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崩坏

　　裁决之刃是混沌魔力的结晶，一旦碰触就会灰飞烟灭的毁灭之矛，如果说先前奕豪击返裁决之刃是奇迹的话，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无疑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被奕豪击返的裁决之刃朝着阿索拉飞去，面对毁灭的枪矛，毫无准备的阿索拉只能愣在原地。
　　死神高高扬起收割灵魂的镰刀，然而就在其欲挥下的时刻，两只手同时挡住了他。
　　一瞬间踏入“极音”的奕豪，以三倍于音速的极速冲向阿索拉，将其带出裁决之刃的轨迹，由此引发的强烈的冲击波在下一秒爆发，将沿途的地面切割得支离破碎。
　　原本就算启用“极音”，奕豪也还是无法追上裁决之刃才对，然而魔人的介入却让不可能成为可能。
　　由空间位置来说，魔人更靠近被击返的裁决之刃，因此使他能更迅速的反应。
　　把拯救莉莉丝的任务教给奕豪，魔人伸手抓住了擦身而过的裁决之刃！
　　空手抓住裁决之刃，普通人会立刻灰飞烟灭，但魔人却协调着自身的魔力波动，借以牵制裁这柄毁灭的枪矛，虽然只是连十分之一秒都不到的瞬间，但却替奕豪打开了成功的契机。
　　裁决之刃擦着奕豪的后背掠向虚空，数根毛发和冷汗一并蒸发，仅仅只有数毫米的距离，奕豪带着莉莉丝避开死神的镰刀。
　　然而魔人却付出了代价，和裁决之刃的接触只有一瞬间，那股凶暴的魔力却把他身上的一部吞噬。自肩膀以下的整条右臂不见踪影，青白的光粒子由肩膀的创口不断溢出，魔人的身影也逐渐转为黯淡。
　　“……没想到能亲自体验到裁决之刃的感觉……”偏头看着失去的右臂，魔人嘴角拉出讽刺的弧线，目光转到远处莉莉丝和奕豪的身上，颓然一笑。“还有这样的愚行……”
　　“这并不是愚行……”奕豪扶着莉莉丝站了起来，回应着魔人。“只是你真正的感情而已……”
　　“真正的感情……所以才说是愚行啊，追求真理的极致必须贯彻理智，但直到最后也无法舍弃人的感情……”看着奕豪的模样，魔人眼中显出矛盾的神色。“直到现在我也不曾为过去的选择后悔过，但是……或许像你这样有血有肉的人生，才是人应该有的姿态吧……”
　　“……你要走了吗？”奕豪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悲伤，仿佛熟识的好友即将远去。
　　“嗯，本来这具身体就是在歪曲空间下才能存在的东西，现在也到了极限……”
　　“到最后还是没能分出胜负呢……”奕豪不无遗憾的说着。
　　“……就算我输了吧，在你挡住裁决之刃的一刻，我已经没办法击败你了……”魔人长长呼出口气。
　　“……突然觉得胜负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奕豪跟着嗤笑出来。“就像左手打右手，我们也挺孩子气的……”
　　“是呢……”魔人苦笑着点点头，他的身影越来越接近透明，就在马上快要完全消逝的时候，他终于看向了奕豪怀中的恶魔王女身上。“莉莉丝……最后就让我对你说声抱歉吧，还有……这次……”
　　一直把头埋在奕豪怀中的莉莉丝，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忍受。
　　“达克……达克！别走！达克！”
　　莉莉丝呼唤着魔人的名字，就像要抓住那人似的伸出手，然而达克里斯的身影却在最后的一瞬化为光粒子崩散，目睹这情景的莉莉丝当场跪倒在地，无力的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留下我一人……达克……那样的孤独……我已经不想……”
　　莉莉丝回想起过去达克里斯死后在地狱度过的千年孤独，一时间仿佛眼前的世界都失去了光明。
　　“这次……”
　　魔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她赫然抬头望去，却见竟是那双和魔人相同的黑瞳，在极近距离放射着熟悉的目光。
　　“掌握幸福吧！”
　　……
　　啪啪啪。
　　响亮的掌声在旁边响起，康拉德由暗处走出，他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以充满钦佩的目光看向奕豪。
　　“真厉害啊！前辈，在被封锁魔力的情况，竟然还能打败传说中的破灭魔人，简直就是……太精彩了，我都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了！”
　　“你这家伙！竟敢玩弄达克……”
　　莉莉丝当即就要冲去将他碎尸万段，但奕豪却拦住了她。
　　“别冲动，莉莉丝。”
　　“没错，莉莉丝小姐，我绝对没有玩弄前辈的意思。”康拉德殷勤地向莉莉丝解释着。“我只是唤醒沉睡在前辈灵魂中的破灭魔人，提供他自由活动的场所而已。无论是向前辈挑战，还是最后拯救莉莉丝小姐，都是他以自身意志作出的选择。虽然站在我的立场，希望他能拖延更长的时间，或者干脆把两位消灭了最好，但那可不是我能影响的事情。”
　　“一点没错，那不是你能影响的事情……”奕豪安抚着莉莉丝，声音中自然流露出魔人的傲气。“但是，现在站出来打算做什么？是阴谋失败准备投降悔过？还是，有什么更有厉害的伏笔没使出来？”
　　“伏笔什么的，没有这东西啊……”康拉德苦笑着耸耸肩膀，看来到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本来我预计前辈不可能很快找到这座岛的，就连岛上的增强结界都是为预防万一才设置的，没想到连传说中的破灭魔人都无法消灭前辈……不过话说回来，前辈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
　　“那是……”运气，绝对的运气，倘若不是恰好碰到雷登的话，绝对没可能在八十一个闭锁空间中找到这座岛的。“秘密。”
　　“秘密吗……”康拉德有些失望。“反正不管怎么说，既然前辈已经找到了这里，那我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是吗？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很愉快的模样？”奕豪质疑着。
　　“这个嘛，因为我的愿望距离实现只差一步了，所以有些无法控制情绪呢……”康拉德的脸上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看到那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他就是摧毁整个国家的主谋。
　　“我的愿望是赋予朱丽叶以真实的生命，为此才修建了这座通天塔，现在只要再过十分钟……十分钟后，这一愿望就能达成！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吧？”
　　“你好像一点都没有考虑到，我现在杀了你也可以的事情呢？”奕豪冷冷看着逐渐陷入狂热状态的康拉德。
　　“前辈不是为取得解除空间锁闭的钥匙而来的吗？杀了我就等于让前辈这几天的辛苦白费了，您也不希望看到通天塔里的千万居民全部分解成灵子的情况吧？”康拉德全部盘算好了，倒是毫不畏惧。“拜托，只要再给我十分钟就好，十分钟后朱丽叶就会苏醒过来，那时候我就立刻解除通天塔的空间锁闭，甚至把这座塔交给前辈也没关系……”
　　“十分钟吗？如果这是你最后的要求话，那答应你也无妨。”奕豪如此回应着。在他的直觉中，康拉德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以拯救通天塔中的千万居民为最优先事项，只要确保了这一点，以后随便什么时候处置康拉德都不重要。
　　“那，请前辈跟我来！我带您去看看这座岛屿的中枢。”康拉德大喜过望，主动邀请着奕豪着前往机密要地，要监视康拉德的奕豪当然也没有拒绝，和莉莉丝一起跟着他来到了位于岛屿地下的某处机构。
　　“这就是……你说的朱丽叶吗？”
　　奕豪仰头看着沉睡在房间中央水晶柱内的女性，她就是那日在教堂看到的圣女的模样，只是比起那时的飘渺幻影来，此刻要显得充实许多。无数光带联系着水晶，而庞大的灵子能源便经由光带源源不断地输入到水晶柱内，进而转化成其身体的一部分。
　　现在看来，沉睡的朱丽叶已经相当接近有血有肉的身体，康拉德说的十分钟或许并非谎言。
　　“很美丽吧？我的朱丽叶啊……”
　　康拉德以迷醉的神情看着朱丽叶，而奕豪则在旁看着他，有着前世魔人的经历，他倒比较能体会康拉德这种对某种事物付出狂热的感觉。虽然还不知道银假面策划着什么，但至少眼前康拉德的动机是相对单纯的，奕豪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好了！”
　　康拉德狂喜的欢叫打断了奕豪的思维，放眼看去，只见原本透明的水晶柱已然充盈着青白的灵光，而沉睡在其中的女体稍稍动了一下手指，水晶柱骤然崩溃，崩溃的瞬间软化成某种闪着荧光的液体，霎时间涌过奕豪的脚下。
　　“朱丽叶！我的朱丽叶！”
　　失去水晶承载的女体自然落下，康拉德冲过去伸出双手接住了她，他的脸上浮现出无比欣喜的神情。
　　“成功了！我终于成功给你生命了，朱丽叶！我的朱丽叶！”
　　康拉德紧紧搂着朱丽叶，在原地疯狂地转起圈子来，全然不顾旁边的奕豪。
　　“……利用单纯的爱意也能引发恶意的连锁呢，银假面，你究竟要堕落到什么地步……”奕豪喃喃自语，康拉德的率直表现让他的心情复杂，但也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喂，别在那里顾着和人偶跳舞，解开闭锁空间的事情呢？”
　　“啊，抱歉，抱歉……”回过神的康拉德，脸上依旧是掩不住的眉飞色舞。“不得不说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呢，前辈……事实上，我已经把钥匙交给了朱丽叶，只有她才拥有开启空间闭锁的权能，她的死亡同时也意味着通天塔的崩溃，你选择等到她苏醒实在太明智了。”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赶快叫她打开空间锁闭！”虽然在心里呼出口气，但奕豪脸上还是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嗯，我这就叫醒她……”康拉德轻轻呼唤着怀中的朱丽叶，奕豪则以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候，一空洞的声音却从虚无中传来。
　　“原来如此，通天塔的钥匙在这具人偶的身上啊，难怪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谁！”从声音中感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奕豪当即摆出架势。
　　“在那里！”莉莉丝的死镰划破了空间的一角，然而响起的却是金属交鸣的声响。
　　跟着，原本透明的空间沿着死镰的切痕裂开，一面巨大的铜镜显出身影，而从铜镜后走出来的人却让奕豪瞪大眼睛。
　　“李长风！”
　　来者正是银假面麾下的干部之一，茅山天师的李长风，而那面挡住莉莉丝斩击的铜镜则是他从蓬莱盗走的上古神器“昆仑镜”。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呢，齐格弗里德……”
　　李长风以前世的名字叫着奕豪，漆黑的眼中燃着憎恶的暗火。他和奕豪间有着自神话时代延续下来的恩怨，话说在破灭魔人以前，奕豪曾是北欧神话中屠龙英雄的齐格弗里德，而李长风则是北国一小国国王的龚特尔，他窥视齐格弗里德之妻，也就是女武神布伦希尔德的美貌，因此设计暗杀了齐格弗里德，虽然随后也死在布伦希尔德的复仇下，但在因缘之流的际遇下，却转世到神州成为茅山天师，和蓬莱少帝的奕豪相对，实在是相当讽刺的事情。
　　回想起过去因缘的李长风，对奕豪抱持着强烈的憎恨心，之所以加入银假面麾下，可以说是完全出于仇恨的驱使。
　　奕豪自然也对这样的茅山天师好感欠奉，毫不掩饰的杀气将其对前世仇敌的敌意表露无疑。
　　“你来这里干什么？龚特尔！”奕豪厉声问着李长风。由他拳头上凝聚着的恐怖“气”来看，只要李长风的回答稍有差池，必定是血溅三尺的下场。
　　“很可惜这次我的目标不是你，齐格弗里德……”李长风回避了奕豪的瞪视，看着旁边的康拉德。“康拉德，到目前为止你做的很好，接着计划将进入下一阶段，那位大人命令我过来负责。”
　　“下一阶段？下一阶段是……”康拉德露出困惑的神情，当银假面告诉他计划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在这以后的事情。
　　“哼哼，小子，其实有一句话我很早就想告诉你呢……”李长风以阴冷的目光看着康拉德。
　　“你实在太天真了！这样的性格，就连当弃子的资格都没有呢！”
　　李长风狞笑着出，跟着甩出一张咒符。
　　“不要怪我啊，是你自己把钥匙放在那具人偶里面的……”
　　“等等！你想干什么！”
　　察觉不对的奕豪冲了过去，然而李长风的符纸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射入昆仑镜内。
　　随着符纸的湮没，昆仑镜表面闪出一微弱的光点。
　　下一秒钟，康拉德怀中的朱丽叶突然猛震了一下，一拳头大的血洞凭空出现在她的胸口，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朱……朱丽叶！”康拉德恐慌地看着怀中的爱人，手足无措地想用手堵住喷血的创口，但奕豪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徒劳。
　　“昆仑镜，穿梭时空的神通吗……该死！”
　　上古神器的昆仑镜拥有穿梭时空、改变因缘的神通，李长风借助昆仑镜的力量抹消了朱丽叶的存在，却使得通天塔整个陷入危机。康拉德把通天塔的钥匙藏在朱丽叶体内，朱丽叶的死亡将导致通天塔的崩溃，而通天塔的崩溃也就意味着其中千万居民的死亡！
　　“龚特尔！你想死吗！”奕豪的怒火直接指向茅山天师。
　　“齐格弗里德，你的前世似乎是破灭魔人的样子，但这座通天塔还是和你想象的有所不同……”似乎畏惧奕豪的奇袭，李长风悄然退入了昆仑镜后面。“其实打一开始，通天塔就是以自行崩溃为前提建造的东西，你见过天使兽了，再看到通天塔内的物质灵体化，应该想到其中的关联吧？”
　　“你想说的是……”奕豪脸色当即苍白。“那个疯子！”
　　……
　　艾达被安排在通天塔的中央主柱待名，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看着魔窑内的同胞被当成消耗品来汲取生命，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艾达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中。目前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人了，那个曾经将北美大陆由亡灵天灾中拯救出来的人物，在这个没有神的国度里，他便是她唯一的希望，从来都不相信神的艾达，此刻却以最虔诚的热情祈祷着，祈祷那人能拯救这块走向破灭的大陆。
　　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艾达赫然站起来向着四方望去，只见震动的并非仅有中央主柱，连周边的立柱阵列都在摇晃着。九九八十一根立柱宛如活物般左右摇晃着，随着摇晃幅度的增大，彼此猛烈相撞，“碰碰”的巨响声不绝于耳，整个立足阵列宛若沸腾一般。
　　所幸中央主柱没有太大的起伏，艾达趴在地上勉强维持住平衡，却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异像。她的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而宛如要印证她的不祥预感般，在立足阵列中摇晃得最激烈的外围，其中一根立柱的摇晃幅度终于超过了重心承载的界限，向着外面倾倒了下去。
　　艾达眼睁睁看着巨大的立柱向外侧倾倒，耳中也传来立柱倒地时发出的轰然巨响，以及伴随着的无数惊叫，惊叫声在途中截断，紧跟着响起野兽般的嘶吼。在她还没明白这其中意义的时候，周围的空间骤然出现一道裂缝，外面的阳光透过裂缝洒了进来。
　　随着立柱一根根接连倒下，空间的裂缝也越来越多，最后竟然整个连成了一片，将包裹着立柱的虚无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