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零章 回归

　　奕豪拔出轩辕剑，一股浑厚的神力由剑身传来，犹如激电般贯穿全身，瞬间把他的意识带到了另一次元。
　　呈现在奕豪眼前的，依旧是黄帝陵前的广场，依旧是蓬莱的所在，然而和先前不同的是，奕豪眼中看到的万物，却都成了数据流的形态，犹如“零”和“一”的堆砌组合。在某种单纯而完美的法则下，无数的“零”和“一”聚合了眼前的物体，而这些数据流的集合进而又构成了世界，每一个物体都是一个驱使世界转动的齿轮，齿轮间相互影响，相互干涉，世界就是由无数齿轮构成的机关的集合。
　　奕豪过去曾一度看到过隐藏在世界背后的无限机关，而此刻却看得更加清晰，并非所有齿轮的转动都从属同一法则，在无限机关中同时还存在着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法则。如果说前一法则是为创造秩序而存在，那后一法则无疑是为破坏秩序而诞生，偶尔能看到无限机关的一部产生细微的崩坏，这便是受到该法则影响的结果。
　　维持世界正常运转的秩序法则，或者是在层层法则的禁锢中，冲破秩序的无序之力，两者就如同风化效应和地质运动般互相作用，秩序，无序，秩序，无序，世界就在两者的竞合中持续成长……看着眼前极尽复杂又无限单纯的机关，继承魔人知惠的奕豪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达克里斯一生追求的真理就这样呈现在他的眼前，在没有比这更令人惊喜的事情。
　　“很美丽吧？我等创造出的世界。”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奕豪回过头去，只见一银发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对面，而少女的背后赫然是蔚蓝色的地球悬浮在漆黑的天幕中。
　　“……潘多拉？”
　　银发少女的脸上还依残留着当时的轮廓，因此奕豪认出了潘多拉的身份，却也同时为之震惊。上一次在瓦尔哈拉天宫见到的潘多拉，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形象，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潘多拉，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在成熟的外表以上，那毫不张扬却又悄然弥漫的神威，更是去到了难以衡量的程度。如果说前次因为距离太远，奕豪还能隐隐看到山峰的轮廓，那在站在山脚的此刻，奕豪就算高仰着头也只能看到那不知其高的云端，光是站着就感觉要被压垮似的。
　　“不，这样说不对……”无视奕豪的警戒行动，潘多拉轻轻摇摇头。“虽然是我和岚创造了这个世界的源头，但眼前多姿多彩的万物却是世界自我发展的结果，并不是我等意志的产物……”说到这里，潘多拉偏头看着奕豪，嘴角拉出悠然的弧线。“虽然这样说，但园丁是有权力处置结不出果子的果树，你不这样认为吗？”
　　“……你说的‘果子’，也就是你们‘播种’的目的吗？”在潘多拉的身上感觉不到敌意，然而却有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奕豪一方面提高警惕，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询问着。
　　“你知道构成矛盾的必要条件吗？”潘多拉冷不丁地问了奕豪一句。
　　“构成矛盾的……必要条件？”奕豪困惑地看着她。
　　“嗯，构成矛盾的必要条件，也就是必须要有具备差异性的两者独立个体存在，矛盾只有在矛盾双方存在时才能成立。”潘多拉伸出双手，两颗擦过身边的彗星被她擒获，一颗彗星为冰封凝结，另一颗彗星却散发着高热。潘多拉的目光扫过两颗迥然不同的彗星，继续向奕豪说着。“我和岚就是这样的关系，好比这两颗彗星，永远都处在矛盾的对立面，永远都不会有相交的时候。”
　　潘多拉挥手让两颗彗星转了起来，以她本人为中心，一冷一热两颗彗星就像互相追逐般转起了圈子。
　　“你们……讨厌这样的矛盾，所以才创造了这个世界的本源？”奕豪试着推测她的意思。
　　“我们并不讨厌矛盾，因为矛盾本身是促成进化的条件，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会变得如此丰富也是诸多物种为克服矛盾而努力进化的原因……只是，矛盾必须得到控制，失控的矛盾会是对立的双方都引向毁灭。”潘多拉一收手，两颗互相追逐的彗星脱离轨道撞到一起，在耀眼的冲击中，冰和火的彗星消融殆尽。
　　“我和岚的存在是亿万世界的本源，我们的毁灭也就意味着亿万世界的灭亡。然而，在任何空间，任何时间，都没有凌驾我等以上的存在，因此在恒久的时间中，我等一直在寻求着控制我等矛盾性的方法。”
　　“那方法……就是创造这个世界？”
　　“你知道三角形吗？”潘多拉伸手在空中划出三个相互独立的点，然后光线把三个点连了起来。“三角形，这是你们为这种结构取的名字。相对于两点矛盾的不定性，以及四点方形的不稳性而言，三个点构成结构是最坚固，而我和岚则是这上面的两点。”
　　随着潘多拉的话，三角形下方的两点闪出一红一蓝的光辉，唯独顶上的一点始终没有亮起来。
　　“你的意思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早到第三个点？”
　　“是的，只有稳定的三角结构才能控制两点矛盾的不定性，既然没有凌驾我等以上的存在，那就再创造一个我等同等的存在，以此构成支撑世界平衡的三角，这是我等结论。”潘多拉偏头看着地球的方向，嘴角拉出嘲讽的弧线。“在亿万世界中，只有这世界的生灵被赋予了破坏秩序的可能，我等期待着看到，冲破层层秩序的枷锁，最后进化到次元顶点的存在。”
　　“那样的人还没有出现吧？”奕豪这样认为着，然而潘多拉的回答却稍稍迟了几秒。
　　“……不，其实早在数千年前，这个世界就已经有一个生命进化到了次元的顶点，只是……他并没有按照我等所期待的那样，构成三角结构中的一角。”
　　“为，为什么？”奕豪下意识地没有问出那是谁之类的问题。
　　“不知道，即使到现在我也无法理解……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潘多拉摇摇头，正眼看着奕豪。“在那以后数千年，我等持续观察着这个世界，然而世界的发展却越来越偏离了我等的期待，沉浸在秩序带来的富裕中，而忘记进化的使命，这样的世界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因此我向岚提议将一切初始化。”
　　所谓“初始化”，也就是让世界倒回到诞生之初的模样重新来过，奕豪正确理解了潘多拉的话。身为创造世界的至源，潘多拉确实有着这样的权能，但奕豪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你的表情好像已经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了。”潘多拉扬起嘴角。“没错，岚出言反对，就如同过去亿万次那样反对着我的决定，然而我等是完全对等的存在，谁也无法让对方屈服，更何况倘若在高阶次元展开对抗的话，波及到的低阶次元立刻就破坏掉，因此我等选择了一个更合适的方法。”
　　“那个方法……难道和我有关？”奕豪心中涌出不祥预感。
　　“岚，你来说明是不是比较好？”潘多拉转向旁边的方向招呼着，奕豪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身后不知出现了一名黑发少女，朦胧的光晕遮蔽了她的容貌，然而那份压倒性的存在力却和潘多拉不相上下。
　　“……”听到潘多拉的话，黑发少女却依旧无言地沉默着，而跟着响起的声音却由潘多拉以外的另一侧传来。
　　“她们选择的办法，是在这个世界各自选择一位代言人，通过代理人间对决的胜负来确定最后的意见。”
　　潘多拉身后浮现出一修长青年的身影，正是在冰岛从艾丽卡手中横夺魔导战舰的银假面，他微笑着向奕豪打招呼。
　　“虽然这不是初次见面，但还是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吧，奕豪，我是潘多拉的代言人，可以的话，请称呼我为银假面吧。”
　　“银假面吗……也是不会认错的名字呢。”奕豪以复杂的目光看着银假面。“那么，看来我被这位选为代言人了吧？银假面吗，我该问你今天过来有何贵干吗？”
　　“那里，我今天并没有恶意，只是在正式开战前来打声招呼而已，毕竟接下来我们就是彻底敌对了，或许再没有寒暄的机会也说不定……那就这样吧，奕豪，期待着我们不久后的会面。”银假面向奕豪挥挥手，退后几步，随即消隐在黑暗的天幕中。
　　“呼呼，结果岚到现在都没有向你说明过吗，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潘多拉的目光转到奕豪的身上。“虽然我很想再和你聊上几句，但看来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所以就到这里吧，在代言人的竞争结束前，同样抵达进化终点的存在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这样说的潘多拉，也跟着消去身影。
　　“等等，我有事要问你！”看着潘多拉退去，黑发少女似乎也要跟着退去，然而奕豪叫住了她。“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选我为代言人？”
　　“……”黑发少女并没有回话，只是伸手指向对面的方向。只见在漆黑的空间中浮现出黄金的光辉，一青衣丽人由光辉中走出，她来到奕豪的身边，似乎担心的看着奕豪，跟着却拉起他的手，把奕豪扯出了眼前和“至源”交汇的意识之海——当然，那黑发少女也随着消去行迹。
　　能够介入“至源”意识流的人，自然非皇龙莫属。被扯出意识之海的奕豪，再次回到黄帝陵前的广场，手里传来的厚重质感让他确认了轩辕剑的存在，而目光则被吸引到前面的方向。皇龙就站在他的面前，那张即使在梦中也无比亲切的脸庞，正在极近距离露出担忧的神情，而同时奕豪也注意到，他的左手正被至神握在手中，那带着体温的神息一直蔓延到心里。
　　“唔……”奕豪闭上眼睛，就像要挥去迷惑似的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向着担忧的亲人露出和煦的笑容。“好久不见了，若水姐。”
　　“奕豪……”在听闻呼唤的瞬间，那双冰蓝的眼瞳闪出浸润的光辉，握着他的玉手也禁不住抖了一抖。“嗯，真是好久不见了……”皇龙伸出手，轻轻把奕豪拥在怀中，就像要感受他的存在般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以无比温柔的声音迎接弟弟的归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奕豪。”
　　“若水姐……”被最强的至神拥在怀中，隔着轻纱感受那富有弹性的压迫感，鼻腔里充盈着带有阵阵幽香的神息，一双温莹的玉手轻轻抚摸着头和背，奕豪就这样享受着宇宙间最尊贵的待遇，直到旁边传来青龙的咳嗽声，陡然惊醒的皇龙才放开奕豪，把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四方神让出来。
　　“青龙……”奕豪苦笑着看向那位个性严肃的神祗，打招呼地轻轻点了点头，不需要太多语言，后者亦简单地点头回应。
　　“朱雀……”站在青龙旁边的是给人印象宛若燃烧火焰般的朱雀，就是她把奕豪带到蓬莱，同时她还是奕豪身上凤凰血脉的来源。
　　“玄武……”那带着媚惑的笑容向他挥手的招呼的玄武，是四方神中最年长的一位，在那睡眼惺忪的神情下，有着令九尾妖狐也自叹弗如的绝美身材，然而提到凝雾冰河的主人，蓬莱里几乎没有人不畏惧三分。
　　“还有……”还差一人，那敢和凶神为敌，却在几位前辈前始终抬不起头来的白虎，没看到他在这里，应该又是闯了什么祸被罚禁闭了吧？等下有空去看看他吧，如果不严重的话，就向青龙稍稍求下情吧……
　　奕豪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最初相识的亲人，向着他们，向着过去两年中遗忘的时光，深深低下头。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