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林恩，是第一次。”

　　林恩站在宴会厅的角落，端着一杯给孩子们喝的橙汁，眯眼环顾四周。
　　四周尽是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与白色礼裙的女人，一水的刻板搭配，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满是光鲜亮丽的珠宝，女人们的手上还会套着蕾丝手套。
　　他们男男女女搭配着手挽手互相交流，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组合，而独自一人的林恩待在这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这位孤身站立于此的少年，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特别关注还是最近林恩的面容多少有些变化，暂时还没有人将他认出来，误以为他是克里斯汀的哪个不怎么出名的“朋友”。
　　而既然是朋友，那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很快，便有人端着酒杯上来与他攀谈。
　　这是位至少看模样已经不属于少女的女性，她穿着一身在某人眼中绝对属于暴露的露背长裙，手上端着两杯来自上好酒庄的昂贵红酒。
　　“嘿，晚上好。”女人轻轻晃了晃其中一杯红酒，浅浅的酒液与她魅惑的眼神一起荡漾，“要换个喝的吗，它的味道很不错哦。”
　　“谢谢。”林恩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拒绝了女人的邀请，“我对于酒类有些不太适应，所以……抱歉。”
　　“哦？”
　　被拒绝的女人没有生气。
　　她眨了眨眼，随手将一盏酒杯放回一边侍从的盘子当中，感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看起来，你还是位挺单纯的孩子呢，今年多大了啊弟弟。”
　　“……十七岁。”
　　“哦豁，还真是个弟弟啊。”
　　女人笑的更开心了，甚至想要伸手去捏一捏对方年轻的脸，不过这个想法在林恩警惕后退的动作下无法实现，她只能顺势搂上自己辽阔的胸怀。
　　“……”
　　林恩的沉默让话题没有能够成功继续接下去，不过女人倒也没有因为被冷落而感到不爽，反而更对眼前这只“单纯的小家伙”更感兴趣了。
　　总所周知，荤素搭配才能营养均衡，天天吃多了大鱼大肉，偶尔看到几根素青菜叶子，即便只是用水稍微烫了烫，也或多或少会有些想要尝试尝试的兴趣。
　　轻抿一口红酒，女人轻轻笑着说：“弟弟，我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你是第一次来么，叫什么名字。”
　　“林恩，是第一次。”
　　林恩的回答中蕴藏着肉眼可见的敷衍，但女人仿佛没有察觉似的……因为她的心思被这个名字吸引了。
　　“林恩……总觉得是个有点耳熟的名字呢，但是……想不起来啊……”
　　作为一位对于除了护肤品奢侈装备之外的东西从来不感兴趣的女性，女人很少去打听除此之外的事物，再加上林恩当初的名声大多数都只在学院里流淌，并没有过多的流传出来，被无心人捕捉。
　　所以当这个不带姓氏的名字落到女人耳中时，她只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要追根溯源的话，却又愣是翻不出来。
　　摇摇头，女人将“耳熟但想不出来”这件事当做对方的确是克里斯汀的某位朋友但因为存在感低微而不够出众。
　　“话说，既然你都告诉了我你的名字，我不告诉你，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啊。”轻轻摇晃着红酒杯，女人淡淡笑着说：“霍利安娜是我的名字，至于姓氏……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她的言语中藏着肉眼可见的傲气，但脑袋却又没有骄傲地昂起。
　　因为她想看看少年眼中闪过惊讶之色的样子。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的话，这倒会是件可以说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因为她面对的，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贵族，而小贵族又有多少能够见到自己老大的机会呢？
　　他上头还不知道隔着多少层壁障呢！
　　可现在，一位拥有着如此高贵姓氏的女性就站在他的面前，还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灿烂又美丽的笑脸，这怎么能不受宠若惊？
　　凭借自己往常的经验，霍利安娜几乎都能想象到接下来少年的眼睛里将会闪过三分惊讶两分窃喜，还有五分因为喜从天降带来的惊慌失措。
　　这时只要自己趁机往前探过一步，便能够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继而渡过一个漫长的美妙夜晚。
　　——可遗憾的是，当她从幻想中抽离出来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的经验似乎在面前的少年身上失效了。
　　他褐色的眸海中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平静的令其他人在与他直视之时让自己感到心慌。
　　这种感觉，不像与刚做完坏事之后转角遇上了执法人员，反而有点像是角色翻转，刚入门的执法人员碰上了在黑暗大道上纵横多年的幕后大佬。
　　那一瞬间，女人的直觉告诉霍利安娜，眼前这个少年可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但……
　　这不更有意思了吗？！
　　或许是酒液下肚的原因，霍利安娜的脸上已经开始有火烧之色浮现了，不过在她想要继续对面前这位少年下手接近之时，外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吱——”
　　微微有些刺耳的摩擦声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上的话题，他们回转过头去，望向大门那边。
　　拉开宴会厅大门的是穿着黑色俯视里头搭着白衬衫的侍从，他们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侧，微微躬身，崇敬地向缓步行来的男人行礼。
　　从面容上，人们很难分辨出这位男性的年纪到底几何，因为他正处于视野意气风发之时，其精气神让他的身板挺直地像一杆威风凛凛的长枪，气势凛冽地好似烈烈大风，吹的人们不敢直视。
　　不过所幸他此时并非孤身前来，身旁挽着男人手臂，与其面貌相仿的少女用优雅与点滴柔和中和了男人的冷锐，在与宾客们的视线接触之时，她不但没有像她父亲那样高傲地不予回应，还极具亲和地向大家点头示意。
　　这个模样，这个姿态……莫名有点像夏洛特呢，是因为两人之前的交流么……
　　在林恩暗暗想着的时候，他身边的女人也收回了视线，正要转头继续接上方才的话题，却见到了少年的“失神。”
　　“啧，被迷住了啊。”霍利安娜轻轻笑着，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酒杯的把柄。
　　顿了顿，她似是嘲笑着说：“别看了，你看再多遍，人家也不会会看你一眼……就算看了，那也只是出于礼貌，可别自作多情地以为人家就这样看上你了。”
　　“……”
　　林恩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像是叛逆一样地把视线转了回去。
　　“呵呵。”
　　霍利安娜被对方这样区别对待的态度激怒了。
　　她冷声讥嘲着说：“你知道那是谁么，这样盯着人家看？到时候眼珠子被挖出来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嗯？”林恩眉头轻扬。
　　珂琳娜是这样暴力的人么？看她一眼就会把人眼珠子挖掉？
　　那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岂不是整个脑袋都保不住了？
　　“你不信？”霍利安娜撇撇嘴，说，“告诉你，那位小姐可是现在克里斯汀中最炙手可热的小姐，她依靠她的能力，给克里斯汀带来了数都数不清的财富，如果不是因为性别原因，估计家里的老头都要直接把她当做继承人来看待了。”
　　霍利安娜的话语里充斥着酸溜溜的气味。
　　当女性面对另外一个女性的时候，她们会下意识地与对方进行包括身材，相貌，身份背景，财富积累等等等等全方位的对比。
　　霍利安娜只是个普通人，不能免俗。
　　然后，在对比完了之后，她就悲惨的发现，自己除了年龄，其他方面几乎全方位被碾压。
　　论相貌，她就算在精致装扮之后也比不上人家淡淡的素颜；论身材，她倒是能挺起胸来，但要是整体来看的话，她的身材曲线完全没有对方拥有的弧度更为优美；至于其他……是比都不用比了。
　　与男性不一样，当男性知道了自己与可能的对手的差距过于巨大的时候，他们要么会将其当做目标，要么会放弃与其竞争，然而放到女性身上，她们中大多数人就只会酸溜溜的妒忌对方命好，然后还要将这份嫉妒转移到别人身上，试图把其他人也拉下来当做安慰。
　　于是她转头斜觑着林恩：“你个小不点，难不成还想做癞蛤蟆吃天鹅的梦？省省吧。”
　　在这一刻，名为尖酸刻薄的属性于女人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空气里溢散的香水味都好像受了感染，变得难闻了起来。
　　而作为被讥嘲的对象，林恩只笑了笑，没有多言。
　　他不屑于去和一个无知的蠢妇争辩什么。
　　——然而蠢妇最愚蠢的地方就在于不自知。
　　“喂。”见林恩不说话，霍利安娜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于是又调笑道，“小家伙，可别太伤心了，如果你愿意在待会儿舞会上邀请我跳上属于你的第一支舞的话，我倒不介意将方才的闹剧忘记……”
　　“不好意思。”林恩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拒绝了，“我待会儿有舞伴了。”
　　“哦？”女人来了兴趣，想要看看谁想跟她抢玩具，“谁？”
　　“珂琳娜小姐。”林恩简单的说。
　　“珂琳娜小姐……”霍利安娜第一反应是怎么这个名字也有些耳熟，但相较于方才，这次她在下一秒就想起来了名字属于谁。
　　珂琳娜，不就是弯着公爵胳膊的那位大小姐么？
　　“什么？你还想邀请她跳舞？！”
　　因为不可置信，霍利安娜下意识曲解了林恩的话。
　　她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放肆的大笑起来，“我承认你长得还行，但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你的身份，人家可看不上，别做那种公主会跟着平民跑的梦，那只存在于下流小说当中！”
　　“我之前以为你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但现在，看来你小孩是小孩，就是不但不单纯，还想的格外多，格外荒谬！”
　　“……”
　　林恩皱了皱眉。
　　不过引起他不满的地方不在于女人的讥嘲，而是她吵闹的笑声。
　　她的笑声有些过于尖锐，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而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位即将沿着红毯走上前方主台的公爵与小姐。
　　……
　　“那是……”
　　克里斯汀公爵抬眼望向吵闹传来的方向，认出了缩在角落中好似默默无闻的少年。
　　“是他啊，布雷泽家的小家伙。”公爵看向珂琳娜，笑道，“他居然真接受了你的邀请么？”
　　发给布雷泽的邀请函是珂琳娜提议的，理由是“对方此刻也是我们麾下的一员”。
　　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借口，公爵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不过他唯一好奇的点就是，对方会不会来。
　　毕竟这么久的低调，让他都快忘记这块曾经令人厌恶的姓氏了。
　　在他看来，对方多半是胆怯地不敢抬头了。
　　所以在见到林恩之时，他才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此，珂琳娜只付之一笑：“虽然从某种角度来看，我不太喜欢他的行事风格，不过，若是论胆识的话，他在我认识的人中，能够排得上前列。”
　　其实珂琳娜是想说第一的，但常年的习惯让她喜欢在做事的时候留上一手，所以话语稍微放得低调了一些。
　　只是，她觉得的低调，在公爵眼里还是有些高调。
　　毕竟作为公爵家的女儿，珂琳娜认识的人，可不少啊。
　　看着女儿，公爵先生好奇道：“你这么看好他么？”
　　珂琳娜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不需要我看好，只要他愿意站出来，谁都会觉得他拥有着已经超越了自己这个年纪本该拥有的优秀了。”
　　“……”
　　这番毫不吝啬的评价让公爵再度感到了些许震惊。
　　自家女儿虽然很少昂着脑袋走路，但身份摆在这儿，由家境培养出来的眼界也在这儿，想要让她低下头来承认谁足够优秀，还优秀到如此地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微微眯眼，公爵忽然笑了起来。
　　“珂琳娜，待会儿，有想好和谁跳第一支舞么？”
　　珂琳娜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谁……算了，不管是谁，先把那个人放在一边。”公爵先生朝着林恩那边微微扬了扬下巴，“待会儿，去和他跳吧，我很想看看，他到底哪儿值得被你称赞……”
　　“……”
　　珂琳娜听着父亲的话，脸色由白转红，又忽然平静，看起来十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