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洪水猛兽

　　如果像是明清社会那般，虽然法律已经禁制私杀奴婢，然而当真家主打杀奴婢，却又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并没有人觉着不对的时候，像是王莽那种为奴杀子的作为，如何能够取得天下赞扬称颂？
　　就如此刻，这天下思潮已经在此。
　　也许并没有席卷天下，但是已经在神洛传播，在整个儒林之中传播，这蒋立身为儒生，再做这样的事情，就为人深为厌恶了！
　　甚至，几乎已经触及到了这徐元陆平二人的底线。
　　“仁者何物？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蒋子可知？”
　　徐元严肃说道。
　　蒋立头皮发麻，这里称呼他为子，可不是尊称，而是小子的意思。这句话其实就是带着训诫的意思。
　　“唯！”
　　蒋立躬身。
　　“仁者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徐元冷声说道。
　　“唯！”
　　这是更严厉的训诫了，仁者爱人，是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里推导而来。
　　你不想别人这么对你，你就不能这么对别人！
　　这就是严厉指责蒋立行为，有违儒家仁道了。
　　那蒋立脸色灰败，身形摇摇欲坠已经可以想到，自己的下场了。
　　见到他这般模样，陆平微微以目示意徐元，让他停下来。
　　这人还有着用处，蒋家是周围数县有数大族。
　　他们是肩负着任务而来，这一路上就是要监视和试探陶小吴等人。
　　而现在陶小吴等人进入黄衣道势力范围，似乎更是和黄衣道勾结。
　　也就只有蒋家这样的大地头蛇，才能帮助他们了！
　　儒家实力强大，也许并不在乎蒋家这样的地头蛇。
　　但是作为个人来说，他们就需要蒋家的帮助，以完成任务……这关系到他们个人的前途。
　　所以，此时陆平微微摇头，制止了徐元再说下去。
　　再这么逼问下去，蒋立那货估计就只有自杀谢罪了！
　　“蒋君知错就好，所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日后蒋君当知道仁人爱人……”
　　这里的仁人爱人，却就是动词了！
　　听着陆平解围，蒋立一边抹着冷汗，一边感激的道：“唯！”
　　正说着，忽然就听到下面大闹和喧哗。
　　“不好了，不好了。有贼奴将侧门打开，让黄衣教众冲进来了……”
　　“报官，快快报官！”陆平冷喝。
　　“来不及了，而且这又不是在城中。这蒋家名声又差，那些官吏估计都不愿意管！
　　或许由我们出面，劝服那些乡民……”徐元迟疑道。
　　“不成，若是这些乡民是自发的还好说。但是其中有着黄衣教推动，今日的事情怕是不得善了。
　　蒋君，这时候不要慌乱，立刻带人守护内院！
　　另外，立刻拿着这张名刺前往城中报官！
　　徐君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制止可能发生民变！”陆平保持着冷静，说道。
　　那蒋立问道：“可是若有伤到乡民百姓……”
　　“事急从权！”陆平淡然道。
　　他同样出身大族，对于如何和这些乡民打交道十分熟悉。
　　很清楚，民犹水火也！
　　一旦泛滥起来，就能够毁灭一切。
　　所以，有见识的大族儒生之所以提倡爱人，改善奴婢僮仆待遇，也有着这方面的考虑。
　　但是一旦有着民变兆头，就要立刻镇压，不能有着半点犹豫。
　　从这点来看，其实公羊被谷梁，被左传取代，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虽然另外世界经历了春秋战国，这个世界经历了中古乱世。
　　无数思想大爆发，学术知识一定程度上普及到中下层。
　　但是按照历史大势来说，都是世家门阀开始慢慢成形，儒家和地主合流。
　　毕竟，经过了那段扩散之后，缺少诸国竞争，乱世激荡的环境。
　　缺少诸子百家，无数士子纷纷奔竞的情况下，知识还是会渐渐趋于垄断。
　　最终只有有钱人，能够读得起书！
　　这都是被历史所证明了的！
　　此时，在那陆平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蒋家庄园之中开始一边派人去官府求援，一边开始准备防御。
　　在庄子之外的陶小吴和仲由等人见到庄园之中的情形，笑道：“看来这蒋家有高人啊！”
　　“也不一定是蒋家的人，听说有两个神洛士子也在其中！”陶小吴笑笑。
　　此时，蒋家庄园的外墙，已经被里面里应外合的奴仆打开，攻占。
　　数千黄衣道的信徒如同蝗虫一般的冲入庄园之中。
　　这些黄衣道的信徒，大都是些贫民和奴隶。
　　黄衣道率领这些贫民和奴隶和地方上的豪门大族谈判，争取待遇等等，就获得中下层的贫民和奴隶的欢迎拥护。
　　只是，这些人毕竟是乌合之众。开始还能听指挥，一旦冲入庄园之中，就再也约束不住。
　　只要第一个人开始发泄暴力，迅速的就传染开来，所有人都开始抢掠财物，甚至还有奸淫妇人的。
　　“这就是人道啊，如同洪水火焰，一旦泛滥肆虐，就能够破坏一切。难怪历代都被视之为洪水猛兽！”
　　同时，陶小吴心头一个念头也越发明晰起来，这大虞天下，早晚药丸！
　　这就不是陶小吴从史书上来看到的结局，而是一种切身的体会认识。
　　内部矛盾已经积累到如此了……估计另外世界汉末也是如此，才有着后来的黄巾之乱。
　　其实汉代的矛盾积累在西汉中后期已经十分严重，据不怎么严整的统计，天下人口不过五千多万，然而奴婢数量就超过了一千万。
　　注意，汉承秦制，法律严苛精细，收税也就是算赋，是人头税，直接收到每一个人，包括奴婢的脑门上的。
　　而为了抑商和限制蓄奴﹐商人与奴婢的算赋比常人加一倍。
　　王莽时为限制私人占有奴婢﹐曾令上公以下要为其占有的奴婢每口出钱三千六百﹐即为常人的三十倍。
　　所以，汉代的奴婢肯定是要算在人口收税的，而不大会发生魏晋之后，门阀大族那种大规模藏匿人口隐户的事情。
　　天下起码五分之一的奴隶，再有多少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