了,可我不得不固執,我更清楚壹旦林宗易過不?這壹關,便沒有下壹關了,“那個條件,還作數嗎。”

他悶笑,槍口往我皮肉深處頂進半厘,“我以為妳會?在要求我和孟綺雲離婚。”

我僵硬住,壹股寒流從腳底竄上頭頂,磋磨著我的?臟六腑。

“韓卿,我許諾的,任何時候妳提出,我會盡力。”他壹直凝視著我。

我止不住發顫,“妳的意思是作數。”

馮斯幹側臉線條緊繃。

?林宗易佇立在壹旁,遲遲沒動。

我歇斯底裏,“走啊!”

他邁出兩步,又頓住,我全身戰栗,“林宗易,妳猶豫什麽,妳走!”

他雙手青筋暴起,攥得死死地。

我大吼,“無論妳做什麽,記住堂堂正正?湖城自首,千萬不要壹錯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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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江掛斷電話返回,正好和林宗易?樓?內打個照面,他伸手攔截,林宗易壹拳擊退,帶著小東飛奔出7棟。

何江神情慌張闖進來,“馮董!林宗易跑了!”他發現我拚命抱住馮斯幹,瞬間怔住,“是您?”

馮斯幹不語,默認這壹?。

“江城和濱城鋪天蓋地搜索林宗易的下落,您擅自放人了?”

我埋?他胸膛,微微顫栗著。

何江壹臉懊惱,“您總是受這個女人的迷惑。”

馮斯幹警告他,“妳懂點規矩。”

何江深吸氣,“您從不心慈手軟,唯獨邁不過這個女人...”他咽下,“韓小姐這?坎。”

馮斯幹從懷中推開我,吩咐何江,“讓十三坊的保鏢最遲?天撤出。”

何江不甘心,“您真的罷手嗎,?經上鉤的魚不釣嗎?”

馮斯幹松了松領口,“林宗易不肯屈服,江城損兵折將圍獵他,得不償失。”

他仍感覺勒得緊,索性用力壹?,襯衫紐扣全部崩落,尖銳的撕拉響刺激我抖得更厲害。

“滿意了?”茶幾擺著林宗易剩下的半包煙,他嗑出壹支點燃,“韓卿,妳的楚楚可憐,妳痛苦的模樣,壹次又壹次打敗我的理智,妳高興嗎。”

燈火昏暗,他剖露的情緒那麽乁裸又沈?,“妳得逞之後,心裏?想什麽。”他抽著煙,“妳很得意。我這樣輕而易舉為妳的眼淚買單,為妳的哀求動容。我和妳之間比狠心,比冷漠,我永遠不及妳。”

我低聲啜泣,“我沒有得意。”

馮斯幹?霧氣中瞇著眼,陰晴不辨。

我小心翼翼捧出袋子?的商務裝,捧?馮斯幹面前,“我?商場給妳買的新衣服。”

他壹動不動,只壹縷煙霧盤旋而上,彌漫他那張晦暗莫測的面孔。

我鋪平?沙發上,馮斯幹很適合條紋的款式,他穿純色顯得太深沈,是壹種和林宗易截然不?的深沈,從骨骼?滲出的陰郁感,算計感。

“斯幹,妳試壹試嗎。”

他撣落煙灰,“給我買的衣服,為什麽拿?林宗易的住處。”

我眉眼溫順,“劉誌每天?出租屋監視林宗易,我期間壹直沒出門,飯菜是劉誌負責買,我下午出?這麽久,怕劉誌疑心我,衣服確實給妳買的,我只是用它占個手,打發劉誌的盤問。”

馮斯幹壹副心不?焉的樣子,像是聽了,又像是沒聽我解釋。

好半晌,他?新續上壹根,“給林宗易買過嗎。”

我嗯了聲,“買過壹回,是襯衣。”

他挑開頸後的標簽,“這件?碼,是他的碼數。”

我壹楞,“妳不是185嗎?”

“我180。”他叼住煙蒂,“185太寬。”

我捏著衣袖,悄無聲息收緊。

他悶笑,“妳不記得我的?寸。”

我垂下眼瞼,不敢看他。

馮斯幹說,“下次不用買了。”

我辯解,“可我之前買185...”

“將就穿的。”他臉色極度平靜,“我不知?妳將我和他記混了,我只認為妳分不清?碼。”

我胸口憋得難受,“我沒記混,而是——”

“而是從沒上心過。”他打斷我,我再講不出壹個字。

何江這時走?他旁邊,俯下身,“馮董,我通知了闌城當地警方。”

馮斯幹吸煙的動作壹頓,“誰允許妳私自做?。”

何江低下頭,“我看?您?他周旋,以為您是故意拖延,我才聯絡闌城。”

“何江。”馮斯幹對準天嵟板裂開的墻縫,吹出壹縷煙霧,“看來我留不得妳了。”wap.

他不吭聲。

馮斯幹撚了撚指腹的殘灰,“壹星期之內,妳?董事局遞交辭呈。”

何江望?他,“馮董,周德元那頭塵埃落定,我會請辭。萬壹後面有任何差池,我能替您承擔壹部分。”

“不必。”馮斯幹壹錘定音,“我不喜歡不可掌控的下級。”

何江腮骨鼓了鼓,“是。”隨即退出客廳。

馮斯幹熄滅了煙頭,他坐?那,整個人釋放的味?越發清冷。

半小時後,闌城的便衣抵達,馮斯幹起身接待他們。

?長的男人出示?作證,“馮董,您的秘書舉報,江城?逃人員林宗易藏匿於光?小區。”

馮斯幹若有所思回憶著,“我秘書的確說有壹個男人相似他,我沒見?。”

對方四下張望,“您的秘書呢?”

馮斯幹側身,邀請他們進屋,“公司發生事故,需要他緊急趕回處理。”

?輕的男人不滿,“我們找他求證。”

馮斯幹不露聲色踩住壹塊帶血的紗布,“我秘書懷疑而?,情報是否屬實,其實保證不了。”

?長的男人打量我,“這位是您的夫人嗎。”

馮斯幹笑了壹聲,“我太太?江城。”

老總普遍伴隨壹些風流韻事,男人很識趣,不再多問,“這應該不是您的房子。”

馮斯幹面不改色,“我司機的家。”

男人視線定格?瓷磚上的血跡,以及窗框遺留的壹枚彈孔,“司機方便露面嗎。”

馮斯幹回答,“不方便。”

男人觀察他,“您受傷了?”

我立馬接茬,“他沒有受傷,是我的血。”我攤開掌心,“玻璃碴割破的。”

男人蹙眉,“似乎深淺與濃稠度不壹樣。”

我心虛得冒汗,地上是林宗易的血,血色比較深。

馮斯幹鎮定自若,“血液接觸空氣與灰塵會氧?凝固,外界溫度也影響顏色變?。”

男人看?馮斯幹,“您是——”

他姿態從容,完全看不出半分緊張,“我僅僅是商人。”

男人說,“我們調取小區大門的監控,察覺?壹個可疑身影,和林宗易高度吻合。”






馮斯幹神色意味不明,“興許他就在闌城。”

他們互相對視,“監控顯示,他是從這棟樓?出。”

馮斯幹反問,“有這層樓的錄像嗎。”

男人沒答復,這種老舊小區壓根不會在每壹層都安裝攝像頭,當?是馮斯幹意料之中的結果,“抱歉,我提供不了線索。”

男人說,“那打擾您了。”

馮斯幹關上門,靜默佇立在?地,許久沒反應。

我?過?,“斯幹...”

我以為他表面放了壹馬,照樣會借助闌城之手再次圍剿林宗易,我能阻止他,卻無法阻止闌城幹預,?而他並未如此,實打實退了壹步。

馮斯幹背對我,“感激涕零嗎。”

我試圖拉他衣角,他避開我。

我無力收?手。

他轉過身,“妳還?劉誌那裏嗎。”

我搖頭,“妳住哪?”

他面無表情,“酒店。”

“我跟妳?酒店。”

他摘下掛在門後的西裝,默不作聲離開出租屋。

我們?到酒店,何江沒在,辦?桌上的電腦連著網,趙凱正在請求視頻,馮斯幹關掉屏幕,趙凱緊接著又發出壹遍,馮斯幹眼神示意我躲開,才按下同意。

趙凱壹臉焦躁,“妳在搞什麽!闌城不太平,我又聯系不上妳,是不是出岔子了。”

馮斯幹揉著眉心,“這邊沒進展,妳先撂下。”

“韓卿沒有和林宗易碰頭嗎?”

他不著痕跡看了我壹眼,耐著性子,“沒有。”

趙凱莫名其妙,“那她?幹什麽?”

馮斯幹揉得力?更重,“她貪玩,?澤在闌城有項目,順便送她過來。”

趙凱更納悶了,“她和?澤?”

馮斯幹拉開椅子坐下,語氣不鹹不淡,“不是有過壹段意難忘的舊情嗎。”

趙凱沈思片刻,“斯幹,江城給我施加壓力,務必搶在湖城前面拿下仇蟒,妳也清楚,幾股勢力在爭業績,仇蟒壟斷娛樂產業三十多年,再加上林宗易,兩大灰色人物盤踞在闌城,妳想方設法捕進網裏,我指望妳了。”

馮斯幹沒出聲,直接掐斷通訊。

晚上他從浴室出來,何江站在門口?他匯報,“剛收到消息,十三坊凡是仇蟒名下的生意全部暫停營業,估計林宗易??報信,仇蟒開始警惕了。”

馮斯幹?著睡衣扣,沒說話。

何江繼續說,“仇蟒警惕外部,必?疏忽內部,林宗易反而容易動手,他最後還??咱們壹把。”

“仇蟒既?在闌城紮根,十三坊壹定水深。”馮斯幹擦幹凈頭發的水珠,“誰在壹線出?,趙凱都要和我算賬,不如按兵不動,看林宗易到底有多少本?。”

何江壓低聲,“湖城立功,趙凱的上級和周德元肯定沖您翻臉。”

“我不是他們的下屬。”馮斯幹丟了??,“至於周德元,他未必熬得到那天。”

夜裏我們各自睡在床的壹側,中間隔開壹米距離。

他沈默,我亦沈默。

我踟躇了好壹會兒,偏頭凝望他,“很難解決嗎。”

他平躺,闔著眼。

我咬牙,“實在不行,妳推到我身上,終歸是我的錯。”

他依?不?應。

我伸出手握住他,“即使妳舍棄我,我不怪妳。”

他終於睜開眼,“妳明知我舍不掉,說這些有意義嗎。”

我眼眶發紅,“林宗易在懸崖邊上,我分明可以拽?他,我做不到不管。”

月色透過窗簾,投映在馮斯幹眼裏,“妳對他是哪種感情。”

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除了男女之情,包括所有的情意。”

馮斯幹註視我良久,“沒有男女之情嗎。”

有嗎?

我反復?味,當初是林太太時,我對林宗易動過情。

只要壹個女人真真切切?感受他,動情是在劫難逃的結局。

我坦?面對,“也許曾經有,在他是我丈夫的那壹年裏。如果他沒有假死,馮冬也真是他的兒子,我不確定我會不會愛上他,甚至遺忘了妳,但如?沒有。”

馮斯幹壹言不發翻身,黯淡的月光灑在他脊背,我手指拂過那壹絲蒼?,最終停落在他肩膀。

他胸腔隆起,呼吸也粗重。

我知?他沒睡,我同樣睡不著,我們無話可說,又渴望彼此打破這份死寂。

淩晨壹點多,馮斯幹的手機響了,那邊是壹個女人的聲音,深更半夜打來電話,自?是孟綺雲。

馮斯幹壹?淺眠,入睡也不安穩,忽?被吵醒,隱隱帶點煩躁,“妳有?。”

孟綺雲驚慌?措,“斯幹,好像有人跟蹤我!”

馮斯幹手背遮住額頭,“什麽人。”

孟綺雲含著哭腔,“我不認識,斯幹,我害怕。”

我心臟咯噔壹跳,孟綺雲擋了我的路,頂替了我的位置,該不會林宗易在背後要下手了。

他淡淡嗯,“何江明早?江城,妳找他。”

“我現在到闌城機場了,何江說妳住在華京旗下的酒店是嗎。”

馮斯幹頓時清醒,他坐起,“妳在闌城。”

我也緊隨其後起來,打開壹盞床頭燈。

孟綺雲越哭越?控,“斯幹,我不止害怕,我也擔心爸爸,他脾氣變得很暴躁,壹心要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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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馮斯幹若有所思,“嶽父?哪。”

孟綺雲啜泣著,“他?濱城了,和我母親?壹起。”

他語氣壹沈,“?多久了。”

“昨晚。”

他掛斷電話,又打給何江,“妳過來。”

馮斯幹臉色此時像壹團化開?濃墨,陰翳到極點。

何江?快上樓,“馮董。”

他撩眼皮,“趙凱安排下屬監視周德元了嗎。”

何江不假思索,“?監視。”

馮斯幹意味不明,“周德元根本不?江城,他監視誰。”

何江愕?,“他?熙雲路啊。”

馮斯幹重新垂下眼瞼,壹言不發。

何江緊急聯系趙凱,“趙隊,周德元去濱城了。”

趙凱也懵住,“我?眼線沒匯報啊。”

“馮董收到?風聲,大概率要包機出國。”

馮斯幹奪過手機,“截住他。”

“還沒下達指示。”趙凱焦急萬分,“究竟出什麽事了,他發覺了嗎?”

馮斯幹相比之下鎮定許多,“周德元?崗位上不是白混?,不缺人脈渠道。”

“我擅自攔截,他會聽我?嗎?高半級壓死人,他高出我三級。”趙凱慌了神,“是我?紕漏,這下麻煩了。”

“我替妳截。”馮斯幹心不?焉敲擊著桌角,“最遲三天,妳必須拿到上面??件。”

趙凱咬了咬牙,“我盡力。”

馮斯幹吩咐何江,“我記得周夫人也?闌城,妳請她壹趟。”

“現?嗎?”何江看腕表,“太晚了。”

馮斯幹手指拂過臺燈罩?花紋,“越是急切,越證明重要,她會更容易為我所利用。”

他手壹收,“只有壹小時。”

周德元?夫人?半小時後抵達酒店,馮斯幹親自?走廊迎接她,“嶽母。”

“我不敢當。”她當場駁了他面子,“”馮董事長娶得又不是我女兒,我算哪門子嶽母。”

馮斯幹皺著眉,“我要是娶了您?女兒,反而逃過壹劫了,正?娶了綺雲,我才被殃及。”

周夫人看著他,“妳什麽意思。”

馮斯幹十分警惕,“嶽母,周家要翻船。”他進入玄關,周夫人沈思壹秒,也跟上,“妳講清楚。”

馮斯幹反鎖門,“上面?調查嶽父,而且從公私兩方面入手。”

周夫人冷笑,“我們離婚了,周德元?情況與我無關。”

他泡?陶瓷杯壹枚茶包,搖晃著杯柄,興致勃勃欣賞茶葉浮動,“您和嶽父離婚?滿壹個月,不是查這壹個月內?問題,您推脫得掉嗎。”

“我推脫不掉,也有人墊背。”她胸有成竹?架勢,“妳應該知情,妳不止壹位嶽母。”

馮斯幹氣定神閑,“您是指綺雲?母親孟女士嗎。”

周夫人神色鄙夷,“那個賤女人,她享受到?利益可勝過我,要倒黴,是她先倒黴。”

“嶽父即將送她出國避難,?經?濱城準備了。”馮斯幹擰開壹瓶水,“他對綺雲母親情深義重,可惜他沒想過,最後由誰承擔這壹切。我認為嶽父想過,嶽母認為呢?”

我藏?洗手間,揭過門縫窺伺,這是我第壹次近距離觀察周夫人,她是極其雍容華貴?女人,壹看便是正室?氣度,雖?相貌平平,但上得了臺面,不是孟綺雲母親那類貨色,不過周夫人私下和男人膩歪時,做派也挺放得開。

情愛歡愉,出自欲望本能,嘗到甜頭就剎不住閘,即使壹個正人君子也會?感官刺激下原形畢露。

周夫人踉蹌坐下,整個人魂不守舍,“那我怎麽辦?”

馮斯幹將水瓶遞給她,“撇清,自保。”

周夫人顫顫巍巍接過,“他竟?這麽狠心,絲毫不顧念我們?情分,只護著那個女人。”她仰起頭,“我們維持了三十年?夫妻名義,我擇得幹凈嗎。”

馮斯幹反問,“不是有我嗎?”

她攥著瓶子,“妳為什麽幫我。”

他笑容緩緩斂去,“您?舉報信,被我中途攔下了。”

周夫人喝了壹口水,“果?是妳,我猜到了,他不可能明目張膽動手。”

馮斯幹流露出幾分歉意,“嶽父逼迫,我只能聽從,幸好有機會補償嶽母。”

她深吸氣,“我怎樣配合妳。”

馮斯幹說,“連夜?到濱城,等我消息。”

洗手間沒開燈,我?壹片漆黑中。

女人玩心機確實不是男人?對手,尤其是手腕頂級高明?男人,馮斯幹打算釣壹條魚上鉤,簡直易如反掌。

周夫人離去後,我從洗手間出來,“馮太太?路上了,要不我回避,她看見我鬧得不愉快。”

馮斯幹坐?沙發上,逆光打量我,“為非作歹折騰我兩年,如今轉性了,賢惠了。”

我不語。

他握緊我腰肢,雙腿分開圈住我,“什麽時候?江城。”

我搖頭,“沒決定呢。”我又問他,“妳?嗎。”

他所問非所答,“妳想要我立刻?,不?妳不安心,擔心我反悔。”他十指穿梭?我發絲間,“我知道他?下落,我不走,妳也不會?,對嗎。”

“對。”我坦蕩?答,“我不放心妳。”

他沒說什麽,手背輕輕流連?我眼角?淚痣,他看得入迷,反反復復摩挲。

“妳喜歡我這顆痣嗎?”





馮斯幹指腹的繭子又厚了壹些,磋磨得我澀痛,他隨口問,“林宗易喜歡妳什麽。”

我小聲說,“他好像也喜歡這顆淚痣。”

他笑意非常淺,卻又格外好看,“是?嫵媚。”

“斯幹,妳放過他了。”我凝視他眉目,“林宗易自首之前,妳不會再算計他,是不是。”

馮斯幹收回手,沒出聲。

門鈴?這時響起,他看時間,交待何江的壹小時,剛好?十九分鐘。

他?過?開門,孟綺雲像瘋了壹般撲進他懷裏,巨大的沖擊力撞得他後退兩步,“斯幹,我求妳陪我回家。”

她死死地摟住他,“熙雲路空空蕩蕩,我?想妳。妳不回來,它和墳墓又有什麽區別。”

馮斯幹低下頭,“誰跟蹤妳。”

她渾身緊繃,嚇得發不出音。

何江?門外,“或許是林宗易那邊的人。”

我沒忍住大吼,“他不會!他自顧不暇了,哪有精力再生事,何況他圖什麽?”

孟綺雲這才發現我站?窗下,她楞住。

何江說,“以林宗易對您的情深,不擇手段拔除阻礙,扶您上位,給您和馮冬妥善的名分,他是做得出的。”

“何秘書。”我腔調耐人尋味,“?底算不算我的阻礙,妳不了解實情嗎?”

他瞇眼,“真亦假,時機合適,假也隨時變真。林宗易明?世事難料,徹底根除是最萬無壹失的。”

馮斯幹面色冷硬,“何江。”

“馮董,除了林宗易,其他人沒理由冒險。”

我靠近他,“周家沒仇人嗎,華京沒仇人嗎?馮太太的身份多麽招風,招惹好的,也招惹壞的。妳看不慣我,少攀扯旁人。”我反手壹巴掌,掄?何江的左臉,“我忍妳?久了。”

馮斯幹望了我壹眼,臉上陰晴不辨。

我?復下來,?孟綺雲打招呼,“馮太太,興許妳思夫過度,太敏感了,可不要節外生枝。”

她沒回應,看?馮斯幹,後?將女士挎包擱?角落,神情雲淡風輕,“她來闌城辦事。”

孟綺雲又盯著我的衣服,是總統套房專供的真絲睡袍,她沒說話。

馮斯幹問她,“趕路累了嗎。”

她回過神,“我有點犯困。”

馮斯幹抱起她放?床上,彎腰撫摸了壹下孟綺雲的長發,“早點睡,別胡思亂想。”

她用壹雙極為空洞的眼睛望?他,“斯幹,妳瘦了。”

他面無表情,“有嗎。”

她嘶啞嗯,“瘦了?多。”

他?起身,“華京公務忙,來回奔波,瘦了正常。”新筆趣閣

“對不起。”孟綺雲眼眶漲紅,“上次見面只顧埋怨妳,沒有察覺妳為難。”

馮斯幹輕笑,“妳就算察覺,也照樣不懂。”

“是啊,韓小姐懂男人的心思,懂什麽是大局,更懂丈夫的苦衷,所以男人都迷戀她,舍不下她。”孟綺雲躺?那,“我爭不贏她,我早該清醒。”

馮斯幹垂眸審視她,“我說了,別再胡思亂想。”

她拽住他衣袖,“我其實不?乎生不生孩子,我只是以為我們有了孩子,就可以長久留下妳。”

“有力氣?洗個澡。”他撂下這句,邁步離開。

“妳呢?”孟綺雲猛地坐起來,“妳不睡嗎。”

馮斯幹面容?靜,“我?隔壁,妳有事找我。”

“隔壁...”她有些恍惚,這個男人此刻佇立?昏黃的燈火裏,他分明近?咫尺,又仿佛相隔千山萬水,那樣遙不可及,“我們是夫妻,夫妻也分房睡嗎。妻子需要丈夫的安撫,只能打電話嗎。”

孟綺雲情緒驟然失控,“馮斯幹,難道我要守著喪偶式的婚姻過壹輩子嗎?”

他停下腳步,“綺雲,妳精神不太好。”

她目光定格?他面孔,試圖尋覓?壹絲破綻,“我最近聽?風言風語,關於妳和周家,以及我們的婚姻。”

馮斯幹的反應仍舊無懈可擊,他側過身,她的目光落了空,“知道是風言風語,沒必要?意。”

“可是她們煞有介事,議論著我最愛的男人,我最看重的感情,句句像刀子插?我心上,我無法不?意。”她捂住臉,失聲痛哭,“妳?進我的生活二百八十九天,我從滿心歡喜,?失望猜忌,我沒有愛過別人,更沒有接受過別人的愛,但我清楚,愛絕不是妳表現的這副模樣。”

她劇烈抽搐,連?床鋪也震顫,“斯幹,每次都是我?動求和,咽下所有的委屈和疑惑,妳像什麽沒發生過壹樣,從不解釋影響我們關系的那場風波。妳哄我,呵護我,可那不屬於丈夫對妻子的態度,妳的分寸感與恰?好處的體貼,我只感覺陌生,它似乎存?著界限,妳按照壹個格式和我相處,不逾越,不苛刻,永遠是六分,多壹分不給,也從未少壹分。”

馮斯幹背對她,波瀾不驚,“這樣不好嗎。”

她從掌心擡起頭,滿面淚痕,“那妳愛我嗎。”

他身姿筆挺,沒有半點動搖,“綺雲,周家的變故,不會波及妳。”

她忽然變得無比冷靜,“斯幹,我們談談行嗎。”

他轉過身,“妳要談什麽,明早再說。”

她掀開紗簾看窗外,“快要天亮了。”

馮斯幹??辦公桌,拾起煙盒,“她已經幾天幾夜沒睡安穩。”

孟綺雲手僵硬?半空,“妳匆匆離開江城,是找韓小姐。”

他漫不經心點煙,打火機溢出的火光?寂靜的深夜驚心動魄,“算是。”

她毫不猶豫跑?他面前,拉住他手貼?自己面頰,壹滴淚流淌過他指尖,她甚至崩潰?語無倫次,“斯幹妳告訴我,什麽樣的女人是妳滿意的妻子,我如何做妳才願意把妳的溫度和真心交給我,我不希望我的丈夫無可挑剔,我希望他的壹切真實,不高興了吵架,開心了與我分享,帶我參與妳的喜怒哀樂。”

她全身控制不住發抖,“斯幹,我求妳。”

馮斯幹註視著孟綺雲,許久,伸手抹掉她淚水,他撚了撚那滴濕潤,笑了壹聲,“原來不是每個女人的眼淚都能夠令男人失?理智,感受?心疼。”

他笑過後,又恢復無動於衷,“綺雲,妳未來的人生還?漫長,記住,不要愛上壹個不可掌控的男人,除非妳像韓卿,壹點點扼住男人的七寸。她?幸運,賭贏了萬分之壹的可能性,連我最初都不相信的可能性。”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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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綺雲死死地攥住他手腕,“妳從未愛過我,對嗎。”

他眼神涼浸浸,落?孟綺雲臉上,“答案?要嗎。”

她深吸氣,“非常?要。我不希望自己的婚姻開始和結束不清不楚。”

他被逗笑,“綺雲,妳父親曾經告誡妳,有壹種婚姻建立?利益?上,真相越清晰,活?真相?的人越痛苦。”

她幹涸的淚水又卷土?來,淌過馮斯幹手背,“妳愛過我嗎。”

馮斯幹笑意緩緩收斂,“倘若?殘忍呢。”

她凝望他許久,答案早已赤裸暴露,烙印?他毫無溫度的眼睛,孟綺雲情不自禁發笑,笑他的狠辣無情,笑自己的天真荒謬。

“斯幹,那妳對我的感情是什麽。”

他這次沒有回避,“憐憫,愧疚,利用。”

她不死心,“那喜歡呢,壹點點呢?”

馮斯幹手從她面頰抽離,“綺雲,執著改變不了任何。”

她低下頭,笑得癲狂,“那我?底算什麽。為了達成目的,妳把我當成墊腳石嗎。”

他眼底是她慘白死寂的面孔,“該補償壹分不會少。”他停頓壹秒,“金錢,自由,清白,妳什麽都不缺,周家的變故不影響妳。”

“什麽變故?”她哭喊著,“馮斯幹,我父親縱然有錯,他?懸崖邊,妳不拉他,反而推他下去,妳不是對我愧疚嗎,為什麽不救我父親?妳履?的正義必須踐踏壹個無辜的我嗎?”

她撲過去,拚命搖晃他肩膀,“妳有心嗎?我沒有算計過妳,我和她爭搶妳,我捍衛自己深愛的男人有罪嗎?”

“上面決定調查周家,我救不了他。”

“如?是她呢?”孟綺雲崩潰質問,“韓小姐的父親面臨這副局面,保不住她父親,她後半輩子生不如死,妳救嗎?”

馮斯幹忽然陷入沈默。

她不依不饒戳破,“妳會為她救,妳的正義原則?她的絕望哀求下不堪壹擊,是不是。”

他任由她撕?著,“或許是。”

孟綺雲想?是這樣的結?,可親耳驗證,她手壹松,無力垂下。

“我問過何江,我哪裏不如她。何江說,我的家世,我的幹凈,我的真心,全部比她強。”壹滴淚濺?地板,氤氳開,“然而我輸給壹個那麽糟糕的女人。”

“確實?糟糕。自作聰明,胡作非為。”馮斯幹看向我,“所有人都覺得,林宗易兵敗如山倒,可她連林太太的身份也德不配位,假如成為馮太太,想必是天塌地陷的抨擊。”

孟綺雲擡起頭,她看?他更加陌生的模樣,他的批判分明是調笑與縱容,他眼中是明知故犯的墮落,他憎恨這份惡劣,又為這麽惡劣的女人不可自拔。

“沒關系。”馮斯幹笑了壹聲,自言自語,“千年的狐貍不折騰,降妖的?士也不習慣,狐貍的靈性,不就?於肆無忌憚嗎。”

他握住門扶手,?出房間,我壹言不發跟?他後面。

“韓卿。”孟綺雲第壹次鄭?其事叫我的名字,我駐足轉身。

她望著我,“妳贏得光彩嗎。”

我也望著她,“我當初也??意輸贏,如今不?意了。”

她嗓音哽咽,“?為妳得?了。”

“不。”我否認,“通過宗易,我明白壹生?漫長,沒有人贏壹生。”

“也許馮斯幹會讓妳贏壹生。”

我站著壹動不動。

她情難自抑,“韓卿,我羨慕妳,更嫉妒妳。”

我說,“我也羨慕過殷怡和王晴娜,同樣羨慕妳,妳們的父親是靠山,而我的父親是汙點。妳們有富貴權勢,我什麽都要自己爭,即使我爬?妳們的階層,蛻變的鳳凰永遠屈居?天生的鳳凰?下。底層擁有風光,她隱藏的壹面不是骯臟就是血淚,給妳機會贏我,妳願意經歷壹遍嗎?”

孟綺雲整個人呆滯?那。

我從房間出來,馮斯幹並未離開,他倚著壹堵墻,站?無聲無息的長廊,燈火明亮,他輪廓卻晦暗,側臉隱匿?繚繞的煙霧裏,心事莫測。

他身上有清淡的沐浴露清香和深入發膚的煙草味,那種濃?的尼古?味?,迷人又致命。wap.

我??他面前,“妳壹直不舍得放棄我,是看透她們了。”

馮斯幹叼著煙,“看透什麽。”

我壹步步挨近他,“得?妳,以失去現有的壹切為代價,甚至要備受折磨,她們冷靜下來,不壹定敢為妳瘋狂。不管面對什麽誘餌,都無法誘惑她們脫下高貴的皮囊滾壹遭泥潭。?此她們的十分情意,鬥不過我的壹分。妳眼睜睜目睹我沒有嫌棄林宗易,不惜被連累也想方設法保他,妳痛恨我的同時,也幡然醒悟,純粹的人未必有純粹的情意,復雜的人動了情才偏執。”

他笑出聲,“這也是妳放不下林宗易的理由。”

我後退,“我再開壹間房。”

他隨手遞給我房卡,是3304,就?隔壁。

“妳既然開了兩間,和我擠壹張床幹什麽?”

他目光掠過我,若無其事撣煙灰,“妳自己睡不害怕嗎。”

“我不怕。”我瞥了壹眼門縫,孟綺雲趴?床上,哭得天崩地裂,“她才怕,平時傭人陪,丈夫?家親自陪。我膽大包天,不懂什麽是怕。”

他含笑打量我,“從妳嘴裏說出這句丈夫,似?不太入耳。”

我平靜註視他,“我沒生氣,妳和哪個女人的故事都演繹得轟轟烈烈,滿城風雨,我氣不完,索性想通了。”

他盯著煙蒂上殘留的齒痕,“那我回去了。”

我瀟灑接過房卡,剛進3304房,馮斯幹?背後壹把抱住我,“妳還真大方。”

我身體抵?他胸口,我是綿軟而冰涼,他是堅硬而滾燙。

“她現?畢竟是馮太太,我能恬不知恥阻攔妳回去嗎?”

他溫熱的唇沿著我耳廓,似有若無地滑動,“是不能阻攔,還是不想阻攔。”

我癢得?,?能閃躲。

“林宗易生死未蔔,妳的確沒心情和另壹個男人風花雪月。”

我推開他,“妳有心情嗎。”

他整理著睡衣束帶,“還可以。”

周德元的證據暫時不足以強?扣押,馮斯幹準備利用周夫人擺他壹?,第二天下午趙凱派下屬?闌城,和他商量對策,他們約?茶樓見面,而我也沒閑著,回了壹趟出租屋,餐桌上的剩菜是前天中午的,餐盒沒收拾,顯然劉誌壹天壹夜未歸。

我感覺情況不妙,劉誌負責監視林宗易,突然人去樓空,只兩個可能,其壹是得手了,其二是失手了。

我乘車趕往十三坊的途中,聯系了老賀,他沒接。我又打他辦公室的座機,是他秘書接聽,告訴我正?開會。

我頓時心驚肉跳,“發生什麽大事了?”

“那倒沒有,是湖城?地的案件。”秘書問,“您有好消息嗎?”

我說,“我?闌城碰?老同學,?酒店睡了壹晚,剛回光明小區,沒找?劉誌,以為他出事了。”

“劉誌?金獅路,闌城臨時借調。”

我松口氣,“那老賀開完會,妳別打擾他了。”

我?花店買了壹大捧紅玫瑰,直奔午夜酒吧,生意挺紅火,六點鐘已經上座了,大門的保安截住我,“外地人過來玩,提前預約,妳有登記嗎?”

我指著自己喉嚨,咧嘴傻笑,“阿巴。”

保安壹楞,“什麽玩意,啞巴?”

我點頭,舉了舉花束,比劃三,“阿巴——”





他扒拉兩下,“三塊錢壹支啊?”

我再次點頭,又拾起兩支,比劃?,“阿巴。”

他恍然,“?塊錢倆是吧。”

我抓三支,比劃三,旁邊的保安錯愕不已,“三支賣三塊錢?”

我笑容明媚燦爛,男人壹臉惋惜咂巴嘴,“長得挺漂亮,是個傻子。”他?我眼前晃了晃,“賣?支呢,倒貼錢了。”

我歪著腦袋,“阿巴。”

他揮手,“進場子賣吧,客人有錢,不?優惠,壹支賣十塊啊,傻子。”

我隨著客流進入演藝大廳,緊張得渾身冒汗,我蹲?墻角平復好情緒,選擇了卡座中間的位置。

我坐下沒多久,壹隊人馬湧入VIP區域,我看清為首的男人正是仇蟒,我有些慌神,下意識背對他們。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我右後方。

“蛇叔?十三坊混出大名堂,我們也沾光吃香喝辣,有蛇叔?,咱們不愁沒好日子過。”

仇蟒大笑,“是華子有本事,?江浦碼頭玩了壹出調虎離山,我才順利出逃,當時場面很驚險,只有華子能穩住陣腳。”他偏頭吩咐林宗易,“等闌城徹底太平了,十三坊交給妳幹,我到國外,每季度妳將壹部分盈利運出境。”

除了震耳欲聾的舞曲,無人應答。

仇蟒蹙眉,“華子,妳?琢磨什麽。”

我屏息靜氣,此刻的距離太近了,但凡仇蟒稍微留意,便能發現我的存?。

林宗易神情諱莫如深,“小東?金獅路闖禍了,我琢磨怎樣撈他。”

仇蟒說,“壹個嘍啰,大不了棄了。”

林宗易壹聲不吭,繼續往二樓走。

仇蟒瞇眼,“華子,妳站住。”

他步伐壹頓,沒回頭,站??地。

仇蟒跟上他,“妳今天不對勁,是收到風聲了嗎。”

“昨晚應酬喝多了,沒緩過勁。”林宗易佇立?壹片?光十色的霓虹,“外面風平浪靜,您別擔心。”

他挺直脊背,像是無意,又極為刻意,?寬闊的身軀擋住我,他行動不露聲色,仇蟒完全沒察覺,“做事務必當心,金獅路那邊,妳不要幹預了。”

“我記住了。”

林宗易將我遮得嚴嚴實實,仇蟒環顧四周,沒異常,隨即帶著保鏢上樓,林宗易和他並排走?前面。

我坐了壹會兒,正要離?,壹名侍者迎上我,“您是冬冬小姐嗎。”

我壹怔,“冬冬?”

他看著我,“我們老板送您壹杯酒。”

馮冬,冬冬。

我回答,“我是。”

他將壹只高腳杯放?吧臺上,“祝您今晚盡興。”

我相當矜持翹起小拇指,捏住杯托,搖晃裏面的暗紅色液體,“多謝妳們老板美意。”

侍者走後,我摸索著高腳,從鏤空的縫隙內抽出壹卷字條,上面只寫了四個字:平安,勿念。

我沒忍住笑,粗硬深刻的筆跡,像極了他這個人,狂浪不羈,風流張揚。

說實話我心裏始終不安,眼見為實,看來馮斯幹真的撤了,放了林宗易壹條?路。

他肯撤手,那麽仇蟒這艘船的所有功勞誰也搶不?,包括趙凱。只要馮斯幹不再圍獵,林宗易幾乎暢通無阻。

我壹厘厘撕碎紙條,直到它?為粉末,我泡進酒水裏,揚長而?。

我回到酒店,刷卡進屋的時候,聽見馮斯幹開視頻。

他坐?辦公桌後,落地窗外晚霞灼烈,沈落的夕陽映?他眉目間,烏黑濃郁仿佛壹幅畫。

趙隊試探說,“我出面向韓卿解釋壹下,上面的機噸任務不方便透露,讓她受委屈了。”

“?不著解釋。”馮斯幹?力按壓太陽穴。

趙隊贊不絕口,“我最佩服妳,沈得住氣,也鎮得住女人,有骨氣才是男人。我就壓不住妳嫂子,喝酒也偷偷喝,妳嫂子厲害,當年女警隊內的格鬥賽,她是冠軍,和男警打友誼賽,150斤的體格,她不出十招給放倒了。”趙隊不好意思,“再後來,那個150斤把她娶了。”

“?來被放倒的是妳。”馮斯幹停止動作,“不過妳佩服錯人了,我?考慮要不要跪下哄。”

趙隊訕笑,“和我壹樣沒出息,妳多保重。”

馮斯幹皺眉,“以後妳們隊?的差事,少麻煩我,我辭職十四年了。”

“斯幹啊,上面的意向是聘妳回隊?,被器重是好事,何況這麽多年經商,妳還沒膩嗎?做買賣勾心鬥角,我替妳累得慌,妳好好斟酌。另外——”趙隊欲言又止,“妳有幾次重大違規,處理結果三天內會下達。”

馮斯幹沒回應,他終止通話,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我打開推拉門,“3302?打掃衛?,孟綺雲離開闌城了嗎。”

他沒睜開眼,“嗯。”

我脫掉長裙,拿櫃子?的睡袍,“妳呢。”

馮斯幹胸腔隆起,呼出壹口氣,“妳?看過他了。”

我壹僵。

他漫不經心撩眼皮,“看完放心了。”

我系上腰帶,“我知道妳會信守承諾。”

他悶笑,“其實妳不夠了解我,?商場我從不兌現承諾,我只攝取利益。”

我也笑,“斯幹,至少這回妳兌現了。”

他起身朝我走來,我等待他。

他伸出手,指尖拂過我眉眼,“因為韓卿的眼淚,很會軟?壹個男人的心。”

當晚我們返回江城,何江?機場接機,送到瀾春灣門口,馮斯幹示意我先進?,他留?車上,我看了何江壹眼,瞬間明白他的?意,“何秘書又打算誹謗誰啊。”

何江不語,端端正正坐著。

我譏笑,“何秘書是我平?所見,最多嘴,最不識好歹的秘書。”

馮斯幹這時開口,“才老實兩天,又胡鬧。”

我沒好氣,狠狠甩上車門。

大約半小時,馮斯幹走進玄關,“跟蹤綁架孟綺雲不是林宗易的人。”

我盤腿?沙發上看電視,“誰啊。”

他解開西裝扣,“妳有幾個舊情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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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大結局倒計時,大概?天。







我從沙發上站起,“程澤?”

“妳不穿鞋?毛病改不掉是嗎。”他打橫抱起我,我雙腳赤裸,?空中晃蕩著,“他為什麽綁架孟綺雲?他根本不認識她。”

“為妳。”馮斯幹邁上樓梯,“妳?舊情人,替妳整治情敵。”

我當即否認,“不可能。”

程澤不是林宗易,他雖然待我好,但有限度,?壹個不殃及自己?範圍內,他需要考慮家族和身份,程威不會放任他為所欲為,而林宗易才是無所顧忌,任何妨礙傷害我?釘子,他拔除時完全不計後果。

所以何江揣測是林宗易?幕後行動,我心虛了,我最怕他為我豁出底線。

我猶豫著,“也許...真是程澤,他?確對我舊情難忘。”

馮斯幹平靜極了,他沒回應。

“程澤?後臺是程家,省裏商界?巨鱷,非要硬碰硬,華京沒勝算。反正孟綺雲平安,不如不追究了。”我心驚膽戰,拉扯他?袖子,“妳聽我?,好不好。”

他垂眸,“妳是擔心華京嗎。”

“不然呢。”我仗著膽,“華京?資本不足程氏集團?壹半,妳鬥得贏他嗎。”我佯裝吃醋,“孟綺雲只是受驚,又沒實際綁了,妳舍不得啊?當初王晴娜綁架我,我險些溺斃?魚缸裏,比孟綺雲這次危險得多,王晴娜這個罪魁禍首後來不也安然無恙嗎。”

他面無表情,“王晴娜是林宗易?女人,他不處理她,我先下手嗎。”

“孟綺雲也不是真?馮太太啊。”我笑容明媚,“她未來?老公還沒出手呢,妳急什麽呀。”

馮斯幹被我?狡辯逗笑,“韓卿,妳正經本?沒有,卻擅長顛倒黑白,不明是非。”他壹針見血揭穿我,“妳擔心綁架孟綺雲?黑手是林宗易,和程澤無關,我遷怒他。”

“是綁架未遂。”我別開頭,“妳親口答應撤手了,我不擔心妳變卦。”

馮斯幹將我放?床上,鉗住我下巴,迫使我面對他,“威脅我嗎。”

我勾住他?袖扣,“無論誰幹?,既然對方沒得手,就當補償我?委屈了,孟綺雲存?這半年,我?外界?顏面很難堪。”

馮斯幹手撐住床沿,自上而下俯視我,“能忘了他嗎。”

我壹噎。

他再次問,“忘得了嗎。”

我回答,“忘得了。我保他只為自己?後半?良心安寧。”

馮斯幹指腹摩挲著我唇瓣,“對我?良心呢。”

我握住他手,抵?胸口,他感受?我?心跳,劇烈又溫柔,壹種極端?反差,“妳要人,還是要壹顆壹?為二?心呢?”

他目光定格?我胸口,“人和心,我都要完整?。”

我笑容壹凝。

他想起什麽,聲音低沈,“人曾經不完整無所謂,心要幹凈。”

我松手,“確定林宗易能活命?那壹刻,我?心會清掃得幹幹凈凈。”

許久,馮斯幹直起腰,我也爬起,“我?晚想和馮冬睡。”

他側身看向我,“馮冬聞不慣妳身上?味道。”

“我進門洗澡了。”我甩手,“妳?沐浴露,他肯定習慣。”

他若有所思,“藍色?沐浴露瓶嗎。”

我點頭,“海洋檸檬,是不是過期了,香味發澀。”

馮斯幹沈默壹秒,“刷馬桶?清潔劑。”

我愕然,“刷什麽??”

他雲淡風輕,“妳沒發現馬桶和妳壹個味道嗎。”

我當場蹦起,“馮斯幹,妳惡心我啊?”

他後退了壹步,“能不澀嗎。”

我下床往浴室跑,他從背後拽住我,摁?懷裏,“傻嗎,騙妳?。”

我瞪他,“妳總是騙我。”

“扯平了。”他埋?我肩窩,氣息濕熱,“以後我們都不欺騙彼此了。”

我泄了氣,“我要馮冬。”

馮斯幹拗不過我,將馮冬抱進?臥,他剛喝完奶,我輕拍他打嗝兒,“又重了。”我掂了掂?量,“有二十斤了。”

馮斯幹?外間洗漱,門敞開著,“十八斤。”

我逗弄馮冬?臉蛋,“滿周歲?時候,我們冬冬就二十斤了,是壹個胖帥哥了,對不對呀?”

他無視我?親昵,吧唧嘴,“爸爸。”

我教他,“媽媽,漂亮?媽媽。”

他盯著浴室裏?馮斯幹,全然不配合我。

我惱了,“妳看不見我啊!”

他對準我臉吐了壹個唾沫泡,馮斯幹摘下毛巾擦手,“放下他,要哭。”

我身材纖細,馮斯幹也清瘦,唯獨馮冬越長越胖,像壹段白嫩肥壯?蓮藕。

我手指沾了口水,悄悄蹭?馮斯幹?睡衣,他躺下看了壹眼,“妳自己??兒子,妳還嫌棄。”

我嘴硬,“我沒嫌棄啊。”

他手臂交疊,墊?腦後,似笑非笑打量我,“洗過尿布嗎。”

我頓時不吭聲。

那次我餵馮冬吃冰淇淋,他著涼拉稀了,吳姐換床單沒來得及給他洗澡,交給我清洗,我捂著鼻子讓吳姐抱遠些。

我賭氣,“吳姐告狀了?”

馮斯幹笑意更深,“用得著她告狀嗎。妳只愛自己,我又不是不了解。”

我把馮冬?腳丫塞進絨毯裏,翻了個身,背對馮斯幹。

大約熱得慌,馮冬踢開毯子,腳趾正好頂了我壹下,葡萄般烏亮?眼珠瞧著我,我憋了壹股火,大喊,“吳姐!”

吳姐敲門進來,“韓小姐。”






我深呼吸,“帶回嬰兒房。”

她壹楞,“您不是要哄馮冬睡壹晚嗎?”

我甕聲甕氣,“我倆合不來。”

馮斯幹徹底笑出聲,他揮手,吳姐裹著馮冬出去,我翻來覆去發飆,“他跟我不親,只親近妳,我也懶得抱了。”

馮斯幹摟住我,橫?膝上,“上個月馮冬發燒,妳壹天兩夜沒合眼照顧,也算盡責。”他調亮臺燈,“不過妳為林宗易折騰了三天三夜。”

我從他腿間滾下來,“妳有完沒完。”我趴?床邊,不搭理他。

“結婚嗎。”他毫無征兆開口,“去港城舉行儀式,順便度蜜月,度多久妳定,我有很充足的時間陪妳。”

我扭頭,“去哪?”

他坐起,拉開抽屜拿煙,“妳想去哪。”

我也盤腿起來,“妳不?江城了?”

他叼著煙蒂,含糊不清,“有點膩。”

我的?覺這不是理由,馮斯幹絕對遇?棘手的難題了,“公司,項目和住處都?江城,妳膩了?”

他眉眼漾著淺笑,“換個?環境生活,不好嗎?”

我?勾勾註視他,“?底怎麽回事。”

馮斯幹接連抽了幾口煙,仍舊沒說實話,“港城的教育資源不錯,適合馮冬。”

我試圖探究他真正的意圖,可他太冷靜,冷靜得像壹面夜暮下的湖,不起半點波瀾,“妳決定了。”

他淡淡嗯,“決定了。”

他不肯說,我就算逼死他,他照樣不坦白。

第?天我和馮斯幹同時離開,他的方?不是華京,而是臨近郊區的西南大道,那裏有壹所私立醫院和壹棟度假村。我問他去幹什麽,他說?度假村有飯局,我沒再多問。

我的目的地是位於?中心的大源茶樓,我約了趙太太,確切說是她組局邀請我,我赴局。

我之所以有心思參?交際,?為出席的蘇太太地位不壹般,她老公?江城和濱城有巨大的關系網,專門給政府?程提供綠地材料,而綠地是兩所城?的?建重點,面子相當廣。

我醉翁之意不?酒,?於挖內幕。

林宗易是江城戶口,他和湖城達成合作,湖城出面?上級申請立功減刑,可最終審判?江城,已經?這階段了,我琢磨著該有相關消息了。

我進入310包房,壹邊搓手呵氣壹邊打招呼,“早晨突?下大雨,冷得很。”

包廂除了趙太太和蘇太太,還有壹位蔣太太,我和她不熟,是蘇太太的朋友,

“秋雨涼嘛。”趙太太挽著我,“快給馮太太挪個座位啊。”

我壹臉歉意,“我開車技術太爛,差點出事故,路上耽擱了。”我驟?回過神,“給誰?”

“馮太太啊。”趙太太喜笑顏開,“您還瞞著我們吶?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

我壹頭霧水,“我瞞什麽了。”

她不樂意了,“您演什麽戲啊,華京都傳遍了,您和馮董年底?港城大婚,中式辦壹場,西式辦壹場,馮董都選好場地了,多風光呀。”

且不論我和她們談不上交情,辦婚禮也壓根沒定下,我走進去,“是謠言,八字沒壹撇呢。”

趙太太不以為意,“您生下馮董唯壹的兒子,您沒壹撇,誰能有啊?”

我沒搭腔。

旁邊的蘇太太撂下水杯,“聽說周德?是從濱城的?夫人家裏被帶走。”

“?夫人?”

蘇太太眉飛色舞,“孟綺雲是他的私生女,她齂親無名無分跟著周德??十多年了,周德?前腳倒黴,?夫人後腳去美國了,女兒沒跑成,被趙凱監控了,好像受刺激了,犯了病,?西郊的醫院治療呢。”

趙太太脫口而出,“怪不得馮董離婚,周家都垮了,聯姻沒好處了。”

蘇太太咳嗽壹聲,趙太太訕笑,“商人其實壹個比壹個精明,我家老趙私下的手段更陰,他不陰,同行就陰他,賠得可是真金白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太正常了。”

我挑揀著?盤裏的蜜瓜,“孟綺雲犯什麽病。”

蘇太太說,“她有嚴重的心肌缺血,精神也糟糕,馮董還請了心理醫生,您不知情?”

我敷衍,“知情。”

蘇太太倒出壹杯紅棗茶,“馮董仁義,您也大度,換成我啊,我壹定慫恿我男人不管,省得惹麻煩。”

我也斟了半杯,“周德?似?負責清剿濱城的娛樂生意,有關聯嗎?”

她們壹聽我隱晦提及了林宗易,有些諱莫如深。

我笑了笑,“我隨口好奇,不方便透露不要緊。”

趙太太起身反鎖門,搬椅子湊近我,“馮太太,不是不方便,關鍵是忌諱。”

我蹙眉,“忌諱什麽。”

“林老板?江城的江都會館,鼎盛時期全是貴客,如今紛紛撇清,甚至反咬他壹口,指控林老板巴結自己,主動登門談交易。”

我五指攥緊,“?後呢。”

蘇太太反問,“封堵他壹個人的嘴,或者牽連壹群有錢的大戶下水,您說哪個劃算呢?”

我猛地扯碎了桌布,“他們敢!”?筆趣閣

趙太太壓低聲,“林老板自己就?泥水裏,人人潑他壹點臟,他也顯不出臟了,啞巴虧只能吃。”

這場應酬我全程心不?焉,本想打聽風聲,反而被她們搞得更混亂,我找了個借口脫身,回?瀾春灣等馮斯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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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9日第壹更,補昨天的。






馮斯幹晚上八點進門,我走過?,“孟綺雲住院了。”

他看了我壹眼,語氣漫不經心,“舊疾復發。”

我逼近他,“妳不是在度假村應酬飯局,是在私人醫院。”

他笑出聲,“?來的馮太太又吃醋。”

“妳承諾不欺瞞我,可妳沒有兌現。”我註視他,“馮斯幹,那妳答應不再出手,妳信守諾言了嗎。”

他終於明白我在興師問罪,笑容瞬間收斂,“妳什麽意思。”

“我上午在大源茶樓。”

馮斯幹波瀾不驚,“那又如何。”

我說,“江都會館那些有頭有臉的常客在撇清自己,把所有商業內幕推?林宗易身上。”

他解開西服扣,“是有這回事。”

“趙董,孟主任,方總,妳跟他們有商業往來,他們在江都會館打牌,壹晚的流水上千萬,而江都的白金卡貴賓和索文集團也始終有合作,他們三個人明面與林宗易交好,暗中是華京的盟友,江都給濱城洗錢,他們自然也知情。老賀力保林宗易不死,寫材料揭發想要再立壹?,他們卻統壹將臟水全部潑給林宗易,妳背後參與了嗎?”

“妳清楚我的身份。”他打斷我,“我不屑耍手段逼死壹個已經在牢籠?的敗者。”

“就因為我清楚!”我大喊,“他們這麽齊心協力,同時洗清自己,我不信沒有主謀。”

馮斯幹佇立在壹束昏黃的燈火?,光影黯淡,他輪廓卻極為清晰,神色也?明。

他凝望我許久,毫無征兆發笑,“在妳眼裏,我就是不擇手段的人。”

他忽然撥通趙凱的電話,免提公放,“江都的情況,能壓下嗎。”

趙凱在吃泡面,傳來吸溜的聲響,“三十多名富商聯名指控林宗易搞暗箱操作,奪工?,破壞競標規則,我壓得下嗎?”

“他們推脫得壹幹二凈,以為我沒有證據嗎。”馮斯幹扯掉領結,“他們收下多少好處,開了多少綠燈,是否也想嘗壹嘗被指控的滋味。”

趙凱莫名其妙,“妳在開玩笑嗎?他們是江城的經濟支柱,不保他們,明年指望妳納稅幾?個億?何況林宗易數罪並罰,商業違規放在他那裏根本是小事,影響不了結果。”

馮斯幹瞇起眼,“看來妳們有定論了。”

趙凱大口喝湯,“沒定論,具體看闌城。”

“妳想辦法壓,否則我也有物證,鬧大了都難堪。”他在我面前掛斷,“滿意嗎。”

我脊背緊繃,呆滯住。

他視線定格在客廳的落地燈,“韓卿,妳從不相信我,寧可相信風言風語,沒有給過我壹?信任。他為了妳,什麽都豁得出,妳就篤定我只在??益嗎。”

他同我擦肩而過,我下意識追出兩步,拉住他手,“斯幹!”

他停住,只壹秒,沈默走進書房。

我回屋洗了澡,抱著馮冬?書房緩和氣氛,他沒什麽反應,抽煙抽得?兇。

臨近十壹點,?麟來了,馮斯幹在書房接待他。

我知道惹他生氣了,親自泡了茶送上樓,隔著門縫,我發現?麟竟然跪在馮斯幹腳下,嚎啕大哭哀求他,“馮董,您饒了我...是我糊塗了,您打我踹我,千萬別放手!您扶持我得??氏集團,我願意送給您三??二!”

我端著托盤,站在門外。

“?麟。”辦公桌上焚燒著壹支雪茄,煙頭被風吹得忽明忽暗,馮斯幹那張臉在緋紅的火光?陰郁?極點。

“妳膽子挺大,敢背叛我。”

?麟面目猙獰,“是胡嬌,是她出謀劃策,我聽信她的慫恿,馮董,我處置她!我找人輪了她!”

馮斯幹擡起腳,鋥亮的黑皮鞋抵在?麟下巴,他居高臨下的姿態,像觀賞壹條狼狽的野狗,“胡嬌從頭?尾,壹心為?澤部署,她是?澤安排在妳身邊的棋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壹顆棋子,她和妳壹樣在做春秋大夢,她的夢是嫁進?家,妳的夢是獨占?氏。”他越擡越高,?麟的腦袋不得已揚起,抻得漲紅,“?澤以綁架?遂和強奸罪起訴妳,胡嬌是受害者,她錄完口供了。”

?麟傻了,好半晌,他梗著脖子嘶吼,“臭婊子!她算計我!”

馮斯幹猛地壹踹,?麟飛出半米,重重砸在地板,他粗重喘著。

“妳不必憤憤不?,胡嬌的下場也?慘。”馮斯幹撣了撣西褲的褶皺,“她的價值?用殆盡,?澤會以盜竊商業機密的罪名送她進監獄。”

?麟哆哆嗦嗦坐起,“誰是贏家。”

馮斯幹唇角含著笑,“妳說呢?”

?麟咬牙切齒,“?澤和妳。”

馮斯幹否認,“他是贏家,我不是。”

?麟再次爬?他腳邊,“?澤徹底接管?氏,他壹定吞掉華京,我們合作,妳撈出我,我甘願當傀儡,我發誓,我絕不與妳反目。”

馮斯幹笑意越發深,“我撈不了妳,他也吞不了華京。”

我沒再聽下?,返回主臥。

原來是?麟跟蹤孟綺雲,制造綁架的假象禍水東引,誤導馮斯幹猜忌?澤,二虎相鬥,坐收漁?。

可惜他誤判了馮斯幹和?澤的道?,把自己坑進?了。

沒想?這盤棋局,全身而退的人只有壹個?澤。

第二天早晨馮斯幹推門進來,我正好睡醒,“妳在書房忙了壹夜?”

他淡淡嗯。

我側臥,壹頭烏黑的長發傾瀉在床沿,“還生氣嗎。”

他系著腕表帶,“沒時間生氣了。”

我翻身下床,“怎麽沒時間啊。”

他沒回應。

我洗漱完坐在梳妝臺前塗面霜,往常馮斯幹不言不語便離開,我?少送他出門,也沒興致學習其他女人幫男人搭配衣服煮早餐,除非捅了天大的簍子,刻意裝賢惠討好他,他反而不適應,認為我又闖禍了,我索性戲都不演了。

“妳不上班啊。”

他說,“上。”

“那還站著幹什麽?”

他透過鏡子,意味深長審視我,“妻子送丈夫上班不是?內?事嗎。”

我瞥他,“我是妳妻子嗎?”

走廊陽光正濃,照在馮斯幹雪白的襯衫,像鍍了壹層金,虛幻而不真實,他下頜的胡茬刮得不幹凈,氣韻更成熟了,形容不出的英氣俊朗,“事實夫妻。”

我嗤笑,“少美化了,是非法同居。”

他皺著眉,也笑,“胡說什麽。”馮斯幹雙手插在口袋,斜倚著門,“女人?麻煩。”

我繼續塗頸霜,“嫌麻煩,妳打光棍啊。”

“尤其是妳,愛嵟錢,脾氣臭,蠻不講理。”他朝我走來,拾起化妝臺上的瓶瓶罐罐,我壹把奪過,“我沒用妳養。”

“是沒用我養。”他把玩眼霜的按摩鼶,“幾千萬算什麽錢,小錢而已,妳?節儉了。”

我聽出他的調侃,伸手推搡他,“煩不煩,我賺錢還妳。”





他趁機牽我手,“送我下樓。”

我沒好氣,“我困,要睡回籠覺。”

馮斯幹攬住我腰肢,夾?腋下走出主臥,我廝打他,“王八蛋妳有病啊,放我下來!”

吳姐被罵聲驚動,從餐廳探頭,她看到這副場景,又迅速縮回。

馮斯幹?玄關放下我,遞給我領帶,我沈著臉接住,“自己沒長手嗎。”

我繞過他脖頸,故意打個死結,他察覺了,但沒戳破,任由我搗亂,“抽煙傷身,以後戒了。”

我皺眉,“妳的煙癮比我還大呢,妳戒了嗎。”

他笑了壹聲,“可以戒,壹起怎樣,我先戒,妳不準耍賴。”

我更詫異,“妳吃錯藥了啊。”

他目光停落?我面孔,“我早說過妳。”

他的確說過我,我最初釣他時,基?不敢抽,只要單獨接近他,提前洗澡噴香水,生怕他聞出煙味,有損第壹印象。

後來他知道我會吸煙,表明態度不喜歡,不過我壹?沒改,他也沒強制。

馮斯幹掌心撫摸我頭頂,“天氣涼了,記得不要貪嘴,少吃冷飲,?家也必須穿鞋。”

我整理他的皮帶,沒理會。

“書房的抽屜有兩張銀行卡,密碼是妳和馮冬的生日。”他手落下,撫摸我臉,“喜歡什麽買,不許貪涼。”

我整理完,仰起頭,“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舒服了就行。”

“韓卿。”他突?無比嚴肅鄭重,“記住我說的。”

我覺得他?不對勁,“馮斯幹。”我?住他,“是發生意外了嗎?”

他垂?身側的手倏?收緊,手背的筋絡脹起,掙紮良久,又緩緩松開,“沒?。”

我壹動不動看著他。

他眼底浮出壹絲笑,隨即背對我,“真沒有。”

馮斯幹坐上車,司機剛要駛離,他命令停下,揭過車窗望?我,“蘇嶽樓的菜,還想吃嗎。”

我思考了壹會兒,“妳如果下班早,捎壹份蟹黃豆腐,壹只藍龍蝦。”

馮斯幹笑著,“好。”

他升起玻璃,整個人似乎非常無力,閉上眼靠著椅背,我從沒見過他如此消沈憂郁,又故作?靜的模樣。

何江辭職了,司機我又不熟,我確定馮斯幹有心?,可無從探知。

當晚他沒回來,手機關機。

我等到轉天中午,依?聯系不上他,我開車?奔醉王朝,途中給程澤發了簡訊,讓他過來碰面。

我趕到會所,程澤也抵達四樓辦公室,蔣蕓今晚陪外?的考察團喝酒,正?化妝,程澤使了個眼色,暗示我不方便。

我說,“蕓姐,妳回避壹下。”

她識趣站起,“那妳們聊。”

她關上門,我迫不及待問程澤,“我收到消息,林宗易可能沒余地了。”

程澤臉色?古怪,“誰的消息。”

我?想詐他,果?出?了,我撲上?揪住他衣領,“妳為什麽不正面回答,消息是真的?”

“林宗易應該落網了。”他欲言又止,“要不就是被燒死了。”

我腦子嗡地炸了,“什麽時候?”

程澤告訴我,“淩晨三點。林宗易?江浦碼頭對岸的闌城邊境圍堵仇蟒,仇蟒從東南亞進口了壹噸原材料制藥酒。”

我頭暈目眩,“?後呢!”

“貨輪從江浦碼頭入境,林宗易負責接頭,還有湖城的便衣也?港口,他聯手便衣當場將貨物扣下了,仇蟒壹看苗頭不對,揣著炸藥往山林?跑,便衣不了解地形,又怕遭埋伏,林宗易追進山了。”

我腿壹軟,險些栽倒,程澤眼疾手快抱起我,“韓卿——”

我蜷縮?他懷中,抽搐了半天,艱難擠出壹句,“屍首呢...”

他搖頭,“沒找到林宗易的屍首,現場有血,汽油,有不少炸藥末,大火燒了兩個小時才熄滅,仇蟒的保鏢重傷,仇蟒被炸得四分?裂,他是同歸於盡的方式引爆了身上的引線。”

我身體控制不住下滑,他托起我,“韓卿,其實林宗易註定會有今天,毀滅和伏法,他逃不過其壹。”

我抓緊他手腕,“程澤,妳帶我?壹趟,我能認出他。”

下午?點,程澤的越野車從172公路駛進闌城,我望了壹眼半山腰的山名:斷崖山。

我捂住胸口,沈悶得喘不過氣。

半小時後,車泊?後山的?發點,我跳下車,連滾帶爬沖?那片山林,程澤跟?後面扶住我,“妳冷靜壹些!”

我甩開他,趴?廢墟上奮力刨著,“林宗易——”

證件,錢夾,手表,我?狼藉的土堆?翻出無數東西,有他的,也有別人的。

石子劃破皮肉,我仍舊壹刻不停地挖,像壹具重復的機械,?到十指滲出血,指甲蓋也碎裂,程澤忍無可忍拽起我,“夠了嗎?”

我劇烈顫抖,開始只是嘴唇,緊接著四肢百骸如同觸電壹般,程澤摟住我,死死地扣?懷裏,“韓卿,妳別這樣。”

我又哭又笑,“程澤,沒有他!”我臉上全是眼淚,“沒有林宗易的屍體!”

他壹言不發擦拭我面頰的汙穢,我逼迫他,“妳看啊!”我指著四周的灰燼,“那邊拉起警戒線,證明搜查完了!這邊更沒有,他?安——”

程澤停?那。

我抽噎著,“他幾次死裏逃生,所以這壹回也成?了,對不對。”我渾身僵硬,“程澤,妳騙我行嗎,我求妳騙壹騙我。”M.biQUpai.coM

“我騙妳有?嗎!”他?力搖晃我肩膀,試圖令我完全清醒,“妳要做最壞的準備,我?擔心妳,韓卿,妳明白嗎?”

我跌坐?地上崩潰痛哭,壹時的慶幸過後,巨大的絕望和悲傷又淹沒了我。

程澤蹲?我旁邊,聯絡江城的下屬,“摸清馮斯幹的行蹤了嗎?”

下屬答復,“華京對外全面封鎖,江城隊?也鴉雀無聲。”

程澤換了只手接聽,位置距離我更遠,“他沒道理不現身,會不會也出?了。”

我楞怔盯著地面,心臟仿佛被壹個尖銳的鉤子勾住,撕扯得血肉模糊。

下屬壓低聲,“局面確實不好,我懷疑和林宗易有關,是同時消失了。”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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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澤送我回到瀾春灣,我躺在床上,他??廊招呼吳姐,“妳們先生在哪。”

“先生關機了。”

他虛掩房門,“有備?號碼嗎?”

吳姐說,“我不知情。”

程澤掏出壹張銀行卡,吳姐婉拒,“我們先生和太太有錢。”

他側身,揭過門縫看了我壹眼,“先留下,照顧好韓卿,馮斯幹的財產或許凍結了。”

我在黑暗中睜開眼。

吳姐嚇得不輕,“凍結是什麽意思啊!程先生,我們先生可是好人。”

程澤點了壹支煙,“不是那個意思。”

過道的燈極暗,我註視著跳躍的火苗,許久,我緩緩闔住眼皮。

第?天我親自開車,直奔湖城見老賀。

他在辦公室接待我,“目前證據確鑿,?犯仇蟒已經斃命,上面加急?完提審流程了,我估計快開庭了。”

“我要配合口供嗎?”

他站在飲水機前泡茶,“不?妳事。”

“我是林宗易的前妻,他父齂亡故,王晴娜又在國外,妳們引渡她也困難,只剩我了。”

老賀提醒我,“好不容易擇出妳,妳往自己身上瞎攬什麽。”他遞給我茶杯,我沒接,“我想問壹問內部情況。”

老賀在對面坐下,“林宗易這邊,我猜測是十?年。”

這算是非常樂觀的結局了,我神情激動,“妳有把握嗎?”

老賀說,“具體取決於庭審,?妳聘請的律師相當不錯啊,江城的王牌名律,他出馬辯護妳還擔心什麽。”

我呼出壹口氣,“我心裏總是不安。”

他喝著茶,“該吃吃,該睡睡,法律在評判上是公正的。”

我又問,“馮斯幹呢,我找江城的趙凱了,他也關機。”

老賀身體壹晃。

我不解看著他,“怎麽了。”

老賀擱下杯子,搓了搓手,“馮斯幹啊——”他眼神閃爍,“出差了。”

我壹動不動,也不搭腔。

他對上我壹雙固執深沈的眼眸,搓得更?力,“真出差了,我在江城開會,聽上面特派他到源城公幹。”

我扯出壹絲笑,“那趙凱也出差了嗎,不是躲我嗎?”

老賀翻臉了,“妳不信我啊?”他指著衣架上的?服,“我有光榮的使命和職責,我能誑妳嗎。”他話音未落,我的電話也通了,我當著他面問程澤,“妳爸爸在源城嗎。”

“在。”他打趣我,“妳要?拜年啊?”

我直?說,“程老先生能查壹下馮斯幹在源城嗎。”

老賀當即站起,“韓卿妳——”

程威在源城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哪怕馮斯幹被刻意藏起來,程威查下落都輕?易舉。

我懷疑他出事了,江城湖城在聯手隱瞞我真相。

程澤靜默片刻,“馮斯幹在源城,昨晚和當地的?把手吃飯,在我父親包廂的隔壁。”

我蹙眉,下意識看老賀,他沒那麽緊張了,坦?直面我的審視。

程澤漫不經心翻文件,“妳有任何需要,也可以找我。”

我說,“沒需要,始終聯系不上?已。”

他很冷靜,“也許有保密任務,別讓他分心了。”

程澤不聞不問,壓根不像平常對我的關心態度,冷靜得很詭異。

我心不在焉掛斷,以馮斯幹的身手和決斷力,被暗算發生意外的概率確實很低,老賀俯下身,“現在安心了?”

我點頭,他勸我,“回?帶孩子,等信兒。”

正式開庭那天,江城下著大霧,我從沒見過那樣濃烈慘淡的霧,整座城市仿佛籠罩在壹片深淵中。

由於仇蟒和林宗易的生意橫跨江、濱、雲、闌四城,牽扯其中的各界人員甚廣,為最大限度降低輿論影響,不公開審理。

蔣蕓拿到第壹手消息,她交往的新男友是壹位離異的部門?任,這方面有門路。

我得知結?在傍晚,客廳裏的壁鐘正好傳來七下鐘聲,我心口堵得慌,盯著屏幕的來顯遲遲沒勇氣接通。

吳姐聽見鈴聲,從廚房探頭,“太太,是您的電話。”

我回過神,貼在耳邊,“蕓姐。”

那端沈默壹會兒,“韓卿,妳有心理準備嗎。”

我眼前壹黑,“沒有!”我大叫,“我沒有準備!”

我幾乎崩潰,蹲在沙發和茶幾中間的空隙裏,低頭痛哭。

蔣蕓也被我傳染得哽咽了,“韓卿...”她啜泣,“妳別這樣,妳以前多堅強啊,妳親爹坐牢妳都沒哭。”

我渾身止不住抽搐,吳姐小心翼翼?上來,“太太,您不舒服嗎?”

我擡起臉,雙眼血紅,“滾出?!”

她調頭就跑,關嚴實了廚房門。

我咬牙平復心情,“什麽結?...”

蔣蕓嘶啞開口,“是無期。”

我猛地捏緊手機。

她深吸氣,“林宗易當庭表示放棄上訴,服從判決。”

我臉埋進手心,顫抖得更厲害。

“起碼活下來了,以後也興許減刑,他對付罪犯有壹套手段,出謀劃策照樣能立功,他不會在裏面老死的,韓卿。”

我癱軟在地上,大口嗚咽著,強烈的窒息感湧入胸腔,不給我絲毫喘息的余地,拼了命地絞爛,瘋狂撕扯我的?臟?腑。

“我男人說林宗易壹點沒瘦,反?胖了呢,穿著橙色的號服,很平靜。”

我蜷縮?壹團,抽噎得嗑嗑巴巴,“老賀說,他可能十?年。”

蔣蕓嘆息,“他安慰妳呢。說實話,我的預計比無期還糟糕。林宗易是濱城壹大半娛樂場所的幕後老板,這是什麽概念妳懂嗎?只要到晚上,凡是唱歌喝酒的地方,全部是他的產業。我男人說,仇蟒這次綁著炸藥打算拉墊背的同歸於盡,林宗易拖著他滾下山崖,在半山腰引爆,保住了幾名便衣的安危。”

我抹了壹把臉,打起精神,“馮斯幹在旁聽席嗎。”

蔣蕓不吭聲了。

我察覺不對勁,“馮斯幹呢?他?源城出差壹百天了,音訊全無。”

她還是沒反應,我大吼,“妳說話啊!”BiquPai.CoM

“馮斯幹...有期兩年,緩期執行,處罰金三億。華京集團壹星期前退市了,不過就算沒退,證監會也強?他禁止入市,據說禁止?年。”

趙凱?前請他回隊裏,可壹旦檔案有汙點,是絕對回不?了。

這壹刻,我反倒松了口氣。

這些日子我每晚都做噩夢,反復夢到他死在斷崖山,夢到他被炸得面目全非。

我強撐著起身,“蕓姐,我想睡壹覺。”

“妳扛得住嗎,馮斯幹恐怕還要幾天才能出來,我?陪妳。”





“不了。”我拒絕她,“我自己清靜。”

次日中午,我抵達南區探監,特意避開高峰期,我以為會有大批記者在現場報道,?而門口空空蕩蕩,沒有半點影子。

樹倒猢猻散,林宗易的壹生風光也潦倒,最終連三言兩語都無人記載了。

我把食物和香煙噷給工作人員,“有人探視嗎?”

他拆開包裝檢查,“壹個女人帶著四五歲的孩子,半小時前剛離開。”

王晴娜和林恒果??國了。

我坐在椅子上,“他見了嗎?”

“聊了十?鐘。”

我嗯了聲,他讓我稍等。

沒多久,另外壹名工作人員過來,“妳?吧,他不見妳。”

我楞住,“我?韓卿,您提我的名字了嗎?”

他說,“韓卿,林宗易的前妻對嗎?我們頭兒認得妳,跟他講了,他不見,要不提妳名字,沒準他倒見了。”

我拽住他,“?誌,他為什麽不見我?麻煩您說個情,逼他見我?嗎?”

男人說,“我不了解他的心思,但妳不必再來了,他不會見妳的。”

我哭著,“求您了,我就瞧他壹眼,我不放心啊。”

我當場要跪下,男人扶住我,“韓女士,他知道妳來看他,情緒波動?大,盡量不要刺激他了,他越是表現得踏實,後面越有希望。”

我瞬間頓住,像摁下了暫停鍵。

“是為他?。”男人說完這句,從接見室離?。

我整個人沿著墻壁無力滑落,沒想?午夜酒吧壹別,竟是我和林宗易之間的最後壹面。

所有的愛恨情仇,恩怨糾葛,伴隨那扇鐵門關住,徹底煙消雲散了。

從此這座城市關於林宗易的壹切,將被淡忘,?至消失。

之後兩天趙太太她們壹?給我打電話,我統統不接,又不敢關機,生怕錯過馮斯幹的電話。

馮冬似?也想他了,淩晨就開始哭鬧,哭得嗓子都啞了。

第四天,馮斯幹終於打來電話。

我壹聽他聲音,忍不住帶哭腔,“妳什麽時候?來。”

“應該在下周。”

我問他,“妳挨打了嗎。”

他淡淡嗯,順著我玩笑,“打得挺狠。”

我喊他,“馮斯幹。”

他再次嗯。

“活該,打死妳才對。”

他笑了壹聲。

“馮冬欺負人。”我委屈清洗著手上的尿,“他尿我壹身,又臭又黏,洗了幾遍還有壹股怪味。”

他笑聲更大。

馮冬這時又哭了,要多嘹亮有多嘹亮,我匆匆往客廳?,彎腰扒開他兩條腿,黃??的,我抽出尿布,“我才換?的,妳又拉!”

他使勁蹬腳,“麽。”

馮冬比?齡的嬰兒腳趾更長,力氣也大,剮破了我睡衣領口的蕾絲,我拍打他腳,他咧嘴,口水裹著笑,“媽。”

我突?怔住。

他壹邊吐泡,壹邊看向我,越來越清晰,“媽媽。”

我鼻子壹酸,胡亂擦眼睛,“煩死了,故意折騰我,我討厭妳——”

他揮動小手,淺淺壹笑像極了馮斯幹。

我抱起他,從早晨抱?下午,吳姐要接替我,我沒?意,“馮冬太?了,胳膊都壓麻了。”

她將壹碗南瓜糊撂在桌上,“那您還舍不得撒手啊。”

我舀了壹勺,“等馮斯幹?家,我才懶得抱他。”

我餵著馮冬,忽?門鈴響了,我放下他,過?開門,是壹個陌生男人,“韓卿女士嗎?”

我打量他,“妳是。”

他取出壹束藍色妖姬,“您的花。”

我目光落在上面,頓時僵硬住。

隨即而來的巨大悲傷,像壹場漲潮,完完全全吞噬了我。

只有林宗易知道,我喜歡藍色妖姬。

我對馮斯幹說,我喜歡百合和茉莉。

在相遇的最初,我就撒謊了。這兩種花?幹凈,而我需要扮演純情。

現在?憶,我在馮斯幹面前戴了太久的面具,唯獨林宗易,在這場故事的開局,便揭開了我演戲的?頭。

——韓助理想認識我嗎?

——敢欺騙他,妳膽子夠大。

那時他壹定沒有預料?,此後的生死和糾纏。

倘若他預料了,他還會選擇嗎。

男人敲了敲門栓,“韓女士?”

我接過花,“對方留話了嗎。”

男人?答,“半月前訂的,?像坐著警車,沒留話。”

我倚著門,花束中央插著壹張卡片,我在陽光下打開。

字跡剛勁,卻十?潦草,像塗寫了滿腹心事,思來想?,又不願為人所知。

——如果那壹天妳?幸福,將它丟進垃圾。

它不該打擾妳安寧的生活。

如果那壹天,妳落了淚,妳並非不幸,因為我在這個世界最孤獨的角落裏,沒有停止愛妳。

我哭出聲,將信紙捂在臉上。

他怎麽會預料不?呢。

只是情難自禁,選擇了這段沒有善終的風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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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壹場大雪接連下了四天,放晴那日,夌淵開車載著林宗易去索?集團,途經位於東風路?華京大樓,壹?閉目養神?林宗易開口,“停車。”

夌淵靠邊泊住,熄了火。

林宗易透過車窗,看?壹副風情而張揚?背影,他從沒見過那樣奪人眼球?女子,算不上美艷絕倫,至少他經歷過、真正能夠?眼?女人,個個比她漂亮,但她有壹種說不出?慵懶復古?韻味,?冬日熾白?陽光下,散發攝人心魄?誘惑力。

夌淵等了許久,後座?男人再未出聲,他揭過後視鏡,察覺林宗易隱隱失神。

“您要去華京嗎?”

林宗易聲音低沈,“馮斯幹最近招聘助理。”

夌淵說,“是馮太太招聘,他沒拒絕。”

林宗易降下玻璃,目光停落?遠處年輕女人?身上,她跺了跺高跟鞋?冰碴,驚鴻壹瞥,那雙眼睛嫵媚澄澈?極致。

“殷怡安插?那個間諜,是她嗎?”

夌淵望向車水馬龍?街道,韓卿很容易認出,她白皙濃郁?肌膚近?沒有血色,又偏愛性感靚麗?裝扮,零下五度?氣候,大衣裏穿吊帶長裙?只有她了。

“韓卿,二十?歲,底細很復雜,曾經是大人物?千金,十年前家道中落。她對於男人是壹個不小?挑戰,據說還沒有逃過她手心?獵物,降服男人非常有壹套。”

林宗易若有所思摩挲腕表,“是嗎?有挑戰性?女人,比木頭美人有味道多了。”

夌淵哂笑,“我跟著您見識了不少國色天香,她實?不算頂級美女。”

林宗易推門下車,“臉蛋是欠缺,興許手段了不得。”

他?奔員工電梯,客戶部經理和韓卿正?電梯內,林宗易摁下數字7,“妳們?司業績如何。”

經理畢恭畢敬,“比不了索?集團。”

林宗易睥睨他,“我不如妳們馮董精於商業。”

經理說,“殷董打下?基礎,馮董發揚光大了,林董您是白手起家,您自然更勝壹籌了。”

韓卿只曉得有壹個高大英武?男人進來,沒留意是誰,她壹心琢磨拿下馮斯幹?完美計劃。

林宗易眼神掠過站?前面?女人,她發絲與手腕滲出清冽?香味,茉莉與百合。

可他??覺,這個女人不喜歡這些,她適合迷幻?妖姬,帶刺?玫瑰,或者沾劇毒?罌粟。

她不是純白?,而是狂野,有神秘感,難以馴服。

林宗易極少分析女人,尤其是毫無交集?女人,韓卿是第壹個。

他覺得她特殊,他們這類階級?男人,主動貼上來?都是清壹色?乖女人,是真乖,不敢不服從。韓卿?骨子裏卻有壹股極為自我、抗爭?氣質。

“林董?”

他撩眼皮,“怎麽。”

經理說,“我們馮董不?。”

林宗易淡淡嗯,“我不找他。”

經理不解,“那您?”

他撣了撣羊絨馬甲?浮塵,“隨便逛逛。”

經理啞口無言。

電梯停?7樓,韓卿走出,門剛要合攏,林宗易余光不經意掃?她遺留?雨傘。

他有些?奇,問經理,“她為什麽帶雨傘。”

經理說,“韓助理怕曬,她那壹身發光?雪膚,?司?女員工可羨慕極了。”

林宗易悶笑,是挺白?。

韓卿匆匆返?,壹手打電話,壹手擋門,“抱歉,我?傘——”林宗易遞給她,她並未看他,只隨口敷衍,“謝了。”她夾?腋下,“馮先生,是翔寶集團??件嗎??我手裏呢,我送去您家,傍晚怎樣?”

林宗易松開手,駐足?原地。

很綿軟溫柔?嗓音,他判斷她?音色應該是中性清冷,起碼沒這麽酥。

?突發狀況下還保持深刻?偽裝,不露本相,是壹個下過苦功夫?女人。

如此脫胎換骨?訓練,男人也未必有恒心和毅力。

林宗易笑了壹聲,馮斯幹是撞上硬茬子了。

半月後,夌淵?索?辦?室向他匯報,“露餡了。”

林宗易從?件內擡起頭,“上星期我和她碰面了,?確沒什麽內涵。”

夌淵倒是意料之中,“馮斯幹眼光毒辣,心思精明,哪個女人有本事得逞。”

“殷怡太急功近?。”林宗易漫不經心叩擊著桌面,“間諜?資質不錯,補補課沒問題。”

夌淵收起?件,從辦?室退出,林宗易又坐了壹會兒,繞過辦?桌,突然桌角?檔案袋滑落,壹張相片闖?眼簾。

他彎腰拾起,是韓卿?壹寸職業照。

她紮著馬尾,素顏清純幹凈,有兩個嬌俏?梨渦,嘴唇瑩潤飽滿,塗了壹層粉色?蜜糖。

壹名下屬?門外路過,“林董,五分鐘後?高層大會,分析集團上市情況。”

林宗易不動聲色塞進口袋,“知道了。”

他這壹刻忽然想,如果當初出手早壹些,?用她?過往和企圖,像馮斯幹那般,強制威脅她留?身邊,她會不會也愛上自己。

他輕笑,如果重來,他不止不會?最初占有她,他更不會娶她,不會接近她。

林宗易躺下,悄無聲息?最裏面?床鋪,盯著那張壹寸相片發呆。

壹旁?瘦子湊上前,“林哥,是嫂子啊?”

林宗易捂?胸口,“幹什麽。”

瘦子嬉笑,“嫂子長得真?,難怪妳天天捧著看。”

他翻了個身,背對瘦子,將相片墊?枕頭底下。

“林哥,嫂子沒來探視妳啊?我聽老八說,妳無期?”

林宗易沒理會。

他期望她來,意味著她沒有忘記過他。

他又期望她消失,消失?他?念想,消失?這種沒有波瀾和未來?生活裏。

“編號010。”工作人員卸掉鐵門?枷鎖,“出來壹趟。”

林宗易起身,走?門口,“管教。”

“妳前妻又送東西了。”

他抿唇,沈默不語。

工作人員打開袋子,“煙,紅糖,親手醬?牛肉。”他壹指墻根,“棉被,護腰,茶葉。”

韓卿親手...

記憶卷土重來,那鍋下藥?湯。

她手藝糟糕得離譜,林宗易其實沒嫌棄過。

他看了壹眼牛肉,心臟猛跳,迅速移開視線,“我不收,也用不上。”

“妳?底?想什麽啊?她過來十幾次了,妳壹次不見,外面有女人惦記妳,妳心裏有盼頭不?嗎?”

林宗易還是堅持,“不要。”

工作人員拗不過他,“行了,她下次來,我替妳退還。”

林宗易走?自己?床位,他仰起臉,房梁四四方方?小鐵窗,壹朵被風吹落?梨花壹閃而過。

開春了。

他遇?她?那壹年寒冷?隆冬。

他失去她?又壹年寂寞?春色。

————————

壹歲之後,白白胖胖?馮冬瘦了,比?齡?男孩都瘦,個子也略壯壹點,白嫩得像剝了殼?荔枝,只要出門,總是吸引壹群人圍觀,“哎呀,妳家女兒可真漂亮,多大了?”

馮冬立刻比劃1,再比劃拳頭,壹歲半?意思,是馮斯幹教他?。





韓卿撫摸他腦袋,“我家是兒子,冬冬,喊阿姨。”

女人滿懷期待蹲下,馮冬張嘴,“呸!”

韓卿惱了,“妳喊不喊?”

他梗著脖子,咯咯笑。

馮斯幹說,馮冬和韓卿壹個德?,又壞又刁。

韓卿不樂意,急於證明,?而馮冬不爭氣,確實壞得流油。

她?家罰站他,在對面仔細端詳,馮冬不僅眉眼清秀,皮膚也細膩得掐出水,太陰柔了,缺少陽剛味,她粗糙地養育了半年,像養豬壹樣,撒歡兒胡鬧,泥裏打滾,兩歲時,馮冬??變黑了。

黑得俊俏,肉也結實健碩,有幾?林宗易的神韻。

馮斯幹每次打量他,不由皺眉,“妳養成什麽樣了,像我嗎?”

不怪他生氣,周五的酒局上,外省的客戶喝醉了,無意瞥到他手機的屏保,很稀奇,“這孩子是?”

馮斯幹笑著說,“犬子。”

客戶歡喜拍手,“看來馮總的夫人是非洲的千金了,跨國聯姻?”

馮斯幹笑意壹滯。

桌上沒長眼的其他人也紛紛加入,“馮太太的娘家做什麽生意呢?”

“非洲...”客戶沈思,“挖礦石嗎?”

壹個男人神采奕奕,“馮總,我侄子是生產挖掘機的工廠主任,要是尊夫人有需要,我們低價談,他廠子的挖掘機也開始研發?能源了,環保又便捷,座椅可調節,安裝報警器,爪子挖得深。”

馮斯幹撂下酒杯,全?無話。

中途去洗手間,三個男人三個坑位,擋板足有兩米高,他們沒發現馮斯幹在隔壁,“哎,馮斯幹那麽白,他兒子黝黑黝黑的。”

男人擠眉弄眼,“後院起火,戴帽子了吧。”

他們哈哈大笑。

馮斯幹系上褲鏈,揚長而去,他腿長步伐也開闊,壹晃沒影了。

倆人扭頭,面面相覷,“什麽玩意飛了。”

結束完應酬,馮斯幹坐進車裏,他命?謝濤,“停止壹切合作。”

謝濤是馮斯幹的?秘書,還摸不清他的脾性,“以後也不合作嗎?”

馮斯幹靠著椅背,“對。”

謝濤納悶,老板挺重視這撥外省資源的,不?何必親自出面,竟?不合作了,“那我?絕他們的理由是什麽。”

馮斯幹焚上壹根煙,“眼瞎。”

謝濤壹聽,明白了,準是對方口不擇言得罪了夫人,夫人是老板的心肝,外人別說捅了,就算撓壹下,夫人說癢,老板都發飆。

江城商界有壹則至理名言:巴結馮斯幹背後的太太,比巴結他本人管用。

韓卿喜滋滋搓著馮冬的小黑臉,“多硬朗啊,將來不愁討女人的喜歡。”

馮斯幹冷笑,“我看不慣。”

“我看得慣就?。”韓卿語氣調侃,“妳是小白臉,現在的奶油小生不吃香了,我不允許我兒子隨妳。”

馮斯幹壓著火,舉起馮冬,在空中掂了掂,驀地發笑,黑了是更帥了。

日子剛太平幾天,韓卿和馮冬又掐架了。

馮冬連滾帶爬下樓梯,韓卿在後面壹邊擰他的屁股壹邊嚇唬,“妳啃我口紅是不是?十只,妳全啃爛了,妳中毒了!”她裝模作樣吐舌頭翻白眼,馮冬全?不怕,笑得開心,韓卿丳起他的玩具,狠狠摔在地上,“吳姐!壹天不準給他餵飯!”

她火冒三丈在客廳兜圈子,沒多久馮斯幹?來了,進門撲面的殺氣,他脫下西服,習以為常,“又惹妳了。”

韓卿整理亂糟糟的衣服,“沒有呢!”她咬牙切齒,“聽話得很,冬冬?可愛的。”

馮斯幹忍笑,隨即正色,“有?消息,趙凱通知我,林宗易答應接見。”

韓卿先是壹楞,瘋了似的跑過去,“他終於肯見了?”

馮斯幹俯下身,拎起趴在她腳邊的馮冬,“妳差點踩著他。”

韓卿根本顧不得馮冬,她拽住馮斯幹的胳膊,“什麽時候?”

“只見我。”

她愕?,“見妳?”

馮斯幹上樓洗澡,韓卿呆滯了?半晌,打電話給趙凱求證,沒錯,林宗易提出見馮斯幹壹面。

“我呢?”

趙凱訕笑,“跟妳沒關系啊。”

韓卿不死心,“我不如馮斯幹?看嗎?”

趙凱噗嗤,“我只負責傳達,妳們誰?看,私下比唄。”

第?天,韓卿整個人坐立不安,馮斯幹晚上八點?到瀾春灣,她壹個劈叉,沖到他面前,“見到了?”

馮斯幹神色平淡,“見到了。”

她殷勤接過西裝,三連問,“老了嗎?瘦了嗎?營養不良嗎?”

馮斯幹的印象裏,她對自己從?這樣上心,不過她如今是名正言順的馮太太,他不願計較林宗易的存在,畢竟這輩子已經無法擁有她,掠奪她了。

他解著襯衣扣子,“精神還可以,模樣比我老點。”

韓卿緊張咽了口唾沫,“妳們聊什麽了。”

馮斯幹故意氣她,“沒提妳。”

她翻臉了,“妳放屁!”

馮斯幹若無其事從馮冬的頭頂跨過,“我不騙妳。”

她風風火火追上去,掉了壹只拖鞋,馮冬撿起,“媽媽——”

韓卿以為他央求自己壹起玩,她沒耐性,“老實待著。”

馮冬把拖鞋扔進垃圾桶,藏在最下面蓋住。

韓卿直勾勾看著馮斯幹,“妳跟他講什麽了。”

他沒隱瞞,“就壹句話。”

她屏住呼吸,“算妳命大?”

他?氣又?笑,用力揉眉心,“我是那種人嗎。”

“妳不是嗎?”韓卿反問。

“這次不是。”馮斯幹壹字壹頓,“我告訴他,妳放心。”

韓卿攥緊拳,後背冒出壹灘虛汗,“林宗易說什麽了?”

馮斯幹?向窗臺,夜色朦朧,昏黃的路燈深處,故事像車輪碾過,留下壹道又壹道痕跡。

有他的,有林宗易的,有韓卿的。

還有無數人的面孔。

越來越模糊,最終掩於歲月。

“也是壹句話。”

——馮斯幹,下輩子,我不和妳爭權勢了,我只和妳爭她。

【作?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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